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熹
關鍵詞用益物權 一般規(guī)定 優(yōu)勢 缺陷
隨著“法治中國”“建設社會主義法制國家”等政策的不斷推進和落實,我國的立法漸趨完善,部門法種類漸趨多樣。在本世紀初期,我國制定了民法典編纂的“兩步走”戰(zhàn)略:第一步是制訂出《民法總則》,第二步則是在2020年完成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部民法典的編訂工作,這個與中國法治化進程的推進和法典化完備有著密切聯(lián)系的事件,如今正一步步得以實現(xiàn)。
2017年10月1日,《民法總則》正式實施,標志著民法典編纂的第一步已經順利完成。2018年9月,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對外公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分則(草案)》,這又進一步說明了我國民法典編纂事業(yè)正順利推進,并受到黨和有關機構及社會各界人士的高度重視。筆者在拿到草案時,對其中的條文進行了思考與研究,最終決定以物權編第三分編。用益物權第十章一般規(guī)定當中的條文為例而對民法典草案做一個局部的分析,希望能為草案的完善和我國民法典的編纂、制定盡一點微薄之力。
根據(jù)草案,物權編第十章內容如下:
第118條:用益物權人對他人所有的不動產或者動產,依法享有占有、使用和收益的權利。
第119條:國家所有或者國家所有由集體使用以及法律規(guī)定屬于集體所有的自然資源,組織、個人可以依法占有、使用和收益。
第120條:國家實行自然資源有償使用制度,但法律另有規(guī)定的除外。
第121條:用益物權人行使權利,應當遵守法律有關保護和合理開發(fā)利用資源的規(guī)定。所有權人不得干涉用益物權人行使權利。
第122條:因不動產或者動產被征收、征用致使用益物權消滅或者影響用益物權行使的,用益物權人有權依照本法第三十九條、第四十一條的規(guī)定獲得相應補償。
第123條:依法取得的海域使用權受法律保護。
第124條:依法取得的探礦權、采礦權、取水權和使用水域、灘涂從事養(yǎng)殖、捕撈的權利受法律保護。
本章規(guī)定與現(xiàn)行的《物權法》相比,變動不大,但其中所具有的獨特優(yōu)勢以及不足之處卻是筆者關心的。誠然,一個國家的部門法制定與這個國家的社會現(xiàn)狀、經濟發(fā)展以及國民素質等有很大的關系,但筆者認為,若是在法典編纂工作當中片面地把它當作是制定法律的唯一準則,則會不利于與時俱進,甚至可能脫節(jié)于社會。為此,筆者將在下文中重點論述該章對應條文的優(yōu)勢與缺陷。
第一,縱觀《德國民法典》《日本民法典》以及我國臺灣地區(qū)的相關立法,我國不論是原先的《物權法》,還是現(xiàn)今公布的草案,在物權下對應各種具體物權編和章節(jié),總要將“一般規(guī)定”獨立設為一章,這一做法,相當于各章及各種物權所對應的“通則”部分,既起到了對物權編“一般規(guī)定”。的補充作用,又可以將具體各類物權的特征突顯出來,便于民眾閱讀。此外,這樣規(guī)定,有利于法律結構的完善性,因為相應的制度,總是要講究一個完整性,而我國使用其他國家較少使用的“用益物權”概念,并且一開始就規(guī)定了一般的準則和概念等,筆者認為,這是較德日等國家立法體例上的進步,因為它們的相關立法并沒有實現(xiàn)統(tǒng)一,反而分散開來,不利于立法體系的完善。
