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政昇, 鄭國璋, 肖 杰
(山西師范大學 地理科學學院, 山西 臨汾 041004)
元代建筑在中國建筑史中處于一個較為獨特的地位,上承“法式”建筑體系,下啟“則例”建筑體系,既繼承了宋代的混合式作法,又形成了自身獨特的大木作結構和營造手法,打破傳統(tǒng)建筑營造制度,實現(xiàn)了中國古代建筑體系新的探索[1]。長期以來社會上習慣都將宋代和元代建筑統(tǒng)稱為“宋元建筑”,但一直以來重點都在宋代建筑及《營造法式》的研究上,對元代建筑則乏人問津[2]。
元代古建筑留存量以山西省為最多,但對山西省元代建筑的專項研究并不多,張馭寰[3]較為系統(tǒng)地總結了山西省元代建筑的大木結構特點,但涉及廣勝寺的兩座建筑由于測繪數(shù)據(jù)不足而并不詳盡;柴澤俊[4]對廣勝寺建筑結構及保護修繕進行了初步研究。本文通過對廣勝寺元代建筑在梁架結構、大木結構特征、斗拱形制、大木構件等方面進行系統(tǒng)分析,探討廣勝寺元代建筑的營造特點、歷史地位及其歷史文化價值。
廣勝寺位于山西省洪洞縣城東北15 km的霍山南麓,始建于東漢建和元年(147年),稱阿育王塔院,又名俱盧舍寺。唐大歷四年(769年),唐代宗李豫敇賜“大歷廣勝之寺”,簡稱“廣勝寺”。元代毀于地震,震后于至大元年(1308年)重建,明代正德、嘉靖年間(1515—1527年)在上寺增建琉璃飛虹塔,始成今日規(guī)模[5]。廣勝寺分為上寺、下寺、水神廟三部分,是山西省僅存兩處元代大型古建筑群中地方做法的代表,其布局也極有特點[6]。上寺以琉璃飛虹塔為中心,以甬道溝通各殿,是唐宋時期佛寺建筑的典型布局形式;下寺由山門、前殿-彌陀殿、東西兩側清時增建的鐘鼓樓、后殿-大雄寶殿組成,開始出現(xiàn)明清時期的布局特征;水神廟則以方形平面的明應王殿為布局中心,結合山門戲臺、儀門及兩側的廂房組成二進院落,體現(xiàn)了元代的寺院布局形式[7]。整個建筑群中,元代建筑基本概況如表1,本文主要以表中五座元代建筑為研究對象。
表1 廣勝寺現(xiàn)存元代建筑列表
張馭寰將元代的建筑體系分為兩個大的系統(tǒng):傳統(tǒng)式與大額式[1]。傳統(tǒng)式即指元代的梁架體系繼承宋金“法式”做法,仿照宋制制材與營建,在細部特征上盡量與“法式”保持一致,屬于官式建筑手法,以永樂宮建筑為代表。大額構件早在《營造法式》中就有記載,分為內額與檐額,但現(xiàn)存宋代建筑中并無實例,元代在繼承傳統(tǒng)梁架結構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性的運用大額這一獨特的建筑構件承擔梁架,靈活運用各種營造手法,做到節(jié)省材料與擴大殿內面積的統(tǒng)一,是我國古建史上一次創(chuàng)新性的發(fā)展[8]。廣勝寺建筑的大木構架如下:
圖1 廣勝上寺彌陀殿剖面圖
