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擁軍

(1.南京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江蘇 南京 210023；2.安徽工業(yè)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安徽 馬鞍山 243002)

中華文化典籍是中華民族在數(shù)千年歷史發(fā)展過程中創(chuàng)造的重要文明成果。改革開放以來，黨和國家高度重視文化建設(shè)事業(yè)，典籍整理、研究、翻譯與出版事業(yè)蓬勃發(fā)展，典籍外譯(主要是英譯)迎來了良好的發(fā)展機(jī)遇，取得喜人的成就。漢英對照“大中華文庫”和“漢英對照中國古典名著叢書”等國家級出版項目將外向型典籍整理與翻譯工作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很多沉睡已久的典籍外譯本借此呈現(xiàn)在國內(nèi)外的讀者面前，為中國文化“走出去”做出了巨大的貢獻(xiàn)。

因為很多典籍距今年代久遠(yuǎn)，其中的文意所指，眾說紛紜，需要對其訓(xùn)詁解釋，追根溯源,而且中國傳統(tǒng)典籍大多是詩性語言，雖形式簡潔，但行文往往講究對偶押韻，甚至一韻到底。所以，典籍翻譯都需要大量的考證分析和比較研究才能把握真義，然后以現(xiàn)代英語進(jìn)行傳神達(dá)意的翻譯，它既包含了古今漢語的釋譯，又包含了漢英翻譯的過程，即雅各布遜(Jakobson)所說的語內(nèi)翻譯和語際翻譯。在此情況下，從事典籍翻譯者往往不僅需要有精湛的雙語駕馭能力，還需要有一絲不茍的研究精神，這樣翻譯出來的文字才經(jīng)得起推敲和錘煉。典籍翻譯的上述特點對翻譯學(xué)習(xí)者有較好的啟發(fā)作用，尤其適合于英語專業(yè)本科階段學(xué)生的翻譯實踐課程。本文以“大中華文庫”中所推出的荷蘭漢學(xué)家戴聞達(dá)(J. J. L. Duyvendak)所譯《商君書》為例，從翻譯態(tài)度、翻譯方法、批判精神三個方面闡述典籍翻譯在翻譯實踐教學(xué)中的示范作用。

一、培養(yǎng)嚴(yán)謹(jǐn)?shù)姆g態(tài)度

在人工智能迅速發(fā)展的當(dāng)今時代，很多本來在翻譯過程需要認(rèn)真處理的復(fù)雜事務(wù)已由電腦翻譯輔助軟件等承擔(dān)，一般類型的文本翻譯過程變得相對簡化,但是對于典籍文本翻譯，因為其自身的特點，依然需要譯者有著認(rèn)真甚至嚴(yán)謹(jǐn)?shù)膽B(tài)度。

戴聞達(dá)于1928年將中國文化典籍《商君書》[1]譯成英文在倫敦出版，這是《商君書》在英語世界的首次文化之旅。《商君書》又稱《商子》，是戰(zhàn)國時期商鞅及其后學(xué)的著作匯編，也是中國古代法家學(xué)派的代表作之一。該書記載了商鞅變法的核心內(nèi)容，包括商鞅等法家人物的重農(nóng)重戰(zhàn)、重刑少賞、重本抑末、反對儒術(shù)等思想。因為后人對中國歷史上的法家思想多有詬病，作為商鞅變法思想載體的《商君書》也為歷代學(xué)者所爭論。作為一名熱愛中國文化的學(xué)者，戴氏對自己的翻譯提出了很高的學(xué)術(shù)標(biāo)準(zhǔn)，要求將自己的翻譯建立在嚴(yán)謹(jǐn)?shù)目紦?jù)之上。在他的譯文之前，有一個長達(dá)159頁的介紹，詳細(xì)探討了《商君書》四個方面的問題：(1)歷史上的商鞅(商鞅及秦國的崛起、《史記》與《戰(zhàn)國策》中關(guān)于商鞅的生平描寫、歷史評價)；(2)社會改革家商鞅(商鞅的經(jīng)濟(jì)政策、獎懲措施)；(3)《商君書》與法家學(xué)派(法家創(chuàng)始人、《商君書》的理念、法家的影響)；(4)《商君書》文本(文本歷史、文本真實性)。如此長篇的譯前介紹，不僅在當(dāng)時，即使在當(dāng)今翻譯界，也實屬罕見。

