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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賊

2018-12-17 07:54郭蘇華
湖?!の膶W(xué)版 2018年3期
關(guān)鍵詞:大哥大爺母親

郭蘇華

你怎么也無法把眼前的這個陽光男孩和賊或者搶劫犯坐牢監(jiān)獄,窮兇惡極,這些名詞放在一起相提并論。

然而,就是他,在金錢的唆使下,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把人家的膀子卸了下來。那一刻,他的臉一定充滿了邪惡和血腥的力量,叫人不敢正視。

然而,他是我的弟弟。他是我看著長大的。

我叫糖果。他叫糖豆。糖豆是個計劃外的黑市戶口。母親生了大哥小糖,她的甜蜜生活其實已經(jīng)鋪開,為什么要生我呢。那時候,都沒有計劃生育政策。而且每家都是很多孩子。只生一個孩子的人家?guī)缀鯖]有。我就自然降生到了蘇北這個最北邊的一個小村莊。我是個女孩。一個家庭里男孩有了,女孩也有了。多么幸福。可是,隨著計劃生育政策的落實,我家的幸福生活結(jié)束了。我家已經(jīng)二胎,不能再生了。村里的婦聯(lián)主任踏破我家的門檻,要求母親或者父親去結(jié)扎。母親害怕,不敢去。只好父親去了。要是祖母在世,說什么也不會舍得她的最小的兒子去做結(jié)扎手術(shù)。然而,祖母死了。父親最后的佑護失去。父親去做了結(jié)扎。據(jù)說,并不痛苦,就是把一個莖用線扣起來。還有一種就是把莖調(diào)斷了,那樣就不能生育了。父親的這種結(jié)扎還給人留下了希望。沒有把做男人的最后一點權(quán)力抹殺。

按理說,我家從此會平靜地過下去了??墒?,不知是這個結(jié)扎手術(shù)做的不好,還是怎么的。總之沒有人知道什么原因。母親又懷孕了。要是祖母在世,不管怎么也不同意把這個多余的二鬼生下來。按照男孩子的排行,這個未出生的弟弟,就叫二子。我們后來一生氣,都不喊他弟弟。喊他二鬼。我們這邊喊小孩,有時不喊小孩,喊小鬼。當(dāng)然含有不討喜的意思。母親懷孕讓村子上所有的人都吃驚和意外。因為父親已經(jīng)結(jié)扎了啊。那個管道不通了,居然還能懷孕。當(dāng)然。看官不要亂猜。母親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父親的,絕不會是別人的。村子上的人用肚臍想,也不會想到別人頭上。母親除了潑辣,愛罵人。脾氣不好,在貞潔方面,無可挑剔。

更讓人吃驚的是,他們居然決定把這個多余的累贅的根本在計劃外的二鬼帶到我們這個家庭里來。要是祖母在泉下有知,一定要從墳里跳出來反對??墒牵婺敢呀?jīng)死了。她不能從墳里跳出來反對這件幾乎讓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么在我們這個家里,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就是我大哥小糖。其時,小糖已經(jīng)是一個有主見的六年級學(xué)生。他知道父母這件事之后,第一反應(yīng)就是打掉二鬼??墒?,他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在家庭里,沒有發(fā)言權(quán)。他的憤懣只能到外面去說。他選擇了他家后面的鄰居。

我家后面住著一對不生育的夫妻。他們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女孩子。高中畢業(yè),在村里小學(xué)代課。大哥跟她談得來。每天都跑去嘰嘰呱呱說半天,兩個人暢談未來理想。大哥每天的理想都不一樣,但每次都慷慨激昂。一會要做駕駛員,在祖國的胸膛上馳騁,一會要做建筑工人,讓人們粼粼居大廈。一會又要出去打工,看看外面那個精彩的世界。他們談各個自己知道的明星,歌曲,每次都談的眉飛色舞,熱火朝天。兩個人像比賽一樣,看誰知道得多。