(2)毗盧殿:梁架如圖2[9]所示,六架椽四椽袱前后對乳袱用四柱,前后槽大額式做法。唯一的廡殿頂建筑,等級最高。殿內四根金柱,金柱高于檐柱,用乳袱連接。金柱柱頭置櫨斗,單斗直替承綽幕枋延長大額,枋上承通長的前(后)槽大額,構成梁架的承重基礎。大額上承兩榀梁架,四椽袱趴置在前后大額上,袱兩端置下平槫,栿上置合短柱承接平梁,平梁兩端承上平槫,梁上置合蜀柱、丁華林抹頜拱承脊槫,蜀柱同樣很高,兩側用叉手托丁華林固定,并用襻間鏈接兩蜀柱。蜀柱穿過平梁,底端踩在四椽袱上,十分獨特。在兩次間中央的大額上橫向置兩道趴梁,用挑幹將其與山面柱頭斗拱相連,斜梁后尾托短柱,置散斗承山面脊槫。槫下出一斜材插進蜀柱中,加強聯(lián)結。毗盧殿梁架的另一顯著特點是多用抹角梁。稍間兩相鄰柱頭鋪作間置一條大抹角梁,梁頭插入柱頭鋪作內,壓在斜梁上,老角梁后尾搭與抹角梁,角梁后尾托起第一圈梁枋。下平槫交角處,置小抹角梁,上接續(xù)角梁。上平槫交角處又置小抹角梁,上承由戧。各立面構件都用襻間聯(lián)結。由于毗盧殿使用了大額式架構,減去了次間金柱,因而兩榀梁架內收了次間面闊的1/2,造成正脊極短且不推山,僅與明間同廣的奇特造型。
圖2 廣勝上寺毗盧殿剖面圖
(3)下寺山門:圖3[10]為山門梁架結構,四架椽屋,通檐卻用三柱,單檐歇山頂,傳統(tǒng)式梁架結構,前后腰檐部位有垂花雨搭,但其出檐較上檐短,甚是罕見。四椽栿置于前后檐柱柱頭鋪作內,直接挑出。當心間另立兩根金柱,與兩山中柱構成中柱一列,柱頭施闌額與普拍枋聯(lián)系整列中柱,即“平材立枋”之制。金柱柱頭施重拱,縱橫出兩跳華拱,進深向兩跳,第一跳施翼型拱,第二跳承替木托于四椽袱下皮,并用羅漢枋聯(lián)結;面闊方向兩跳偷心,第二跳施散斗托月梁式額枋聯(lián)結兩金柱。由圖4可見山面中柱柱頭鋪作承丁栿,后尾搭在四椽袱上,四椽栿兩端置坨墩,上置大平梁,壓住丁栿后尾。大平梁兩端承平槫,中置一高兩低三根蜀柱,中間蜀柱加丁華林抹頜拱承脊槫,兩側蜀柱承實拍拱托縱向枋材,并將叉手分為兩截。簡言之,將中心兩椽分為兩部分,多加了一組縱向構件。轉角處施抹角梁,伸入兩側柱頭鋪作,承接角梁后尾。角梁后尾托山面趴梁,并承山面平槫,丁栿腰部也置短柱承托山面平槫中部。山面平槫中部再立蜀柱,托脊槫,各蜀柱間用襻間隔閃相連,各構件縱向多用羅漢枋聯(lián)結。總而言之,山門建筑結構甚為奇特,四椽栿通檐卻用兩金柱,形似分心斗底槽,但中柱間不安門,而在前后檐當心間開格扇;平梁上的支撐構件一分為二,多用一組。應是后代修繕時改變了元代當心間設板門的做法,并在大平梁上增加了一組構件所致。腰檐的垂花雨搭在殿內梁架中幾乎沒有刻意的結構設計,只依附于檐柱做出垂花吊柱,應亦為后世修繕時添加。
圖3 廣勝下寺山門剖面圖 圖4 廣勝下寺山門梁架
(4)大雄寶殿:單檐懸山頂,四椽栿前后對乳袱用四柱,前后槽大額。圖5[10]為大雄寶殿剖面圖,面闊七間的主殿用低等級的懸山頂極為少見,可能是由于下寺原為上寺的旁院,因而兩主殿無論體量大小,皆用懸山頂[9]。前金柱上疊加施用兩條通長11.5 m的大額,氣勢雄偉。后金柱上由當心間金柱向山面柱頭橫置兩條大額,下用綽幕枋連接兩明間金柱與次間山面柱。前后兩槽大額上置櫨斗,橫出兩跳承中平槫,乳袱腰上置小駝峰承剳牽,上置替木托下平槫,駝峰間用枋木相連。明間乳袱、剳牽用直材、其余用彎材。乳袱、剳牽后尾伸入額上斗拱,剳牽后尾托四椽袱下皮。大額上置各榀梁架,額上斗拱托四椽栿,栿頭刻椀置中平槫。四椽袱上置合短柱承平梁,平梁兩端承上平槫,梁上置合蜀柱、丁華林抹頜拱承脊槫,用叉手、托腳加強支撐。短柱間都用襻間聯(lián)結。山面處中柱不落地,山柱與角柱用抱頭梁相連,抱頭梁上置駝峰承下平槫及槫枋出際,其上置剳牽,后尾插入額上斗拱抵四椽栿下皮。
