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工程施工合同中，為了保證工程款及其利息的順利結算，承包商與發(fā)包商會事先以合同的形式約定好工程價款、支付方式、支付期限及其利息。但一旦因為某種原因導致施工合同無效，雙方之間便會因工程款及其利息的結算發(fā)生糾紛。在司法實務中，法院有時仍然會按照當事人事先的約定進行判決，即將無效合同作“有效化”處理。法院往往認為，當事人對欠付工程款利息計付標準有約定的，按照約定處理。當事人對欠付工程款利息的起算時間、利率等事項有約定的，從其約定，充分遵照當事人在合同中做出的真實意思表示。法院的此種做法是采取的“一邊倒”思維，沒有把握好在發(fā)包商與承包商之間的“利益平衡點”，這不僅對發(fā)包商不公平，也會潛在地助長、鼓勵承包商簽訂無效合同，同時也不利于規(guī)范施工領域的市場秩序。

關鍵詞：工程款;利息;無效合同;有效化

一、合同無效后工程款的處理

在建筑行業(yè)中，由于參與建設工程的施工主體沒有資質、工程未進行招投標、總包人違法分包、分包人再分包等原因，導致大量無效合同的產(chǎn)生。一旦合同無效，發(fā)包人與承包人關于工程價款及利息的約定便歸于無效，此時如何認定工程價款及其利息便是雙方爭議的焦點。 無效的合同或被撤銷的合同自始沒有法律約束力。最高院關于此類合同的《司法解釋》第2條規(guī)定：“建設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的，應予支持。”這一規(guī)定確定了“建筑物的質量標準應當高于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的效力標準”。在對該條理解時，需要注意以下幾個方面：

1.建設工程合同無效，其關于工程價款的約定也無效

“所謂無效，就是說不能按照行為人意思表示的內容發(fā)生民事法律效果，但并不是不產(chǎn)生任何法律后果，它還要產(chǎn)生一定的無效法律后果。這種法律后果不是當事人意思表示所追求的，而是由法律規(guī)定的?！?/p>

2.發(fā)包人也有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價款的權利

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13條、第2條之規(guī)定，雖然前述第2條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發(fā)包人可以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但是依據(jù)誠信、對等、公平原則，發(fā)包人也應享有上述權利。這既符合最高院減少鑒定的要求，也可以防止承包人通過合同無效獲取更大的利益。

3.適用的前提須是“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

但第2條規(guī)定的是“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才可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如果涉案工程屬于“未驗收”“未交付”的爛尾工程，就無法使用該條款?！逗贤ā返诙倭l規(guī)定，承攬人交付的工作成果不符合質量要求的，定作人可以要求承攬人承擔修理、重作、減少報酬、賠償損失等違約責任。

4.司法解釋第2條與合同法第58條的關系

《合同法》第58條規(guī)定，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chǎn)，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對方因此所受到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此處規(guī)定無效合同是以“折價補償”為結算原則，即工程造價成本。對此，在實際操作中往往會產(chǎn)生以下幾個問題：

（1）以雙方在訂立合同時“約定的工程款”作為結算依據(jù);

（2）既然合同無效，就應該以有資質的鑒定機構對工程造價的鑒定結論為依據(jù)予以補償。

最高人民法院《解釋》的規(guī)定已經(jīng)突破了《合同法》對無效合同處理的一般性規(guī)定?！白罡呷嗣穹ㄔ骸督忉尅返诙l的規(guī)定適用的結果卻不是阻止合同的繼續(xù)履行，而是在事實上使無效的合同最終得到了全面履行，這樣的結果絕非《合同法》第58條的本意?！薄胺梢约八痉ń忉屪鳛橐环N行為規(guī)范其本身所具有的倡導和示范作用是巨大的，立法者對此不能不加以關注。如果無效合同最終能否按照有效處理僅僅將工程質量是否合格作為標準，就很可能使法律追求的其他價值目標落空。”但筆者認為，合同法第58條更具合理性。既然合同已經(jīng)被認定為無效，為什么還要“參照”合同的約定呢？即使將無效合同作“有效化”處理，也要看合同無效的原因是什么。如果合同無效的原因并非雙方當事人意思表示的“瑕疵”所致，則應以合同訂立時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為準，否則，應以雙方均認可的第三方鑒定機構的工程造價為準。但如果涉案工程屬于“未交付”“未竣工驗收”的爛尾樓，則發(fā)包方可以在雙方約定的工程價款基礎之上減少工程價款。

二、關于合同無效后利息的處理

1.將合同無效后的利息定性為“法定孳息”