除了對原文背景知識大量深入的研究和介紹，戴聞達(dá)對原文的每個細(xì)節(jié)也都進(jìn)行過認(rèn)真的考證。在譯文中，我們可見到900多個帶有中文的注評，首先列舉不同學(xué)者的解釋，再附上自己的理解，非常直觀地反映出譯者在翻譯時對從古至今的中文文獻(xiàn)參閱之多。在談到此書翻譯標(biāo)準(zhǔn)時，戴聞達(dá)說：“盡可能接近原文，力求保留原文風(fēng)格，避免一切死譯”[2]。他認(rèn)為翻譯是對思想的重新闡釋，決不是機(jī)械轉(zhuǎn)化，尤其是翻譯漢語，并舉例說《商君書》中的“一”可根據(jù)不同語境，翻譯成“to unify”、“to make uniform”、“to concentrate”、“unity”、“uniformity”、“concentration”、“singleness of purpose”等。同時，戴氏也為自己在譯作中加入諸多的注評作了說明，認(rèn)為《商君書》原文多訛誤，很多地方存在幾乎是難以克服的困難。

戴聞達(dá)在《商君書》英譯上嚴(yán)謹(jǐn)?shù)膽B(tài)度，受到很多西方學(xué)者的好評。例如，漢學(xué)家Hauer E.認(rèn)為，《商君書》的翻譯是借助當(dāng)代語文學(xué)批評，檢驗較長的中文文本第一次嘗試，“而且，作者并未忘記給出原因及引用，這又增加了它的可信度”。[3]美國學(xué)者Thomas Berry認(rèn)為此書為西方學(xué)者重新研究中國古代法家思想起到了巨大的促進(jìn)作用，彌補(bǔ)了西方學(xué)者對中國古代思想研究只限于儒家和道家的缺陷。[4]

二、注重譯文的傳播效果

典籍翻譯中，譯者需要把翻譯策略和方法置于歷史與文化的高度來認(rèn)識。因為翻譯本身就是文化向外傳播的一種形式，涉及到對誰傳播、如何傳播、如何接受等重要問題，所以考慮的不僅僅是“忠實、通順”等一般標(biāo)準(zhǔn)。典籍翻譯者因為更注重譯文的實際傳播效果，所以對翻譯策略和方法等方面的考慮更為靈活，這對于翻譯實踐課中往往只限于翻譯教材中具體翻譯方法的傳授，具有較好的彌補(bǔ)作用。

通過《商君書》英譯本，我們不僅能觀察到譯者對中國文化理解之深刻，體會到譯者在具體翻譯方法上的巧妙運(yùn)用，還能領(lǐng)會到他為追求譯文的傳播效果而投入的精力。

一是用詞精煉，譯文富于韻律之美?！渡叹龝分杏泻芏喟ㄈ帧⑺淖纸Y(jié)構(gòu)或表示對比、排比、轉(zhuǎn)折等關(guān)系且前后押韻的句子，語義簡潔自然，讀起來鏗鏘有力。翻譯時，如果處理不當(dāng)，很容易破壞原文的韻律之美，也無法傳達(dá)作者自信、武斷甚至冷酷的語氣。

例1：刑生力，力生強(qiáng)，強(qiáng)生威，威生惠，惠生于力。(《商君書·去強(qiáng)》)

Punishment produces force, force produces strength, strength produces awe, awe produces kindness. Kindness has its origin in force.