圖5 廣勝下寺大雄寶殿剖面圖
(5)明應王殿:重檐歇山頂,周身出廊,梁架如圖6[11]所示,殿身為六架椽屋通檐用三柱。殿身施通檐六椽栿,至前后檐柱頭鋪作,做耍頭出檐,其上負通長繳背。后槽用兩根金柱,與山面檐柱間普拍枋與闌額“平材立枋”。普拍枋上施兩跳鋪作,第二跳華拱做 頭壓跳”承六椽栿下皮,橫向兩跳承正心枋,里外兩拽都用羅漢枋連接。兩金柱鋪作間施一補間鋪作,并出60°斜拱兩縫,拱材都做45°斜面拱,結構意義不大,因其正好位于明應王神龕之上,裝飾意味明顯。后槽次間亦施兩跳補間鋪作,外拽瓜拱為實拍拱,縱向出兩跳華拱承耍頭。六椽栿上承四椽栿、平梁,但六椽栿與四椽栿間置一橫材,前端伸至前(后)檐望板,后尾搭在丁栿上。前槽去掉兩金柱,前后槽山面檐柱鋪作出丁栿,后尾搭在六椽栿上。丁栿腰部加合短柱承山面檐槫,其上置椽、踏腳木、草架柱,構成山面構架。轉角處用抹角梁,角梁后尾搭在丁栿之上,上壓四椽栿。下檐做法一致,由副階檐柱柱頭出副階乳袱插入檐柱,尾部置合短柱承下檐脊槫,栿頭承下檐撩檐槫,并出斜栿上抵下檐脊槫。
圖6 明應王殿剖面圖
元代建筑的傳統(tǒng)式梁架結構中,完全繼承了唐宋以來的梁架做法,并在此基礎上進行了一些減柱探索,但總體變化不大。而大額式梁架結構的運用,則使減柱法、移柱法、斜梁與挑斡法成為了可能,進而使此類手法成為了元代建筑的典型特征。
(1)彌陀殿:平面柱網(wǎng)為雙槽,前后檐5間,梁栿3間。全殿本應用8根金柱,但實際僅用4根,減去4根次間金柱。并用移柱法,將明間金柱向兩側移至次間中央,省去了兩根金柱及兩縫梁架,后槽金柱包進佛臺背后的山墻中。通過減柱移柱,擴大了明間的空間面積,而結構依然穩(wěn)固。
(2)毗盧殿:平面為雙槽,前后檐5間,梁栿3間。減柱手法同彌陀殿,但移柱距離較小,約為彌陀殿金柱的1/2。
(3)下寺山門:分心槽平面,前后檐、面闊均3間,屬傳統(tǒng)式結構,未用移柱減柱手法。雖用分心槽布局,但中柱與檐柱等高,與前后檐柱同施斗拱承托四椽袱。分心槽中柱做法歷代都有變化,最早《營造法式》做法是將中柱抵在平梁下皮。建于遼代的獨樂寺山門,其中柱則與前后檐柱等高,同樣在柱頭施鋪作承于四椽袱下皮,中柱設板門。明代智化寺山門中柱則直抵脊博下。而同時代建于元初的平遙太平興國觀龍虎殿其中柱則圖法式相同,承鋪作抵在平梁下皮,同樣是當心間中柱設板門。由此可見,下寺山門做法應與遼代相同,這也印證了后世修繕改變當初原有布局的推斷。
(4)大雄寶殿:平面柱網(wǎng)雙槽,前后檐7間,梁栿7間。殿內本應用12根金柱,但實際僅用6根,前槽兩根,后槽四根,前槽兩稍間金柱為后世所加。明間兩排金柱對縫,兩稍間后槽金柱則移至稍間中部。由此,殿內空間豁然。兩山面中柱不落地,亦減去。
(5)明應王殿:平面柱網(wǎng)為殿身5間副階周匝身內單槽,殿身面闊3間,進深3間,本應用4根金柱,減去前槽兩根金柱,檐柱未減。擴大前槽面積,但未移柱。
廣勝寺五座元代建筑構架參數(shù)及面闊與進深的關系如表2[9-11]所示,可見其比例并無明顯的規(guī)律性,除去方形的明應王殿,由1.04到1.72,彌陀殿面闊5間,進深4間,其平面卻近似方形,而下寺大雄寶殿則達到了1.72的高值,說明元代建筑在結構的靈活設計下,通面闊和通進深之比并無定值,有著較為自由的平面布局方式。
