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美言
【摘 要】托尼·莫里森是美國著名的黑人女作家,也是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黑人女性?!端_門之歌》拋開狹隘的種族主義,講述了主人公奶娃的精神成長史。本文運用存在主義理論,具體分析黑人的遭遇、異化和身份危機、奶娃的蛻變和派拉特的堅守。本文認為,在荒誕、令人惡心的世界里,主體依然可以擺脫處境,作出自由選擇并負起絕對責任,實現(xiàn)自我升華。
【關鍵詞】異化;自由選擇;絕對責任
中圖分類號:I106? ? 文獻標志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07-0228-02
《所羅門之歌》與傳統(tǒng)反映黑人問題的小說不同,莫里森強調(diào)黑人文化和黑人的精神成長之路。小說以“黑人會飛”這一古老的民間傳說為主線,奶娃最終實現(xiàn)了自己的飛翔,并得到精神的凈化。莫里森以小見大,通過奶娃這一形象的塑造,映射了無數(shù)非裔美國人的生存困境和身份危機。
薩特的存在主義理論以研究個人存在為出發(fā)點,為擺脫異化為目的。《所羅門之歌》中,無論是麥肯還是吉他,他們都面臨著身份危機的異化問題,但派拉特從始至終都堅守著自己的黑人文化,拋開一切物質(zhì)利益,追求精神自由,并指引奶娃尋到自己的民族之根,獲得真正的自由。
一、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
(一)黑人的遭遇。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兩個核心概念,“自在”“自為”?!白栽凇笔且粋€無法把握的令人惡心的世界,“自為”是永遠變化的虛無,可見人生于世的痛苦。
《所羅門之歌》中奶娃的祖父,一輩子忠厚淳樸,一心向善,他堅信即便沒有姓名,生而為奴,只要肯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努力了大半輩子,將一片荒地開墾成“林肯天堂”農(nóng)莊,黑人的身份沒有阻擋他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他和兒子女兒過著簡單純粹的生活。但所有這一切因為白人化為烏有。覬覦他農(nóng)莊的白人槍殺了老麥肯·戴德,同時也造成了他與后代永遠的悲劇。名字對于一個黑人多么重要,然而“白人給黑人起名字就像給馬群起名字一樣?!盵1:284] 一個醉醺醺的白人因為自己玩忽職守而毀了一個黑人的一生,一個奴隸去登記恢復自由身,卻被永遠定義為“死”。黑人的遭遇讓他們不得不思考在種族歧視和壓迫的處境下如何自處。似乎黑人永遠和奴隸聯(lián)系在一起,黑人的身份只能是奴隸,“人人都想要一個黑人的命”,[1:328] 在白人眼里,黑人的命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二)異化和身份危機。薩特用“粘滯”形容這個令人惡心的世界?!叭伺c世界的關系就是粘滯品質(zhì)反映出來的樣子,你似乎可以把握世界,但其實你被它化歸所有,這一切足以使你惡心?!盵2:465] 麥肯·戴德,一個富有的黑人,擁有無數(shù)房產(chǎn)和土地,他的一生唯一的目標就是金錢。明明是一個黑人,卻痛恨自己的黑人血統(tǒng),竭力融入白人文化中,他追求財富,冷漠世故,甚至不惜與妹妹派拉特分道揚鑣,他對奶娃的教育永遠都是“金錢就是自由”[1:190] “要掌握財產(chǎn),這樣才能掌握自己和別人”。[1:68] 麥肯的思想畸形,身份異化,但其實他的內(nèi)心是孤獨的。麥肯似乎可以將世界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其實他被世界改變著而逐漸異化。
“人沒于世界,被拋入世界,置身于一個并非自己自由選擇的環(huán)境中?!盵2:460] 曾經(jīng)的麥肯一心只想與父親在農(nóng)莊干活,全家人的生活因為這個農(nóng)莊而變得豐富多彩。本以為這樣簡單的生活可以持續(xù)下去,可是麥肯親眼看見自己敬仰的父親被白人一槍從欄桿上打下來。目睹了這一切之后,麥肯又怎會卑躬屈膝過日子?曾經(jīng)的溫情不復存在,他變得嚴厲、刻薄、貪婪、毫無憐憫之心,思想和行為跟一個白人一樣。薩特說,“我的為他的存在通過絕對的虛空向?qū)ο笮缘膲櫬洌褪钱惢??!盵3:363] 麥肯最終在白人的注視下,落入這令人惡心的世界,迷失了自我。
與麥肯正好相反的是奶娃的朋友吉他,他拒絕接受一切白人文化,他痛恨白人,他加入的“七日”組織以極端的方式報復殺害白人。在吉他心中,白人沒有無辜的,他們都是潛在想要謀殺黑人的罪犯。從奶娃與吉他關于種族問題的探討就可以看出吉他偏激的心理。吉他說自己是一個天生的獵人,他懷念南方的地方就是打獵,然而在這充斥白人的北方大城市,吉他受到白人文化沖擊,失去自我,他心中強烈的種族意識就是他異化的表現(xiàn)。既無法改變黑人的社會地位又不能像奶娃那樣自我救贖,所以吉他只能以獵殺白人的身份在這荒謬冷漠的世界異化下去。