原文基本為三字結(jié)構(gòu)，“力”、“強(qiáng)”、“威”、“惠”都給人一種語氣強(qiáng)烈、氣貫長虹的印象，譯文使用了“force”、“strength”、“awe”、“ kindness”四個單詞，除了“awe”之外，其它三個詞都以/ s /或/θ/結(jié)尾，讀起來不僅押韻，而且頓挫有力。

例2：國富而貧，治曰重富，重富者強(qiáng)。國貧而富，治曰重貧，重貧者弱。(同上)

If the country is rich, but is administered as if it were poor, then it is said to be doubly rich, and the doubly rich are strong. If the country is poor, but is administered as if it were rich, it is said to be doubly poor, and the doubly poor are weak.

原文兩個句子都由四字結(jié)構(gòu)組成，前后遞進(jìn)，第一句與第二句形成對比關(guān)系，重心意義在于“貧-富-強(qiáng)”和“富-貧-弱”。譯文使用了“rich-poor-doubly rich-strong”和“poor-rich-doubly poor-weak”結(jié)構(gòu)，不僅對稱，且準(zhǔn)確地傳達(dá)了兩句之間的對比關(guān)系。

例3：壹，則少詐而重居；壹，則可以賞罰進(jìn)也；壹，則可以外用也。(《商君書·農(nóng)戰(zhàn)》)

Being single-minded, opportunities of deceit will be few, and they will attach importance to their homes. Being single-minded, their careers may be made dependent on rewards and penalties. Being single-minded, they may be used abroad.

為了強(qiáng)調(diào)“壹(思想統(tǒng)一)”的重要性，原文用了三個相似的結(jié)構(gòu)，形成了一氣呵成的排比關(guān)系。戴聞達(dá)的譯文模仿原文，用獨(dú)立結(jié)構(gòu)“being single-minded”表示條件， 同時將三個謂語部分分別譯成三個完整的句子，惟妙惟肖地傳遞了原文的語氣和意義。

二是巧用標(biāo)點，譯文連貫整齊。在《商君書》中，有很多句式整齊、含義連貫、富于修辭手段的表達(dá)，翻譯成英文時，如果不注意這種特點，很容易破壞原文辯說之美，而戴聞達(dá)匠心獨(dú)具，巧妙使用各種標(biāo)點符號，達(dá)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例4：無得為罪人請于吏而餉食之，則奸民無主。奸民無主，則為奸不勉。為奸不勉，則奸民無樸。奸民無樸，則農(nóng)民不敗。農(nóng)民不敗，則草必墾矣。(《商君書·墾令》)

If it is not permitted to petition officials on behalf of wrongdoers, nor to provide them with food, then criminal people will have nopatrons; havingno patrons, crimes will not beencouraged; crimesnot being encouraged, criminal people will have nohold; criminalpeople having no hold, farmers will not suffer, and if farmers do not suffer, it is certain waste lands will be brought under cultivation.

除第一個句子外，原文中的每個句子字?jǐn)?shù)相等，且都使用前一句的結(jié)尾來做后一句的起頭，使鄰接的句子頭尾蟬聯(lián)而有上遞下接趣味，形成了頂真修辭。此處譯者使用分號來表示每句之間的關(guān)系，既保留了原文的整齊緊湊，也讓譯文深刻精致[5]，巧妙地傳達(dá)了原文的語義和風(fēng)格。

例5：故攻官，攻力，攻敵，國用其二，舍其一，必強(qiáng)；令用三者，威必王。(《商君書·去強(qiáng)》)

Therefore, the combating of the parasites, the curtailing of its energies and the attacking of its enemy - ifa country employs two of these methods and sets aside only one, it will be strong; but that which employs all three methods will have so much prestige that it will attain supremacy.

