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懷 欣燕

福建省南平市的胡偉鵬和胡偉寧兄弟，在義烏市打拼創(chuàng)建家族企業(yè)。發(fā)跡后，胡偉寧背棄資助他創(chuàng)業(yè)的妻子，想離婚。為避免公司資產(chǎn)拆分，胡偉鵬出面架空弟弟。面對恩情與親情，這對兄弟多番交鋒斗智斗勇，他們的人生將會有怎樣的走向？大哥竭力挽救的企業(yè)還能蓬勃發(fā)展嗎？

好弟媳雪中送炭，兄弟倆創(chuàng)業(yè)不忘本

2010年4月，胡偉鵬和胡偉寧兄弟倆，站在義烏市郊的一個玩具倉庫前，既興奮又糾結。胡偉鵬感嘆：“這么好的機會、這樣的價格，我從沒遇到過?？上О。蹧]那么多錢吃不下去??！”胡偉寧湊過來耳語道：“哥，別急，我讓方平逼她爸媽要錢去！這次機會，一定不能放過?！?/p>

時年30歲的胡偉鵬，出生于福建省南平市松溪縣，弟弟胡偉寧小他4歲。他倆父親早逝，母親獨自拉扯兩個兒子。胡偉鵬高考上了本科線，但家里供不起，他毅然放棄讀書前往義烏打工。胡偉鵬先干貨運，后來又逐漸熟悉了采購、銷售等流程。那些年，他賺錢在老家蓋了兩層小樓，供養(yǎng)胡偉寧讀高中讀大學，還娶了同鄉(xiāng)李靜為妻，并在義烏按揭了一套房。

2005年，胡偉寧畢業(yè)回到南平市一家企業(yè)工作，與同事曹方平戀愛結婚時，是岳父母為他買的婚房。為此，胡偉鵬很愧疚，一直叮囑弟弟：“咱家條件有限，你將來一定要孝順你的岳父母。”2009年，胡偉寧夫婦雙雙被單位辭退，他倆便去義烏投靠胡偉鵬，被他介紹進公司跑業(yè)務。在大哥毫無保留的指導下，胡偉寧很快就摸清了行業(yè)門道。

次年，胡偉寧鼓動大哥單干，但胡偉鵬跟弟弟交了底：“這些年家里花銷大，如今還要承擔月供，我手上只有十萬塊存款?！焙鷤巸煽谧右彩窃鹿庾?，沒錢只得作罷。直到這次，他們遇到這個深陷賭債的老板，著急低價甩貨，若能把握機會，轉手就能賺錢，可他們拿不出150萬來。胡偉寧不甘心，讓妻子曹方平游說她爸媽，硬是讓他們將老家一套四合宅院賣掉，三天內籌集了130萬。經(jīng)過討價還價，兄弟倆吃下這批貨物，賺了一筆。不久后，胡偉鵬辭職創(chuàng)業(yè)，昔日老板劉愛群放話，哪些廠給他們兄弟供貨，就不要跟他合作了。兄弟倆在夾縫中，硬是靠良好信譽和多元化的銷售途徑，突破封鎖闖了出來。到2012年底，公司凈利潤突破300萬大關。

隨著公司的發(fā)展壯大，李靜和曹方平也加入公司管理層，一個負責倉庫，一個管財務，構建起了典型的家族企業(yè)。2013年2月，胡偉鵬的母親罹患癌癥，彌留之際叮囑兒子：“兄弟倆一定要互相扶持！偉鵬要讓著弟弟;偉寧要好好孝順岳父母，不能忘本……”謹遵母親教誨，兄弟倆在公司增資改組時，不僅歸還了曹方平父母130萬元，還將公司20%股份劃歸二老。

當時，胡偉寧曾私下反對，他說：“我媳婦太強勢，總覺得她爸媽出錢幫我們創(chuàng)業(yè)，就好像該欠她一輩子。平日把我管得太狠了，現(xiàn)在算下來，她手里的股份最多?！焙鷤i卻說：“做人要憑良心，你好好待她，這股份除了報恩，也是哥多給你的情分?。　?/p>