表2 廣勝寺現(xiàn)存元代建筑構架參數(shù)一覽表 mm
元代殿堂屋頂趨于平緩,與明清有著顯著區(qū)別。宋代總體來說1∶4~1∶3的舉高是普遍的。元代與宋代舉高相近,平緩的屋頂是元代建筑的特點之一[3]。平均來看都在三分舉一與四分舉一之間,與宋代相近。明代的絕大多數(shù)建筑屋頂舉高均有進一步加大的趨勢,舉高大于或者等于三分舉一[12]。而廣勝寺建筑體現(xiàn)出了較為明顯的舉高變化,上寺兩座建筑舉高較高,達到了元代建筑最高的1∶2.8。而下寺建筑則相對相對較為平緩,大雄寶殿與明應王殿的舉架則為較為平緩的1∶3.2,體現(xiàn)了這一時期舉架制度的過渡趨勢。
廣勝寺的拱柱比同樣處于過渡時期,除去下寺山門與明應王殿,拱柱比在1∶5左右,相比明清斗拱1∶10的比例,仍是碩大雄渾,形制古樸。檐柱依舊采取側腳與生起的做法,相比晉南地區(qū)留存的宋代建筑而言,側腳和生起的程度已顯著減弱,但相比寺內明清建筑而言,表現(xiàn)得較為明顯。在當心間與檐柱的關系上,只有明應王殿遵循了宋《營造法式》中“柱高不越間廣”的原則。在屋頂?shù)脑O計上,歇山頂居多,毗盧殿廡殿頂形制獨特,大雄寶殿體量雄大而用懸山頂,山門用垂花雨搭營造出重檐的效果,都是廣勝寺元代建筑的獨特之處。
由于內柱鋪作之前已有論述,本節(jié)只探討外檐鋪作。
(1)彌陀殿:由圖7可見鋪作特寫,為柱頭用五鋪作雙下昂后轉雙抄,上承斜趴梁,出頭垂直截割做耍頭,里拽瓜拱加云紋雕飾,第二跳為云紋拱,與梁栿相接做絞栿拱,并有耍頭后尾出第三跳者。昂嘴做琴面昂,較為纖細。前后檐明間用補間兩朵,次間為一朵。補間鋪作形制相同,但耍頭為螞蚱頭,耍頭上承斜梁前端,耍頭及襯方頭后尾做菊花頭層層托起斜梁后尾,其上置小斗、實柏拱承下平槫。兩山不用補間,柱頭鋪作雙抄無昂,柱頭鋪作里拽托丁栿。轉角鋪作置兩枚附角斗,正側兩面相同,45°斜出一縫昂,雙下昂加一道由昂,里拽多用云紋拱,同補間里拽托角梁。
圖7 廣勝上寺彌陀殿外檐鋪作
圖8 廣勝上寺毗盧殿內檐鋪作
(2)毗盧殿:前后檐明間用補間兩朵,次間為一朵,柱頭、補間為五鋪作雙下昂,兩山面每間用補間一朵,為五鋪作單抄單昂。圖8為內檐鋪作,柱頭鋪作兩下昂皆為假昂,耍頭上承乳袱,做襯枋頭垂直截割挑出,上承隨槫枋和撩檐槫,里拽兩跳托起斜梁,第二跳橫設異形拱。補間鋪作華拱做假昂,下昂則為真昂,里拽六鋪作出三跳華拱,二、三跳皆為異形拱,共同托起昂尾,挑在下平槫下,第三跳上用靴契填塞。山面柱頭鋪作出大腳式挑幹,挑幹做襯方頭伸出,垂直截割。轉角鋪作正側面同檐柱柱頭鋪作,45°斜出一縫昂,雙下昂加由昂一道,第二層角昂相交處,左右增設一縫下昂、耍頭,令栱成把臂廂栱。昂嘴皆做琴面昂,斗拱形制甚是獨特。
(3)下寺山門:分為腰檐鋪作與上檐鋪作,腰檐柱頭和補間斗栱皆為單抄四鋪作,令栱為翼型拱,上置替木承撩檐槫,正心只有一道泥道拱,承柱頭枋。腰檐柱都做八角吊柱,用短梁依附于檐柱。上檐為五鋪作雙下昂,里拽兩跳,第一跳柱頭施云型拱,補間為翼型拱,第二跳羅漢枋相連。每間都施補間一朵,斗口直承素枋,柱頭耍頭則承梁栿。山面中柱柱頭鋪作耍頭后尾伸至中柱柱頭鋪作,并出45°斜拱,以承抹角梁。轉角鋪作形制相同,角縫出雙下昂與由昂,令栱成把臂廂栱第二層角昂兩側再出下昂、耍頭一縫。