原文的“攻官，攻力，攻敵”是承接上文而得出的三種強(qiáng)國策略，與下文的“國用其二，舍其一，必強(qiáng)；令用三者，威必王”沒有直接的語法關(guān)系，需要語氣上的停頓，如果使用相關(guān)的連詞，則會使譯文不夠簡練；譯者巧用破折號(-)表示中斷，開啟下文的條件句，簡潔而有力。

例6：辯慧，亂之贊也；禮樂，淫佚之徵也；慈仁，過之母也；任譽(yù)，奸之鼠也。(《商君書·說民》)

Sophistry and cleverness are an aid to lawlessness; ritesand music are symptoms of dissipations and licence; kindness and benevolence are the foster-mother of transgressions; employment and promotion are opportunities f or the rapacity of the wicked.

譯者模仿原文結(jié)構(gòu)，使用分號(;)斷句，避免過度使用相關(guān)的連接詞而使譯文不夠簡潔嚴(yán)謹(jǐn)、語義連貫。

三是恰當(dāng)增譯，達(dá)到通順與明晰。漢語的一大特點在于意合(parataxis)，注重以意役形，這在古代漢語中表現(xiàn)得更為明顯。而英語的一大特點在于形合(hypotaxis)，注重以形顯意，句子各成分之間的邏輯關(guān)系靠關(guān)聯(lián)詞等顯性連接手段來直接標(biāo)示。在《商君書》的翻譯中，戴聞達(dá)充分注意到漢英兩種語言的這種特點，適當(dāng)?shù)厥褂昧烁鞣N增譯方法，使譯文語義通順、邏輯明晰、說理透徹。

例7：……農(nóng)逸則良田不荒。商勞則去來賫送之禮，無通于百縣，則農(nóng)民不饑，行不飾。(《商君書·墾令》)

…farmers having leisure, fertile land will not lie fallow; merchants being harassed, the custom of sending presents backwards and forwards will not pervade the various districts.(If fertile land does not lie fallow)farmers will not suffer from famines,(and if the custom of sending presents backwards and forwards does not pervade the various districts), there will be no ostentatious conduct.

在原文中，“良田不荒”是“農(nóng)民不饑”的假設(shè)條件，同樣，“去來賫送之禮無通于百縣”是“行不飾”的假設(shè)條件。在譯文中，譯者分別增加“If fertile land does not lie fallow”和“and if the custom of sending presents backwards and forwards does not pervade the various districts”，巧妙對原文缺失的信息進(jìn)行補(bǔ)充，從而使譯文順暢自如，邏輯井然。

例8：境內(nèi)之民，皆曰：“農(nóng)戰(zhàn)可避，而官爵可得也。”是故豪杰皆可變業(yè)，務(wù)學(xué)詩書，隨從外權(quán)……(《商君書·農(nóng)戰(zhàn)》)

But now the people within the territory all say that by avoiding agriculture and war, office and rank may be acquired,with the result thateminent men all change their occupations, to apply themselves to the study of the Odes and History and to follow improper standards……

譯者增加使用介詞短語with the result引導(dǎo)的分句，表示“是故”之后的內(nèi)容，恰當(dāng)?shù)貙⒃闹猩暇浜拖戮涞囊蚬P(guān)系表達(dá)清楚，構(gòu)成了一個相對簡潔平衡的句子結(jié)構(gòu)，同時不失莊重與典雅。

例9：民非一則無以致欲，故作一。作一則力摶，力摶則強(qiáng)；強(qiáng)而用，重強(qiáng)。(《商君書·說民》)

Unless the people be made one, there is no way to make them attain their desire.Therefore, they are unified;as a result ofthis unification, their strength is consolidated, andin consequence ofthis consolidation, they are strong; if,being strong, they are made use of, they are doubly strong.

