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杉幹子

女孩每天都很晚回家。

為了準備大型比賽，學校合唱隊的排練持續(xù)不斷，這樣一來，每天坐電車上學的女孩，放學時間推遲加上需要等車的時間，趕到家的時候天就完全黑下來了。

小鎮(zhèn)天黑得早，女孩住在小鎮(zhèn)邊緣的小區(qū)，行人很少，商店早早就關(guān)門打烊。半是喜悅，半是害怕，女孩總是一邊走路，一邊唱著歌。外國歌曲和民族歌曲她都很喜歡，但她現(xiàn)在最愛唱的還是正在排練準備參賽的一支歌。這支歌已經(jīng)讓她癡迷，幾乎張嘴一唱就是它。一個人唱合唱歌曲多少還是有點不合適，可是她特別喜歡這支歌頌家鄉(xiāng)的歌。而且，與在學校練習時的場景不同，一個人不緊不慢隨意哼，反而讓她感到暢快無比。

在小區(qū)入口處附近有一家小水果店，關(guān)門打烊的時間一般都很早。不過有一天，女孩像以往那樣匆匆在遲歸的夜路上走著，意外發(fā)現(xiàn)這家水果店仍然燈火通明，沒有關(guān)門。

呀，今天出什么事情了吧！

走過去一看，好像與以往并無兩樣。盡管如此，女孩走過店面門前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停下腳步。她平常很少在這里買東西，今天看來，小小的店鋪有它精巧的地方，里面井井有條，相當漂亮。蘋果啦、香蕉啦、葡萄啦，還有香瓜，全都泛著自身特有的光澤，滿滿地擺在臺鋪上，最難得的是整個小店散發(fā)著橘黃色的光芒，有著難以名狀的溫暖。黑暗的道路有了小店里的燈光照射，讓人無端心里有了踏實的感覺，女孩又繼續(xù)哼唱起歌來，重新調(diào)整一下背上的書包接著朝家走去。

水果店營業(yè)時間的延后不僅僅是這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女孩也是借著水果店的燈光走夜路回的家。

有一天，排練過了時間，女孩只能乘比以往乘坐的那趟晚車再晚些的電車回家。她給爸爸打電話，讓爸爸到車站來接。爸爸責怪說，今天也實在是太晚了。女孩用略帶爭吵意味的語氣辯駁說，集體排練，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再說了，離正式比賽也沒有幾天了嘛。邊說邊走間，他們看到水果店依然亮著燈光，仍未關(guān)門。

“哦，這家店居然這么晚還在營業(yè)呀?！卑职致愿幸馔獾卣f。

“嗯，每天這個時候這里都亮著燈，幫了我好大忙呢?！?/p>

“是嗎？這樣，我們也表示一下，在這里買點蘋果什么的吧?！?/p>

“好啊。”

爸爸打著招呼，走進水果店?？蜌獾睦习迥锇昧颂O果，女孩把蘋果抱在懷里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店里的電燈也被裝飾成蘋果狀，大部分的光朝向路邊，里面僅僅留下很少的光亮。

此后又過了半個月。

比賽終于順利結(jié)束了，女孩作息又恢復到從前的樣子。因為可以搭乘很早的電車回家，那家水果店現(xiàn)在是不是開到很晚她已經(jīng)不知道了。

此后不久的一個星期天，為了看望一個生病住院的同在合唱隊唱歌的同學，女孩在臨近中午時分走出家門。她和其他同學約好，在鎮(zhèn)里吃過午飯以后再一道前往醫(yī)院。

對了，在這里買點水果再走好啦。

買慰問品是女孩領(lǐng)受的任務。女孩本來想在鎮(zhèn)里的大商店買，但想到上次在這里買的蘋果特別好吃，又想起曾得到過水果店燈光的幫助，感覺不在這里再買一次東西挺過意不去。

穿過小小的遮陽門，正要打招呼，女孩不由得屏息靜聽起來。

從小店里傳來美妙的哼唱。是那支歌頌家鄉(xiāng)的歌曲，那支女孩為了參加比賽唱過不下幾百遍的歌曲。

為什么要唱這支歌？來不及多想，女孩無意識地跟著唱起低音部分的旋律。

并沒想唱出多大的聲音，但因為近在咫尺的關(guān)系，還是被意外地聽到了。

掀開門簾露出的那張臉就是多日不見的老板娘。

呀，是你呀？

被突然這么一問，女孩不知如何是好，連忙低下頭，說：“謝謝啦?！?/p>

這么說是想表示對那些日子燈光的感謝。但她想僅僅這樣說，對方可能不明就里，正要重新表達，意外地聽到對方迅速地回答：“哪里哪里，別客氣！”

聽懂了自己的話，反而讓女孩吃驚，接下來不知說什么的時候，老板娘接著說：“你每天回來那么晚，真不容易，我們每天晚上都能聽到你唱著動聽的歌走過。雖然沒見過你，對你一無所知，但我們家的阿叔說，年輕姑娘走這么黑的夜路，會害怕吧，我們就把店里的燈一直開著吧……所以每天晚上，等歌聲過去之后，我們才會放下心來。對了，我們就把它當作一個信號，聽到信號以后再閉店休息。因為每天都聽你唱這支歌，連我都記住了歌詞和旋律。不過，最近不管等到多晚，也聽不到歌聲了，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女孩再次默然無語。這小店溫暖的燈光，她一直以為是理所應當?shù)摹?/p>

女孩解釋說，比賽過后，她就又能早早回家了，所以……說完，她再一次垂下頭。

“我應該買更多更多，可是我和同學們事先做了預算，對不起。”

“別說這么見外的話。”老板娘笑瞇瞇地包好果籃，扎上漂亮的花帶。

女孩抱著水果籃，心想，一定要把這個禮物的故事講給住在醫(yī)院的同學聽，這是比這水果和任何東西都珍貴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