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峰,秦叔逵
(解放軍東部戰(zhàn)區(qū)總醫(yī)院全軍腫瘤中心,南京 210002)
原發(fā)性肝癌,主要是肝細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起病隱匿,早診困難,進展迅速,治療棘手,預后兇險。全球惡性腫瘤中HCC發(fā)病率居第6位,死亡率居第2位,其中一半以上新發(fā)和死亡病例來自中國。2016年全國腫瘤登記中心的高質量基于人群的流行病學調查收集并分析72個登記點的數(shù)據(jù)(覆蓋中國6.5%的人口)顯示,中國肝癌新發(fā)病例數(shù)為46.6萬,死亡例數(shù)為42.2萬,是我國60歲以下男性最常見的、死亡率最高的惡性腫瘤[1]。HCC主要的病因為慢性乙型肝炎病毒(HBV)或丙型肝炎病毒(HCV)感染、自身免疫性肝炎、酒精性肝炎、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NASH)以及其他一些代謝性疾病,但東西方國家差異較大。Sorafenib是中晚期HCC系統(tǒng)治療“唯一選擇”的局面維持了10年之久,這期間十余種靶向藥物在臨床試驗的不同階段應用,十余條非病因學相關的驅動基因通路被揭示,但系統(tǒng)治療的窘境始終沒有突破。2017年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merican Society of Clinical Oncology,ASCO)年會上公布了Lenvatinib一線治療HCC的開放標簽、隨機、全球多中心Ⅲ期臨床研究(REFLECT研究)結果[2]。基于該研究,特別是亞洲和中國亞組的數(shù)據(jù),2018年9月4日,Lenvatinib獲得我國國家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批準上市,用于不可切除HCC的一線治療。同期,另一項評估Regorafenib二線治療晚期HCC的隨機雙盲、安慰藥對照、全球多中心Ⅲ期臨床研究(RESORCE研究)的結果顯示[3],對于Sorafenib治療進展的受試者,采用Regorafenib二線治療仍然具有生存獲益,且如果Sorafenib和Regorafenib序貫治療,生存期可以進一步得到延長。2017年12月12日,Regorafenib在我國獲批用于既往使用過Sorafenib的HCC患者的二線治療,2018年3月正式上市。此外,Cabozantinib[4]、Ramucirumab[5]也是Sorafenib治療失敗后的重要選擇,相信很快會獲得藥監(jiān)部門的批準。盡管近年來數(shù)種靶向藥物打破了Sorafenib“一枝獨秀”的局面,但無論近期療效(ORR)抑或總生存(OS)獲益仍不令人滿意。肝臟是“免疫特惠器官”,具有特殊的免疫抑制細胞群,以避免自體免疫和慢性炎癥帶來的肝損傷。但發(fā)生HCC時,該機制可導致腫瘤的免疫逃逸,這其中重要的節(jié)點是PD-1(programmed death-1)、PD-L1(programmed death-1 ligand)和CTLA-4(cytotoxic T lymphocyte antigen-4)。靶向這些免疫檢查點的抑制劑(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ICIs)目前在諸多實體瘤中得到廣泛應用,療效顯著,在HCC治療領域同樣令人矚目。以下對ICIs在HCC中的應用進行綜述,尤其是HBV相關HCC在應用過程中的思考,以期為臨床實踐提供參考,為后續(xù)臨床研究設計提供思路。
