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
宋英宗治平年間,經(jīng)學術界大佬歐陽修舉薦,劉貢父獲任館閣???。館閣乃清水衙門,薪水不是很高,也不配“公車”,為方便上下班,劉貢父自掏腰包買了一匹很便宜的騍馬(雌馬)代步。
騍馬其實不太適合代步,因為膽子太小,容易受驚狂奔或踢人。于是同僚取笑他,“你就不怕它踢人嗎?”劉貢父說:“買幅青布系在馬屁股上就行了?!蓖耪f:“這就更詭異了?!眲⒇暩刚f:“我剛來上班,只能買這么一匹馬,誰知你們老嘲笑我,我只能這樣堵你們的嘴了。”
由此可見,北宋絕大多數(shù)官員不能享受配備“公車”的待遇。你若不想辛苦走路上下班,只能自掏腰包買匹“私家馬”。有些官員可能買不起像樣的“私家馬”,又不想像劉貢父這樣買匹騍馬充數(shù),那怎么辦?可以坐“出租馬”?!稏|京夢華錄》中載,開封市民出門習慣租馬代步,一次租金只需100文錢左右,即便半夜也能租到。
宋仁宗時,開封府軍巡院有個叫孫良孺的法官,平日喜歡裝窮,出門公干都是坐“出租馬”。一次,他押死囚赴刑場,居然還是坐“出租馬”。馬夫問:“官人準備去哪兒?”孫良孺說:“刑場?!瘪R夫又問:“還回來嗎?”聽到的人忍不住哄堂大笑。
宋代宰執(zhí)級別的高官才配有專用的官馬(武臣另當別論,中高層武臣均配官馬三匹以上),相當于“專車”;還配有馬夫,相當于專職“司機”;工資清單上還有“馬芻粟”一項,相當于“燃油補貼”。王旦當宰相時,一名馬夫為他效力五年,工作期滿,前來辭行,王旦驚訝地說:“我怎不認識你?”等馬夫轉(zhuǎn)身離去,王旦看著他的背影,感到非常熟悉,這才恍然想起,忙叫住馬夫,問:“汝乃某人乎?”然后贈給馬夫非常豐厚的禮物。
原來王旦平日只見馬夫之背而從未見其面,由此可以猜出,王旦坐的馬車與用的馬夫都是政府分配的,不大可能是他雇傭的,否則怎么可能“未嘗視其面”?
宰相一旦退休,即取消“公車待遇”,比如名相富弼、王安石致仕后,都是自己買了頭小毛驢。富弼有次騎驢郊游,遇上一個小官巡檢,對方的馬前卒吆喝著要富弼下驢讓道。富弼也不計較,默默鞭驢走開。要是富弼坐在掛著宰相牌子的豪華“公車”上,小官敢如此放肆?
宰相機構的公務員(胥吏),雖行政級別不高,但因公務繁忙、工作性質(zhì)重要,也可乘坐“公車”。
或許有人會問:古人不是都坐轎嗎?其實北宋士大夫很少坐轎,通常只是女性、新娘與年邁之人才坐轎。
王旦有次下班回家,被一個書生堵在半路大罵。罵著罵著,書生將手中的書本擲過來,正中王旦的腦袋??梢钥闯觯醯┫掳嗖]坐轎,否則那本書不可能砸中他的腦袋。王旦也真大度,交代左右侍衛(wèi)不要為難那書生,放他離開。
王安石辭去宰相之位后隱居金陵,出入騎驢。親朋好友念他年事漸高,勸他坐轎,他正色道:“自古王公雖不道,未嘗敢以人代畜也?!?/p>
王安石的政敵司馬光也不喜歡坐轎,而是坐馬車出門,且不用隨從張開傘蓋,自己舉著一把扇子遮太陽。朋友程頤說:“司馬公出門連個跟隨的差人都沒,太低調(diào),百姓不知您是司馬大人,怕不大方便?!彼抉R光說:“某惟求人不識耳?!?/p>
程頤有次與兩位官員游蜀道,山路崎嶇難行,作陪的官員提出坐轎,他堅決反對,說:“某不忍乘,分明以人代畜。若疾病及泥濘,則不得已也?!碑敃r士大夫多以坐轎為恥,認為不合人道。有些士大夫因病弱年邁,不得已要坐轎,也是再三推辭。
如果宋朝官員因公出遠門,有沒有“公車”接送?景祐三年(1036年),歐陽修被貶為夷陵縣令,從京師到夷陵有水、陸兩途,陸路近些,水路遠些,但歐陽修家中沒有良馬,只好合近求遠,雇船走水路。
宋朝設有發(fā)達的遞鋪與驛站系統(tǒng),遞鋪負責快馬傳遞,驛站負責公務接待。根據(jù)制度,官員若因公出差,可向樞密院、戶部或地方的轉(zhuǎn)運司申請一份“走馬頭子”和一份“驛券”——憑“走馬頭子”可以調(diào)用驛站與遞鋪的官馬,憑“驛券”可在各地驛站免費食宿。
誰添鬢邊一抹香
清·《什平署臉譜》局部
夏日時節(jié),南方人常將新鮮的茉莉、玉蘭做成這種造型叫賣,簪在頭上俏麗別致,很像古代女子戴的花圍。
但宋朝政府對遞鋪官馬與驛站食宿的管理甚嚴,只有緊急辦公或赴任才可動用。歐陽修被貶到夷陵當個小小的縣令,并不是什么重大、急切的事,當然動用不了遞鋪與驛站的資源,只能自己雇船。
如果官員擅自動用遞鋪與驛站的官馬呢?按宋朝法律:詐乘驛馬,判流刑;未取得憑證而擅乘驛馬,判徒刑一年;私借驛馬,杖一百,若驛馬借出五天,即判徒刑一年。宋真宗年間,荊湖北路轉(zhuǎn)運使梅詢擅自將驛馬借與廣州知州邵曄的兒子,以便他趕往廣州看望病危的父親,導致驛馬累死于途中。梅詢用心雖善,怎奈觸犯了驛馬制度,只能領受降職的處分。
清·《仕女圖》局部
這款花圍用的是蘭花,頗有細密、柔軟之美。此外,丁香、梔子等好看又好聞的花卉也常用于花圍,特別適合走清新路線的森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