《司法解釋》第2條只規(guī)定了合同無效后，承包人可以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但并沒有明確雙方約定的利息是否也按照“工程價款”的結算方式。因此，此處對“工程價款”結算方式的規(guī)定并不包含利息的結算計付方式。另，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17條之規(guī)定，當事人對欠付工程價款利息計付標準有約定的，按照約定處理;沒有約定的，按照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息。對這句話應該怎么理解？本人認為，前半句話“當事人對欠付工程價款利息計付標準有約定的，按照約定辦理”的邏輯前提是“合同有效”，否則，無所謂“按照約定處理”;而后半句話“沒有約定的，按照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息”則包含兩層意思：

①合同有效，但沒有約定利息。這種情況下直接按照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息;②合同無效，視為也沒有約定利息。根據(jù)我國《合同法》第五十六條規(guī)定：“無效的合同或者被撤銷的合同自始沒有法律約束力。”因此，原先施工合同內約定的諸多付款時間條款與相關聯(lián)的逾期付款利息條款，都將因施工合同的無效而導致自始沒有法律約束力。此時仍應按照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息。

2.“將國家規(guī)定的法定利率上限24%”作為計息方式

將國家規(guī)定的法定利率上限24%”作為計息方式有違民法“填補性”原則?！逗贤ā返?8條規(guī)定：“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chǎn)，應當予以返還;不能返還或者沒有必要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被诤贤ǖ囊?guī)定，施工合同司法解釋第2條結合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的特殊性，進一步明確：“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無效，但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承包人請求參照合同約定支付工程價款的，應予支持?！庇纱丝芍?，無效施工合同，自建設工程經(jīng)竣工驗收合格后，承包人可得主張工程款。既可主張工程款，也可同時開始計算工程款逾期付款利息。但對于承包人因“無效合同”所主張的“工程款加利息”是“賠償”還是“補償呢”？對此，上述《合同法》第五十八條已經(jīng)將發(fā)包方的責任定性為“補償”，這也是合情合理的。因為，民法總則也是以“填補損失”原則，以“賠償損失”為例外的。倘若如此，如果在雙方均有過錯而導致合同無效的前提下適用“國家法定利率24%的上限”有違《民法》的“補償性原則”之精神。

3.即便按“有效合同”處理，也要根據(jù)雙方的過錯分配責任

關于無效合同，《合同法》第五十八條第二款規(guī)定：“有過錯的一方應當賠償對方因此所受到的損失，雙方都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的責任?！币虼?，關于無效的合同，如果雙方都有過錯，即使按照“有效合同”處理，也不應當直接以“24%利率”作為平衡雙方利益的“平衡點”，應在“12%利率”上下浮動為宜。因此，鑒于雙方都有過錯，既要使承包方獲得必要的“工程對價”，也要使其為“無效合同”付出一定的代價，這樣才能有利于規(guī)范建筑行業(yè)市場，減少因過分追求利益而無視法律規(guī)定的價值導向。總之，對于利息的計算，按“法定孳息”計付即可，不宜按照“以國家規(guī)定的法定利率24%的上限”為計付標準，特別是對這種標的金額特別大的工程結算款而言，高額的利息無疑將會加重一方的負擔，也會讓當事人對法院的判決產(chǎn)生不滿。

4.關于利息的時間起算點

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 第18條之規(guī)定，利息應從工程價款之日計付。當事人對付款時間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的，建設工程已實際交付的，為交付之日;建設工程沒有交付的，為提交竣工結算文件之日;建設工程未交付，工程價款也未結算的，為當事人起訴之日。

三、結語

“建設工程合同糾紛是一類專業(yè)性強、涉及面廣、情況復雜的合同糾紛，在此類案件的審理過程中應對合同效力做出準確認定，在建設工程合同被認定無效后應準確對其財產(chǎn)后果進行處理，做到既平衡雙方當事人的利益，又能對違法行為做出制裁，防止違法行為的大量發(fā)生，以此來繁榮市場經(jīng)濟?！彼痉C關，特別是法院，應以“規(guī)范建筑行業(yè)市場主體”行為為價值導向，做出具有“示范效應”“價值指引”的判決。在對合同認定無效后，應當審查導致合同無效的具體事由，是否與當事人在訂立合同時存在“意思瑕疵”所致，除此之外，不能將已經(jīng)被認定為無效的合同做“有效化”處理;倘若如此，不僅不利于規(guī)范市場主體不合法、不規(guī)范的行為，反而會潛在地漠視、甚至推動建筑行業(yè)領域簽訂不合法的無效合同。

參考文獻：

[1]最高人民法院一庭編著.《最高人民法院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司法解釋的理解與適用》，人民法院出版社，2004年版，第37頁.

[2]江平主編.《民法學》，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221頁.

[3] 張慶華.《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預防與處理》，法律出版社，2017年版，第45、46頁.

作者簡介：

王新立（1981～ ），男，河南鄭州人，西南政法大學應用法學院2017級法律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