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雪云
那天,我趴在媽媽耳邊輕聲地說:“媽,我再給你掏掏耳朵吧!”媽媽滿口答應(yīng),那幸福的笑容一下子把我?guī)Щ亓诵r候。
老屋里,我趴在媽媽腿上享受著掏耳朵。黑色發(fā)夾圓潤的一頭在耳朵里試探,一旦找到了獵物,媽媽便摁住它慢慢向外拽。直到一大塊黃色東西出來,我們才長舒一口氣。就連我不聽話煩躁的時候,媽媽也用掏耳勺讓我乖乖就范。她嗔怪道:“我看看耳朵是不是堵上了,這么不聽話?!闭f完就把我拉到一邊掏起耳朵來,順便種上一個個道理。同樣是掏耳朵,奶奶經(jīng)常拿一根火柴棍使勁掏,疼死了。我曾經(jīng)問媽媽,為什么她掏的耳朵不疼。媽媽捏著我的小耳朵說:“因為你是媽的大寶貝啊?!?/p>
媽媽說她的細(xì)心成就了她的溫柔,更讓她多次被評為優(yōu)秀工作者。媽媽是一名會計,經(jīng)她手的賬目清清楚楚,從來沒有出錯過??墒怯幸惶欤瑡寢審膯挝换貋?,情緒很低落。爸爸急忙去問:“怎么啦?”媽媽捂著臉,喃喃地說:“今天手又抖了,我把賬弄錯了?!蔽衣犕?,上前哄她給我掏耳朵。媽媽拗不過我,勉強(qiáng)拿著鋁制的耳勺給我掏了起來。突然,耳勺劃了最里面的耳膜,一陣疼痛襲來。“啊”我大叫一聲。“寶貝,對不起,來,讓媽看看。”可是不斷抽動的手指讓媽媽只好作罷。
后來,媽媽的手抽動得更厲害了,領(lǐng)導(dǎo)不得不給她換了崗位。爸爸帶媽媽跑了好幾個醫(yī)院,醫(yī)生說只能吃藥控制,如果自己在家練習(xí)一些精細(xì)動作會有助于恢復(fù)。于是,每天吃過晚飯,媽媽就坐在桌子旁穿扣子。細(xì)線穿過一個個扣眼兒,看似簡單實際很難。不一會兒,媽媽額頭上就滲出小汗珠。我勸媽媽休息一下,她就像沒聽到,擦一把汗又繼續(xù)。此外,媽媽還夾過豆子,扔過小紙球。每次練習(xí),媽媽都認(rèn)真對待,不打折扣。慢慢地,媽媽的手不抖了。領(lǐng)導(dǎo)請媽媽回原來的崗位了,媽媽又哼著小曲兒上下班了。
望著精神抖擻的媽媽,我由衷地佩服。好幾次,我讓媽媽給我掏耳朵,她都拒絕。上大學(xué)后,我多次摸著發(fā)癢的耳朵想媽媽。
一次放假回家,媽媽帶我看老照片講起我小時候的事。我求媽媽再給我掏耳朵,媽媽指著自己的老花鏡直搖頭。架不住我的央求,媽媽只好妥協(xié)。她拿著一枚銀耳勺在耳朵里左碰碰,右探探,那熟悉的沙沙聲就是母愛的聲音啊!
掏完耳朵,我順勢躺在她身邊。溫情如風(fēng),吹去了我的煩惱,吹來了媽媽的衰老。我工作后兩年媽媽略顯耳背了,每次說話都要喊出來才行。望著媽媽的背影,我也想給她掏耳朵。
一次外出,在商場里我買了一枚金耳勺?;氐郊?,我忍不住要媽媽躺在沙發(fā)上,掖起她的頭發(fā),捏住耳廓,給她掏起來。媽媽安靜地閉上了眼睛,享受著我的服務(wù)。掏完耳朵,媽媽欣慰地說:“真舒服!”“那當(dāng)然,我用秘密武器練習(xí)好幾次了,喏……”說著,我把金耳勺遞給了媽媽。燈光下,媽媽摩挲著它,笑了。我上前摟住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以后,它就是你的專屬了。”
從那以后,我經(jīng)常給媽媽掏耳朵。暖陽照著我們的笑容,交織出平凡的幸福。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