(4)大雄寶殿:僅有柱頭鋪作而無補間鋪作,七開間大殿用懸山頂且無補間,甚是少見。前檐斗拱為五鋪作單抄單昂,乳袱做襯枋頭挑出檐外,令拱施替木承撩檐槫,羅漢枋間加蓋斗板。里拽出兩跳偷心,施異形拱,耍頭上承乳袱。后檐鋪作僅出一跳華拱承乳袱挑出,里拽一跳施異形拱。
(5)明應王殿:圖9為明應王殿外檐鋪作(下檐與上檐),下檐明間置補間鋪作一朵,次間、盡間不置補間。上檐明間置兩朵補間斗栱,次間一朵。下檐鋪作為四鋪作單昂,副階柱頭鋪作承副階乳袱出頭,栿頭置撩檐槫。山面補間則用耍頭承撩檐槫。轉角鋪作則在角縫出一昂與由昂。明間補間出45°斜拱,里拽承兩道素枋插入檐柱,裝飾性極強。上層檐為五鋪作雙下昂,前后檐明間柱頭鋪作承六椽栿,做耍頭挑出,繳背做襯方頭。前后檐明間補間鋪作形制相同,第二跳施異形拱,襯方頭里轉出一跳,承山面前槽補間的通長素枋。山面鋪作同為五鋪作雙下昂,前槽補間鋪作耍頭后尾轉通長素枋。山面明間前檐柱頭鋪作耍頭后尾承丁栿,而明間兩補間鋪作耍頭后尾則承一根素枋,該素枋搭在前后槽丁栿上,中間立短柱承枋,托山面檐椽。山面明間后槽檐柱柱頭鋪作的殿內部分出45°斜拱,跳頭承接后槽金柱柱頭鋪作的羅漢枋。轉角鋪作兩側同制,角縫出雙下昂與由昂,令栱做把臂廂栱相交,第二層角昂兩側出下昂、耍頭一縫。綜觀明應王殿鋪作,上下層檐斗拱形制不同,柱列不對縫,且無太多結構聯(lián)系,故而柴俊澤先生將下層檐斷為后世重修[4]。其斗拱形制雖同,但每處斗拱隨所在位置及構件又做出相應變化,以配合內部梁架結構設計。明應王殿大木結構及斗拱設計精巧絕妙,凸顯歷史價值之高。然而,長期以來對明應王殿元代壁畫的研究如汗牛充棟,其結構價值卻一直被忽視。正如梁思成先生在1935年發(fā)表的《晉汾古建筑預查紀略》中所慨嘆:“國人只知藏經(jīng)之可貴,而不知廣勝寺建筑之珍奇”。如今,人們卻“只知水神廟壁畫之可貴,而不知明應王殿建筑之珍奇”,因此亟待對明應王殿的建筑結構進行系統(tǒng)研究。
圖9 明應王殿外檐鋪作
元代獨特建筑結構的形成,伴隨著相關重要構件的出現(xiàn)或演變,最重要的大額構件前文已述,大額式構架的成熟,有賴于以下幾個構件。
柱的形制僅有圓柱一種,略有收分,相較于早期建筑而言,柱形細長,柱徑與柱高的比值為1∶10左右,已接近于明清柱式。在柱礎的形制方面,皆用元代極為普遍的素面覆盆柱礎,但上寺與下寺建筑柱礎仍有細微差別。上寺柱礎雖為覆盆柱礎,但彌陀殿當心間前槽金柱柱礎用剔地起突的手法雕飾花草紋與獅子,毗盧殿金柱覆盆柱礎上陰刻螺旋線條以為飾。而下寺及明應王殿柱礎則都為素面覆盆,凸顯出上寺更高的地位。
這是大額式構架中幾乎必有的一個構件,位于大額之下,或與大額通長,或只用于大額與柱頭相交、大額間相交的位置,用以承擔大額,減小大額與柱頭交點處產(chǎn)生的剪力,由于大額所承載的重量遠大于傳統(tǒng)式結構中額枋的重量,因而可以認為綽幕枋是替木的加強變形。也是明清時期普遍施用雀替的前身。綽幕枋下的蟬肚紋也在明清時期演變?yōu)槿柑尕S富的裝飾變形。綽幕枋這一構件在晉東南及河南部分地區(qū)的明代建筑的額枋下,依然可以見到殘留樣式。
是因大額結構而產(chǎn)生的特殊做法,張馭寰先生將其分為四類:純粹的斜梁、杠桿斜梁、斜乳袱及托腳斜梁[3]。在廣勝寺元代建筑中,主要體現(xiàn)為以下三種:
(1)純粹的斜梁:下寺山門及明應王殿山面丁栿,兩端高低斜置,承擔山面荷載。