第二,我國在用益物權的一般規(guī)定中注重資源利用和環(huán)境保護,并因此對一些國家所有的資源使用進行了限制。如果允許對這些資源無節(jié)制地開發(fā)和利用,長期為了收益而不顧長遠利益,時間一久,資源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種種跡象表明,如果不對用益物權人的權利進行適當?shù)叵拗疲渌袷轮黧w的合法權益最終也會受到不法侵害。因而,筆者認為,我國物權編中類似于該章的規(guī)定實際上既與《民法總則》中“綠色”原則相適應,而且也與我國“可持續(xù)發(fā)展”、“建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的政策相銜接。既相對于部分國家的相關立法具有先進性,也體現(xiàn)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制度和體系的獨特性。
第三,面對一些在我國還未曾出現(xiàn)但某些發(fā)達國家和地區(qū)已經出現(xiàn)了的法律制度,立法者在經過深思熟慮后,為其預留了空間。譬如草案物權編纂第十章第一百一十八條仍然將用益物權客體規(guī)定為不動產或動產,盡管在草案制定前,面對用益物權的客體范圍,曾出現(xiàn)過以下幾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面對物權法定原則的規(guī)定,應當慎重對待動產作為用益物權的客體,要么承認,要么不承認。另一種觀點認為,《物權法》所規(guī)定的用益物權與準用益物權均系以不動產即土地為客體而予以設立,并不存在以動產為客體而設立用益物權的情形。因而,此種觀點認為,用益物權客體理當僅限于不動產,將動產的利用關系交由債法調整。然而,筆者認為,結合國際上的民法制度來看,冒然將“動產”從用益物權的客體范圍中刪去并不妥當。就第一種觀點來說,民法作為私法,應盡最大可能來保護民事主體的私權,不能說目前我國無對應的動產用益物權制度,就否認其存在的可能性。其次,另一種觀點主張將動產的利用關系歸債法調整也是不合適的。雖然,債法的某些條文適用相對于物權法的相關條文較為靈活,然而,筆者認為,既然德日等國家已經有完善的動產物權制度,就說明該制度在國際上已得到承認,且作為一種成熟而穩(wěn)定的制度存在下來。對此,筆者認為,草案對于該制度的規(guī)定是合理的,事物總是向前不斷進步和發(fā)展的,我們從來不能否認現(xiàn)階段沒有的事物將來也一定沒有,倒不如預留充足的空間,既能體現(xiàn)與時俱進的理念,又可以在以后有此制度時通過頒布“修正案”的形式加以完善,而且在相關的涉外案中為外國人適用中國民法找到依據(jù),減少國際司法摩擦,提升中國的國際形象。
第四,草案諸如第一百一十九條對部分概念的表述作了調整,進一步體現(xiàn)了“與時俱進”的原則。在此次草案修改中,立法者將許多條文中的“單位”改為“組織”,體現(xiàn)著用益物權乃至于整個物權主體范圍的擴大。依據(jù)常識,“單位”一詞對應在民法中主要是指“法人”,但是,就用益物權的屬性以及物權中體現(xiàn)著某些行政關系來看,物權中的主體不限于自然人和法人,非法人組織、國家、經濟管理主體以及其他組織,從它們所享有或被授予和行使的權力(利)上來看,它們理應同自然人、法人一樣,享有相關權利。而《物權法》相關條文直接引用“單位”這一概念,將其他組織盲目地排除在外,使人們很容易得出除“自然人、單位”外的其他組織不享有物權的結論。幸而,草案公布后,立法者們終于在意識到這種問題將會阻礙相應主體正常行使其權力(利)這樣的思想支配下,將“單位”這一概念換成了“組織”,從而賦予他們行使權力(利)的能力和法律依據(jù),保證他們今后可以運用法律來解決糾紛。
第一,部分條文規(guī)定較為模糊,容易讓人產生岐義。譬如仍然是草案第一百一十八條關于用益物權概念的規(guī)定,也正如筆者前述的那樣,它為動產用益物權制度的規(guī)定預留了空間。然而,它對用益物權概念的界定,卻不能不使人產生這樣的疑問:好像用益物權人在取得用益物權后,直接就享有占有、使用和收益的權利,而筆者對此不敢茍同。民法教科書對用益物權的界定時提到了這樣一個特征:用益物權以占有為前提,從而獲得使用和收益的權利,那么,反觀用益物權的法條規(guī)定,卻找不出一個條文來對它以占有為前提這一基本甚至是起決定性作用的特征加以說明,而這種岐義,會使用益物權人在行使權利時沒有敬畏之心,不利于其履行相應的義務,也不利于對所有人合法權益的保護。因而,應當將這一點作為“注意規(guī)定”加入到法條當中,引起用益物權人的注意。