1.1Nivolumab Nivolumab是人源化IgG4單克隆抗體,通過抑制PD-1受體,恢復T細胞介導的抗腫瘤活性。早在2015年ASCO年會上,EL-KHOUEIRY等[6]第一次報道了Nivolumab在HCC中的應用,標志著免疫治療在HCC應用的新時代。CheckMate-040研究是一項多中心、非比較性、開放標簽、劑量遞增及擴展研究,納入262例伴或未伴HCV或 HBV感染的晚期HCC患者,劑量遞增期接受Nivolumab 0.1~3.0 mg·kg-1治療,Q2W(ESC,n=48),擴展期接受Nivolumab 3 mg·kg-1治療,Q2W(EXP,n=214);劑量遞增期主要終點為安全性和耐受性,擴展期為客觀緩解率(根據(jù)RECIST 1.1標準評估)。該項1/2期研究的ORR為15%~20%,尤其是疾病控制率(disease control rate,DCR)達58%~64%,療效持續(xù)時間久,這是之前臨床研究未曾觀察到的。進一步隨訪表明:未接受Sorafenib治療的患者,采用Nivolumab單藥治療,其中位OS 長達28.6個月;而接受過Sorafenib治療的患者,Nivolumab二線治療的中位OS也達到15.6個月。鑒于此,2017年9月23日Nivolumab已獲得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FDA)批準可用于HCC二線治療的適應證。目前全球同步開展的CheckMate-459研究(Nivolumab對比Sorafenib一線治療晚期HCC的隨機、多中心Ⅲ期臨床研究)正在進行中(NCT02576509)。
1.2Pembrolizumab Pembrolizumab是另一種可與PD-1受體結合的單克隆抗體,可以阻斷PD-1與PD-L1、PD-L2的相互作用,解除PD-1通路介導的免疫應答抑制,包括抗腫瘤免疫應答。KEYNOTE-224研究是另一項非隨機、單臂、開放標簽的國際多中心Ⅱ期臨床研究,10個國家47家醫(yī)療中心參與。納入標準為病理學檢查確診的晚期HCC、Sorafenib治療進展或毒性無法耐受、ECOG評分0或1分、臟器功能正常、Child-Pugh分級為A級。受試者接受Pembrolizumab 200 mg IV Q3W,共2年或至疾病進展、毒性無法耐受、受試者撤回知情或研究者決定停藥。主要研究終點為ORR。2018年ASCO年會上,Andrew Zhu報告了研究結果,共篩選169例,入組104例。結果18例(17%)受試者獲得客觀緩解,分別為:CR1例(1%)和PR17例(16%),SD46例(44%)。中位至緩解時間(mTTR)為2.1個月,mPFS 4.9個月,mOS 12.9個月。76例(73%)出現(xiàn)治療相關AE,其中16例(15%)SAE,25例(24%)3級AE;常見的是天冬氨酸氨基轉移酶(AST)升高(7例,7%)、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T)升高(4例,4%)、乏力(4例,4%);僅有1例(1%)受試者出現(xiàn)4級治療相關的高膽紅素血癥,1例受試者因治療相關的潰瘍性食管炎死亡,3例(3%)受試者發(fā)生免疫相關的肝炎,無病毒復燃[7]。與CheckMate-040研究比較,KEYNOTE 224研究:①對受試者肝功能的要求較高,均為Child Pugh A級;②回答了類似ICIs用藥時長的問題,既往研究沒有正面回答“如果沒有發(fā)生疾病進展,何時停藥?”;③作為Ⅱ期研究,將ORR定為主要終點,與CheckMate-040一致;但是將療效評估時間定為9周,符合免疫治療起效慢的特點;④CheckMate 040是開創(chuàng)性研究,分為劑量爬坡和隊列擴展兩個階段;KEYNOTE-224沒有進行劑量爬坡;⑤兩者一致的排除標準為要求HBV DNA載量<100 U·mL-1。另外,CheckMate-040研究中沒有觀察到腫瘤細胞PD-L1的表達與療效有關,而KEYNOTE 224研究探索了CPS(腫瘤細胞與免疫細胞中PD-L1表達的復合評分模式)對治療的影響,而不是TPS,發(fā)現(xiàn)密切相關,側面印證了肝癌免疫微環(huán)境的重要性,值得關注。因此,2018年11月9日,F(xiàn)DA已批準Pembrolizumab可用于肝癌二線治療。評估Pembrolizumab用于該人群二線治療的Ⅲ期隨機臨床試驗KEYNOTE-240正在進行中(NCT02702401)。
