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云
作文君:唐詩云,《長江商報》記者,著有小說集《白雪皚皚》,獲中國作家鄂爾多斯文學獎新人獎。很多素粉常常覺得寫作文很難,難就難在“不知道寫什么”“不知道怎么寫”。而唐詩云認為,寫文章不需要給自己設限,要寫自己想寫的東西;寫作技巧還在其次,好的文章首先要感動自己。下面一起來看看她為什么這么說。
一個作家最好的早期訓練是什么?海明威回答說:“不愉快的童年?!?/p>
我在懵懂時期就不知不覺地接受了成為一個作家的早期訓練。恐怕沒有誰會希望自己接受這樣一次有來無回的訓練。和一個充滿陽光和歡樂的童年比起來,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能夠和她進行對等價值交換的東西。
這種不愉快的童年成為我對這個世界最早的認知。自閉、孤僻、不會和別人交往、把大多數(shù)的時間浪費在讀書上。這似乎就是我25歲以前的全部人生經(jīng)歷。然而造化弄人,后來我從事了記者這份工作,每天的任務就是跟各種各樣不同的人交流。這種采訪工作帶給我的好奇與不快樂竟然是同樣對等的。感謝這份工作,至少讓自閉的我開始被動地去接觸陌生人。這是一種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同陌生人的交流,認識他們,了解他們的一些故事,然后再轉身去認識更多的陌生人。這種純粹工作式的與人交流曾經(jīng)使我欣喜莫名。
最早,我的小說習作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傷害。其實我們每個人從懂事開始就受到過各種各樣的傷害。如何對待傷害,顯然受傷者各有各的處理方式。我曾經(jīng)被傷害,也在無意中傷害了別人。正是這種不同的處理方式讓我們感受到了大千世界的酸甜苦辣、個中滋味。正是這種方式注定了小說和新聞的不同。新聞要的是結果,小說展示的是態(tài)度。不知道我對小說的理解是否正確。但正確與否對我來說無關緊要,反正我就是這樣寫的。
但是,我那個時期寫的所有習作,其實都不是我想要的小說。之所以寫它們,只不過是我需要練筆,需要用它們來打發(fā)時間,需要讓我在無盡的黑夜里擺脫對于安定片的依賴。而我最終是需要去完成一部像《白雪皚皚》那樣的小說的。它的情節(jié)霸占了我的整個童年。我試圖忘掉自己那段不愉快的時光,我也曾說服自己原諒過去、原諒里面的每一個人物。但是,我最終發(fā)現(xiàn),原諒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它寫出來。不寫,它始終盤踞在我的身體里。
有一回,和張好好聊天,她告訴我真正的小說都是自己的生活,而生活才是最好的小說。這是她寫作20年最深的感悟。我始終沒有弄明白什么樣的小說才是好小說。張好好的回答是,一部好的小說,首先是感動了自己。
在《白雪皚皚》之前,我的習作總是在試圖向別人證明一些什么:證明自己會編故事了,證明自己會設置懸念了,證明自己的語言有老氣橫秋的味道了。事實證明,這些堆砌出來的小說絲毫沒有給別人留下什么印象。寫了,感覺到自己有點技術上的進步了,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來,我暗暗告訴自己,要寫自己想寫的東西。什么技巧,什么故事,什么思想內(nèi)涵,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這一次,只想寫得讓自己開心、快樂、隨心所欲。
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文學或者說小說的本質(zhì)和意義是什么。我現(xiàn)在也無意去追根究底地尋找答案。知道答案又有什么意義呢?或許小說在剛開始問世的時候就給自己做了很好的定義:小小地說一下而已。只是為了讓自己開心愉悅,或者只是為了讓自己不再憂傷。而《白雪皚皚》終于讓我找到了原諒生活給予我的所有不愉快的方式方法。
這種原諒讓人的內(nèi)心變得更強大。
(摘自《文藝報》2018年9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