2014年，隨著新公司漸入佳境，胡偉鵬不僅在義烏小商品批發(fā)市場，占據(jù)兩處位置極佳的鋪面，還在杭州、揚州等地，都設立了辦事處，專做外銷產(chǎn)品生意。與此同時，胡偉鵬緊跟互聯(lián)網(wǎng)潮流，大力發(fā)展電商，建設網(wǎng)上商城，每年銷售額直逼實體店。兄弟倆還被評為當?shù)貎?yōu)秀創(chuàng)業(yè)者，一時間，風頭正盛。

生意越做越大，胡偉鵬越發(fā)如履薄冰，每天費盡心思拓展產(chǎn)品種類，跑銷售渠道。與他相比，胡偉寧壓力就小很多，業(yè)余時間迷上了健身，穿著打扮也是一身名牌。因工作關系，他常去應酬客戶，面對諸多誘惑，也難免拈花惹草。最先注意到弟弟變化的胡偉鵬，擔心他行事出差池，多次提醒他：“如今社會復雜，在外面要多注意?！焙鷤幮χf：“哥，別大驚小怪！陪客戶都這樣，客戶不滿意，就沒有訂單。再說，我也就是逢場作戲?！眲?chuàng)業(yè)不易，胡偉鵬也未過分苛責，對弟弟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離婚大戰(zhàn)禍及公司，兄嫂弟媳聯(lián)手除惡

2014年7月，曹方平生下女兒胡潔云后，忙于照顧孩子，退出了公司管理。

9月，在杭州的貿易洽談會上，胡偉寧結識了漂亮的21歲女孩馮蕊，她是安徽省銅陵市人，在進出口公司做文員。女孩對胡偉寧滿眼仰慕，讓他沉醉不已。會后，他邀請女孩共進晚餐，并大講自己的商戰(zhàn)經(jīng)歷，聽著馮蕊由衷的驚嘆，他得意極了。當晚，胡偉寧在寶馬車內親吻了馮蕊，她沒拒絕。他承諾會在公司給馮蕊安排職位，將來送她去讀MBA。面對甜言蜜語，馮蕊毫無抵抗之力，倆人在酒店共度良宵，確定了情人關系。在這之后，胡偉寧在杭州濱江區(qū)租了套瞰江精裝公寓，將馮蕊金屋藏嬌。隔段時間，他就以談生意為由，趕去杭州與情人幽會。起初，他對于曹方平的查崗電話，還小心翼翼接聽，后來干脆以業(yè)務繁忙，陪客戶等借口，要求常駐杭州。

一心撲在女兒身上的曹方平，意識到問題不對時，已經(jīng)半年過去，胡偉寧與馮蕊早已如膠似漆。曹方平跟丈夫吵鬧，他丟下一句：“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便摔門而出。曹方平快要氣瘋了，她沖到公司找大哥大嫂評理，一時激憤痛哭不止。

胡偉鵬又是安慰又是發(fā)誓：“這事是偉寧的錯，我們事先真不知道，不然不會讓他亂來的！”李靜邊給她擦淚邊說：“我們絕對站你這邊，那渾小子太離譜了，這么好的老婆孩子不管不顧?！辈芊狡娇迚蛄瞬耪f：“哥嫂，今天我不該來鬧，你們沒錯……我不求他，大不了離婚。若沒有我，沒有我爸媽，哪有他今日的快活，不行就一拍兩散！”

胡偉鵬驚出一身冷汗，打電話讓弟弟趕緊滾回來。一見面就罵他：“瞎搞什么？媽當初怎么說的，欠人恩情就這樣還？”胡偉寧說：“錢早就還了，還給了股份，恩早就還清了?！焙鷤i大怒：“你是鐵了心要離婚？小曹手里至少40%的股份，要是賣給別人，今后大家都喝西北風嗎！”

這下，胡偉寧傻眼了，他還嘴硬：“都怪你當初太仁慈，干脆把股份要回來！”胡偉鵬嘆著氣跟他分析利弊，好說歹說，胡偉寧終于回家跟妻子認錯服軟了，曹方平也答應給他一次機會，她提出：“你必須跟那女人斷絕關系，如有再犯，必須離婚?！彼灰淮饝?。

