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華

被顏值耽誤的實力派演員、被演戲耽誤的歌手、被唱歌耽誤的段子手……我們經(jīng)常聽到這樣的一些說法，但是你知道嗎，在語法界，也有一個被耽誤的存在，就是被名字耽誤的定語從句。

為什么說它被名字耽誤了呢？因為“定語”這個詞很容易讓人認為這個從句就是用來修飾、限定先行詞，說明先行詞特點的。受到這個概念的影響，我們只有在句子存在非常明確的修飾關(guān)系時才會想到用定語從句，比如“這就是我們上次見面的那個飯店”“這是我看過的最好看的一部電影”“坐在主席臺上的那個人是我們校長”等句子，我們都能想到用定語從句，而對于“為了安撫他生氣的女友，哈羅德道歉了，但愛麗絲并不接受他的道歉”“黃昏時，孩子們在街上玩滑板，所以特別吵”這樣的句子，我們卻想不到可以用定語從句。

實際上，定語從句的功能遠不止于修飾先行詞，使意義完整準確。在很多語言學家那里，這類從句被稱為“關(guān)系從句”，從語義上來說，它能表示除修飾之外，因果、承接、并列等多種關(guān)系，可以達到推進敘述、發(fā)表評論等功能。以我們前面提到的那三個定語從句為例：

我們來看看這三個句子的翻譯：

《跑男》是一檔綜藝節(jié)目，它在年輕人中很受歡迎。

然后，他寂然走到門口，夏洛的網(wǎng)以前就在那里。

我遇到了那個船家，他送我過了河。

第一句的翻譯我們也可以改為“《跑男》是一檔在年輕人中很受歡迎的綜藝節(jié)目”，句子很通順。在這個復合句中，定語從句對先行詞的修飾限定的意味非常明確，它描述了先行詞的特點特征。同樣的例句還有：

He's not a man who gives up easuy.他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

（這里主句雖然結(jié)構(gòu)完整，意思卻不完整，利用定語從句對a mad進行修飾和限定之后，句意才明確）

The first thing I did when I got off at Penn Station.I went into this phone booth.

（定語從句對先行詞的修飾意味非常明確，我們可以輕松轉(zhuǎn)譯為漢語中“的”字結(jié)構(gòu)的定語）

我在潘恩車站下車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進這個電話亭。（《麥田里的守望者》）

這些都是我們熟悉的、最容易接受的定語從句的模樣，但定語從句絕不只有這一副“容顏”哦。

我們來看第二個例句，這個句子如果翻譯成“他寂然走到夏洛的網(wǎng)以前在的那個門口”就顯得別扭，因為按照我們的理解，這里的動作順序應該是“他”走到門口，然后“睹物思人”，由門口想到夏洛曾經(jīng)在那里結(jié)過網(wǎng)，這樣小豬威爾伯對蜘蛛夏洛的想念也就自然表現(xiàn)出來了。因此，這里的定語從句其實不是對先行詞進行修飾限定，而是敘述展開的一種方式。同樣的語義，作者完全可以用“Then he walked drearilyto the doorway.Charlotte's web used to be there.”來表達，只是用“Then he walkeddrearily to the doorway where Charlotte's web used to be.”的形式顯得更緊湊，更能體現(xiàn)出“睹物思人”“物是人非”的意境。我們再來看看簡·奧斯汀筆下的定語從句：

…and within four hours of their leaving Hunsford they reached Mr.Gardiner's house.where they were to remain a few days.

離開漢斯福德四個小時后，他們到了加德納先生家，他們將在那里小住幾天。（《傲慢與偏見》）

這里Mr Gardiners house顯然不需要后面的定語從句來使其意義完整，指向明確，所以定語從句where they were to remain a fewdays是進一步展開敘述，作者也完全可以在Mr.Gardiner's house點個句號，然后另起一句They were to remain there a few days。不過，奧斯汀如果那么做的話，那將會是文學史上的一場災難。因為那樣松散的、“小學生作文”的句式是成就不了這樣一部文學經(jīng)典的。定語從句在這里推動敘事的同時，保持了行文的緊湊，讀者喜歡的正是那如流水般的連貫。

定語從句幫助展開敘述的功能在第三句里表現(xiàn)的更明顯。第三個例句如果說成“我遇到了那個送我過河的船家”的話，我們會明顯地感覺到敘述的順序顛倒了，應該是先“遇到船家”，然后“他送我過河”才對。所以定語從句who thentook me across the river孜在這里的目的也不是修飾限定the boatman，而是敘述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它體現(xiàn)的不是修飾關(guān)系，而是一種承接關(guān)系。這種承接關(guān)系在下面的例句表現(xiàn)得更明顯：

Brian said goodnight to his roommate Justin.who continued to play video gamesuntil his eyes were blurry with fatigue.

