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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鳥

2018-12-12 10:31莫小果
牡丹 2018年28期
關(guān)鍵詞:畫室老師

莫小果

1

情人節(jié)還有一小時就要過完,朋友圈里的一條信息刷了屏:今晚大地影城2號廳《美人魚》20點(diǎn)場次10排15號座的女士請注意,在你上洗手間的片刻,坐在10排14號座的丈夫和坐在10排13號的女孩接吻長達(dá)一分鐘,我只是作為路人甲溫馨提示,如要求證請掃以下二維碼。

一時間朋友圈眾人成了好心的路人乙丙丁,轉(zhuǎn)發(fā)評論點(diǎn)贊,什么鬼怪都浮頭了。翌日的一整天,鐘裊的辦公室都在議論這件事,關(guān)注點(diǎn)都在10排15號的女人身上。但也有各種各樣的猜測,或許是“小三”作怪故意挑撥離間,或許發(fā)信息的就是10排15號的追求者,或許就是10排13號的“小三”發(fā)的。一個經(jīng)濟(jì)系教授說出專家觀點(diǎn):說不好就是大地影城自己捏造的,目的是炒作。

這信息鐘裊沒有轉(zhuǎn)發(fā)也沒有評論,她這輩子碰到過太多10排14號的男人,這樣的感情立方里,無論10排13號還是10排15號都是輸家。她更關(guān)心的是自己,更在意的是那根雙杠的驗(yàn)孕棒。她嘗試過理解那個男人的出軌,即使她親眼見到,但也未必為實(shí)。她等不到男人的詭辯,就打電話去求證。男人卻在電話里扔下四個字“公共汽車”。

她心里清楚,大家雖從不在她面前提這四個字,但總不會忘記四處傳播這四個字。即使搭上有婦之夫便車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但人們都會樂此不疲地舊事重提。每逢戀愛,他們總要好心地告知男方,用他們的話講:“那是對男方負(fù)責(zé)?!币簿瓦@樣,她一段一段的戀情都夭折了?!肮财嚒钡拇Q在她的交際圈里越叫越響,誰想上就誰上唄。這次終于叫到了自己男人的口中。

當(dāng)然,分手也不算得什么,但肚子里的孩子該怎么辦?她又忍辱負(fù)重地打通了男人的電話。男人聽了后,反而一陣狂笑:“誰知道這孩子是誰的種?”她不敢相信,自己和這樣的男人媾和。年將40的她,懷上已不容易,孩子是要定了!但又沒有勇氣當(dāng)起單親媽媽。此時,她故作鎮(zhèn)靜地隨意掃描著眼前的報(bào)紙,一則報(bào)道引起了她的注意:日前一A血型的男子與B血型妻子產(chǎn)下O型男孩后,得知兒子非親生,傷心過度,從20樓撒下20萬百元大鈔后服毒自殺,搶救及時,現(xiàn)無生命危險(xiǎn)。說起來,這個男人和新來的美術(shù)老師有幾分相像。

新來美術(shù)老師的樣子和名字一樣土,龍重。

她聽成了“龍種”,還聽說常有不同的“模特”去他家走臺步。

你們知道嗎?新來的龍老師結(jié)過婚了。

結(jié)過?離婚了?

聽說是因?yàn)椤澳L亍北姸唷?/p>

那個老師一邊說一邊掩著嘴笑,似乎是在努力按住自己那條長舌頭。鐘裊想,或許平時他們說起自己也差不多一個樣。突然,她覺得在這所空蕩蕩的學(xué)校里有了填充感,有種惡沖動——很想認(rèn)識他。

那天課后,她閑逛中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龍重的畫室。天氣預(yù)報(bào)說,臺風(fēng)要來了,天氣格外悶熱。她敲門進(jìn)了畫室,看不到那些老師口中的模特,卻看到了龍重。他在作畫。畫里的女子赤裸裸地躲在一個石洞中,羞澀地張望。