為確保安寧，胡偉鵬安排弟弟回公司坐鎮(zhèn)，讓他忙得團團轉，沒時間去想別的事。這期間，馮蕊不斷打電話、發(fā)微信傾訴相思，胡偉寧只能敷衍?？砂雮€月后，不甘心就此結束的馮蕊，竟然來到義烏要生死相隨，他倆又再度滾到了一起。

2015年3月，曹方平發(fā)現(xiàn)丈夫用信用卡買了首飾，她再次雇請偵探跟蹤到馮蕊藏身的公寓。12日，胡偉寧說有應酬要晚歸，曹方平帶著閨蜜和堂兄弟，闖入馮蕊的住處，將正在此偷情的胡偉寧抓住暴打，錄了視頻發(fā)給親朋好友，夫妻倆徹底鬧僵了。馮蕊也一怒之下，離開了義烏。第二天，曹方平聯(lián)系了律師，開始起草離婚協(xié)議，準備分割財產(chǎn)和爭取女兒的撫養(yǎng)權，并且在業(yè)內放話，要轉讓股份。眼看多年心血就要拆分離析，胡偉鵬心痛至極，除了責罵弟弟不爭氣外，他和妻子只能觍著臉，找弟媳做最后的爭取。

那天，李靜大罵弟弟沒良心，胡偉鵬也推心置腹地說：“你轉讓股份的錢，明年分紅就能兌現(xiàn)給你，與其拿著錢貶值，不如留下，好好發(fā)展企業(yè)多賺錢！”他倆甚至提出，如果曹方平答應，未來公司由她掌管財務，胡偉鵬負責業(yè)務，將胡偉寧架空，每月發(fā)5000元薪水，讓他沒機會再胡鬧。權衡再三后，曹方平放棄離婚，重回公司執(zhí)掌財務大權，胡偉寧則被最親的人，聯(lián)手踢出了局。被算計后，他心有不甘，想過奪權上位，卻處處被大哥、大嫂掣肘，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加上之前花錢大手大腳，他自己沒有任何積蓄，如今的工資，不夠他買件名牌襯衫。經(jīng)濟窘迫，胡偉寧再無力承擔包養(yǎng)馮蕊的費用。不久，她就轉投他人的懷抱，再次給了胡偉寧沉重一擊。

這場離婚大戰(zhàn)，胡偉寧徹底輸了。為報復妻子的強勢，他索性自暴自棄，每天流連在娛樂場所，工資不夠花就找人借錢，并授意債主去找他大哥要錢還債。眼看弟弟沉淪，胡偉鵬也不好受，除了幫他還債，只能苦口婆心地勸他，保全家庭重新振作。為了已深度捆綁的家族利益，他不得不辛苦平衡各方關系，只為公司不被旁落他人。

利益搖擺親情靠邊，同室操戈沒有贏家

2016年春節(jié)前夕，與丈夫纏斗多年的曹方平，被查出患上了乳腺腫瘤需要手術，公司財務由李靜暫時掌管，但她并非專業(yè)人士，工作起來頗為吃力。胡偉寧趁機提出愿為公司分憂。少了弟媳的牽制，胡偉鵬再次對弟弟委以重任，將他物色的財務經(jīng)理李慧穎安排進財務部協(xié)助李靜工作。

接下來兩個月，李慧穎以其專業(yè)素養(yǎng)贏得公司上下一致肯定，胡偉鵬稱贊弟弟看人有眼光，李靜也說：“只要偉寧認真，我們放一萬顆心?！敝螅鷤i在公司不再約束弟弟，鼓勵他放開手腳好好干。8月底，胡偉鵬與朋友聚會，從酒店出來竟偶遇弟弟胡偉寧與李慧穎親密相擁。胡偉寧索性直接坦白：“曹方平雖說手術了，可癌細胞不會消失，遲早會死?；鄯f取而代之何錯之有？”弟媳重病，弟弟找情人想取而代之，并非君子所為，可他的話也不無道理，胡偉鵬權衡再三，叮囑他說：“你不能太過分，不要讓方平察覺。將來她萬一不在了，你想怎樣，我們都不阻攔。”

