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法國作家蒙田有段文字,我很有感觸,他說:
“我們生活的責任,不是去打仗,去擴張地盤。我們最豪邁、最光榮的事業(yè),應該是生活得寫意,一切其他的事情,執(zhí)政、致富、建造產(chǎn)業(yè),充其量也只不過是這一事業(yè)的點綴和從屬品。”
的確,我們需要生活得寫意。我們的時代也應該有更多的浪漫,而不只是工作。倘若,我們只是日復一日地奔走,而不能有生活,有閑暇,有逗留,有感受更多不經(jīng)意“瞬間”的意識,那該多么無趣?
人要活在一種意境里,而不僅僅是現(xiàn)實中。
多少人,像一幅工筆畫,每天按部就班地活著,陀螺一樣機械地旋轉,上緊發(fā)條的時鐘一樣嘀嗒。這就像一間沒有窗戶的屋子,不能通過這扇窗子去享受微風,去欣賞白云、綠樹和紅花。這樣的人生注定是有缺陷的。
人要活在一種意境里,就像孤舟和蓑笠翁,嵌在柳宗元的江雪里;就像綠肥紅瘦,掩映于李清照的夢境中。就像陸游執(zhí)扇,唐婉弄釵。淡然之于陶潛,愴然之于陳子昂,怡然之于王維,戚然之于杜工部。
意境是一個人心中的那片海,頭頂?shù)哪瞧臁?/p>
寫意的人生,是凌駕于苦樂之上的淡然。
吃糠咽菜,衣不裹體,苦嗎?苦!不過表面而已。比之山珍海味,穿金戴銀,所謂苦只是基于千百年來人類的一種主觀評價。
活在憨笑的風里和微泣的雨里是不一樣的。各得其樂,安于其所,窮富都不覺得苦,也不覺得樂。不論富裕貧寒,人五人六,男人女子,你都要不可避免地走向末日。
分分秒秒,不管是欲醉似仙的快樂,還是不堪忍受的痛苦,每一瞬息你都無法超越,只能老老實實地去享受或忍受。這才是活著的苦。
一個羅馬尼亞女人,有著與中世紀巫婆相似的外表,有著與中國鄉(xiāng)下農(nóng)婦同樣的溫柔質(zhì)樸的內(nèi)心,站在布加勒斯特街頭噴泉邊,緩緩地對我說:“生活給予了你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能承受。”借著內(nèi)心蕩漾的愛,她說出了與她外表驚人相符的預言般的真諦。
這是看透了苦,把苦當成咖啡來喝的一種超然。它就像一股清新的風,吹開了人心頭的褶皺。
在現(xiàn)代人快節(jié)奏的生活中,需要我們出其不意地以靜制動,試著靜下心來思考,以心平氣和面對諸多煩惱。這不啻為一劑清涼的藥,讓人在被現(xiàn)實困擾時,能聽到潺潺的溪水聲,感受到層層疊疊的鳥語花香。
正如蒙田那充滿哲理的抒情:“跳舞的時候我便跳舞,睡覺的時候我就睡覺。即便我一人在幽美的花園中散步,倘若我的思緒一時轉到與散步無關的事物上去,我也會很快將思緒收回,令其想想花園,尋味獨處的愉悅”。
一顆淡然的心,能解這世上所有煩惱的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