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中最廣為人知的是二戰(zhàn)期間領導自由法國運動,之后出任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第一任總統(tǒng)的夏爾·戴高樂。戴高樂被法國人稱為“戴高樂將軍”。更多人認為,他是法蘭西貢獻給世界的一位偉人。
雖然在法國貴族歷史中沒有記載,但戴高樂將軍的祖父稱,戴高樂家族源于一個古老的中世紀貴族家庭。到了15世紀,一位名叫梅西爾·戴高樂的家族成員曾帶領人馬在諾曼底地區(qū)抵抗英國軍隊,他麾下的部隊被稱為“戴高樂連”。16世紀時,法國國王查理九世授予家族成員加斯帕爾·戴高樂騎士勛章,這枚榮譽勛章用來獎勵在戰(zhàn)爭中立下功勛的法國公民。法國大革命爆發(fā)時,家族另一位祖先讓·巴普蒂斯特·菲利普·戴高樂擔任巴黎法院律師。其后,他到拿破侖大軍的郵政部門任職,并升任高官,成為法國新貴族。他的兒子便是戴高樂將軍的祖父朱利安·戴高樂。
1835年,朱利安與約瑟芬·馬約締結婚姻,這在當時是一樁有趣的婚事。一方面,它打破了傳統(tǒng)階級觀念,是一個貴族家庭與一個資產階級家庭結為姻親;另一方面,這也是史學家和作家結為眷屬。朱利安是研究巴黎歷史的學者、中世紀文字專家。馬約則是才華超群的女性作家,這在19世紀的法國極為罕見。至今,她的著作在法國國立圖書館的目錄中仍占有8頁。
這對文史學家夫婦育有3個兒子。長子夏爾繼承浪漫主義歷史學家的傳統(tǒng),寫了一部關于19世紀凱爾特人的著作,甚至夢想建立全世界的凱爾特人聯(lián)盟。次子朱爾是杰出的昆蟲學家,著有《法國膜翅目總目》,書中收進了5000種胡蜂和蜜蜂。老三亨利便是戴高樂將軍的父親,他選定了軍人作為自己的職業(yè)。
1890年,戴高樂將軍出生在這個軍人家庭。他還有三個兄弟和一個姐姐,父親沿襲家族傳統(tǒng),從小對幾個孩子嚴格教育,恥辱與光榮、信念與宗教、國家與民族交替成為一家人餐桌上談論的話題。與他的兄弟姐妹相比,小戴高樂更有獨立意識,更富有想象力,更有抱負。家人們曾在回憶錄里寫道,所有的游戲,無論是智力游戲還是體力游戲,無論是玩錫兵大戰(zhàn)還是捉迷藏,都是由他來組織和指揮。
戴高樂曾在晚年的回憶錄里寫道:“父親是個有見解、有學問、思想正統(tǒng)、視法蘭西尊嚴高于一切的人?!?908年,18歲的戴高樂決定要成為像父親一樣的軍官。1909年,戴高樂被法國圣希爾軍校錄取。3年后,戴高樂畢業(yè),考試成績名列第十三,得到的評語是:“未來的優(yōu)秀軍官”。
1912年,戴高樂被派到著名的第33步兵團任少尉,后參與一戰(zhàn),第一次經歷戰(zhàn)火的洗禮。1916年3月,在法國對德國的戰(zhàn)役中,戴高樂受傷被俘,被囚于德國南部地區(qū)的戰(zhàn)俘營。
當時被俘虜的法國人有40多萬,很多人暗自慶幸能借此遠離戰(zhàn)爭和硝煙,戴高樂卻不愿聽從命運的擺布,他全身心沉迷于“越獄計劃”。用他自己的話說,自己是“屢教不改的一根筋”。他在監(jiān)獄里公開搞了許多講座,有關于歷史專題的、軍事指揮的、德國文化的,暗地里卻辦了一所真正的“越獄學?!?。他的兒子菲利普回憶,討厭干手工活的戴高樂在獄中變成了另一個人。他仿造鑰匙,把軍服染成老百姓衣服的顏色,偽造通行證,拆墻磚,鋸欄桿。
有一次,戴高樂鋸斷了監(jiān)獄窗戶的鐵條,用繩子滑出去,重新染了衣服顏色,粘了假胡須,換上德國平民的打扮,從容地跟哨兵們道了晚安,在他們眼皮底下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戴高樂老年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仍然會浮現(xiàn)出笑容,“我們不但獲得了自由,還耍了敵人。”但不幸的是,有人看到他從窗戶滑下去后將他告發(fā),結果戴高樂在火車里被捕。
這樣的逃亡經歷共有五次。在監(jiān)獄的兩年零八個月里,戴高樂沒有一天放棄過逃出去的念頭,直到1918年11月11日停戰(zhàn),才得以重獲自由。之后,戴高樂作為志愿者在波蘭執(zhí)行軍事任務,其后又回到法國,1937年擢升為上校。
1939年,希特勒摁下戰(zhàn)爭按鈕,毫無戒備的法軍一觸即潰,法國政府宣布停戰(zhàn)。而戴高樂則唱起反調,他通過英國廣播公司發(fā)表了著名的6·18講話:“我是戴高樂……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法國抵抗的烈火不能熄滅,也決不會熄滅!”二戰(zhàn)期間,戴高樂在對外關系中凡涉及法國利益的問題上,都表現(xiàn)出“高大的強硬者形象”。他號召國土遭淪陷的法國人民團結起來,堅決抗擊納粹德國的侵略,被稱為著名的“自由法國”運動。1944年6月,盟軍登陸諾曼底。8月,巴黎解放,戴高樂率領“自由法國”部隊隨同盟軍向巴黎挺進,并以法國臨時政府的名義接受德國軍隊投降書。
