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君:小說寫得好,書法未必就寫得好,這句話人們常用來說賈平凹與莫言。但2018年10月,莫言卻在北京辦起了自己的首場書法展,他坦言要把自己書法最“壞”的一面展現(xiàn)在大家面前,希望能在批評聲中求進步。雖然作文君難以對莫言的書法做出評判,但卻從下面的文章中感受到了他對書法的熱愛,一起來看!
許多年后,我成了作家,經(jīng)常外出參加一些活動,人們錯以為作家都可以揮毫潑墨,總是熱心地準備好文房四寶,但大多數(shù)情況下大家都不敢動手。偶爾有幾個手上有點功夫的作家捉筆題詞,贏得掌聲,又令我羨慕不已。我甚至想,何時下決心,拿出半年時間,啥都不干,天天練字,總可以練到像用硬筆一樣自如地使用毛筆吧?
2004年底,我要去日本北海道訪問,想不出帶什么禮物。正好有教育部兩個朋友在我家玩,我請他們幫我找書法家寫幾幅字送給日本朋友。他們說,你何不自己寫?第二天他們就送來了紙、筆、墨、硯,后來又給我送來了圖章、印泥,家伙一應俱全,就這樣寫了起來。我沒拜師,也沒臨過碑帖,偶爾有興,便在飯桌上鋪一塊小氈子開寫。經(jīng)常是心里想得很好,但寫出來的字丑陋無比。后來有一天,突然想,都說我的字是用毛筆寫的鋼筆字,原因是鋼筆用了幾十年,手上的感覺改不了了。既如此,何不用左手寫寫看?試了幾次,果然有點意思,于是就這樣用左手寫了起來。用左手寫過一段,再改回用右手,竟然感到右手的字也有了些微的變化。
我這輩子成不了書法家,但對書法的熱愛肯定會伴我終生。寫字確實有迷人之處,寫久了上癮,見到了紙筆手就癢。應該說,喜歡寫字是高雅的愛好,而且,因為愛寫字,自然也就留心這方面的事,見到這方面的文章就讀,見到這方面的書就買,即便外出旅游,見到寫得有味道的牌匾,也會多看幾眼,并在心中暗自揣摩。因書法而讀文讀詩讀聯(lián),自然也能增添一些文史知識。而且,有了一些這方面的修養(yǎng),也就多了幾分理解古人的可能性。一個用毛筆寫字的人與另一個用毛筆寫字的人,大概會更容易溝通吧。
在當今這個電腦時代,多數(shù)人已經(jīng)連鋼筆都不用了,遑論毛筆。當然十指在鍵盤上翻飛也是一種技藝,但這種技藝所產(chǎn)生的是電腦屏幕上的標準字體,許多人已經(jīng)提筆忘字。能夠充分表達個性,不僅具有實用功能而且具有審美功能的書法已經(jīng)成為少數(shù)人的愛好,據(jù)說已申報了聯(lián)合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一門藝術,到了需要申報遺產(chǎn)的時候,也就岌岌可危了。
我想,毛筆書法不僅僅是一種書寫方法,而且是一種民族文化心理的養(yǎng)成方式,更是一種審美的訓練。計算機要學,不學不能與世界同步;毛筆書法也要學,不學不能很好地傳承中華文明。計算機要從娃娃學起,書法也應從娃娃學起。讓孩子們抹在手上臉上一點墨汁,沾一點紙墨的香氣,是多可愛的現(xiàn)象啊。紙和墨的香氣是醉人的、養(yǎng)人的,讓孩子們嗅嗅,可以促使他們健康地成長。
話是這么說,但要想恢復到以前那種時代顯然是夢想。我這篇文章,不過是根據(jù)自己的一些經(jīng)歷,談一點我對書法的理解,難免惹方家笑話。沒有關系,多一點我這樣的書法愛好者,基本上是好事。
我斗膽地說幾句:一個真正的書法家,必須是一個不錯的詩文聯(lián)句的創(chuàng)作者,如果一個人一輩子只寫“天道酬勤”“厚德載物”,只抄錄唐詩宋詞,而寫不出一首基本中規(guī)中矩的詩詞,編不出一副大體工整的對聯(lián),這樣的人,充其量也就是個寫字匠,無論如何自吹自擂、無論頭上有多少名銜,那也不能讓人服氣。連我這樣低級的業(yè)余愛好者都不服氣,那真正的書法家更會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