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飛
年輕的許廣平第一次見到魯迅時,并沒有想過眼前這個身材矮小,頭發(fā)直豎,穿著打著補丁長衫的先生,會與自己的人生有什么瓜葛。
可是,魯迅一講課,許廣平就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只有身不由己仰慕的份了。這時的許廣平是紅玫瑰,熱烈果敢。面對魯迅,她不愿掩藏已生的情愫,而是沖鋒作戰(zhàn)。
許廣平給魯迅寫了信,在信里,她傾訴了自己對魯迅的仰慕以及內(nèi)心的苦悶。她問:“先生,有什么法子在苦藥中加點糖分?有糖分是否即絕對不苦?”魯迅連夜復(fù)信,談了很多有關(guān)學(xué)風(fēng)以及女師大風(fēng)潮的事。關(guān)于“加糖”的問題,魯迅說:“苦茶加‘糖,其苦之量如故,只是聊勝于無‘糖,但這糖就不容易找到,我不知道在哪里,只好交白卷了?!?/p>
魯迅在信里,稱呼許廣平為“廣平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面對這樣的女子,魯迅先生也被軟化了。他給許廣平寫情書,每每夜深寫就,卻等不到第二日清晨,連夜翻墻出去投遞。閉上眼睛想象一下,這個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斗士,夜半時分翻墻寄情書時該是怎樣一番景象?
后來,他們同居了。對于同居,許廣平的看法出人意料,她說:“我們以為兩性生活,是除了當(dāng)事人之外,沒有任何方面可以束縛,而彼此間在情投意合,以同志一樣相待,相親相敬,互相信任,就不必要有任何俗套。我們不是一切的舊禮教都要打破嗎?所以,假使彼此間某一方面不滿意,絕不需要爭吵,也用不著法律解決,我自己是準(zhǔn)備著始終能自立謀生的,如果遇到?jīng)]有同住在一起的必要,那么馬上各走各的路……”這樣的愛情態(tài)度,即使放在現(xiàn)在,也依然辛辣、誘人。
許廣平不在乎與魯迅只是同居關(guān)系,甚至忍受了相當(dāng)長時間的地下情侶的身份。在魯迅對外稱她只是自己的助手時,她并不介意。直到許廣平懷孕,魯迅再也離不開她了。
可是,能經(jīng)得起平淡流年的愛情實在太少,他們也一樣。在蕭紅的筆下,許廣平的婚后生活非?,嵥椋鹤鲲垼瑤Ш⒆?,幫著抄寫稿子,打毛衣。在魯迅深夜寫作時,她則在一邊躺下睡了,之所以早睡,是因為第二天要早起忙家務(wù)。
蕭紅與許廣平在花園里照相。由于洗的次數(shù)太多,許廣平旗袍上的紐扣都掉了,只好讓蕭紅站在她面前遮擋,省下的錢都印了書和畫。
許廣平忽略著自己,魯迅也忽略著許廣平?;榍?,魯迅還帶著她去杭州度假。在婚后,這樣的日子幾乎沒有。魯迅連公園也懶得帶她去。當(dāng)魯迅的心情無法平復(fù)時,他只會在半夜躺在冰涼的陽臺地板上,從未想過讓許廣平分擔(dān)。
魯迅與許廣平共度十年,創(chuàng)作量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許廣平的世界都給了魯迅,寧愿失去自己。魯迅過世后,許廣平除了撫養(yǎng)孩子,還解決了朱安與魯迅母親的部分經(jīng)濟問題。
許廣平無論是魯迅的紅玫瑰還是白玫瑰,都深深愛著魯迅,所以也從未計較過自己的付出。這樣的愛,開始時很璀璨,只是到后來,就變得太平淡了。
(摘自《旗袍與名媛》東方出版社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