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膩老干媽
二零零四年秋,楓火敗,蟋蟀入床下,鄰居家弟弟穿著小熊背帶褲,從兩扇門中間探進未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二零零四年秋,天高云淡,淋瀝的小雨敲打屋檐。弟弟站在門外沖我喊:“小姐姐,再不出門就遲到啦!”說完就轉身跑開。我急匆匆撂下飯碗,一陣急追猛趕。
二零零四年秋,小腳丫踏過青石板。道路濕滑,我第一次牽住了弟弟的手。
那年我六歲,弟弟四歲。這便是故事的開始了。往后的十未年里,弟弟一直像個跟屁蟲伴隨我左右。
二零零八年春,我扶著小樹苗,弟弟趴在地上把土壓實,額頭上的汗珠落入土里。他抬起頭對我笑:“小姐姐,等這棵樹長大了開了花,就可以做桂花糕了?!碑嬅嬷忭懫鸬氖敲餍谴疅摹侗本g迎你》:“我家種著萬年青,開放一段奇跡……”弟弟拍了拍手上的土起身,又拍拍小樹苗,“你要快點長大哦。”
二零一二年,世界末日的傳言沸沸揚揚。弟弟站在門口等我上學,藍色牛仔褲白色鴨舌帽?!澳┤盏轿粗澳氵€有沒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我問他?!跋肟纯茨愦┥匣榧喖奕说哪?。”
二零一五年夏,弟弟站在晚風里,已經有了少年初長成的硬朗模樣?!斑?,給你?!闭f著便遞給我一瓶螢火蟲。蟬嗚在那一刻消翳,晚風也溫柔。我接過瓶子禮貌地道謝,裙裾掃過他的小腿,心里想的卻是隔壁班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同學。
二零一六年春,弟弟抖落一樹桃花。他就站在樹下,眼帶笑意:“幸得識你桃花面,從此阡陌多暖春?!蔽冶阋材7铝主煊竦臉幼樱傺b嗔怒:“就知道用些淫詞艷語羞辱我?!鞭D身才看到他耳朵上漾開一抹紅霞。
有人迎上前未,問我們,帥哥美女要不要買紅繩?把你們的名字寫在上面,就可以長長久久。
我笑笑說,這是我弟弟,余光卻瞄到他掏錢的手僵在口袋里。那天在餛飩攤上吃著餛飩,弟弟借口上廁所,買了紅繩,從上到下密密麻麻都寫著我的名字。
你看,我其實都知道。
那天傍晚,我們遇到了賣棉花糖的老爺爺。我讓老爺爺給弟弟卷了很大一朵棉花糖。
“將離!”弟弟突然叫我。我問他有何事,他卻只是撓撓頭對我說,你看,晚霞多美。
我們吃著手里的云彩,看著天上的云彩。那一刻,我覺得天邊的云彩很近,手里的云彩卻很遠。
那么多年過去了,我也早已分不清,對他是友情,親情,還是錯過的愛情。
只是會在那么一個瞬間,或許在和朋友吃飯,或許在和男朋友逛街,電光石火間想起一些事,想起我說“你永遠是我弟弟”時心中掠過的一絲不坦蕩,想起那一年很藍的天,雨水洗刷過的屋檐。還有大門的另一邊,“再不走就遲到啦?!彼吨ぷ哟舐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