漢語原文中，各部分的關(guān)系有遞進(jìn)、因果等，總的來說，給人感覺結(jié)構(gòu)緊湊、語氣強(qiáng)烈。譯文綜合使用各種增補(bǔ)，有連詞“therefore”，介詞短語“as a result of”、“in consequence of”，還有獨(dú)立結(jié)構(gòu)“being strong”，不僅語意連貫，而且脈絡(luò)清楚，保證了原文的意義和語氣的準(zhǔn)確傳遞。

四是善用諺語, 便于理解與接受。在《商君書》中，有很多漢語中特有的成語或典故，翻譯成英語時沒有對應(yīng)物，但這對于精通英漢兩種文化的戴聞達(dá)來說，并沒有造成太大的困難。他常常使用英文讀者熟悉的諺語來替代，這便是常說的翻譯中的歸化策略。

例10:今以草茅之地，徠三晉之民，而使之事本。此其損敵也，與戰(zhàn)勝同實，而秦得之以為粟，此反行兩登之計也。(《商君書·徠民》)

Now, if the people of the three Jin states are induced to immigrate by means of grasslands and cottages, and if they are made to occupy themselves with primary things, then this way of inflicting damage on the enemy is just as real as a victory in war, and Qin will have the advantage of obtaining agricultural products. Conversely, by this plan,two birds will be hit with one stone.

“反行兩登”是漢語中的成語，意為“從反面著手行事收到正反兩面的效果”[6]。譯者引用英語諺語“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一石二鳥)”進(jìn)行翻譯，更能為英語讀者所領(lǐng)悟，相較于其他翻譯方法，創(chuàng)造性地取得了更好的效果。

例11:今晉有民，而秦愛其復(fù)，此愛非其有以失其有也，豈異東郭敞之愛非其有而失其徒乎？(同上)

Now Jin has the people, and Qin is sparing in the granting of exemptions from taxes; this is being stingy about what one has not, with the result that one loses what one might have. Is this not just like Dong-guo Chang’s being stingy about what he did not have, and so losing his retainer? (譯者在本句后加注：A bird in the hand is worth two in the bush.)

對于以英語為母語的讀者來說，“東郭敞之愛”的故事對他們來說可能是陌生的。該故事起源于齊國，說有個叫東郭敞的人, 懷有很多的愿望，特別是夢想獲取萬金財產(chǎn)。一次，他的門徒請他周濟(jì)一下，他非但不肯，還煞有介事地說：“我將用那筆錢買官求封呢!”他的弟子一聽，十分生氣，不愿再為他效勞，便投奔到宋國去了?？紤]到可能為讀者帶來的理解上的障礙，譯者在翻譯之后加以尾注——A bird in the hand is worth two in the bush(一鳥在手，勝似二鳥在林)，這個英語諺語的寓意與東郭敞的故事的確有異曲同工之處，不失為一個完美的注解和翻譯。

三、增強(qiáng)翻譯的批判精神

翻譯的首要任務(wù)，是透過語言符號，去捕捉、理解隱藏在字里行間的意義，再用另一種語言將它表現(xiàn)出來。因為很多典籍距今年代久遠(yuǎn)，往往語言晦澀、句法模糊，再加上文化差異和多方面的因素，在翻譯過程中造成誤譯的情況也在所難免。學(xué)生如果能通過典籍翻譯中的實例，發(fā)現(xiàn)其中的誤解和誤譯，則可以增強(qiáng)他們對翻譯的批判精神，有助于形成正確的翻譯觀。

盡管戴聞達(dá)是一位嚴(yán)謹(jǐn)博學(xué)的漢學(xué)家，《商君書》的譯文中包含了諸多可贊之處，但譯文中也存在一些美中不足，比如生硬的字面翻譯、未理解原文的誤譯，以及用西方式思維來取代中國式思維等。

例12:身有堯舜之行，而功不及湯武之略者，此執(zhí)柄之罪也。(《商君書·算地》)

In their persons, they have the conduct of Yao and Shun, but in their results they do not even approximate those of Tang or Wu. The mistake lies with the handle which they hold.

