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 云,孫鵑娟(1.廊坊師范學院 心理系,河北 廊坊 065000;2.中國人民大學 社會與人口學院,北京 100872;.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fā)展研究中心老年學研究所,北京 100872)
中國家庭結(jié)構正經(jīng)歷著深刻的變遷,家庭結(jié)構的快速變化給家庭養(yǎng)老功能帶來了巨大的挑戰(zhàn),雖然家庭養(yǎng)老功能漸漸被弱化,但多數(shù)老年人的生活照顧和情感交流仍需在家庭內(nèi)部實現(xiàn)(楊菊華,何炤華,2014)[1]。老年人所承受的生活壓力增加,加之孤獨感和空虛感的增加以及衰老導致機體功能的下降或疾病的發(fā)生,更容易患抑郁癥。心理健康的有效衡量指標是抑郁癥狀,其包括情緒低落、興奮性下降、愉快感缺乏、精神運動遲緩等情緒性癥狀和食欲下降、失眠等軀體性表現(xiàn)。抑郁癥狀在老年人群體中是比較常見的現(xiàn)象。WHO研究報告顯示:約20%的60歲以上的老年人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癥狀,約有5%的老年人滿足臨床診斷的標準。
老年人的晚年大多數(shù)以家庭生活為主,那么,家庭結(jié)構以及與家庭內(nèi)部成員之間的交流對老年人的抑郁癥狀有何影響?而老年人的居住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老年人的身體健康狀況,身體健康狀況較差的老年人更需要家人的日常陪伴和照料,不同身體健康狀況的老年人居住方式與家庭內(nèi)部代際支持對老年人抑郁的影響是否會有不同?為此,本研究采用2014年中國老年社會追蹤調(diào)查數(shù)據(jù)回答下列問題:我國老年人的居住方式對不同自理能力的老年人抑郁癥狀有何影響?家庭內(nèi)部的雙向代際支持對不同自理能力的老年人抑郁影響是否存在差異?
居住方式是老年人生活狀態(tài)與生活質(zhì)量的反映。什么樣的生活居住方式對老年人抑郁癥狀的影響有著重要的意義。據(jù)2006年的全國性調(diào)查數(shù)據(jù)顯示,不同居住方式的老年人中,農(nóng)村獨居老年人的抑郁癥狀最值得關注,其中14.3%為重度抑郁,生活在二代戶的老年人抑郁問題也較其他居住類型嚴重(伍小蘭,李晶,王莉莉,2010)[2]。
關于老年人居住方式對老年人抑郁的影響有兩類相關理論。一類是“家庭支持理論”, 認為與子女同住可以獲得經(jīng)濟支持和家務支持,降低老年人抑郁的可能性。與子女同住使老年人享受到更多的家務照料, 在經(jīng)濟和情感上的支持也更強, 心 理 健康
水平也越高(Kending, H., Akiko, H.L., 1992)[3]。在中國社會,多數(shù)相關研究發(fā)現(xiàn)與子女共同居住對老年人的健康和主觀幸福感有積極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與成年子女一起居住的老人相較于獨居老人心理更健康,發(fā)現(xiàn)與子女同住能緩解他們的抑郁癥狀(Li,L.W.,Zhang,J.,Liang,J.,2009[4]; Chen,F.,Shot,S.E.,2008[5];Wang et al,2009[6];焦開山,2014[7];靳永愛,周峰,翟振武,2017[8]),喪偶或配偶不在身邊的老人抑郁程度均較高(Qiang Ren, 2015)[9]。另一類是“ 家庭沖突理論”,認為與子女同住會增加老年人抑郁的可能性。家庭生活的矛盾可能降低家庭成員之間彼此交往獲得的益處,老年人與成年子女同住或只與孫子女同住可能是被迫選擇,增加抑郁的風險。