二、處境中的自由選擇和絕對責任
(一)奶娃的蛻變。主人公奶娃的精神成長之路經(jīng)歷了質(zhì)的飛躍。從懵懵懂懂的一個無知少年成長為一個熱愛自己種族和黑人身份,并因自己是非洲所羅門后代而自豪的正義有為之人?!叭擞捎诿ㄊ亲杂桑颜麄€世界的重量擔在肩上,他對作為存在方式的世界和他本身是有責任的?!盵3:708]
起初奶娃什么也不懂,但在與父母的關系中初次體驗人生于世的苦澀。他恨透了父母之間的相互詆毀,面對父親的一套說辭和母親的痛苦,他無從得知也無法理解,他改變不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和彼此的內(nèi)心。吉他勸解奶娃“這是一個想入非非的亂七八糟的世界,那么你是誰,你算什么人?!盵1:122-124] 奶娃沒有自己的想法,他只是被世事推著向前走,每天坐在辦公室里,做著父親告知他一切能得到金錢的活計。他的生活沒有內(nèi)容,沒有目標,似乎沒有什么值得他去熱愛,對于這個大城市、種族問題、侮辱、暴行和壓迫,他都覺得煩膩至極。他雖然生長在富裕的黑人家庭,卻覺得毫無歸宿。薩特說:“每個人都是對自我的絕對選擇,我對一切負有責任,但這一切似乎在說明我是被迫負有責任的?!盵3:710-711] 開始的奶娃就是被迫負有責任,所以他想做出改變,擺脫他所了解和被告知的一切。
存在主義的核心思想是:“自由承擔責任的絕對性”。[4:3] 最終,奶娃在自由選擇下開始了他的南方之旅。他在南方的空氣里嗅到了自由的氣息。當他身在當年故事的發(fā)生地,聽人們談論起關于山洞、樹林和耳環(huán)的故事時,他感到親切和興奮,不再是當初派拉特跟他說時那么陌生。當他在沙理瑪聽到孩子們唱著關于所羅門與他后代的歌謠時,他徹底領悟了“飛翔”的含義,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而是會飛的非洲所羅門的后代。最終,奶娃縱身一躍,像北極星一樣,奔向了自己的祖輩和故土。
(二)派拉特的堅守。派拉特眼里看盡了世間一切黑暗,但她不像麥肯一樣活在黑暗中。在門圖爾縣的12年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但好景不長,父親被槍殺后,她和麥肯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沒了家,同族人的孤立使派拉特處于極度的生存困境中。但即便是在艱難的處境之下,派拉特依然堅守著本真和自我,正視自己的自由并背負起自己對世界和自身的責任。
薩特說:“決定我們存在的是我們自己,但與之俱來的就是痛苦?!盵4:17] 因此我們感到絕望。派拉特的一生是痛苦的一生,但她的思想和追求讓她超越物質(zhì)生活,實現(xiàn)精神救贖。“我們只是孤零零一個人,無法自解?!盵4:13] 二十多年的流浪生活,派拉特孤身一人,但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根。她那張口即來的黑人民謠和帶有她名字的耳墜無不證明她對黑人文化的熱愛和堅守。人無論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記自己的根,麥肯就是因為忘了自己是誰而迷失異化。派拉特將自己的名字系之于心并引導奶娃尋找民族之根。最終,她與奶娃一起踏上所羅門跳臺,她扯下自己的耳墜,并把一直保管在口袋里的父親的尸骨一起埋在祖先的墳里。臨死前,她說:“我要是再多結(jié)識一些人多好啊,這樣我就可以愛得更多了?!盵1:391] 派拉特一生始終相信人性之善。最終,她也實現(xiàn)了飛翔。
三、結(jié)語
《所羅門之歌》反映了莫里森對于人的存在,尤其是美國黑人的關注。黑人在白人文化沖擊下迷茫和對自我身份的思考。本文運用薩特的存在主義理論,經(jīng)分析得出結(jié)論:黑人的遭遇如同這令人惡心的世界,他們處在身份危機和異化的邊緣,但艱難處境下的黑人仍能作出自由選擇,負起絕對責任,實現(xiàn)自我救贖和升華。
參考文獻:
[1]托尼·莫里森.所羅門之歌[M].胡允桓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2]薩特.存在與虛無[M].陳宣良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6.
[3]徐崇溫.存在主義哲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
[4]薩特.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M].周熙良,湯永寬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