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汛
關于“盜影事件”的卷宗,一直被深鎖在A城警局四樓的機密檔案柜里,從未對大眾公布過。原因是這案子過于匪夷所思,公布只會引起大眾的恐慌。
案子最初是先后有五人來報案,說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不見了。平日里幾乎感覺不到存在的影子,一旦失去,人們就像失去了最重要的同伴那般魂不守舍,無心工作學習。案情令人難以置信,但看到陽光下受害人腳下只剩一點點的影子殘余,警方最終還是成立了機密專案組。
專案組核心由警隊經(jīng)驗豐富的蒙隊長和幾位擔當顧問的科學家組成??茖W家們分析了殘余影子的斷面后,得出結論,罪犯是利用凸透鏡聚焦光線的原理來切割影子的。蒙隊長研究了幾位受害人的生活規(guī)律和作息時間,發(fā)現(xiàn)他們都去過廣場花園,并在那里的長椅上休息過。他最終鎖定了負責打掃花園的青年清潔工,因為只有他能光明正大地接近被害人,暗中切割影子。
年輕的清潔工自幼喪母,一年前他的父親也病死了,隨著調(diào)查的進行,青年身上的嫌疑越來越大了。警方還從青年的家中搜出一塊半個月前買的放大鏡,購買的日期也和案發(fā)時間對得上,符合“兇器”的條件。
在警方出示的證據(jù)和蒙隊長強大的心理攻勢下,青年最終承認割離了那些人的影子,但對于作案動機和所盜影子的去向,他卻保持了沉默。
案子陷入僵局。經(jīng)過蒙隊長和顧問團的討論,確定了下一步的方案。
在一個陽光普照的午后,蒙隊長讓青年坐在室外的一把椅子上,用那個放大鏡聚焦陽光,像燒電焊一般開始切割青年的影子。這么做是源于科學家們的理論:影隨身動,青年的影子一定也知道他把盜來的影子藏在何處,雖然無法開口,但既然同為影子,應該會帶警方去救出它的同類。在切割的過程中,青年不停地哭叫,好像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但蒙隊長沒有停手,切割影子時人不會有任何感覺,這應該是青年假裝的。
被切割下來的影子從青年的腳下脫離,顫巍巍地貼在地上移動,一步一步前行的樣子,就像有一個透明人在它上方緩步行走。蒙隊長和警員們遠遠看著這一幕奇景,跟著影子走過幾條街巷,來到一個倉庫門口。砸開門鎖后,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蕩蕩,警員們很失望,蒙隊長卻笑了。他叫人關上門,在一片漆黑中打開了倉庫的大燈。燈光照射下,墻壁上、門背后、天花板上,無主的影子們一個個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像受到驚嚇的人一般瑟瑟發(fā)抖,有的還躲到了人背后。
征詢過科學家們的意見后,蒙隊長召集受害人們挨個兒站在倉庫門口,他們各自的影子就自動靠過來,幾秒鐘的工夫,影子們就重新連接到了原主人的腳下。事情原本進展順利,但其中一個受害人接收完影子后突然暈倒在地。調(diào)查后才知道,他在半年前被確診為肺癌晚期,將不久于人世。這引起了蒙隊長的注意,他把五個受害人都盤查一遍后發(fā)現(xiàn),這些人不是得了絕癥就是有自殺傾向。事件的走向從這里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所有人都連接上自己的影子后,關倉庫的警員卻發(fā)現(xiàn)門背后還躲著一個影子!受害人是五個,倉庫里卻有六個影子!難道還有其他未浮出水面的受害人?但是警方早已排查過,存在未知受害人的可能性極小。
除非……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
看到蜷縮在倉庫外墻上給他們帶路的影子,蒙隊長恍然大悟,他吩咐警員把青年帶來,同樣讓他站到倉庫門口。青年掙扎反抗著,多名警員協(xié)力才把他按在門框邊。令人驚訝的事情發(fā)生了:倉庫里最后的影子自動連接到了青年的腳底下,原來,這才是青年自己的影子!
那此刻待在倉庫外帶路的影子又是誰的?
“那是他已故父親的影子,從影子的步態(tài)上也反映了這一點?!泵申犻L對部下解釋道。但是新的疑問又產(chǎn)生了:這么說青年的父親才是首位受害人?青年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放大鏡是青年半個月前才買的,他的父親卻死于一年前,那最初他用的“兇器”是什么?
正在人們議論紛紛的時候,青年父親的影子開始走動起來。影子蹣跚著,迎著陽光朝空地上走去,開始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暗淡。
被按住的青年大聲哭叫起來:“你們放開我!我什么壞事也沒做!我只是把將死之人的影子切割、收集起來,等他們故去后,我會再把影子連接到他們的親友身上,讓他們在這世上保留僅有的一部分。是他們的親友知道我有這個本事,拜托我這么做的!”
警察們放手了。掙脫束縛的青年跑向正在離去的影子,他跪在地上用手去抓地面,想把影子留下,但一切都是徒勞,青年父親的影子最終像滲入地面的水跡那般消失不見了。
青年哭喊著,用顫抖的雙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眼鏡,捧在胸前淚流不止。
蒙隊長感到非常羞愧,他把目光轉(zhuǎn)向他的部下們。最初的“兇器”,已經(jīng)不用再找了。
選自《故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