(2)杠桿斜梁:使用極為普遍,是廣勝寺杠桿結構的主要承擔構件,梁的前端位于鋪作耍頭之上,或插入耍頭,或做耍頭向外挑出,后尾斜向上承托起內部梁架,利用杠桿結構配合大額,并在減柱、移柱做法中有著重要作用。
(3)斜乳袱:毗盧殿、下寺后殿前后檐,連接檐柱與椽栿或檐柱與金柱。
相當于斜梁的一種變形,廣勝寺僅見于毗盧殿山面柱頭鋪作,為大腳式挑幹,在耍頭上做襯方頭挑出,后尾立蜀柱承托山面平槫。毗盧殿檐面用真昂而山面用挑幹,應是對真昂的簡化做法。
元代梁栿用料隨意,制作粗糙,多用彎材,做襯方頭出檐時端頭多垂直截割為切幾頭。梁栿直接出檐并垂直截割,通檐梁栿多做耍頭出檐。丁栿多做耍頭出檐,大多斜置,后尾擔在梁栿上。剳牽用于連接,前端多在乳袱腰上,皆為彎材,用材較細。平梁加工都很精細,有的平梁上施通長繳背以增加強度,是后世拼合梁的前身。蜀柱較高,上寺兩殿蜀柱極高,因而脊槫鋪作中常用襻間相連,隔間相閃,有的襻間穿駝峰相連。
廣勝寺各殿闌額與普拍枋用材大致相同,截面都呈“T”型,普拍枋較寬,都出頭。明應王殿闌額與普拍枋、彌陀殿普拍枋是垂直截割外,其余各殿普拍枋出頭做抹角或海棠線,闌額出頭做注意的是,一般闌額與普拍枋都用在外檐,但元代建筑也將闌額與普拍枋用于內柱,稱“平材立枋”。
(1)梁架結構:廣勝寺元代建筑的梁架結構多用前后槽大額法,而未用常見的前后檐大額法,彌陀殿還用四條大額形成井字形的承重體系。大額多用粗大的圓木,或通長或兩根相聯(lián),大雄寶殿則兩根疊置。大額選料隨意,未做精細修整,粗細不同,則在較低部位用墊板墊平,削高墊低,以承上部梁架。結構設計大膽而合理,充分運用杠桿原理,大量使用斜梁,體現(xiàn)了大額式構架與傳統(tǒng)式構架的完美結合。這體現(xiàn)了元代建筑在繼承宋金傳統(tǒng)的基礎上不斷進行靈活探索的鮮明特征。
(2)平面柱網(wǎng):減柱造與移柱造并用,盡可能的減少內部立柱,以擴大使用面積。大額構件的使用,一方面可以去掉影響殿內活動的立柱(往往是前槽);另一方面,也使得殿內金柱不必與每縫梁架或檐柱對齊,可以在大額下自由移動,使平面布局更為靈活自由,結合減柱法,使殿內金柱的受力結構更為合理,因此使用減柱手法的建筑其金柱往往較檐柱更為粗大。
(3)結構設計:體現(xiàn)出明顯的過渡性特征,宋金風格猶存,但也出現(xiàn)像明清比例過渡的變化趨勢。
(4)大木構件:為順應大額式架構而做出相應調整,裝飾意味加強,甚至出現(xiàn)了純裝飾性構件。元代斗拱正處于形制由大轉小、結構性轉裝飾性的過渡期。就尺度而言,相對宋金已然縮小,但仍大于明清甚多。就結構而言,斗拱的主要作用仍然是承挑出檐,但為了順應梁架變化,真昂與假昂并用。由于裝飾性要求的提高,元代斗拱裝飾意味增加,用材也更小,據(jù)山西省元代建筑的資料來看,用材標準多相當于“法式”的五、六、七等材[8]。這是由于梁架結構的變化,元代建筑梁袱頭多直接出檐,整個上部梁架重量由下層斗拱承擔,因此下層昂由前朝斜挑真昂變?yōu)槠匠龅募侔?,斗拱尺度顯著減小,這一結構發(fā)展到明清則完全成熟為挑尖梁頭的做法。
致謝:在論文的寫作過程中,得到了山西建筑職業(yè)技術學院建筑與藝術系羅雪同學的大力協(xié)助,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