家族基因為戴高樂將軍的一生定下了濃烈的民族主義基調。戰(zhàn)后,戴高樂主政法國期間,堅持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維護法國的大國地位,反對美國霸權,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等,形成了“戴高樂主義”,這也成為現(xiàn)代法國的精神支柱。難怪法國前總統(tǒng)蓬皮杜在宣布戴高樂死去的時候,這樣嘆息:“戴高樂死了,法國變成了寡婦?!?/p>
在法國人心中,戴高樂甚至戴高樂家族都是為法蘭西而生的人。有兩張照片讓人感慨頗深。一張拍攝時間為二戰(zhàn)期間某一年法國國慶節(jié),法國民眾圍在無名將士碑周圍,沉浸在悲哀中,照片上寫著:戴高樂,我們聽到你的話了,我們在等待你。另一張是被路人獻滿鮮花的墳墓,里面沉睡著戴高樂的母親。戴高樂發(fā)表6·18講話時,她激動地說道:“他是我的兒子啊!”一個月以后她便去世了。德軍禁止在她的墓碑上刻名字,只是簡單地在上面編了個號碼。但整個戰(zhàn)爭期間,前往她墓地獻花的人從未間斷過。
在法國科隆貝雙教堂村有一棟二層小樓,曾是戴高樂將軍與夫人的居住場所之一。他們還為其取名為“拉布瓦瑟里”。
至今,“拉布瓦瑟里”仍歸戴高樂家族所有。這座有14個房間的鄉(xiāng)間別墅坐落在廣闊的田野中,空氣清新,景色宜人。走進盤滿爬山虎的靜謐二層小樓,每個房間的陳設仍保持著當年戴高樂時期的樣子。屋子里沒有奢華的裝飾品,但陳列著眾多各國友人贈送的珍貴禮品。房間的線條硬朗清晰,幾乎見不到雕花、刺繡或畫作,但仍能從柔軟的地毯和保養(yǎng)得當的沙發(fā)上看出主人流露出的感情。
位于房屋拐角處的六邊形房間,是戴高樂當年的辦公室。從房間明亮的大窗向外望去,是一片平坦的田野,田野的盡頭是一片法國典型的小灌木叢,藍天上朵朵白云緩緩飄過。據介紹,這是整棟房子風景最優(yōu)美,也是戴高樂最愛的地方。
這棟小樓還承載著戴高樂將軍與女兒的記憶。戴高樂的小女兒安娜·戴高樂患有唐氏綜合癥,先天智力障礙。每到假期,戴高樂將軍夫婦便帶著安娜來此休養(yǎng)。直至1948年,20歲的安娜因患肺炎,在這里離世,死在了父親的懷里。舉辦葬禮的時候,戴高樂說了一句感人至深的話語:“現(xiàn)在,她和別人一樣了?!?/p>
安娜去世前后,戴高樂發(fā)起法蘭西人民聯(lián)盟。1958年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成立,戴高樂當選為共和國總統(tǒng)。1969年,他辭去總統(tǒng)一職,帶著夫人伊馮娜重新回到拉布瓦瑟里生活。1970年,戴高樂在這里去世,葬在了女兒安娜身邊。
除小女兒安娜,戴高樂將軍夫婦還生育了兩個孩子。大女兒伊麗莎白嫁給了戴高樂信賴的副官德布瓦西厄。兒子菲利普·戴高樂是一名軍人,言談舉止與父親極為相似。1940年,19歲的菲利普入伍成為海軍士兵,40年的軍旅生涯里,他身經百戰(zhàn),直至1980年,在海軍總監(jiān)崗位上卸任,此后,又進入政界任職至2006年。
菲利普·戴高樂夫婦共生育了4個兒子,大兒子夏爾·戴高樂(與戴高樂將軍重名)是一名商業(yè)律師,次子伊夫·戴高樂自國家行政學院畢業(yè)后,成為世界能源巨頭法國蘇伊士集團的秘書長。2014年,習近平主席訪問法國,在巴黎參觀戴高樂基金會,見到了戴高樂將軍次子伊夫。伊夫身高約1.9米,言談謙遜,全無頑固子弟做派。據說,戴高樂姓氏的人都遺傳了家族的高個子,大都從事與家族一脈相承的工作,比如公務員、律師……
戴高樂將軍的侄子貝爾納·戴高樂年逾九旬,身體硬朗、精神矍鑠。1964年,法國與中國正式建交時,貝爾納受戴高樂任命來到北京,曾受到毛主席的接見。
回憶起半個世紀前與毛主席的見面,年過九旬的貝爾納·戴高樂仍舊非常激動:“當時《人民日報》上登了這么大一幅照片呢?!彼贿呎f一邊用手比劃著。他說當年自己謹言慎行,“國家大事,不可亂來”。但最后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問:“我能把我們的談話報告給戴高樂將軍嗎?”毛主席說:“這就是我讓你來的原因。”
戴高樂家族中的這份中國情緣持續(xù)到了戴高樂將軍的第四代。貝爾納的兒子海謐·戴高樂也來到中國發(fā)展,在一家律師事務所的上海辦事處任職。海謐·戴高樂的兒子與一位北京女孩喜結良緣,還生下了一位中法混血的小戴高樂。
如今,戴高樂家族在法國的分支不多,如果遇到叫戴高樂的法國人,多多少少能同戴高樂將軍搭上親戚關系。但他們處事低調,從不謀求特權,這一點迥異于其他政治世家或豪門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