I told the news to Carrie.who then told it to her husband。

除了承接關(guān)系，定語從句還可以體現(xiàn)并列、原因、結(jié)果、條件、讓步、時間、地點等多種語義關(guān)系。如：

The global economy that boomed in the 1960s and pushed ahead at a rate of 4.5percent a year in the 1970s simply stopped growing in 1980s.（并列關(guān)系）

世界經(jīng)濟在60年代很繁榮，到了70年代仍以平均每年4.5%的比率增長，但在80年代就完全停止增長了。

If you spend only an hour or two in Chicago，you will feel the light wind off the lakewhich gives it the name“Windy City”。（原因）

即便只在芝加哥逗留一兩個小時，你也會感覺到從密歇根湖那邊吹拂過來的陣陣清風，這就是芝加哥被叫做“風城”的原因。

The children who skateboard in the street are especially noisy in the early evening.（原因）

黃昏時，孩子們在街上玩滑板，所以特別吵。

To calm his angry girlfriend.Harold offered an apology which Alice did notaccept。（結(jié)果）

為了安撫他生氣的女友，哈羅德道歉了，但愛麗絲并不接受他的道歉。

They finally got me this stinking table，rightup against a wall and behind a goddam post，where you couldn't see anything。（結(jié)果）

最后，他們給我安排了一張臟兮兮的桌子，靠在墻邊，前面還他媽的擋著一根柱子，坐在那里什么也看不見。（《麥田里的守望者》）

It is a rule with me.that a person who can write along letter with ease，cannot write ill.（條件）

照我看來，一個人如果能輕輕松松地寫一封長信，那信寫得肯定不會差。（《傲慢與偏見》）

…no sooner had they entered the breakfast-room，where Mrs.Bennet was alone，than shelikewise began on the subject.calling on Miss Lucas for her compassion，and entreating her to persuadeher friend Lizzy to comply with the wishes of all her family（地點）

……他們走進早餐室，班內(nèi)特太太一個人在那里，她正想說那件事，班內(nèi)特太太就開始向盧卡斯小姐訴苦，并懇請她以朋友的身份勸莉茲遵從全家人的意愿。（《傲慢與偏見》）

…from this position his distraught eyes stared down at Daisy，whowas sitting，frightened but graceful，on the edge of a stiff chair，（時間）

……他慌亂的目光從那凝視著黛西，她則坐在一張硬背椅子的邊上，有點驚慌卻不失優(yōu)雅?！读瞬黄鸬纳w茨比》

上面的例句，大家可以想想，如果先看到漢語，會想到用定語從句嗎？

除了幫助展開敘述外，定語從句還可以幫助說話者偏離話語主題，插入與話題無關(guān)或關(guān)系不是太大的內(nèi)容，這些內(nèi)容可以是評論性的，也可以是補充信息。我們來看看塞林格在《麥田里的守望者》中定語從句的運用：

I told him to go wash his own moron face-which was a pretty childish thing to say，but Iwas mad as hell.

我叫他去洗洗他那張蠢臉——那么說很孩子氣，但我真的氣瘋了。（《麥田里的守望者》）

He came over to me and gave me these two playful as hell slaps on both cheeks-which issomething that can be very annoying.

他走到我面前，在我兩邊臉上戲謔地拍了兩下——真是讓人惱火。（《麥田里的守望者》）

…and for dessert you got Brown Betry，which nobody ate.except maybe the little kids inthe lower school that didn't know any better-and guys like Ackley that ate everything.

甜點就是烤布丁，那東西根本沒人吃，除了那些沒吃過好東西的低年級的小娃娃，還有像艾克里那樣什么都吃得下去的家伙。（《麥田里的守望者》）

這三個句子里，定語從句都是用來插入所敘述的話題關(guān)系不是太大的評論性內(nèi)容，它們是偏離敘事主流的，它們是作者不吐不快的“吐槽”，以從句的形式出現(xiàn)既可以讓作者“一吐為快”，又不會打亂語篇整體的敘事。

我們再來看看馬克·吐溫對定語從句的運用：

Huck was always willing to take a hand jn any enterprise that offered entertainment andrequired no capital，for he had a troublesome super-abundance of that sort of time which is notmoney.

哈克對任何好玩又不需要資金投入的事業(yè)都是愿意參與的，因為他的時間實在多得煩人，對他而言，時間可不是金錢。（《湯姆索亞歷險記》）

第一個定語從句中規(guī)中矩，是對enterprise進行修飾限定，使語義變得明確。第二個定語從句用得很妙，time的指義本來是明確的，定語從句which is not money給出了一個補充信息，諷刺意味就出來了，是不是？我們常說time is money，但對流浪漢哈克.貝利來說，他的時間卻無法轉(zhuǎn)化為金錢，細細品味，真的既有戲謔又有心酸的意味。

怎么樣，文學作品中定語從句的這些模樣是不是令人驚艷？請記住定語從句的這些“盛世容顏”，并用它來為我們的英語書寫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