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彬

1

院落，因為埋怨我

坍塌了

院里的小路

一直躺倒做夢

兀自長了幾根野草

三月，三月的桃花

把一枝伸到院外

遙望我一夜

花瓣卻落回院里

院子上的云

眷顧了我?guī)状?/p>

飄到遠處

不再給我下雨

一生，如果只做一件事

就是在原地等你

種滿院青菜

栽滿墻藤蔓

喂一只寂寞的狗

放一根通天的炊煙

你若來，會驚起滿院的雛鴿

你若不來，院門永遠敞開

2

院墻外的榆樹盼望我

一半枯死，

一半舉著榆錢

我離開時的老鼠已經(jīng)衰老

拱手作揖后

遁入巢穴

曾經(jīng)拓下的腳印

深埋在地下

一直沒有發(fā)芽

風(fēng)，知道我的歸期

一夜把沙土培到墻外

墊高我的視野

出發(fā)時芳草芬菲

回來時蒼野迷離

出發(fā)時云蒸霞蔚

回來時風(fēng)高月黑

出發(fā)時白馬少年

回來時瘦駒老叟

一生，一生只做了兩件事

就是遠行和歸來

把帆揚起在碼頭

把夢遺留在驛站

腳步揚起塵土

手指劃過雨弦

3

你答應(yīng)，在雪落之前

看望我一次

鋤，匍匐了一年

站起來斜倚在門前

掃帚，寫了一天行書

黃昏，點了一點

麻雀們集在一起

數(shù)昨夜的風(fēng)

揚起多少沙粒

一生只寫過一份情書

就是給你

從那一年的第一天

泡最釅的茶

涼了，倒了，斟滿

點最亮的燈

滅了，暗了，撥捻

研最濃的墨

急了，緩了，停了

寫最工整的小楷

藏鋒，運筆，滴水

地，干凈到哪里雪會落在哪里

云，彌漫在哪里你會映在哪里

你若留下，雪片紛紛覆蓋

你若離開，眼淚絲絲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