鐘老師,歡迎。

我不打擾你作畫了,隨便走走,路過就進(jìn)來瞧瞧。鐘裊被畫中人惹得尷尬。

臺風(fēng)比預(yù)期來得要快。風(fēng)使勁推開畫室厚重的窗簾,鉆進(jìn)鐘裊的裙擺,把鐘裊的裙子變成了向天的雨傘,下半身一覽無遺。鐘裊使勁把裙子往下壓,但無濟(jì)于事。龍重快步將窗簾收緊。烏云加快往下壓,畫室里只有一盞射燈,像一把男人溫柔的手,順著她淺露的胳膊,爬過她的胸部、腰部、腹部……室內(nèi)突然靜下來,龍重好像吃準(zhǔn)了她,盯著她說:你來做我的模特。

雨停了,他倆像相識已久的初戀情人,對望著一言不發(fā)。鐘裊沒有過養(yǎng)兒育女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yàn),龍重育有一女。鐘裊只有戀愛史,他有婚史。她和他說起,兩次戀愛都嚴(yán)重受挫,差點(diǎn)對男人失去了信任。龍重把她的手捏得更緊,我不會讓你受累。

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風(fēng)雨,成了她最驚喜的姻緣。

2

鐘裊的母親早已去世,她和父親相依為命。父親退休前是一名醫(yī)生,退休后是他們大學(xué)里的客席教授。他的資產(chǎn)足夠鐘裊一輩子衣食無憂。

第二天,鐘裊就帶上龍重去見父親。父親似乎已多次在腦海里對女兒的婚事進(jìn)行彩排,就差男主角。但對這位來自外地農(nóng)村有過婚史的準(zhǔn)女婿,鐘老先生還是皺了眉。龍重出身貧寒,加上一婚時凈身出戶,找個硬幣刮痧都難。

鐘老先生想了想,這樣吧,婚后你們還是住在這吧。

就一個女兒,鐘老先生不想自己的女兒受半點(diǎn)委屈,和丈夫一起窩在出租房。鐘裊也明白龍重的難,把自己及其支付寶密碼都給了他。

一天,父親把裊兒招呼到新砌的假山旁。裊兒,父親年紀(jì)大了,你媽也去得早,我只能給你留下房子車子,這些樹,以后就陪著你。從小我們一直都慣著你,你單純、容易被人哄,爸爸不在的時候……

鐘裊沒讓父親說下去,是她忽略了這位一直深深愛著自己的男人。

對于婚姻,鐘裊覺得龍重要輕車熟路得多。藝術(shù)家總有特別的心思,戒指的設(shè)計(jì)就是一個兩層鏤空組成的金籠子,你是裊兒,籠子就是我們的家。鐘裊喜歡這樣的告白,用愛相互織成籠子,樂在其中。鐘裊甚至是沉迷于禁錮,和他相處沒有陌生感,共同生活沒有磨合期,或許只是因?yàn)閮蓚€都是有故事的人。雖然沒有宴席,但新婚的喜慶一直都在鐘裊的臉上,身上,心上。

不過婚姻似乎未能挽救她的名聲,“公共汽車”仍盛傳在新來的老師里、其他兄弟院校里,或者還有龍重的生活圈。偶爾,她也會聽到一些老師說起龍重的閑言碎語,有時還是有模有樣的。有一次在洗手間,鐘裊就聽到,龍重在外面租有房子,說是畫室,其實(shí)就是和那些“模特”鬼混。鐘裊也發(fā)覺支付寶時不時會有支出的短信提醒,都是龍重的支出,都是在他出去兩個小時后。龍重說是給他女兒買東西的。鐘裊相信他,正如他也剝離一切閑言碎語來相信她。

一個月后,懷孕的喜訊被傳開。她雖然沒生過孩子,但懷孕已不是第一次。她臉上一層薄薄的淡斑,同事們背地里都說是流產(chǎn)斑。不過這個孩子,不像過往那些無人認(rèn)領(lǐng)的失物。這孩子可是“龍種”!她一定能看著孩子出生、成長、成家。龍重給孩子取名為“薄薄”。龍重的生命里應(yīng)該也有一位叫“薄薄”的女人吧。有一次他就把鐘裊叫成了“薄薄”。薄薄或許是龍重最重要的戀人。龍重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但后來還是娶了別的女人。即使如此,內(nèi)心深處他依然愛著她,只是嘴上不說罷了。