共同居住可能會引發(fā)家庭成員之間的緊張關系,甚至是沖突或其他消極的交往形式,進而降低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對韓國60歲以上老年人研究表明,與配偶生活在一起是最常見的生活安排(46.3%),與配偶生活的女性和男性的抑郁癥狀發(fā)生率是最低的,無配偶生活在核心家庭和獨居的老年人有較高的抑郁癥狀(Dong Hoon Oh,Joon Hyuk Park, Hye Young Lee et al,2015)[10]。日本65—74歲老年人研究表明存在性別差異,無配偶與家人生活在一起的男性老年人抑郁水平高,而與配偶和家人一起生活的女性老年人表現(xiàn)出高水平的抑郁(Hiroyuki Kikuchi,Tomoko Takamiya,et al,2014)[11]。我國老年人由于共同居住而導致的缺乏隱私和代際矛盾會給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帶來消極影響(Yang et al,1992)[12]。
上述這些研究集中探討了不同居住方式對老年人抑郁的影響,并得出雙向的結(jié)論。
在中國家庭支持體系中,代際間的經(jīng)濟、家務和情感支持的轉(zhuǎn)移對老年人尤為重要, 老年人與子女之間存在雙向的代際支持,但是并非所有代際支持對老年人都是受益的。
關于老年人接受子女支持對老年人抑郁影響的研究,其結(jié)論存在差異。
一種觀點認為老年人接受子女支持會增加抑郁風險。老年人接受子女的支持會使老年人感到自己的衰老,對他人的依賴增強,接受子女支持的頻率和強度與老年人抑郁水平正相關(Dean et al, 1989)[13],并可能喪失代際間的互惠能力(Chen ,Silverstein, 2000)[14]。不能自理的老年人需要高強度的日常照料,子女在為老年人提供長期照料的狀態(tài)下會產(chǎn)生大量的負面情緒,容易導致代際間的沖突,老年人自我效能感下降、抑郁水平增高(Krause, Liang & Gu, 1998)[15],獲得子女支持的老年人生活滿意度較高(王萍,李樹茁,2011)[16]。另一種觀點與第一種觀點相反,認為老年人接受子女支持會降低老年人的抑郁風險。農(nóng)村老年人接受子女提供的經(jīng)濟支持、日常照料對其身心健康具有正向作用(陶裕春,申昱,2014)[17],農(nóng)村非空巢老年人接受子女的服務支持越多,抑郁水平越低(彭華茂,尹述飛,2010)[18],子女提供的經(jīng)濟支持滿足了農(nóng)村老年人健康和經(jīng)濟需求, 有助于心理健康水平的提升(Cong, Silverstein, 2008[19];張文娟,李樹茁,2005[20])。
目前,多數(shù)研究聚焦在逆向支持對老年人抑郁的影響上,而研究老年人給予子女支持對老年人抑郁的影響卻較少,已有的相關結(jié)果并不一致。
一種觀點認為老年人給予子女支持降低抑郁的風險。研究證實在老年期對子女或?qū)O輩提供支持不僅會增強老年人的自尊與獨立感,同時會提升其主觀幸福感,通過代際間互惠的經(jīng)濟交換加強老年人的自我效能感和公平感,從而改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Lee, 1988[21]; Cong, Silverstein, 2008[18])。沒有給予孫輩照顧的老年人有更高的孤獨感和抑郁風險(Feng-Jen Tsai1, Sandrine Motamed &André Rougemont, 2013)[22]。城市老年人給予子女的情感越多,抑郁水平越低(彭華茂,尹述飛,2010)[18],情感支持比器械支持和經(jīng)濟支持更能夠促進老年人的精神健康(Heller et al, 1991)[23]。另一種觀點認為老年人給予子女支持增加抑郁的風險。在中國農(nóng)村老年人在資源貧乏的狀況下, 若再給子女提供經(jīng)濟支持會造成過度索取,超過老年人的供給能力,不利于其健康和福利(Chen, Silverstein,2000)[14]。另有研究發(fā)現(xiàn)老年人給予子女日常照料強度過高會惡化他們的健康狀況(Liu et al, 1995)[24]。順向支持對我國老年人抑郁的影響不容忽視,需要進一步深入研究。