然而，曹方平在浙江省人民醫(yī)院手術切除病灶后，恢復情況良好。經(jīng)過半年休養(yǎng)，身體各項指標已趨于正常，醫(yī)生叮囑她：“平日注意飲食和休息，不要太累，按時吃藥，定期回來復查即可?！?/p>

2017年春節(jié)，曹方平回到義烏準備重新回去上班。胡偉鵬夫婦讓她多休息些時間，她卻說：“閑著太無聊，我聽說公司請了個財務經(jīng)理，賬還是要自己人才放心啊！”胡偉鵬怕弟媳回來后，發(fā)現(xiàn)弟弟與李慧穎的私情，后果不堪設想。為此，他賠了半年工資，解除了李慧穎的勞動合同，并警告她不要鬧事，否則讓她在這一行混不下去。

經(jīng)過幾個月觀察，李慧穎也發(fā)現(xiàn)，胡偉寧在公司并非實權派，他描繪的未來藍圖，水分太大。這次被解聘，她倍感屈辱在電話里臭罵了胡偉寧，然后一走了事。胡偉寧憤然沖到大哥家中，質問他：“這就是兄弟？你在公司一手遮天，真當我是個打工仔嗎？”胡偉鵬警告他：“你媳婦馬上回來了，你不要玩火自焚?！焙鷤幾I諷道：“不敢得罪人，就把你弟弟當猴子耍呢！”當天，兄弟倆大吵一架。

那天，胡偉寧回到家，曹方平本來抱著女兒開心地笑著，見到他瞬間臉垮了下來。見此情景，他更是氣得胸口發(fā)悶。當晚，胡偉鵬不斷給他發(fā)微信，勸他不要沖動，要以公司利益為重。他越想越氣，認為在哥哥眼里，他就是個賺錢工具，如果真離婚了，他未來的日子可想而知;而跟曹方平的婚姻，他也是完敗，真是活成了一個笑話。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胡偉鵬夫婦大清早就去接曹方平，說：“今天過節(jié)，家人親戚們一起聚聚，也給你接風洗塵，我們定了酒店，大家熱鬧熱鬧！”

一路上，胡偉寧悶悶不樂，親朋好友見面寒暄后，都說：“偉寧命好，大哥能干，他背靠大樹好乘涼?！薄跋眿D家條件好，他萬事不愁?！痹谛[與喜慶中，這些話更刺激著他敏感的神經(jīng)，他憋得快要爆炸。中午吃飯，胡偉鵬舉杯致辭：“今天，一是全家聚會開開心心;二是，也是最重要的，祝賀弟妹身體康復。我敬弟妹一杯！”胡偉寧忽然起身：“大哥，之前你不也擔心曹方平死了，沒人能接替她干活？怎么就變了呢？”頓時，曹方平臉色鐵青，在座的人面面相覷。胡偉鵬斥責道：“你再胡說八道，給我小心點！”胡偉寧不依不饒道：“你就知道公司，什么兄弟、弟媳不都是你的工具？”

胡偉鵬端起酒杯，潑在了弟弟臉上。胡偉寧沖過去，就與哥哥廝打在了一起。激憤的他不管不顧，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朝胡偉鵬捅去，徑直插入他的心臟部位。眾人大驚，趕緊叫救護車將胡偉鵬送入醫(yī)院搶救，然而他終因失血過多死亡。鑄成大錯的胡偉寧，主動報警自首。

最終，胡偉寧因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被義烏市人民法院依法判處有期徒刑12年。案發(fā)后，胡偉鵬生前心心念念想要維護的公司，因為缺少了頂梁柱，生意一落千丈，很快就陷入了困境。

2017年10月，這家昔日生機勃勃的兄弟企業(yè)，最終未能逃脫倒閉的命運。

（文中除胡偉寧外，其余均做了化名處理。）

[編后]血緣關系和婚姻關系是維系家族企業(yè)的兩條紐帶，和睦相處時能充分發(fā)揮優(yōu)勢，反之則成為公司的絆腳石。不如及早建立企業(yè)法律風險防范制度，來約束家族股東的經(jīng)濟行為，才能避免靠勉強維持婚姻關系造成的悲劇一再發(fā)生。

編輯/錢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