3

自從得知懷孕后,龍重越來越不能離開她。

即使龍重沒有課,也要陪著她上班,等她上課、下課,一起回家。龍重出去的次數(shù)也少了,轉(zhuǎn)賬的信息也沒有了。龍重說,不能老用她的錢,自己的小孩自己負(fù)責(zé),他要給他們孩子最好的。時間長了,同事們慢慢不再撩起往事,偶爾也會有幾個善良的人說上恭喜。

那天晚上,她的肚子一直在疼。

但比她更痛的是父親。父親是半夜把床頭的鏡子扔破了,他們才知道父親的慘痛。鐘老先生得的是急性肝功能衰竭,到醫(yī)院沒有24小時就去世了。

醫(yī)生說,鐘老先生應(yīng)該痛了有些日子了,只是不說,他們也沒能發(fā)現(xiàn)。

此時鐘裊的肚子越來越痛,但心更痛,相依為命了30多年的父親,一眨眼間說不動就不動了??蘼曀毫蚜艘磺刑弁?。

裊兒,你的褲子!

一大攤血,不斷蔓延著。她才開始面對這刮骨般的疼痛,癱倒在病床上。肚子絞痛,混混沌沌的,醒了又暈,看到龍重絕望的眼睛,在保大人還是小孩的生死薄上,龍重哭著在醫(yī)生的本子上簽了保大人的字。她最后的意識留在了父親最后抗?fàn)幍膽?zhàn)場——手術(shù)室。

4

她不能參加父親的喪禮,龍重一手操持,沒有任何悼念儀式。轉(zhuǎn)賬信息又來了。她和龍重名義上的孩子沒有了,以后也不會再有——她的子宮已切除,龍重似乎也沒有義務(wù)再把錢留下。龍重是她唯一的親人,父親給她留下的房子、車子、錢,這些對于她都不重要。

住院第二天,學(xué)校工會來看她。新來了一位工會干事叫劉萌萌,以前是學(xué)校的學(xué)生會主席。

劉萌萌很熱情,鐘老師,以前我一直旁聽你的課,能加你微信嗎?以后我在寫作上有什么不懂都可以請教你。最近龍老師他可勤快去畫室畫畫了。他的畫室我也參觀過。

鐘裊說,他的畫室?不是說關(guān)了嗎?

劉萌萌爽朗的笑聲比風(fēng)鈴還要脆,當(dāng)然沒關(guān),昨天他還請我做模特,龍老師太客氣了,大家都是同事,幫個忙,這也要給模特費(fèi)。

鐘裊用老板娘的口吻說謝謝你幫忙。

劉萌萌饒有興致地繼續(xù)說,謝什么,我非常樂意呢,要是成畫了,我就是畫中人。

第三天,科室同事來看她,他們是慰問,但表情似乎是用面粉揉成的團(tuán),那位更年期剛過的蔣老師,學(xué)校的“新聞電臺”,叫她猜龍重在哪兒?

鐘裊說,他下午不是有課嗎?

蔣老師把面團(tuán)揉得更緊了,他抱著個女孩子去了聚龍灣,那酒店高檔不在話下,還不愧是偷情圣地,在郊外。我是剛剛?cè)ジ浇捶恳姷降摹?/p>

鐘裊臉色由白變成了慘白,這我知道,他們是去那酒店寫生。

蔣老師對別人的家事總是不遺余力,哎喲,你知道女孩子是誰嗎?劉萌萌——這騷貨今天穿得可通風(fēng)透氣呢。龍重怎么這幾天都不在?也難怪,要陪那小妖精!以前我丈夫也是,見我更年期就疏遠(yuǎn)我。你還割了子宮,我們女人真是命苦……

鐘裊把手機(jī)一扔,我說了,他們只是畫家與模特的工作關(guān)系!

同事們被嚇得紛紛告辭。同事這頭剛走,轉(zhuǎn)賬通知的短信又來了。手機(jī)的屏幕已摔爛,但完全阻止不了強(qiáng)大的信號。

晚飯時,龍重看到鐘裊的破手機(jī),平靜地問,怎么手機(jī)成了這樣,怪不得打你電話不通。

當(dāng)天晚上龍重就給她買來了新手機(jī)。鐘裊不斷提醒自己,現(xiàn)在他已是唯一的親人。龍重對不起她,但她也不是對不起他?那個孩子雖然沒有出生,但她也想過給他吞掉這個啞巴虧……

不過,她還是沒忍住,你這陣子去哪了?

