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妖孽。
我的身體是一面魔鏡。
我站在高高的山岡上,我坐在湯湯的江流
邊,我穿行在密不透風(fēng)的叢林中。我的羽翼嘩地
張開,像一只大鳥,像旋轉(zhuǎn)的雷達(dá),萬物皆被我掃
描攝入懷中。
我的身體布滿棱鏡,攝入萬千物象,鏡像被
多次反射,組建出一個又一個新的空間。新的空
間被無限復(fù)制,構(gòu)建出巨大的迷宮。
世界在這里被變形被重構(gòu),萬千鏡像在此重
疊,被無限地復(fù)制延伸。我面對新的世男惶然無
措。
魔鏡觀照萬物,就像太陽能吸收器,當(dāng)宇宙
間一切被納入魔鏡范圍,我就獲得了超級氣場,
酒神附體,心跳加快,血液在高速流動,我的力量
在膨脹在升騰。
此刻,顛覆自己是順理成章的事。
世間草木更替、日月輪回、轟轟烈烈的生抑
或寂寂封音的死,皆是誘發(fā)我靈感的尤物。我假
模假式吟誦詩歌,很像號喪的道士。我的感性曾
經(jīng)與人間世相有關(guān),與一切生靈有關(guān),針尖大的
事都可以誘發(fā)我心靈的風(fēng)暴。
魔鏡讓我蘇醒:我要構(gòu)建自己的迷宮。
我不是捧心的西子也不是葬花的黛玉。風(fēng)花
雪月,這件連續(xù)千年不斷撞衫的大袍,再也無法
打動我的心扉,我決意脫掉這件華美的大袍。
面對塵世聲光色味的誘惑,我不會沉溺其
中,或者它們永遠(yuǎn)只是我的客體,它們無法真正
置換我心靈的神秘大廈。幾乎所有客體,都只是
我借以暗喻的意象,它們是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的兵卒,是聽命于我攻城略地的棋子,它們是我
用以構(gòu)建心靈城堡的磚石。
我只是用它們來建筑我心中的圣殿。
從此我的心變得堅硬起來,不再沉溺于與客
體共享的憂傷。
我重新審視一只螞蟻一行燕雀一尾游魚,抑
或一一枚人類。
勾起我詩意的表象最后都只是淪為一個由
頭,都只是我進(jìn)入主觀世界的一張車票。
魔鏡建造的幻境才是屬于我的宮殿。才是浩
瀚無垠沒有邊際的心靈宇宙。
我將身著棱鏡的身體置放在奇異的新空間,
靈魂開啟縮身模式,脫殼逃離身體的棱鏡盔甲,
靈魂迅速回彈破繭化為一只美麗的蝴蝶。蝴蝶的
翅膀幻變千奇百怪的圖案,自帶炫目的烤漆般的
瑩光。蝴蝶甫一展翅自由翩飛猶如一場舞蹈啟
幕。
她一邊徘徊一邊低聲地呼喚著另一只蝴蝶。
兩千多年前的那只蝴蝶一莊周,它在哪里?
一只蝴蝶飛起來。
成千上萬只蝴蝶飛起來了。
颶風(fēng)來了!
塵衣(雜志編輯,居長沙)
葉夢先生的感知與解構(gòu),一直在前列,長盛
難衰。
張夏(小說家,居深圳)
年華雖已老去,靈魂仍然輕盈。外表平靜如
水,內(nèi)心氣象萬千。這就是葉夢,她仍然是文學(xué)
的。
靈焚(大學(xué)哲學(xué)教授,散文詩人,居北京)
拙作中曾經(jīng)寫道:“一切飽滿的生命都會這
樣,一旦從一組散文詩里吐出來,就已經(jīng)無法站
立。”(《回家》)我想葉夢前輩也是如此吧!散文詩
寫作懸筆12 年,今又歸來,她還是割舍不了那份
熱愛,那聲來自繆斯的呼喚。我們曾在著名文學(xué)
理論家王光明編選的《中外散文詩精品賞析》《二
十世紀(jì)中國經(jīng)典散文詩》中相遇。今日再次讀到
她的新作《魔鏡》,仍然為之強(qiáng)烈共鳴。為了那詩
中所揭示的人與世界的關(guān)系,內(nèi)在所展現(xiàn)的思想
與格局。在這里“身體”只是一個符號,感官的代
名詞,這是一塊魔鏡,映照著萬千世界。詩人告訴
我們:“世界在這里被變形被重構(gòu),萬千鏡像在此
重疊,被無限地復(fù)制延伸?!庇浀孟日芡蹶柮髟?/p>
《傳習(xí)錄》中以“山中觀花”揭示主客關(guān)系的哲學(xué)
真諦。葉夢前輩告訴我們:“幾乎所有客體,都只
是我借以暗喻的意象,它們是我招之即來揮之即
去的兵卒,是聽命于我攻城略地的棋子,它們是
我用以構(gòu)建心靈城堡的磚石?!边@是一個詩人境
界與格局的宣言,有了這樣的格局,那么“所有的
漢字”當(dāng)然只是她的“滿朝文武”(南鷗語),任其
驅(qū)使和調(diào)遣,為她“重構(gòu)”世界“攻城掠地”。最終
必然將是一場“蝴蝶效應(yīng)”。是呀!“一只蝴蝶飛起
來。/ 成千上萬只蝴蝶飛起來了。/ 颶風(fēng)來了!”我
們期待著這只蝴蝶,如何重新扇動繆斯的翅膀。
月光向海(大學(xué)當(dāng)代文學(xué)教師,居婁底)
這是我最愛的葉夢老師的風(fēng)格。讀這樣的文
字,我覺得自己的靈魂超脫了俗世,蕓蕓眾生,熙
熙攘攘,而我是那么自由,那么睿智。沉浸在葉老
師的魔鏡里,不想走出來。
莫鶴群(資深媒體人,書畫評論家,居株洲)
讀《魔鏡》,我仿佛看到,葉夢又刮起了詩意
的巫風(fēng),像展翅的大鵬,與莊子一道,自由飛翔,
飛向九州外國,叩開世道的幽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