通過文獻梳理發(fā)現(xiàn)居住方式與代際支持對老年人的抑郁水平影響都存在不一致的結(jié)論,值得注意的是以往研究結(jié)果不一致的一個重要因素是各研究中的研究對象身體健康狀況存在差異。老年人的自理能力和生活質(zhì)量與抑郁癥狀存在顯著相關(Wada T.,I shine M.,Sakagami T.,et al,2004)[25]。老年人的身體健康水平可有效預測老年人的抑郁癥狀(唐丹,2010),身體健康水平較低、自理能力差的老年人抑郁水平較高(唐丹,姜凱迪,2015[26];李甲森,馬文軍,2017[27])?;诖耍狙芯坷?014年中國老年社會追蹤調(diào)查數(shù)據(jù),分別對能自理老年人和不能自理老年人的居住方式、代際支持對抑郁水平的影響進行分析。
采用中國老年社會追蹤調(diào)查(China Longitudinal Aging Social Survey,簡稱CLASS調(diào)查)數(shù)據(jù),該調(diào)查2014年開展了第一次全國范圍的基線調(diào)查,采用分層多階段的概率抽樣方法,調(diào)查對象為年滿60周歲的中國公民。調(diào)查范圍覆蓋全國29個省(區(qū)、市),共462個村/居委會。2014年CLASS調(diào)查共獲得11 511個老年人調(diào)查樣本。本研究刪除關鍵變量缺失的個案后,有效樣本8 246個。
1.因變量
抑郁癥狀。采用流調(diào)中心抑郁量表(CES-D)9個問題測量抑郁水平(Radloff,1977)[28],三項表示積極情緒(心情很好,過得很好,有很多樂趣),兩項表明消極情緒(孤獨,難過),兩項表明情感邊緣化(自己不中用了,沒事可做),兩項表明軀體癥狀(不想吃東西,睡眠不好)。參與者在過去一周經(jīng)歷的每一個癥狀的頻率為0(沒有),1(有時),或2(經(jīng)常)。1、4、9題反向計分后,總分表明抑郁水平,抑郁的得分范圍從0到18,得分越高,表明抑郁的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的內(nèi)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α系數(shù)為0.793。
2.自變量
本研究考察老年人居住方式、代際支持兩類自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
居住方式。將老年人居住方式劃分成六種類型:三代共同居住、二代共同居住、隔代居住、空巢、獨居與其他。本研究重點關注前五種居住方式的老年人在抑郁上的差異,“其他”類型不作重點分析。居住方式在問卷中通過“(包含您本人)請問您家現(xiàn)在與您常住(同吃同住)在一起的一共幾個人?”與“和您同吃同住的都是哪些人?”來進行測量。三代共同居住是指與孫子女或外孫子女共同居住,并與成年子女共同居住的老年人;二代共同居住是指與成年子女共同居住,但不與孫子女或外孫子女共同居住的老年人;隔代居住是指與孫子女或外孫子女共同居住,并與成年子女不同住的老年人;空巢是指僅與配偶或未婚伴侶共同居住的老年人;獨居是指沒有同住的人。
代際支持。家庭代際關系(簡稱“代際關系”)是指不同代位家庭成員之間所形成的經(jīng)濟支持、生活照料和情感交流關系。代際交換理論中指出代際交換是家庭不同代際成員之間的資源交換關系,亦稱為代際支持。代際支持劃分為三種類型:經(jīng)濟支持、生活照料和情感支持。代際支持的方向分為順向支持(父母對子女提供支持)和逆向支持(子女對父母的支持)。經(jīng)濟支持,即根據(jù)子女過去12個月收到與給予每一個孩子的總金額(取對數(shù))來衡量他們的財務轉(zhuǎn)移;生活照料,即根據(jù)過去12個月子女提供的家務支持與老年人給子女的家務支持來測量他們的生活照料情況;情感支持,即根據(jù)過去12個月老人與子女見面、電話的頻率,以及老人覺得與子女的感情親近程度來衡量他們的情感支持情況。