后來,自從母親懷孕,他們的談資轉(zhuǎn)移了方向。母親肚子就像扣著一只大號的瓷盆,后來,就像一只特大號的笆斗。母親總是白天躲出去,晚上從田野里跟頭踉蹌地回來。就跟做賊一樣,就像特務(wù)一樣。她要躲著那些來抓她去醫(yī)院流產(chǎn)的人。我們都十分不理解母親和父親的行為。人家東躲西藏,是為了養(yǎng)個男孩,而他們兒女雙全,卻還要做這樣的事情。大哥小糖每天去后面鄰居大媽家,最主要的話題是,討論母親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小糖殷切地希望母親肚子里的是個女孩。他的唾沫就像光線里的灰塵一樣,在空氣里飛舞??梢姡f話時有多么激動。每當(dāng)這個時候,大媽總和小腳大奶在拐磨。她們在一圈一圈單調(diào)的勞動里,需要一點活潑的調(diào)節(jié)。小糖好像很了解她們的心理,每次都站在那里。就像一個演說家一樣,開始他激情演講。他說,要是媽生個妹妹多好。我一定好好對她。要是媽生個男的,我就倒霉了。我的家產(chǎn)就會分一半給他。其實,他家只有三間茅草房子。小糖無數(shù)次表示,他多么期待一個妹妹的到來。他多么恐懼來一個弟弟。

可是鄉(xiāng)下人有句俗語。怕什么,就來什么。母親在偷偷摸摸中度過了她的懷孕日子。終于在一個晚上順利臨盆,產(chǎn)下一子。

從此我和大哥小糖的生活掉進深淵和地獄。大哥面臨著本來是他一個人的家產(chǎn),平白被人分去一半。而我們同時還面臨著,要幫著母親一起帶二鬼。而我們心里一點都不情愿。從此,我們家里多了一個二鬼。我們從來不喊他弟弟。他就是一塊多肉,二多肉。

母親和父親格外疼愛二鬼。我們看他長得實在是難看。小眼睛,骨碌碌的。皮膚很黑,一對招風(fēng)耳。我們坐在大媽家的屋后,一起玩耍的時候,二鬼光著屁股,一扭一扭地跑過我家的山頭,我們都發(fā)現(xiàn),他還是一個羅圈腿。我們看著他光著黑不溜秋的身子,邁著羅圈腿,滑稽地跑過我家屋子的轉(zhuǎn)角,都哄的大笑起來。他就像我們的一個小把戲。我跟小糖都特別厭煩帶他。我們只好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抓鬮。我們寫好兩張紙,揉成紙團,然后,擲在滿是污垢的桌子上,小糖朝我望望,說,糖果,你先來。你是小妹。我伸手,猶豫了很久,才下決心。摸一張。展開,空白。我大笑起來。得意洋洋。你帶。我說。小糖非常沮喪。把那個紙團使勁扔到窗外。咬牙說,二鬼。討債鬼。真不知道媽他們是怎么想的。

大哥帶二鬼帶夠了,原來還像勒蛙子一樣抱著他,后來,抱夠了,就任由他在地上爬。輪到我的時候,我想溜出去玩,就把他扣在桌子腿上。漸漸地,二鬼的膝蓋上爬出來老繭。有一次,媽替二鬼洗澡,發(fā)現(xiàn)了他膝蓋上的老繭,她把我和大哥狠狠臭罵了一頓。

我們還和原來一樣,抓鬮帶二鬼。二鬼漸漸長大了。大哥小糖也結(jié)了婚。我也嫁出去了。二鬼初中畢業(yè),去了南方的溫州打工。

南方,在我們北方人的眼里,就是金碧輝煌,紙醉金迷,日日笙歌,夜夜升平的極樂世界。我們的想象隨著二鬼在溫州打工,就像瓜藤,絲絲絡(luò)絡(luò),一直長到南方。我們不知道二鬼在南方做什么。他回家的時候,胳膊上多了一條青龍紋身。我一直不太喜歡紋身。我把紋身和流氓以及不務(wù)正業(yè)綁在一起??墒牵@是我的弟弟。我就不能往哪方面想。二鬼長得高大壯碩,膀大腰圓。原先的二鬼消失了,代之而來的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青年人形象。他變得活潑開朗禮貌。他走在村子上,看到長輩都笑瞇瞇地,遞過去一根煙。那天,他從后面的大媽家門前經(jīng)過,看到得了帕金森癥的大爺坐在門前,眼神有點呆滯。行動也不利索了。他立刻笑著走過去,說,大爺,你身體還好?。看鬆斠豢吹蕉碛H切地這樣叫他,無神的眼睛立刻有了光彩。說,糖蛋啊,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二鬼就在大爺身邊的板凳頭上坐了,還特意從身上拿出香煙請大爺抽。大爺一向喜歡抽煙。這兩年身子一日壞似一日,煙也斷了。二鬼對大爺說,大爺,你想不想我???大爺頭點的就像小雞吃食。一邊說,想啊,想啊。不少日子沒看到你了。二鬼說,大爺,我會?;貋砜茨愕?。大爺昏暗的老眼里竟然有了淺淺的液體。二鬼坐了一會,站起來,輕輕摟了一下大爺?shù)募?,說,我走了,大爺。您多注意身體。大爺點頭,說。好好。我曉得。