龍重說,沒什么,就是辦爸爸的后事。上課。畫畫。

鐘裊無話可說。就像上幾次的戀愛,一樣的道理,不合就分,不愛和人爭吵,愛情又能爭辯什么?她不喜歡什么原配捉奸,那實(shí)則胡攪蠻纏,那是多么俗氣的劇情。她不再問,畢竟他已是她唯一的親人,難得糊涂比清醒好。

沉寂,鐘裊不想再去追問那些模特,那些劉萌萌們。面對眼前這個男人,鐘裊仍然覺得自己是個騙子,居然想到讓他去為自己的錯買單。龍重的感情生活再是一團(tuán)糟,她也是他的家人,即使真的干出了那等齷齪之事,就當(dāng)是治療情傷。即使直至這一刻,她仍然不敢和他說起孩子的事。他們從不提起。

鐘裊緊緊抱著他,淚泅濕了龍重的背。他們都是可憐人。

她的手機(jī)終于靜下來,龍重的手機(jī)卻一直在顫動。直到服下龍重遞來的紅色藥丸,她才沉睡過去。

5

還有一天就可以出院了。這一天天氣特別好。不記得多少天沒開過微信,看過朋友圈。那個劉萌萌不知在圈里提到了她多少次,最后一條,萌萌就在龍重懷里。鐘裊舉起手又把手機(jī)擲破了。

夜來了,龍重也來了。他撿起落地破了一半的手機(jī)。

能離開她嗎?

離開誰?

鐘裊把手機(jī)遞給他說,看朋友圈。

片刻,龍重看完了,遞回來,依然平靜,喂她吃過幾顆紅色藥丸,扶她躺下。她還想說什么,但迷迷糊糊的,很快睡著了。

出院了。

車內(nèi)一片死寂。鐘裊用手掌撐起微弱的身子,試圖挪動位置,劃過車座的一寸陽光,毫不防備地沾起一絲疑慮。車?yán)锢^續(xù)寂靜。鐘裊的手指拈起一根頭發(fā),足足把她的手指繞完五圈半。鐘裊是短發(fā),不是手中的風(fēng)塵黃發(fā)。一片葉子隨著鐘裊的嘆息打落在車窗外,夾在了玻璃與鋁合金的縫隙中。她再也忍受不了濃郁的香水味,那是高潮不久的波瀾。她被嗆死了。

醫(yī)生說過,你剛出院,還不能吹風(fēng)。龍重一邊說著,一邊又把車窗關(guān)上,像是把放飛的籠子關(guān)上。

很多時候,鐘裊分不清這是關(guān)心,還是冷暴力。

她疲憊地閉上眼睛。這輛車是她的嫁妝,平穩(wěn)得讓她能隨心所欲地思索。車輪正踩著光陰從醫(yī)院向她家里奔馳,家也是鐘裊父親留下的避難所。

到家了。龍重?cái)v扶她,走過桂花樹、發(fā)財(cái)樹、羅漢松、鐵樹、芒果樹、大菠蘿樹……

她突然問起,你知道院子里種了多少樹嗎?

他的肩上扛著幾朵桂花,氣味重得似乎讓他難受,一個勁地把它們撥掉,使勁擠出不情愿的聲音:不知道,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數(shù)這個。

鐘裊不明白這個是什么時候。

終于到了家門,鐘裊一怔,現(xiàn)在的她不就是一個只有院子沒有房子的家嗎?她已丟失了子宮,連殘骸都不剩。她淡淡地和他說,十三棵,父親在生時為我們種的,寓意一生。

龍重淺淺地“嗯”了一聲,接著就一直在忙,扶她上床,蓋好被子。新請的小保姆歡歡,給她端來吃的。四層樓房,占地160平米……吃過龍重遞來的紅色藥丸,房子的回音漸漸柔和了,像是一陣陣催眠曲,鐘裊不知不覺睡著了。