3.控制變量
老年人抑郁還受其個體特征與家庭特征的影響,本研究的控制變量有年齡,城鄉(xiāng),性別,婚姻狀況(有無配偶),受教育水平(不識字、小學、初中及以上),兒子數(shù),女兒數(shù),個人經(jīng)濟收入(取對數(shù)),自理水平(ADL>6為不能自理)。自評身體健康,變量的描述與編碼詳見表1。
表1 變量描述(N=8246)
續(xù)表1
變量類別平均數(shù)標準差變量性質(zhì)標簽控制變量兒子數(shù)1.451.004連續(xù)變量現(xiàn)健在的兒子數(shù)女兒數(shù)1.371.133連續(xù)變量現(xiàn)健在的女兒數(shù)個人收入取對數(shù)3.681.291連續(xù)變量被訪者個人年收入金額取對數(shù)自理能力0.050.225二分變量0=能自理,1=不能自理自變量 居住方式三代共居0.310.461分類變量兩代共居0.10 0.294 分類變量隔代居住0.07 0.248 分類變量獨居0.08 0.277 分類變量空巢0.41 0.492 分類變量其他0.04 0.189 分類變量代際支持接收的經(jīng)濟支持取對數(shù)2.911.311連續(xù)變量被訪者接受子女經(jīng)濟支持的金額取對數(shù)給予的經(jīng)濟支持取對數(shù)1.601.482連續(xù)變量被訪者給予子女經(jīng)濟支持的金額取對數(shù)接收的生活照料3.943.781連續(xù)變量數(shù)值越高表明被訪者接受子女生活照料的頻率越高給予的生活照料1.852.815連續(xù)變量數(shù)值越高表明被訪者接受子女生活照料的頻率越高見面6.753.783連續(xù)變量數(shù)值越高表明被訪者與子女見面的頻率越高電話4.994.046連續(xù)變量數(shù)值越高表明被訪者與子女電話頻率越高感情親近5.142.527連續(xù)變量數(shù)值越高表明被訪者與子女的感情越親近
老年人抑郁水平在不同社會人口特征的群體中呈現(xiàn)的特點,采用方差分析對老年人抑郁水平在人口學變量的各維度進行差異檢驗,結(jié)果見表2。
表2 老年人抑郁癥狀的人口學變量差異分析
續(xù)表2
變量NMSDF/t性別 男4 4414.183.421女3 8054.673.65639.230***城鄉(xiāng) 城市4 7413.963.309農(nóng)村3 5055.023.745184.371***婚姻 有配偶6 5754.153.420無配偶1 6715.433.810177.681***受教育水平不識字1 6735.513.755小學3 0934.733.586初中及以上3 4803.593.185195.058***自理水平 能自理7 8034.243.428不能自理4437.364.124340.166***
注:* P< 0.05,** P< 0.01,*** P< 0.001,下同。
結(jié)果表明,老年人的抑郁分數(shù)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升高,從75—79歲抑郁分數(shù)開始顯著升高(4.73),85—89歲老年人的抑郁分數(shù)有所降低(4.62),90歲及以上老年人的抑郁分數(shù)最高(4.89);男性老年人的抑郁分數(shù)顯著低于女性老年人;城市老年人的抑郁水平顯著低于農(nóng)村老年人;有配偶的老年人抑郁分數(shù)顯著低于無配偶的老年人;受教育水平越高,老年人的抑郁水平越低,受教育水平低的老年人抑郁分數(shù)顯著高于受教育水平高的老年人;能自理的老年人抑郁分數(shù)顯著低于不能自理的老年人。