1.3Carillizumab(SHR-1210) Carillizumab(SHR-1210)是一種新型人源化IgG4多克隆抗體,對于人類PD-1具有高度親和力,由我國制藥企業(yè)獨立自主研發(fā)。多項Ⅰ期、Ⅱ期臨床研究均顯示其抗腫瘤活性高和安全耐受性良好。秦叔逵和任正剛作為leading PI,組織了全國13家中心共同開展了二線及以上治療HCC的Ⅱ期臨床研究,在2018年ESMO年會報告了初步結果。該研究納入既往至少一線治療進展或不耐受的HCC受試者,隨機分組給予Camrelizumab 3 mg·kg-1IV Q2W或Q3W。共入組220例經治HCC受試者。主要終點是ORR和6個月OS率,次要終點為PFS和OS等。初步結果表明,30例(13.6%)受試者獲得PR,其中22例在數(shù)據(jù)截止時間仍然維持有效;6個月 OS率為74.7%。截止初步分析時間,尚未達到mOS,通過Kaplan-Meier生存曲線估計中位OS為14.4個月。安全性分析顯示,除有較高的反應性毛細血管增生癥(reactive capillary hyperplasia,RCEP,66.8%)外,Camrelizumab的安全性特征與Nivolumab和Pembrolizumab基本一致。然而,所有的RCEP均為1級或2級,大多數(shù)為1級,其中55.2%(80/145)可以改善或解決。RCEP的發(fā)生與臨床客觀療效密切相關,發(fā)生RCEP的ORR為18.9%,而未發(fā)生者僅為5.5%(P=0.002 2)。該研究證實,對于Sorafenib和(或)FOLFOX4系統(tǒng)化療經治的患者中,Camrelizumab具有較高的療效和良好的安全性。與CheckMate-040和KEYNOTE-224比較,該研究入組病例數(shù)更多、受試者的基線病情更重和更復雜、大多數(shù)為HBV相關HCC及1/3的受試者接受過二線及以上的系統(tǒng)治療,在此背景下獲得與國際研究一致的有效性和安全性結果。雖然RCEP發(fā)生率較高,但是僅見于體表皮膚,大多數(shù)程度較輕,沒有見于氣管和消化道黏膜,無內臟出血風險,且RCEP與療效呈正相關,值得進一步觀察研究。
臨床試驗一般都是在經過嚴格篩選的受試者中進行,而在真實臨床實踐中需要進一步考察其療效和安全性[8-9]。2018年歐洲腫瘤內科學會(European Society for Medical Oncology,ESMO)年會上,韓國研究者對2017—2018年間首爾三星醫(yī)療中心使用Nivolumab治療的HCC受試者進行了回顧性分析,評價該藥在非選擇性HCC受試者中的療效和安全性,結果以壁報的形式公布。共納入76例受試者,中位年齡60歲,其中56例受試者有HBV感染,7例有HCV感染;大多數(shù)(96%)受試者的ECOG PS為0或1分,Child-Pugh A級者占77.6%;4例受試者既往進行了肝移植;中位隨訪時間為15周,中位治療周期為4。結果顯示,6例獲得PR,22例SD,ORR為7.9%,DCR為39.5%。在4 例肝移植后患者中安全性可控。常見的AE為厭食(15.8%)、瘙癢(15.8%)、惡心(13.2%)、腹瀉(7.9%)和疲勞(7.9%)。作者認為,與Nivolumab相比,此項真實世界數(shù)據(jù)有更低的ORR和DCR,其原因可能在于受試者疾病更晚期、肝功能不全以及隨訪時間短有關。一般認為,Child-Pugh B級的HCC患者的預后較差,2018年美國肝病研究學會(American Asc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Liver Diseases,AASLD)年會上,報告了CheckMate-040研究中Child-Pugh B級HCC受試者,應用Nivolumab單藥治療的結果。共有25例初治和24例經治的Child-Pugh B級(B7-B8)受試者,接受240 mg Nivolumab單藥治療,Q2W,直至發(fā)生不能接受的毒性或疾病進展。結果顯示,總體ORR為10.2%,DCR為55.1%,mDOR為9.9個月,2例受試者在數(shù)據(jù)截止時仍然持續(xù)應答,mOS為7.6個月。上述韓國的真實世界研究數(shù)據(jù)值得重視。該組受試者中 Child Pugh B級者占18.4%,尚有3.9%的Child Pugh C級者,且包括了4例肝移植后患者。大膽嘗試在肝移植后復發(fā)患者中應用PD-1單抗,但是這樣的選擇需要慎之又慎。結合CheckMate-040研究中B7-8的49例受試者的研究結果顯示,免疫治療肝癌需要個體化,用藥時機把握要早,基礎肝病控制特別重要。
