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悅
(蘭州大學文學院,甘肅蘭州 730000)
作為知識的擁有者,知識分子同時承擔了社會的道德期待。從知識分子群體的處境和命運來窺探時代和社會的精神脈動,是知識分子題材小說創(chuàng)作的重要意義。本文所探討的“知識分子形象”主要是指小說中具有專業(yè)知識背景并且從事腦力勞動的人物。20世紀90年代,知識分子在商業(yè)浪潮的沖擊下流落到了社會生活的邊緣,他們原有的神圣使命和終極理想驟然之間失去了意義。因此,知識分子群體不得不對自我進行重新定位。
面對啟蒙與市場、文化與政治、知識與道德等多重沖突,知識分子到底該如何抉擇以安放自己的靈魂?河北作家劉建東立足現(xiàn)實,通過對知識分子日常生活的描繪,表達了他對新世紀知識分子問題的深刻思考。在小說集《丹麥奶糖》中,有的知識分子自覺追尋著“君子之道”,雖然沒能完全實現(xiàn)個人目標,但同樣撫慰了讀者的心靈;有的知識分子在很大程度上被物質(zhì)世界同化,盡管有時會在外部因素的觸動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卻極難重新堅守文化精英的價值原則與道德操守;有的知識分子深感理想幻滅的苦悶,雖不甘成為一個庸人,卻無力實現(xiàn)新的目標,只能運用心理防御機制獲得片刻的安寧。
1978年中國開始了新一輪社會轉(zhuǎn)型,經(jīng)濟、政治和文化等各領(lǐng)域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傮w而言,經(jīng)濟體制由計劃經(jīng)濟向市場經(jīng)濟轉(zhuǎn)變;政治體制由高度集中向民主開放轉(zhuǎn)變;文化體制由單一向多樣、融合轉(zhuǎn)變,由此帶來了價值觀由一元到多元的變化。到了20世紀80年代后期,由于社會上出現(xiàn)了分配不公、腦體倒掛的現(xiàn)象,知識與知識分子相對貶值,尤其是大學畢業(yè)生流入人才市場,逐步喪失了優(yōu)越的社會地位。受時代諸多因素的影響,小說中的知識分子形象也呈現(xiàn)出世俗化、日?;⑷ゾ⒒内厔?。然而,仍有部分小說中的人物秉承精英立場,自覺追尋知識分子理想,保持知識分子的德行操守,努力抵抗流俗,劉建東的小說集《丹麥奶糖》正是如此。
《閱讀與欣賞》的主人公是一個剛剛踏入社會的大學畢業(yè)生。他本來是被分配到工廠的子弟中學做語文教師的,但是天不遂人愿,學校撤銷了,不得已,他被分到檢修車間,學習焊接技術(shù)。車間的環(huán)境非常糟糕,處處彌漫著汽油、機油、鐵銹的味道,“角落里那些廢棄的鉚釘、螺絲、法蘭、閥門、換熱器更助長了味道的擴散”[1]1。在這個不時令人作嘔的地方,一心想寫小說的他受到了工友們的嗤笑,但他仍然不改初心,堅持寫作。在同樣愛好文學的女師傅馮莖衣的幫助下,主人公逐漸彌補了缺乏生活經(jīng)驗的短板,一步步實現(xiàn)了他想寫小說的人生理想。
新世紀知識分子的理想人格,同樣是《閱讀與欣賞》的主人公自覺追尋的目標。人格理論認為:“理想人格是時代精神的凝聚”[2]23,它以“‘雖不能至,心向往之’的特殊功能提升著實有人格和貧乏的現(xiàn)實”[2]23。小說中的主人公所追尋的理想人格集中地體現(xiàn)了“人生哲學或倫理學對于最健康的人格,或最值得追求和向往的人格的看法”[3]?!堕喿x與欣賞》中的主人公以傳統(tǒng)的道德理想人格為準繩,要求自己和他人有高度的責任感,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所以,他不贊成馮莖衣放蕩的生活方式,并且多次用自己的方式勸馮莖衣要莊重節(jié)制,聽到別人講馮莖衣的風流韻事還和那人打了一架。然而在道德與利益或道德與情感發(fā)生沖突時,主人公又會選擇后者。他自私地默許甚至幫助馮莖衣用身體和唐副廠長做交換,從而實現(xiàn)自己調(diào)入機關(guān)工作的愿望;明知違背了職業(yè)道德,依然私下去見被紀委部門調(diào)查的馮莖衣。這些做法既體現(xiàn)了他的實有人格并未達到理想人格的高度,也暗示著踐行理想人格的過程中所存在的重重阻礙。雖然主人公對知識分子理想人格的追尋以失敗告終,但是他曾付出的努力依舊為讀者帶來了心靈的慰藉,他的掙扎和悔恨本身就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英國社會學家鮑曼說:“現(xiàn)代性的歷史就是社會存在與其文化間充滿張力的歷史?,F(xiàn)代存在迫使它的文化站在自己的對立面。這種不和諧正是現(xiàn)代性需要的和諧?!保?]從某種程度上說,《閱讀與欣賞》中的主人公正是通過自己的堅守與追尋制造并維護著這種和諧。他的身上寄寓著作家的價值理想,也殘存著超越活著之上的希望。