老年人現(xiàn)在所處的居住方式與其自理能力有密切關系,因而探討老年人居住方式對抑郁的影響需控制老年人的自理水平。采用方差分析對老年人抑郁水平分自理分居住方式進行差異檢驗,結(jié)果見表3。
表3 不同自理水平老年人分居住方式的抑郁分數(shù)差異比較
從表3可見,不同居住方式的能自理老年人抑郁分數(shù)從高到低依次為獨居(5.62)、兩代共居(4.45)、隔代居住(4.35)、三代共居(4.21)、其他居住方式(4.09)、空巢(3.93),方差分析結(jié)果顯著,進一步LSD多重檢驗表明能自理的獨居老年人抑郁分數(shù)顯著高于非獨居的老年人,能自理的空巢老年人抑郁分數(shù)顯著低于非空巢的老年人。不同居住方式的不能自理老年人抑郁分數(shù)從高到低依次為隔代居住(8.28)、獨居(8.16)、空巢(8.08)、兩代共居(7.62)、三代共居(6.23)、其他居住方式(6.02),方差分析結(jié)果顯著。進一步多重檢驗表明兩代共居、隔代居住、獨居、空巢的不能自理老年人抑郁分數(shù)顯著高于三代共居及其他居住方式的老年人??倶颖镜睦夏耆朔志幼》绞降姆讲罘治鼋Y(jié)果顯著,其中獨居老人的抑郁水平最高(5.72),三代共居的老人抑郁水平較低(4.32),其他居住方式的老年人抑郁水平最低(4.22)。
通過多層線性回歸模型探討老年人居住方式與代際支持對抑郁癥狀的影響。以往研究表明老年人的身體健康對抑郁有重要影響,本研究把不同自理水平的老年人分別構建回歸模型。按下列步驟依次納入變量:以老年人抑郁癥狀作為因變量設立三個回歸模型,首先,在模型一中納入老年人的社會人口特征變量;其次,將居住方式納入模型二中,檢驗老年人的居住方式對老年人抑郁的影響;再次,將代際支持納入模型三中,檢驗老年人代際支持對老年人抑郁的影響。
表4 自理老人居住方式與代際支持對抑郁的回歸分析(n=7803)
表4為能自理的老年人居住安排和代際支持與抑郁癥狀的回歸分析,模型一中考察了社會人口特征對能自理老年人抑郁癥狀的影響。從表4可見年齡、城鄉(xiāng)、婚姻狀況、受教育水平、子女數(shù)、個人收入、自評健康狀況對老年人抑郁有顯著影響,性別對自理老人的抑郁癥狀沒有顯著影響。隨年齡增長自理老年人的抑郁水平會隨之增高,農(nóng)村自理老年人抑郁水平高于城市的,無配偶自理老年人抑郁水平高于有配偶的,受教育水平越高的自理老年人抑郁水平越低,兒子數(shù)越多、女兒數(shù)越多的自理老年人抑郁水平越高,個人收入越高的自理老年人抑郁癥狀越低,自評身體健康水平越低的老年人抑郁水平越高。模型二中納入老年人的居住方式,結(jié)果顯示三代共居的能自理老年人抑郁水平顯著低于兩代共居老年人,獨居的自理老年人抑郁水平顯著高于兩代共居老年人。模型三中納入代際支持變量,結(jié)果居住方式變量在模型三中顯示三代共居、隔代家庭、空巢家庭的能自理老年人抑郁水平顯著低于兩代共居老年人;代際支持變量在模型三中顯示給予子女經(jīng)濟支持、家務支持以及與子女見面、電話和感情親近對老年人抑郁有顯著預測作用,接收子女的經(jīng)濟支持與家務支持對自理老年人抑郁癥狀沒有顯著影響,給予子女經(jīng)濟支持和家務支持的自理老年人的抑郁水平更低,與子女見面越多、電話越多、感覺越親近的自理老年人抑郁水平越低。
表5 不能自理老人居住方式與代際支持對抑郁的回歸分析(n=443)
關于不能自理的老年人居住方式與代際支持對抑制癥狀的回歸分析方法與自理老年人的相同,結(jié)果見表5。模型一中顯示城鄉(xiāng)、性別、婚姻狀況、自評身體健康對抑郁水平有顯著影響,受教育程度、兒子數(shù)、女兒數(shù)與個人收入對不能自理老人的抑郁癥狀沒有顯著影響。農(nóng)村不能自理老人抑郁癥狀高于城市,女性不能自理老人抑郁癥狀高于男性,有配偶不能自理老人抑郁癥狀高于無配偶老人,自評身體健康水平越差的老年人抑郁水平越高。模型二納入居住方式,三代共居的不能自理老人抑郁癥狀低于兩代共居老人。模型三納入代際支持變量,兒子數(shù)與女兒數(shù)對抑郁水平的回歸變?yōu)轱@著,子女數(shù)越多,老年人的抑郁水平越高,不能自理老人與子女見面越多、電話越多、感覺越親近的,其抑郁水平越低。
