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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雨在我心里下了很久

2019-04-10 11:35:40蘇隱沒
高中生之友(中旬刊) 2019年3期
關(guān)鍵詞:雪梅清華園胃穿孔

○蘇隱沒

1

聽說比我們高兩屆的張某人直接把自己喝成了胃穿孔。

胃穿孔是何感受,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總覺得應(yīng)該是喝的酒順著胃囊的小孔緩慢地向外滲漏的那種感覺。

室友張雪梅無情地戳穿了我的無知,她百度之后告訴我,胃穿孔是由于胃潰瘍、腫瘤、血液供應(yīng)障礙、外傷或感染等,使胃壁穿孔,胃內(nèi)容物漏入腹腔內(nèi)引起的急腹癥。患者會突然感到劇烈腹痛,繼而出現(xiàn)彌漫性腹膜炎。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了。

隔壁班的張某人,在因胃穿孔被送去市醫(yī)院之后,就再沒有回學(xué)校了。

后來,他班上的同學(xué)在學(xué)校給他進行大規(guī)模的募捐。我們清楚地看到,他的胃囊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占據(jù)了校園的宣傳欄。

捐出自己的生活費的同時,我們也感慨著生命的脆弱,這些被黑夜吞噬的感慨在白晝來臨之時顯出生命的底色。

2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去支教,誰愛去誰去?!睆堁┟窇嵢浑x開了辦公室。

班導(dǎo)無奈地搖搖頭。

看著幾乎被學(xué)生資料淹沒的班導(dǎo),又回頭看看幾近崩潰的雪梅,我竟無法出聲。

想起某一年的暑假,我和室友一起去西塘。油亮的烏篷船、繡著青花的簾子、鋪著青石板的街巷、水鄉(xiāng)如畫的景致,這些都是雪梅喜歡的,可是雪梅竟然選擇不去,給出的理由不外要備考。

我猜她是在擔(dān)憂費用,于是我和室友提議,只要雪梅出一半的錢,其他費用我們均攤。這個建議被雪梅果斷地拒絕了,她飽含怒氣地看了我一眼。這一眼讓我明白:之后的日子里,我和她不會再有更多的交集了,她在心里畫了一條與我決裂的線。

后來我聽班導(dǎo)說,她爭取這個名額,就是因為為期一年的支教結(jié)束后,考研可以加分。并且,雪梅支教的地方就是雪梅的家鄉(xiāng)。

忽然覺得,我之前認識的雪梅竟是那樣陌生。

3

雪沒有化,清華園四處結(jié)著冰。大家在冰面上來回走著,我也趁著畢業(yè)的空當(dāng)前來看看。

學(xué)長張某人在休學(xué)一年后竟然考上了清華大學(xué)的研究生。由于他已然是個名人,所以大家來清華園都會聯(lián)系他,他也特別熱情地帶領(lǐng)我們這群昔日的本科校友游覽清華園。

我看著夕照從教學(xué)樓轉(zhuǎn)到廣場,又被穩(wěn)妥地系在垂下的柳絲上。

我問:“學(xué)長,你是怎么考上清華的研究生的?這也太厲害了!”

他說:“以前我對什么事都無所謂,高中也沒有好好學(xué)習(xí)??忌洗髮W(xué)以后,每天不是玩游戲就是和室友吃吃喝喝。直到我被查出患了胃癌,看著一夜老去的父親,我真正感受到了人生的無奈。那時我覺得自己肯定完了,我爸說:‘你的人生還沒開始呢,你都沒試過怎么就知道不行?’”

“我并不理他那一套,只覺得他是沒有辦法了才這樣說?!彼D了頓,“可是后來,我看到他獨自一人,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照顧我,還把從同學(xué)、老師那兒募捐來的錢一筆筆登記在冊。他說他要把每一個人的姓名、地址都記下來,他要還清這些錢。他還說,他還不清的,要我來還,所以我必須努力。”

他轉(zhuǎn)過頭,接著說:“我看見他最后算出來的捐款,一共是395257元。他登記那些捐款,找到那些人的電話和地址,一共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所以那段時間,他每天都很忙碌。”

4

后來我才知道,學(xué)長其實不叫張某人,他叫張默仁。

張默仁有一天找到我,說:“你和張雪梅是同學(xué)吧?”我茫然地看著他,他遞給我500 元錢?!澳隳懿荒軒臀野堰@筆錢還給她?雖然還有很多捐款沒有還,但我想把她這筆先還上?!彼f。

“她當(dāng)時給你捐了500元?”

“沒有,多的算利息!”

我有點兒為難地說:“我了解雪梅,你只需還她本金就好?!?/p>

“不不不,你不知道,這是我的一番心意,拜托你了?!?/p>

5

我回到學(xué)校,雪梅已經(jīng)走了。

班導(dǎo)說她也不知道雪梅去了哪里,讓我有雪梅的消息一定要告訴她。

我告訴張默仁,我沒有找到張雪梅,所以無法完成他的囑托。

后來張默仁告訴我,他把所有給他捐款的人都加為了好友。上清華之后,很多人給他送去祝福,也有一部分人開始對他進行攻擊。

張雪梅是最先找到張默仁的,她對張默仁說:“你就是個騙子!把我們的錢騙到手之后就逃之夭夭了。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你不配考清華,把錢還給我們!”

張默仁對我說:“開始我也很生氣,我覺得生病不是我自己能選擇的,但她也不能無緣無故地罵我呀?!芙o你捐款的人都是有悲憫之心的人,他們見不得有人陷于苦難。當(dāng)然也有一部分人,見不得別人比自己更好?!腋赣H告訴我,‘你要知道,他們之所以會捐錢給你治病,就是希望你能夠站起來,活得更好!你應(yīng)該為自己沒有辜負他們而感到開心?!?/p>

“正是因為父親的開導(dǎo),我開始關(guān)注張雪梅。我通過以前的同學(xué)了解到,張雪梅來自一個特別偏僻的小山村,一場洪水后,只有她和弟弟活了下來。由于弟弟太小,只能由親戚撫養(yǎng),張雪梅自己一個人靠著低保和補助讀完了大學(xué)?!?/p>

張雪梅畢業(yè)之后不肯回去,因為她還沒有能力撫養(yǎng)弟弟,她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把弟弟接出來和自己一起生活。

張默仁說:“我讓你把500 元錢轉(zhuǎn)交給她,就是想在她畢業(yè)之前,給她足夠的車費,讓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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