二鬼對大爺?shù)倪@一番好,只等大爺要去世,還常念叨,二鬼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父親一想起這話,在大爺去世的時候,就哭的跟淚人一樣。

二鬼出事,好像是很突然的事情。那天,我坐在美容院里,給一個客人做面膜。我放在旁邊凳子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低頭一看,手機顯示的是老媽。我趕緊接了。老媽在電話里沒說話就哭開了。老媽說,糖果,你說我作的什么孽啊,我什么時候不能做,要去生兒子。我已經(jīng)有一個兒子了,我干嗎還要生一個。我是鬼迷了心竅啊,我養(yǎng)這么一個討債鬼。我聽媽這個鏡頭不對,也不好說什么,客人是有臉面的人,我在這里拉拉扯扯說家事,多不好。我趕緊對對面閑著的月姐說,月姐,我家里有點急事。請你幫我做到底。我出去一下。謝謝。我也不等月姐答應(yīng),就立刻走出來了。我終于可以打斷哭哭啼啼不知所云的媽,我說,媽,不要哭了,趕緊說,什么事。媽哇地一聲,又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二鬼被公安局抓起來了。說要判不少年刑呢。我也嚇了一大跳。上次回來,看他不是好好的嗎?媽說,人家說,他被黑社會雇去,把別人的膀子用大刀砍下來了。要判刑的啊。我的眼前立刻出現(xiàn)二鬼虎背熊腰的模樣。他做一個打手綽綽有余??墒?,他怎么走上這條路了呢。外面那個燈紅酒綠的世界,在我眼前忽然幻化成一片腥臭和污濁。令人難以存身。

是啊,這么多年,他在外面做什么,我們一直沒有問過。我把外面的世界想象得過于美好。我們一直向往外面世界的精彩。我們不知道對于一個初中生的鄉(xiāng)下男孩,在一個繁華熱鬧其實孤獨的城市里,想生存下去,有多么困難。可是,我們也沒有想到,他會淪落到這一步。我的眼淚忽然就下來了。母女倆就隔著電話,對泣。母親說,死二鬼,什么事情不能做,要去做這個下流的丟臉的事情,我在村子上還怎么見人,怎么抬得起頭。說著,又嗚嗚啕啕,大哭起來。

那一段時間,母親和父親幾乎很少出門,二鬼讓他們抬不起頭來。母親一向說話尖刻,就像錐子一樣,挖人的心?,F(xiàn)在,輪到人家刻薄自己,怎么受得了。她就像怕光的老鼠,白天幾乎不出來,就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墒?,母親又心疼二鬼,想二鬼。晚上的時候,黑暗里,眼淚把枕頭都淋濕了,就像剛從水里撈上來一樣。她一面恨自己為什么養(yǎng)下二鬼,一面舍不得二鬼。終于,有一天,她和父親帶了二鬼的衣服,還有許多吃的,上路了。他們要到南方的監(jiān)獄里,看看二鬼。他們等待判決的那一天。從那一天開始,他們就準(zhǔn)備數(shù)日子,數(shù)二鬼出獄的日子。

母親好像一下子憔悴起來。她的頭發(fā)枯黃,眼神暗淡,眼泡一年到頭腫著。她的衣服開始變得邋遢起來。母親過早地現(xiàn)出下世的光景來。她去田里的時候,眉眼總是低垂著。像挨了打的狗一樣,緊緊夾著自己的尾巴。她跟人說話的時候,不再是大聲辣氣的,理直氣壯的。她好像一下子變得理虧,氣短起來。她的心里常常有一個聲音對她說,你有一個坐牢的兒子。你有一個坐牢的兒子。那聲音就像大炮一樣在她的耳朵里轟鳴。她以前講話,聲音很大,有個諢名就叫大炮。平輩的人當(dāng)面就喊她大炮。意思就是她說話的聲音比較大。就像大炮一樣。而現(xiàn)在,她在田里做事,一般很少說話,總是低著頭做事。她好像在一夜之間蒼老了幾十歲。