第二,部分條文在表述中存有缺陷,盡管立法者的主觀目的在于保障相應主體正當行使自己的權利且不受他人的不法侵害,然而,當立法者在將這樣的條文制定出來后,如果行使權利的主體是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相關法律法規(guī),更談不上對民法的思想有著深刻的理解,那么,一旦他對法律條文解讀錯誤,就會行使自己認為理應當然而實際上卻損害所有權人的利益。譬如第一百二十條的規(guī)定:“……所有權人不得干涉用益物權人行使權利。”可究竟是什么樣的權利,它是正當?shù)倪€是不正當?shù)??是利于所有權人與用益物權人實現(xiàn)雙贏還是會對用益物權人帶來無盡的利益?誠然,立法者在制定條文時總要注重條文的簡潔,總是不想讓群眾嫌麻煩,而是讓群眾深感便利。也許會有人認為筆者上述的思索實屬多慮,沒有必要。然而,我們不能期望任何群眾都能像法律人士一樣,對法所蘊含的精神、本質,條文所對應出的內涵精髓,進行深刻的把握,不能期望他們能自己區(qū)分任何所謂的正當與不正當、是與非等,故而,筆者認為,類似于上例的法律條文應盡可能地體現(xiàn)出民法中的“權利本位”屬性。
第三,部分擬制的條文缺乏與之相應的制度、法規(guī)的聯(lián)系,易使主體產生一系列的困惑,不能從根本上維護主體的權利。譬如草案第一百二十二條的規(guī)定就是典型的類推適用,它規(guī)定了用益物權人在面臨國家行政等機關的征收征用而使用益物權消滅的,有僅依照草案第三十九條、第四十一條的規(guī)定獲得相應補償。然而,當一個確實因行政等機關的征收、征用而使得用益物權消滅的用益物權人依照該條文規(guī)定去看第三十九條、第四十一條的規(guī)定時,他會發(fā)現(xiàn)第三十九條、第四十一條這兩條都只是類似于一般規(guī)定的規(guī)定,它們并沒有與與之相關的國家補償制度建立聯(lián)系,條文中甚至連“可適用與之相關的行政法規(guī)”這樣的字句都沒有!誠然,當事人在不知所措時,完全可以咨詢律師或請其為訴訟代理人與其一道應訴,但是,如果我們允許法律條文作適用依據(jù)不明或有缺漏的規(guī)定,那就是將當事人權利的維護交由法官來裁斷。而相應的法官不見得在審理案件的那一刻就能聯(lián)想到相關的制度法規(guī),這樣一來,既不利于保護當事人的合法利益,也會使相應配套的行政法規(guī)在施行中“大打折扣”,總歸不利于法治的健全。
第四,部分條文的規(guī)定過于簡易,雖然達到筆者在前部分論述的“注意規(guī)定”的效果,但不能具體從哪些方面來保護用益物權主體的合法權益。譬如草案第一百二十三條、第一百二十四條已經對一些經特許或特批而取得的權利進行保護,但具體如何保護以及依照何種法律規(guī)定進行保護,都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這樣一來,這兩個條文又存在相應的立法空白,因為一個具體的條文除了要表述清楚之外,它還應該做到的就應是規(guī)定的全面與完備,只有這樣,在真正適用它來解決糾紛時才能發(fā)揮其應有的作用。
總之,任何時期的法律條文都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它們總是因為出現(xiàn)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指引著人們對其不斷深入思考。當然,我們并不否定該草案關于“用益物權的一般規(guī)定”這一章所煥發(fā)出的獨特優(yōu)勢,希望我們繼往開來,不斷完善草案的規(guī)定和內容,在民法典真正頒布的那一天彰顯其獨特魅力,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中獨放異彩,在世界的法律大家園中獨樹一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