惡性腫瘤發(fā)病原因、發(fā)病機制復雜,個體差異顯著,需要多學科合作、多種方法和多種藥物有計劃、合理的綜合治療。HCC的治療更是系統(tǒng)工程,雖然ICIs單藥治療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進步,但是療效仍然不能令人滿意,需要聯(lián)合治療模式,包括免疫+免疫、免疫+化療、免疫+抗血管生成藥物以及免疫+局部治療手段等,以期最大化地發(fā)揮免疫治療的作用。
3.1ICIs聯(lián)合抗血管生成策略 抗血管生成藥物可以誘導樹突狀細胞成熟,促進T細胞的活化,使T細胞識別腫瘤抗原增加;促使腫瘤血管正?;黾幽[瘤微環(huán)境中T細胞的進入;可以通過下調MDSC和Treg細胞,建立“熱”腫瘤微環(huán)境。因此,抗血管生成治療與免疫治療聯(lián)合,理論上具有協(xié)同作用。2018年ASCO年會上,報道了兩項Ib研究,均為一線治療(ICIs聯(lián)合抗血管生成藥物),ORR達到40%~65%。GO30140研究為Atezolizumab聯(lián)合Bevacizumab用于晚期HCC一線治療的Ib期研究,即Atezolizumab 1200 mg Ⅳ+Bevacizumab 15 mg·kg-1Ⅳ,Q3W。43例受試者進行了安全性評估,81%出現(xiàn)治療相關AE,28%為3級以上AE[10]。常見治療相關3或4級AE為高血壓,發(fā)生率為16%。23例受試者經過至少16周的隨訪,已進行療效評估,ORR為65%,DCR為96%。中位隨訪10.3個月時,mDOR、mPFS和mOS尚未達到,6個月PFS為65%,6個月OS率為86%。基于此項結果,美國FDA于2018年7月19日已將Atezolizumab聯(lián)合Bevacizumab列為晚期HCC的“突破性療法”。另一項為Lenvatinib聯(lián)合Pembrolizumab Ib期研究[11],Lenvatinib口服12 或 8 mg·d-1(依據(jù)體質量),聯(lián)合Pembrolizumab 200 mg Ⅳ Q3W。所有級別AE達100%,3級以上AE達60%(其中高血壓16.7%、AST升高16.7%)??偟腛RR為42.3%,其中確認的ORR為26.9%,mTTR1.41個月,mPFS為9.69個月。2018年ESMO大會上,GO30140研究數(shù)據(jù)有了進一步更新[12]。103例接受Atezolizumab+Bevacizumab治療的晚期HCC受試者可以評估安全性,73例受試者在隨訪至少16周后可以評估療效。結果:無新發(fā)的安全信號,未超出各藥物已建立的安全譜。研究者依據(jù)RECIST標準評估的確認ORR為32%(CR 1%);獨立審查機構依據(jù)RECIST標準評估的ORR為27%(CR 5%),依據(jù)mRECIST標準評估,ORR為34%(CR11%);各亞組受試者均可觀察到緩解,包括不同病因、地區(qū)、基線甲胎蛋白(AFP)水平和腫瘤負荷;52%的受試者緩解持續(xù)≥6個月,26%受試者持續(xù)緩解≥12個月。雖然隨著樣本量的擴大和隨訪時間變化,ORR有明顯下降,但是該研究還是值得重視的,特別是mPFS達到14.9個月,前所未有。Atezolizumab+Bevacizumab聯(lián)合給藥對比Sorafenib治療未經治療的局部晚期或轉移性HCC患者的Ⅲ期、開放、隨機研究(IMbrave150研究,NCT03434379)已經開展。從以上兩項Ib期的免疫聯(lián)合抗血管治療的初步結果可知,血管靶向藥物可以改善HCC的免疫微環(huán)境,更有利于PD-1/PD-L1單抗發(fā)揮作用;聯(lián)合治療后起效時間提前,療效提高;當然AE,尤其3級以上AE略有增加。值得關注的是,由我國自主知識產權的新藥Camrelizumab聯(lián)合阿帕替尼治療二線或以上原發(fā)性肝癌的Ⅱ期臨床研究也在同期開展(NCT03092895)。