父親也老了。父親以前是個頂帥的帥哥。儀表堂堂。雖然是農(nóng)村人,他卻穿的特別干凈,挺括?,F(xiàn)在,他一點也不注意儀表了。好像那已經(jīng)一點也不重要了。他的頭發(fā)灰白了,眼神沒有了睿智的光輝。他有一個綽號,叫小機靈鬼?,F(xiàn)在,他的那點機靈勁被二鬼帶到監(jiān)獄去了,下了地獄了。父親以前風(fēng)流成性。跟村子上的許多婦女有染?,F(xiàn)在,他估計不會有那樣的心思了。二鬼把他最后一點人生的樂趣也殺死了。他們兩個,在這個世界上,只是行走的尸體而已。

他們到監(jiān)獄里看了二鬼回來。說,就要判了。判了就好了。估計是十年。我掐指一算,二鬼現(xiàn)在是二十三歲,出獄就是三十三歲了。好漫長的日子啊。他的美好的青春就要在監(jiān)獄里度過了。這個死鬼二鬼啊,媽當(dāng)初就不該把這個超出計劃外的他帶到世界上來。他帶給我們的究竟是什么啊。

時間也許真的是一個好東西。過了三年,母親和父親慢慢從這件事里緩過來了。雖然因為二鬼坐牢。我家在縣城的二嬸看見我們說話總是冷冷的,夾槍帶棒的。后來,干脆跟我們斷了來往。但是,母親在村子上漸漸又活過來了。她開始積極地給二鬼準(zhǔn)備蓋房子。她說,等二鬼出來,可以給他娶媳婦的。二鬼有個媳婦,在監(jiān)獄外等著二鬼。一直等他出獄。這樣信誓旦旦的鬼話,我從來不聽。母親卻被感動得不行。她說,今年準(zhǔn)備給糖蛋蓋房子。等他一出來,就可以結(jié)婚了。在農(nóng)村,沒有房子,怎么能結(jié)婚。

母親漸漸習(xí)慣了沒有二鬼回家的日子。每年,她還會和父親偷偷去看糖蛋。他們擔(dān)著被村子上的人們戳脊梁骨,說閑話的風(fēng)險。不管怎么說,他們丟不下糖蛋,那是他們的兒子。他們費了好大力氣,才在計劃辦的眼皮下,躲過來生下的兒子。這個前世的冤家,這個前世的討債鬼。不曉得前世欠了他什么債啊。母親一想起來,就咬牙切齒地哭,數(shù)說。

家里其實沒有什么錢。母親卻在這樣一種境況下,準(zhǔn)備蓋房子。他們就像匍匐在地上的巴根草,雖然卑微,被踐踏,卻生命力頑強。一心要活出一個樣子來。即使遇到風(fēng)暴,他們也緊緊抓住大地,把根須扎在泥土里。

母親說要蓋房子。她想掙一口氣。她還想她的兒子重新做人。

母親把糖豆的二層樓房就設(shè)計在大哥小糖樓房的旁邊。母親說蓋就行動起來。說實在話,父親每天出去跑三輪車,也賺不來幾個錢。家里的那幾畝地,除去吃的糧食,也賣不了多少。母親他們手里并沒有多少錢。可是,在這樣的境況下,她卻要做大事情。我不得不佩服母親和父親。我在心里感嘆,沒有一個子女能了解做父母的心啊。母親的眼淚哭干了,居然還是挖心挖肺地為二鬼。

房子說蓋就開始蓋了,備材料,找瓦匠大工小工。蓋房子在鄉(xiāng)下是最大的事情,所謂安居樂業(yè),就是這么一回事。母親手里的錢不多,錙銖積累地一點一點備材料。先是買一點沙子堆在屋基旁邊。還有一堆水泥磚,在屋基前面的打谷場上,碼得整整齊齊。母親蓋房,很像燕子銜泥筑巢,速度很慢,但是不急不燥。慢慢累積。