馬克思曾指出:“物質(zhì)生活的生產(chǎn)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5]。改革開放二十年來,城市的擴張、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市場的繁榮從整體上提高了人們的物質(zhì)生活水平,也改變了人們評判事物價值的標準和為人處世的原則。在經(jīng)濟利益的驅(qū)動下,傳統(tǒng)倫理道德“正人”“正己”“正心”“正氣”的作用弱化甚至消失,人們想方設(shè)法追求自我利益的同時常常損害他人的正當利益。作為現(xiàn)代社會的代表性群體,知識分子被經(jīng)濟社會的功利主義特質(zhì)同化,基本喪失了知識分子的人格操守和理想追求。然而,總有一些異質(zhì)因素令他們懷疑自己所作所為的正當性,進而爆發(fā)不同程度的精神危機。
在中篇小說《丹麥奶糖》中,劉建東細膩地描寫了知識分子人際關(guān)系的緊張,從而表現(xiàn)了失諧關(guān)系中知識分子的“異化”和他們所承受的精神痛苦。小說的男主人公董仙生是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的著名評論家,兼任社科院的所長。從名字上看,“董仙生”正好與“董先生”的音相同。由此可見,作家試圖描繪的并不是某位知識分子,而是21世紀知識分子的社會群像。經(jīng)過二十年的奮斗,董仙生擁有了較為豐富的物質(zhì)財富,亦在文化資本體制中確認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價值,儼然是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然而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因為置身在一個利益至上的社會里,董仙生常有腹背受敵之感。為了確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害,他成為了一個多疑的人。所以,在莫名其妙地收到丹麥奶糖之后,他懷疑上了自己的競爭對手——科研處處長老焦。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董仙生要求自己的好友曲辰利用送快遞的機會為他拿一本老焦的筆記本。當曲辰問他是否太多疑時,董仙生回答道:“我知道自己多疑,但它讓我感覺到安全”[1]69。這番回答,并不代表他內(nèi)心多么安穩(wěn)幸福,反而表現(xiàn)了他的焦慮和脆弱。問題在于:“是什么導致了人們的這種普遍焦慮?我們還能去哪里尋找安全感?”[6]董仙生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現(xiàn)在是一個復(fù)雜的時代,你不能簡單地把一件事定性為好還是不好。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在懷疑、鑒別、揣測、辯解、確定之間來來回回”[1]72。社會大環(huán)境如此,為了更快更好地融入社會、獲得更多的利益,董仙生逐漸忘掉羞恥、激情、幻想……然而,這種變化是好是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精神上,董仙生成了一個焦灼惶惑的人。不過,只有在董仙受到外界刺激并反思現(xiàn)實生活時,他才會感受到自己的軟弱無力?;袒蟾须m然令他苦惱,但并沒有妨礙他的正常生活。換言之,董仙生仍舊可以在平靜中度過絕大多數(shù)時光。因而綠皮的《安徒生童話》、放棄一切去支教的孫爾雅,以及北戴河的“鴿子窩”,都沒能打動董仙生很大程度上“花崗巖化”的心靈,被董仙生想起并立志前往的云南勐海也只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喚醒了他沉睡的靈魂。在故事結(jié)尾,董仙生感慨道:“也許,生活就是這樣,當多達六盒的甜蜜堆積如小山時,誰還想去思考那些干擾我們正常生活的煩惱呢!”[1]116這標志著董仙生向平庸的墮落已經(jīng)無可阻擋。