夢里,她變成一只鳥兒,飛到一個桂花為毯的森林,遙遠(yuǎn)的歌聲清脆地吟唱。樹葉隨著四季不斷凋零,詭異籠罩著眼前的光禿,有節(jié)奏的獸聲充斥了整個林子。獸聲不斷將她身邊的樹葉樹枝盤起,變成一個陰森的籠子,但陽光照著的外頭還是燦爛的。慢慢地,籠子越織越密,再也沒有生存的縫隙,接著枝藤開始綁在她身上,折去她翅膀,她無法動彈。

她手一揮,哐啷一聲把她從睡夢中拉回來。粥撒了一地。龍重和歡歡同步的拖鞋聲從隔壁一起走到她床邊。夢里的聲音,從他們的說話聲可一一分辨出聲線。鐘裊一點(diǎn)都不想再聽到夢里的野獸聲、歡叫聲。她抬頭看到床對面是一幅油畫,龍重的新作,抽象得只是一個女人的裸體。頭發(fā)和車上那一根金色發(fā)絲閃著嘲弄的光芒,眼睛像眼前的歡歡,身材像暗處的劉萌萌,還有其他地方,還有許多她觸摸不到的細(xì)節(jié)在冒泡。她聽到萌萌的笑聲,歡歡的歡叫。

6

她嘗試著找“畫中人”談心。

龍重上班了,歡歡一直忙,端來早餐,十點(diǎn)為她收拾床鋪,忙上忙下。鐘裊的眼睛在歡歡的身上溜來溜去。歡歡才20歲光景,襯衫上打開了頂紐,晾衣服的兩個夾子還夾在上面,領(lǐng)口更垂了,走起路來豐滿的胸部顯山露水。

能拿鏡子給我看看嗎?鐘裊的聲音微弱地穿過嘈雜。

鏡中的鐘裊瘦了許多,臉唇慘白,頭發(fā)亂臟,與眼前的兩小辮沒法比。歡歡立在床頭,像個聽話的小狗,或許她在龍重面前也是百依百順。

你怎么認(rèn)得先生的?

村里人介紹的。

鐘裊的手機(jī)和歡歡的一起響起,一看還是轉(zhuǎn)賬信息,“啪”地把手機(jī)摔在桌上,想必歡歡的手機(jī)正是在提醒著進(jìn)賬的數(shù)額。歡歡一時無措。窗戶外光線正好,歡歡的身影背光得加重波折。

坐吧,小妹,介紹你來的人有教過你婦人之道嗎?

歡歡說,先生叫你不要胡思亂想,你的病很快會好起來。

鐘裊愕然了,我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過幾天都可以出門了,你說什么胡思亂想,你說什么?。磕銈儺?dāng)我瘋了?

鐘裊使勁扯歡歡的衣服。歡歡的夾子掉下來了,紐扣也掉下來了,酥胸解放在鐘裊眼前。

就是你們勾引他的,就是你們,就是你們……

歡歡掙脫開的時候,衣服只剩下一顆紐扣,丟下一句“不要胡思亂想,好好養(yǎng)病”便要逃出門。

龍重正好回來,歡歡半裸著撞進(jìn)了他的懷里。

他扶著歡歡,怎么了?

歡歡哭著跑出去。龍重的巴掌像木印章狠狠地蓋在鐘裊的臉上。

你腦子里怎么只有一根筋,這樣對你的病情十分不利。

你當(dāng)我得了什么病?

不是我當(dāng)你,是醫(yī)生說你精神病。

你信別人的話?你有想過我嗎?

龍重怒吼起來,我怎么沒想過你,你的孩子本來就不是我的!但我還一直找婦科、心理醫(yī)生照料你,找人照顧你的生活起居,你卻要把人弄成鬼!