3.2ICIs的其他聯(lián)合模式 Study 22是一項Durvalumab(PD-L1單抗)和Tremelimumab(CTLA-4單抗)聯(lián)合用于不可切除HCC的1/2期研究[13]。入組要求為Sorafenib進展或不耐受,或拒絕接受Sorafenib治療的受試者。治療方案為Durvalumab(20 mg·kg-1,Q4W)聯(lián)合Tremelimumab(1 mg·kg-1,Q4W)4次后,Durvalumab(20 mg·kg-1,Q4W)單藥直到達到中斷治療標準。2017年ASCO年會上,曾報告第一階段安全性和療效分析結果。第一階段共計入組受試者40例,Child-Pugh A級占92.5%。安全性方面:65%的受試者發(fā)生了治療相關AE,最常見的3/4級治療相關AE為AST升高(10%)和脂肪酶升高(10%),未發(fā)生治療相關死亡。確認的ORR為17.5%,mPFS 3.2個月,mOS 12.6個月。目前由Abou-Alfa GK牽頭組織的“在不可切除的HCC受試者中評價Durvalumab單藥、Durvalumab聯(lián)合Tremelimumab對比Sorafenib作為一線治療的隨機、開放標簽、國際多中心Ⅲ期研究”(HIMALAYA研究,NCT03298451)正在進行之中,期待免疫+免疫的聯(lián)合模式能夠帶來預期的好結果。如同抗血管生成藥物與ICIs的聯(lián)合機制,暴露抗原的模式除了抗血管生成之外,以奧沙利鉑為主的系統(tǒng)化療、肝動脈化療栓塞、射頻(radiofrequency ablation,RFA)以及精確放療(precision radiotherapy,SBRT)等手段同樣具有類似所用。由秦叔逵教授牽頭的免疫聯(lián)合化療(SHR1210+FOLFOX4)治療HCC和ICC的Ⅱ期臨床研究(NCT03092895) 已經完成,初步結果令人鼓舞,全國多中心Ⅲ期研究正在全面開展(NCT03605706);而Tremelizumab+TACE/RFA治療HCC和膽管癌的Ⅰ期研究也在入組過程中(NCT01853618)。
目前,關于PD-L1的表達PD-L1與PD-1單抗治療晚期HCC療效的影響尚無定論。在CheckMate-040研究中,174例延長期的受試者采用DAKO28-8免疫組化平臺檢測了PD-L1表達,Cut-off 值界定為腫瘤細胞的PD-L1表達≥1%[6]。結果顯示陽性率為20%,而陽性表達者與陰性者的ORR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26%比19%)。在KEYNOTE 224研究中[7],采用DAKO22-C3免疫組化平臺,對52例受試者的標本進行了檢測,如果將陽性值界定也是PD-L1表達≥1%,陽性率為13%,而陽性者與陰性者的ORR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43%比22%,P=0.088);但是如前所述,如果將陽性定義CPS時[(TC+IC)/TC*100%],陽性率提高到42%,ORR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32%比20%,P=0.021)。在國人應用卡瑞利珠單抗單藥治療晚期HCC的Ⅱ期研究中[8],217例ITT受試者中,145例發(fā)生RECP(66.8%),所有RCEP為1級或2級,大多數(shù)受試者在首個治療周期發(fā)生RCEP(73.1%,106/145)。研究觀察到,RCEP的發(fā)生與臨床療效密切相關:發(fā)生與未發(fā)生RCEP受試者的PR率分別為18.9%比5.8%,SD率為37.1%比26.9%,均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提示RCEP可能是客觀療效的臨床預測指標。血清AFP水平對療效的預測作用有待考證。在聯(lián)合治療的Study 22研究[13]以及GO30140研究[10]中觀察到,幾乎所有獲得PR的受試者都伴隨AFP下降,并且這種趨勢持續(xù)存在。AFP水平升高的肝癌是否具有更強的免疫原性?是否更適合免疫聯(lián)合治療尚有待于大規(guī)模的臨床研究證實。