原文中的“執(zhí)柄之罪”被翻譯為“The mistake lies with the handle which they hold”，是一種生硬的字面翻譯。此處“執(zhí)柄”，意為掌權(quán)的人。《韓非子·外儲說右上》有“故人臣執(zhí)柄而擅禁，明為己者必利。清代錢泳的《履園叢話·雜記上·可知》也有“官吏相蒙，奴仆執(zhí)柄，是非倒置，惟利是圖，一國之事可知矣?！爆F(xiàn)代學(xué)者高亨對這句話的解釋是：“他們的本身雖然有堯、舜的德行，但是他們的功業(yè)卻趕不上湯、武的策略。這是掌握政權(quán)的人們的錯誤”。據(jù)此，“此執(zhí)柄之罪也”譯為“This mistake lies with the person who reigns over the country”為宜。

例13:伏羲、神農(nóng)，教而不誅；黃帝、堯、舜，誅而不怒。(《商君書·更法》)

Fu His and Shen-nung taught but did not punish; Huang ti, Yao and Shun punished but were not angry.

此處的‘怒’ 并不是“生氣(angry)”的意思。在古漢語中，‘怒’為‘孥’的通假字。根據(jù)《康熙字典》的解釋，‘孥’的上半部分是‘奴’，左邊為‘女’，右邊為‘又’，意為“女子的兩只手”；下半部分‘子’泛指“兒子和女兒”。也就是說，‘孥’是‘奴’和‘子’的結(jié)合體, 意指“妻子兒女(wife and children)”。高亨對這句話的解釋是：伏羲、神農(nóng)教導(dǎo)人民而不殺人。黃帝、堯、舜，殺人而不叫妻子連坐。故此， ‘誅而不怒’ 改譯為“punished but not extending to the person’s wife and children”。

例14：均出馀子之使令，以世使之，又高其解舍……(《商君書·墾令》)

If orders are issued for the service of all younger sons, without exception, the service to last their lifetime, and no high palaces to be built for them…

高亨中對這句話的解釋是：朝廷對于貴族大家無職業(yè)的子弟，平均地給以徭役，按照名冊役使他們，提高解除徭役的條件。他認(rèn)為‘解舍’是當(dāng)時法制上的術(shù)語, 即“解免疫(包括兵役)”。所以“高其解舍”并不是“no high palaces to be built for them(為他們修建高大的宮殿)”，這是譯者不能理解原文而帶來的誤譯，可改譯為：and raising the bar of exemption from compulsory service更妥。

例15：民勝其地者，務(wù)開；地勝其民者，事徠。(《算地》篇)

If the population exceeds the territory, then one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opening up new land; if the territory exceeds the population, then one should set about calling in colonists.

本例中，原句的意思是：當(dāng)(一個國家的)人民超過土地時，就應(yīng)該努力開辟土地；而當(dāng)(一個國家的)土地超過人民時，就應(yīng)該想法招引人民。這里的“徠”應(yīng)解釋為“招之使來”即“招引別國人民到本國來”。譯者將其翻譯成“calling in colonists”，將“招之使來”等同于西方世界的殖民思想，即強(qiáng)國向它所征服的地區(qū)移民，并掠奪原當(dāng)?shù)厝嗣竦睦?，這顯然與此處語境不符，是譯者用西方思維取代東方思維的一個例證。

四、結(jié)語

典籍翻譯因為需要譯者具有較高的古漢語、外語及國學(xué)文化素養(yǎng)能力，因而對翻譯學(xué)習(xí)者的培養(yǎng)更具有挑戰(zhàn)性，需要翻譯實踐課教師和學(xué)習(xí)者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但是，如果能夠運(yùn)用得當(dāng)，比如所選的翻譯材料盡量做到由易到難、由淺入深、循序漸進(jìn)，就能夠有效地將學(xué)生引入到國學(xué)經(jīng)典教學(xué)活動之中。而且，通過翻譯者在翻譯態(tài)度、語言結(jié)構(gòu)、表現(xiàn)手法、修辭策略、文化傳達(dá)等方面的比較分析，可以挖掘出影響譯者在價值取向上形成差異的社會因素，以及漢英兩種語言在社會文化、民族心理和思維方式等方面的差異，增加學(xué)生對于翻譯、文化、社會、跨文化交流等方面的認(rèn)識。這些，對于高校本科外語專業(yè)翻譯實踐課程的教學(xué)都具有較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