鐘裊靜下來,你……你……

龍重不再說一句扭頭就走,歡歡也收拾包袱走了。

7

夕陽西斜,夕光千絲萬縷也照不亮籠子的灰暗。龍重除了回來照料她吃藥、用餐,其余時間基本不見人影。轉(zhuǎn)賬短信越來越多,信息聲織出一層又一層的籠子,即使連夢里的也是嘈雜響亮的短信聲。這聲音囚禁了她的身子,囚禁了她的心。她的心像被一只八爪魚四面八方地糾扯住。

這晚,她起身隨便走走,在龍重的書桌上找到了一份租房合同,瀘沽別苑,應(yīng)該是新畫室。她要去證明龍重的“清白”。

路很遠(yuǎn),秋風(fēng)陣涼陣涼,她用頭巾捂住弱不禁風(fēng)的自己。天色漸晚,路燈亮起,終于看到了瀘沽別苑的招牌。別苑小區(qū)十分幽靜,到了樓下,一棟樓烏燈黑火,只有幾戶人家的燈是醒目亮著,像是一只只眼睛在把風(fēng)。

鐘裊給龍重打電話,龍重,我想去畫室找你,你在嗎?

你不用過來,我等下就回去。

沒等她說完,電話已掛斷。影子在風(fēng)中飛舞,是那一戶晾在陽臺上的裙子。

門鈴響起,劉萌萌站在鐵門內(nèi)。

劉萌萌沒有半點(diǎn)驚訝,開門迎客。鐘裊像是一個掙脫開繩索的警犬,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嗅,但就一房一廳一廚一衛(wèi),一眨眼的功夫就嗅遍所有角落。除了女人用品,沒有半點(diǎn)龍重的身影。

鐘老師,你找什么?

龍重呢?

他?他怎么會在我家?

鐘裊拿出合同,這房子是他的家,也就是我的家,是他租的!

鐘老師,你誤會了,房子是龍老師朋友的,他好心介紹房子給我,但租房合同是簽我的名字啊。不信,你看看。

果真,合同的乙方扭著“劉萌萌”三個騷字。

劉萌萌很生氣,把她推出門外。但這并沒有阻擋得了她的“搜索”。電梯里,她比狗靈敏,嗅出龍重的煙味。于是,她在電梯的每層樓都停下,一個一個房子嗅,對自己的獵物矢志不渝。經(jīng)過停車場的時候,嗅見了自己的車。不會的,不是它,不是他,我要相信他。

這時,龍重卻從車上走出來,走,我們回家吧。

8

月像是一條匍匐前行的蠶,光是一根根待吐的絲。

這晚,是她出院后,龍重第一次陪她過夜。他安穩(wěn)地睡著了。鐘裊不想再吞服那討厭的紅藥。她趁龍重不注意吐掉了。沒有了藥物作用,她失眠了,但卻比入睡的人更加冷靜,注視著新畫上的月光,直到毛骨悚然。畫中的女人在舞動妖嬈的身姿。不能讓畫中人吵醒龍重,龍重一醒就會跟畫中人走了。想著,她起身上前用身子按住畫中人。

龍重醒來了。

鐘裊馬上爬上床,沒事沒事,我只是上廁所。

鐘裊佯裝閉上眼睛,直到龍重以為她睡著,再次鼾聲漸響。龍重不知道,鐘裊已經(jīng)在多少個小時的白晝與黑夜里,試圖研究斷定畫里的女人。她無論睜開還是閉上眼,大腦的海洋里蕩漾的都是他的畫?;蛟S外人看來,這幅畫是抽象得無序,但她懂,就像她懂龍重。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刻,月光暗淡了。晴朗的夜卻又掀起了閃電雷鳴。

畫中人真的活了!

劉萌萌!濃妝艷抹下的劉萌萌丑陋得令她更加驚駭,失真得厲害,讓她惱怒??诩t的顏色對龍重是誘惑,對她不啻是雷電。鐘裊全身冒汗,身體僵直,怕驚動身邊的龍重,不能讓這妖女掠走龍重。

她閉上眼,不讓妖逮住要害。但萌萌并不死心,怒吼著,龍重是我的,龍重是我的……接著是源源不絕的短信聲,一筆一筆的錢從她的賬戶里轉(zhuǎn)出。她修改密碼失效,再也受不住了,跳起身扇了萌萌一個耳光。畫掉倒在地。她又看見,原來還有藏在后面的歡歡,都是豐乳肥臀的挑釁。歡歡也在嘲笑她,笑聲不斷從房間往外飛,飛出屋外,飛過小區(qū),飛到她那充斥著流言蜚語的校園。鐘裊不斷用腳踐踏蹂躪著龍重,打倒了一個,另一個又跟著跑出來,一腳一個妖,最后只留下龍重的干尸,和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

你干嘛把畫弄破?為什么把你自己糟蹋成這樣?裊兒,求求你了,看在這個家的份上,也為自己,不要再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往腦子里塞了!