5.1肝毒性的大宗回顧性研究 2018年AASLD大會上,報道了一項大型回顧性隊列研究,5762例患者接受ICIs治療,僅1.7%(100例)發(fā)生中度(85例)或重度(15例)肝毒性。其中,29例為轉移性肝癌,7例為脂肪性肝病和1例為慢性HBV感染患者。平均輸注3次ICIs后發(fā)生肝毒性,從開始應用抗-CTLA-4、抗-PD-1/L1或聯(lián)合治療至發(fā)生肝毒性,平均間隔時間分別為57,85和56 d。發(fā)生肝毒性患者中,只有5例(5%)發(fā)生黃疸,包括2例重度肝毒性患者。與ICIs相關的其他不良反應包括皮膚、內分泌和肺部等[9]。為了明確如何預測、識別和管理ICIs肝毒性,期待后續(xù)進一步的研究報道。
5.2ICIs治療期間的病毒管理 CheckMate-040研究[6]和KEYNOTE-224研究[7]結果均顯示,ICIs單藥治療的ORR與病毒狀態(tài)無關,無論HBV抑或HCV感染,均可獲益。我國自主知識產權的SHR-1210研究過程中亦未觀察到HBV的復燃[8]。因為在這些臨床研究中,入組標準明確限制了HBV病毒拷貝數(shù),且要求全程抗病毒治療。從另一個側面分析,ICIs是否對病毒具有抑制作用值得求證?;A研究顯示,ICIs對慢性HIV、HBV和HCV感染都可能有一定的治療作用。美國學者應用PD-1單抗聯(lián)合ETV對自然感染嚙齒類動物的病毒控制的協(xié)同作用進行了考察(試驗組11例,對照組5例)[14]。ETV口服12周,第6周時聯(lián)合PD-1單抗,繼續(xù)ETV6周,觀察10周,評估抗病毒療效。結果發(fā)現(xiàn)sAg、eAg和病毒載量在聯(lián)合組不發(fā)生反彈或延遲發(fā)生,間接佐證了ICIs對病毒的治療作用。
5.3直接抗病毒藥物治療與HCV-HCC復發(fā)問題的再次考證 目前,據(jù)統(tǒng)計全球有1.3億~1.7億例HCV感染者,隨著干擾素、直接抗病毒藥物(DAA)的問世,丙型肝炎的治療取得了重大突破,超過90%患者可以獲得持續(xù)病毒學應答。2018年AASLD大會上,報道了一項探究抗病毒治療與預防肝癌復發(fā)相關的臨床試驗[9]。試驗招募了866例HCV陽性的肝癌患者,355例(40.99%)接受DAA治療,511例(59.01%)未接受DAA治療。接受治療組中148例(41.69%)復發(fā),而未接受治療組有300例(58.71%)復發(fā),因此表明采用DAA治療可以顯著降低與肝癌復發(fā)。歐洲近期的多中心研究同樣表明,對于能夠達到血清型清除的HCV患者DAAs可降低HCC的發(fā)生率的結論[15]。HBV相關HCC進行抗病毒治療已成為規(guī)范,同時,抗病毒治療對復發(fā)/轉移以及預后的影響已成為定論。但是DAA治療對HCV相關HCC的影響過去一直存在爭議,部分學者甚至認為DAA治療有相反的作用。因此,上述研究結果具有重要的價值,充分證明采用DAA治療對于HCV相關HCC的重要性。
HCC具有免疫原性,且處于免疫抑制狀態(tài),因此,免疫檢查點通路是重要的靶點,相關研究方興未艾。ICIs,尤其PD-1抗體治療晚期HCC,業(yè)已展現(xiàn)出良好的前景,已經獲得FDA批準二線治療,開啟了肝癌免疫治療的新時代。期待更多、更好的Ⅲ期臨床研究的數(shù)據(jù),以充分證實其有效性和安全性。目前已有的證據(jù)多集中在標準治療失敗的二線或以上,一線治療HCC的Ⅲ期臨床研究也在緊鑼密鼓地開展,結果值得期待。免疫相關性生物標記物尚不明確和缺乏一致性,從已有的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HCC的療效預測標志物有別于其他實體瘤。ICIs單藥治療的療效目前總體上不超過20%,迫切需要加強聯(lián)合應用模式的研究,包括與手術、放療、化療和靶向治療等,而這些都在積極地進一步研究之中。
在我國,HCC的發(fā)病率高,合并HBV和晚期患者比例高,具有高度異質性,診斷治療更為復雜,預后惡劣。因此,無論選擇何種免疫治療手段,都需要特別關注基礎肝病對于肝癌免疫治療全程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