相對而言,在《聲音的集市》中的董仙生遭受了更痛苦的精神折磨。在遇到盲人女孩莫慧蘭之前,他和《丹麥奶糖》中的男主人公一樣,在個人現(xiàn)實生存的基礎(chǔ)上,構(gòu)筑了自己的意義世界,并且同樣迷失在繁雜的日常生活中,忘記了知識分子的理想追求。然而,在某次演講結(jié)束時,他遇到了前來聽講座的莫慧蘭。從莫慧蘭的講述中,他看到了一年到頭四處演講的自己,甚至還有從事著歷史學家、生物學家、育種學家等不同職業(yè)的自己,而這與董仙生對自己的認識截然不同。于是,他開始反省自己:“我是如何成為一個夸夸其談的人的,一個喜歡被別人捧在天上的人的,一個喜歡到處去兜售自己廉價思想的人的?”[1]234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董仙生不再頻繁地四處講學,直到推掉所有的講座。一次偶然的機會,董仙生聽到了莫慧蘭具有感染力的發(fā)言,竟不自覺被吸引。正當他忘乎所以的時候,莫慧蘭握住了他的手,并拉著他走到大街上。她對董仙生說:“剛才那個人不是我”[1]236。小說到此戛然而止,但是它對董仙生、對讀者靈魂的拷問并沒有結(jié)束:到底哪個人才是我?自我認同危機的爆發(fā)完全打亂了董仙生的正常生活,使他長期處于彷徨痛苦之中,但他也因此有機會脫離知識分子平庸化的現(xiàn)實潮流,超越活著之上。
“董仙生”乃是作家對市場大潮中知識分子群體的共同稱呼。在市場經(jīng)濟的狂潮面前,知識分子不可避免地被世俗同化,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就永久地喪失了知識分子的身份。那些日常生活中宿命性的異質(zhì)因素,以疾風驟雨般的強制性,逼使每一個人重新認識自己的工作、生活和精神狀態(tài),使他們有可能重獲知識分子的身份。對于知識分子的自我認知,劉建東保留了一些理想主義情懷,所以他在塑造了一位基本世俗化的“董仙生”之后,又塑造了一位極有可能沖破世俗牢籠的“董仙生”。盡管如此,劉建東仍在質(zhì)疑后者能否真正突破精神困境,所以小說才會以“剛才那個人不是我”這句話收束全篇。從作家對“董仙生們”自信的缺乏可以看出,在當下歷史語境下知識分子雖然承擔著大眾對他們的期待,但在現(xiàn)實中極難重新成為“社會的良心”。
理想是人們對美好未來的想象、向往與追求,然而,受各種主客、觀因素的制約,人的理想往往不能完全實現(xiàn)。在小說《丹麥奶糖》中,曲辰因追求孟夏過失殺人,鋃鐺入獄。“犯罪—被判刑—監(jiān)獄服刑等一系列負性生活事件”[7]完全打破了他想在新聞業(yè)有所成就的理想。出獄后的曲辰因生活沒有意義而倍感沮喪。與曲辰不同,肖燕按自己的規(guī)劃成為了一名桃李滿天下的教師。但是,她辛苦培育出來的學生卻將汲汲于名利的“成功者”視為自己人生的目標。意識到這一點的肖燕感覺自己所做的工作失去了意義,也陷入了理想幻滅的苦悶之中。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認為,個體在面臨障礙或經(jīng)歷挫折時,在其內(nèi)部心理活動中會自覺或不自覺地采用某種方式,以擺脫煩惱,恢復(fù)心理的穩(wěn)定。這一適應(yīng)性傾向就是弗洛伊德所說的“心理防御機制”。這一理論在其女安娜·弗洛伊德那里得到了發(fā)展。她不僅歸納了散見于他父親著作中的10種心理防御機制,還添加了另外5種防御機制。在理想破滅之后,曲辰和肖燕不約而同地感到了自己的弱小無力。無法在現(xiàn)實中獲得成功的他們只能使用心理防御機制,減弱消極情緒對自己生活的負面影響。
具體而言,曲辰主要使用了抵消、內(nèi)向投射、升華和利他主義這4種心理防御機制。首先,“抵消是指一旦發(fā)生了一些令人無法接受的事情,人們常常以某種姿態(tài)或儀式來抵消由此造成的心理不安?!保?]115帶著“釋放犯”的負面標簽重新回到社會之后,曲辰感到非常自卑和迷茫。所以他在社科院當門衛(wèi)時,雖然董仙生多次勸他不用敬禮,但他都恭敬地向董仙生行軍禮。通過行禮這一儀式,曲辰消除了自己內(nèi)心的焦慮感。但是,當曲辰發(fā)現(xiàn)董仙生和他的前女友孟夏在一起之后,憤怒再次沖昏了他的頭腦,他不僅當時打了董仙生,事后也不再向董仙生行禮。這一舉動實際上意味著曲辰是作為一個被朋友背叛的男人在和董仙生交往,而此時他已經(jīng)占據(jù)了道德的制高點,所以他不再需要使用抵消這一心理機制來調(diào)節(jié)內(nèi)心的不安。