總樣本中三代共居的老人抑郁水平最低,獨居老人的抑郁水平最高。老年人的居住方式對抑郁的影響在不同自理水平上的老年人呈現(xiàn)不同結(jié)果。
在能自理的老年人群體中,空巢老人(與配偶共同居住)抑郁水平最低,與家人(子女、孫子女、配偶、其他親屬)共同居住的老年人抑郁水平顯著低于獨居老人,獨居老年人的抑郁水平最高??梢?,本研究自理老年人的居住方式對抑郁影響的研究結(jié)果支持“家庭支持論”,與家人生活居住在一起的能自理老年人抑郁水平比獨自一人居住的老年人低,與家人同住對老年人抑郁有緩解作用。表明老年人在身體健康能自理的狀況下,與家人同住的居住方式可以減低抑郁水平,顯然有自理能力的老年人與家人的日常交往和陪伴很重要。
在不能自理的老年人群體中,隔代居住的老年人抑郁水平最高,其次是獨居老年人,三代共居老年人抑郁水平最低,其次是兩代共居,三代共居老人抑郁水平顯著低于兩代共居、隔代居住、獨居、空巢和其他居住的老人??偟膩碚f,不能自理的老年人與成年子女居住對抑郁癥狀有緩解作用。本研究不能自理老年人居住方式對抑郁影響的結(jié)果也同樣為“家庭支持論”提供實證支持,隔代居住與獨居的不能自理老年人的日常生活照料、情感慰藉得不到滿足,而兩代共居和三代共居家庭的特點是與成年子女同住,家庭成員較多,由于有配偶、子女的陪伴,有更多的情感交流和心理溝通,三代共居的老年人可以得到子輩和孫輩兩代人的照料與情感支持。
本研究表明給予子女經(jīng)濟支持和家務支持對能自理老年人抑郁水平有顯著的預測作用,能自理的老年人為子女提供的經(jīng)濟支持與日常家務支持越多,其抑郁水平越低,而接收子女的經(jīng)濟支持與家務支持對自理老年人抑郁癥狀沒有顯著影響。但是接受與給予子女經(jīng)濟支持或家務支持對不能自理老人抑郁水平?jīng)]有顯著作用。在老年人生活能自理的前提下,本研究支持順向支持有益于老年人心理健康的觀點,與Cong和Silverstein(2008)[19]等人的觀點一致,老年人在不能自理的情況下,給子女提供經(jīng)濟支持與家務支持的可能性是很小的,而老年人在晚年身體健康狀況較好的情況下,力所能及地為子女提供支持,為子女減輕生活壓力,從中老人獲得自我效能感與價值感,增進了代際間的情感交流,降低了老年人抑郁的風險,老年人還能發(fā)揮余熱,實現(xiàn)積極老齡化、成功老齡化。
本研究顯示,與子女見面、電話、感情親近對能自理和不能自理的老年人抑郁水平均有顯著的預測作用,與子女見面越多、電話越多、感覺越親近的老年人抑郁水平越低。說明情感支持因素對老人抑郁癥狀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可以解釋為能自理的老年人在生活上對子女的物質(zhì)支持和家務支持沒有太多依賴,但情感支持對自理老年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老年人需要精神上的照顧和慰藉,更需要子女的關心和陪伴。不能自理的老年人因為身體狀況較差,所以需要較多接受子女的經(jīng)濟支持和日常照料,在這樣的情況下,老年人與子女的情感關系尤為重要。不能自理的老年人抑郁水平顯著高于能自理的老年人,如果子女與老年人的情感交流多,對老年人關心,讓老年人感覺受到尊重和支持,老年人感覺與子女更親近,那么老年人會有尊嚴、心理健康地生活下去,降低老年人的抑郁水平;如果子女與老年人的情感交流少,對老年人關心少,老年人感覺與子女不親近,那么老年人會出現(xiàn)嚴重的抑郁癥狀。子女對老年人的情感支持于老年人的抑郁水平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而子女的經(jīng)濟支持和家務支持對老年人抑郁水平?jīng)]有顯著預測作用,說明子女的情感支持對老年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