這樣的過程相當(dāng)漫長,人們看著母親的沙子在雨里被沖刷得面目全非。一粒一粒凝聚在一起,都替母親不值。這樣的兒子值得母親這樣對他嗎?人們眼里的鄙夷就像水泡一樣,一咕嚕一咕嚕往外冒。母親這個時候,就像瞎子一樣,眼睛盲了,只有一顆心,在那里愚蠢地跳動。只為二鬼。

房子終于開始打地基了,母親黑瘦干癟的臉上,有了笑紋。她討好地買來香煙,敬各位瓦匠師傅。對村鄰態(tài)度只好,前所未有。人們驚訝之極。這個大炮,以前常為一只丟失的雞,從吃晚飯開始罵,一直罵到月亮升上樹梢。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F(xiàn)在為了兒子,居然如此屈身。人們做工的質(zhì)量也就不知不覺精細起來。地基上的鋼筋就像小樹林,豎起來一片,房子的雛形出來了。兩間兩層的樓房。當(dāng)瓦匠師傅都走了之后,母親會端著碗,一邊吃飯,一邊端詳著自己的杰作,她的眼神里有了燦爛的光彩。她的未來又變得美好起來。她仿佛看見二子回來了。笑瞇瞇的。跟沒進去沒有什么兩樣。隨著樓房逐漸升高,母親眼里的笑增多了,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每天,母親最大的樂趣就是站在未竣工的樓房前,仰著頭,就像虔誠的基督徒,仰望著她的主耶穌。

一年過去了,在人們眼里,用一年的時間蓋一棟樓房,真的太漫長了??墒牵赣H一點也不急。只有沒錢的時候,她才會變得沮喪和焦躁。因為,沒有一個親戚愿意借錢給她。她自己也抹不開臉上門去借。那些親戚看見他們一家,就像看到瘟疫,害怕傳染。

房子竣工了。巍峨,高大,就像一個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矗立在那里。 母親和父親拖著長長的鞭炮,繞著樓房,然后,父親用紅紅的煙頭點燃的鞭炮的芯子,喜慶的鞭炮聲,迅速騰起的煙霧,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這些,把一種吉祥的喜慶的氛圍制造得淋漓盡致。小糖站在后面,把沖天炮也點了起來,寂寞的村莊上空,響起了炸雷一樣的聲音,天空綻放出美麗的花朵,就像天空是一個大花園。五彩繽紛。母親的眼淚忽然奔涌出來,就像大雷雨天的雨。傾盆而下。在母親的溝壑縱橫的臉上,肆意流淌。煙霧和火藥的味道,一直過了很久才慢慢散去。母親沒有請客。只是一家吃了一頓飯。桌子上,母親說,二子快回來了。房子也蓋好了。母親忽然放下碗,跑到屋子里,一頭栽在床上,大放悲聲。我們也停住了筷子。坐在那里,沒有一個人進去勸母親。

二子是在春天的一個黃昏回來的。他看見路邊的規(guī)劃地的墓碑上,多了許多熟悉的名字。他一眼看到大爺?shù)拿帧K难蹨I忽然就下來了。他進去之后,大爺很快就走了。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他回來看見大爺坐在門前的情形。他的頭皮還是青的。頭發(fā)沒有長出來。這是他的恥辱的標(biāo)志。他在大爺?shù)哪骨白讼聛?。不遠處的村莊,久違的灰白色炊煙,曲曲折折,裊裊飄上青白色的天宇。一種溫暖和寧靜,就像水一樣漫上來。他看見在哥哥小糖家的旁邊,儼然矗立著一座漂亮的樓房。他記得那里曾經(jīng)是他家的自留地。他的眼淚更加洶涌。一低頭,就落在幽藍幽藍的二月藍的花朵上,花朵禁不住淚水的重壓,一低頭,眼淚落在松軟的泥土里,立刻消融了。

二子聽到母親吆喝母雞和公雞的聲音。親切,有一種隔世的溫暖和酸楚。他感到,自己抬不起步子往回走了。一種沉重的東西,第一次就像巨石一樣壓在心頭,自己怎么也搬不下去。記得自己進去的時候,也從來沒有過這樣沉重的感覺,就像磨盤,把他的心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他坐在那里,試了幾次,都沒有站起來。他的腦海里忽然就蹦出一句詩,雖然他是個十足的差生,可這個時候,強烈的感情,把一段記憶激活與復(fù)蘇了。那是語文老師講了多少遍,默寫了多少遍的句子,“近鄉(xiāng)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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