我討厭萌萌,我討厭歡歡,我討厭你那些模特,我討厭你畫里的女人……

包括你自己嗎?這幅畫,畫的就是你啊,你看大腿內(nèi)側(cè)的胎痣……

此刻,鐘裊似乎看清了女人外在紋案是用絢麗的蔓藤編織而成的籠子,這是龍重答應(yīng)給她安好的家。但那個籠子,為什么怎么看都像一束妖艷的真菌,總會不自主地和外在細(xì)枝末節(jié)毗連成一朵朵傘菌,最后萌生、發(fā)芽,變成冗長的毒蕈,無窮無盡地盤卷回旋。

她沖出暴雨的屏障,雨像一把琴,不停在她身上斷弦,斷弦……“請你放過我吧”、“請你放過我吧”……一句一跪拜,重復(fù)的話語在雨中繞了一圈又一圈,所幸的是她耳邊就只有暴雨聲,暴雨在鞭打著悶透的水氣,滂沱大雨在狂歌。旋啊,轉(zhuǎn)啊,轉(zhuǎn)——繞得她頭暈?zāi)垦#?/p>

9

再一次醒來,還是煩躁的手機(jī)鈴聲。

這是鐘裊在精神病院的第305天。她還是會經(jīng)常懷念龍重喂她吃下的那些紅色藥丸,那股妖嬈的氣味——即使醫(yī)生也曾懷疑過她神志不清的原因是錯誤服用藥物。但龍重始終沒來過。不過這里的藥非常好使,她已經(jīng)有103天不再攻擊別人,不再胡言亂語,甚至胡思亂想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她已經(jīng)可以出來走動,不被經(jīng)常關(guān)著,也能看出了別人的瘋癲癡傻。只是她依然惦記著龍重,也開始覺得以前的過往種種或許都是自己的幻覺。

經(jīng)得醫(yī)生批準(zhǔn),她可以打電話給家人。她仍能記住龍重的手機(jī)號碼,但……也有可能是記錯了,因?yàn)殡娫捠强仗枴?/p>

她回到閱讀室,無精打采地隨意亂翻著近日的報(bào)紙。大新聞與她無關(guān),小報(bào)道看著無趣。整張報(bào)紙都在不斷重復(fù),最近全市樓價上漲,還有一個版面都是交易信息??吹诫娫捥柎a,她刷了一眼,真有一個姓龍的先生,但電話和龍重的幾乎沒有一個數(shù)字相符?!坝^海別墅18號”?怎么我的家被放出來拍賣了?龍先生肯定是龍重了!什么時候房子變成他的了?究竟這陣子還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次電話真是接通了,但接電話的不是龍重,也不是劉萌萌,也不是歡歡,是個陌生的女人。

你是誰?

我還沒問你是誰?你找誰?

我是龍重的愛人鐘……

你這個臭不要臉的,還在別人老婆面前認(rèn)起了愛人。

你怎么是他老婆?

我們半年前就結(jié)婚了。他還和你說沒結(jié)婚?我給錢你們花沒問題,但別太過分??!……

鐘裊掛斷了電話。一路狂笑地狂奔。她依稀看到父親在指引著她,一直隨著樓梯往上走,直到站上天臺的頂端。她看到了觸手可摸的云朵在微笑,像是父親的慈祥。一陣風(fēng)吹來,她突然放手,身體飄蕩在空中。她被氣流一層一層地吹掉,忘了孩子,忘了龍重,忘了自己。此刻,她擁有從未有過的自由,就像破繭的蛾,更像那張被別人討論多時的電影票,也像那男人扔下的那一張張二十萬,輕如鴻毛……

責(zé)任編輯 王小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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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放假么
追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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