然而,母親彌留之際所說的一番話使曲辰深切地感受到母親對他的疼愛,由此曲辰重構(gòu)自我認同。他放下了對孟夏的執(zhí)念,決心在兌現(xiàn)幫獄友小張找印彩霞的承諾后回老家種果樹。此刻,作為回頭的浪子,曲辰又開始向董仙生敬禮。其次,“內(nèi)向投射”是把外部的東西吸收到自己的人格中去。由于之前的犯罪經(jīng)歷,曲辰迫切需要別人的認同。只要能從聽眾眼中看到一絲期待,他都可以繪聲繪色地講述不符合自己審美的監(jiān)獄生活陰暗丑陋的一面;為了得到董仙生的認可,他本來不知道如何評價自己過失殺人的行為,卻可以按照董仙生的想法說:“我白活了這一生。我為自己的沖動與不理智付出了一生”[1]66。通過使用“內(nèi)向投射”這一防御機制,曲辰暫時獲得了別人的認可,卻放棄了自尊自愛,強行抑制了自己的真實想法。顯然,這一做法并不是長久之道。再次,“升華是把某些沖動和欲望通過某種高尚的行為轉(zhuǎn)變?yōu)樯鐣邮艿臇|西”[8]114。在董仙生為學生們上課時,曲辰繪聲繪色地講述了自己在監(jiān)獄中給獄友們講童話;在北戴河度假時,曲辰和肖燕、董仙生一起追憶他們大學時去劉家峽游玩的往事,在肖燕的提議下,他還深情地唱了一曲臨夏花兒。這是積極的升華,也使他在這些時間里擺脫了焦慮不安的情緒,得以享受內(nèi)心的平靜。最后,“利他主義”本質(zhì)上是一種不太明顯的投射形式。人們通過采取利他主義的行動,既滿足了自己的需要,又幫助了別人。“在某些極端情況下,人們可能會不惜放棄自己的需要來滿足別人的愿望”[8]113。曲辰出獄后因過失殺人的經(jīng)歷而喪失了生活的動力。于是他把為小張“平反”視為“救命稻草”,希望能通過證實小張的清白,減輕自己的負罪感,同時也找到自己生存的價值。所以他即使沒有別的收入來源,也請假為獄友小張找印彩霞,幫助小張洗脫冤屈。正如曲辰所希望的那樣,他在找人的日子里獲得了極大的滿足,他的生活也變得有意義起來。
肖燕常用的心理防御機制,有曲辰一樣的利他主義和升華。在教書育人的理想“破滅”之后,肖燕感覺人生失去了方向,但是又被現(xiàn)有的物質(zhì)基礎(chǔ)和教學業(yè)績牢牢地束縛著,不敢像支教老師孫爾雅一樣拋棄現(xiàn)有的一切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因此,她將證明小張的清白視為生活的目標,在小張出獄之前幫助曲辰找印彩霞。肖燕從孫爾雅的朋友圈、《安徒生童話》以及北戴河的鴿子窩中獲得了生活的樂趣。通過升華這一防御機制,她對夢想的追逐得到了變相的滿足。除此之外,隔離是把引起自己負面情緒的事情通過某種方式,使它與自己的意識隔離,令自己意識不到它的存在,從而心情趨于平和。正是使用了隔離這一心理防御機制,所以肖燕早就知道了丈夫董仙生和競爭對手老焦的齷齪行為,早就知道了丈夫和其他女人的茍且之事,卻什么也沒說。不過,這種防御機制只是一種“自我欺騙”,它的作用只是讓肖燕逃避現(xiàn)實,從長遠來看,弊大于利。
總之,通過使用心理防御機制,曲辰和肖燕很大程度上獲得了內(nèi)心的平靜。但這只是逃避現(xiàn)實的無奈之舉,個人心理的調(diào)適常常是滯后的,它只能非常有限地應(yīng)對現(xiàn)實的打擊。小說中小張強奸印彩霞一事突然打破了二人趨于正常的生活便是明證。曲辰作為小張的同謀再次入獄,而肖燕因為鼓勵曲辰幫小張找印彩霞倍感愧疚。這表明,心理防御機制只能使人獲得短暫甚至虛假的安寧。令人可惜的是,既無法實現(xiàn)新的目標,又不甘成為庸人的理想幻滅者,只能運用心理防御機制與不如意的現(xiàn)實進行消極的斗爭。
在小說集《丹麥奶糖》中劉建東通過對知識分子多元化人生境遇的描繪,表現(xiàn)了知識分子在世俗社會中的精神掙扎,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他們超越活著之上的可能性。然而,小說中沒有一個知識分子真正回歸精神家園的悲劇性結(jié)局則暗示著:在商品化、消費化、大眾化的潮流中,知識分子越來越難以堅守個人理想和保持德行操守。當然,這并不能作為知識分子沉淪的借口。在重復(fù)和瑣屑的日常生活中,知識分子仍應(yīng)堅守理想,并為實現(xiàn)理想而不斷努力,如此才能盡量克服自身惰性和外界誘惑,保持自我的完整性,進而成為社會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