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明
那時,我家住在蘇中平原的一個小村莊。由于我是長子,和弟、妹相差三四歲。
就在弟弟剛出生的時候,母親迫于無奈,只能將剛三歲的我,托付給我的爺爺奶奶。在那個“農(nóng)業(yè)學大寨”的特殊年代,農(nóng)民每天起早貪黑像學生上課和放學一樣,辛苦而有序。爺爺奶奶也是一樣,幾乎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家。由于我的膽兒不夠大,黑燈瞎火的我很害怕,只要天一摸黑,我就會趕忙插上門閂,像只小貓似的在寂寂中慵蜷于門后,聚精會神地聽著外邊的動靜,其實,是企盼著能早點聽到二老的腳步聲。就這樣,久而久之,使得我對爺爺奶奶的足音特別敏感,以至不管是雨天,還是雪天,我隔著門都能準確辨別,甚至連他們是并行還是一前一后,都猜得八九不離十。他們每次回來的足音都是十分沉重而又倉促的,我知道,這既蘊含著他們一天的辛勞,踩出的是泥土芳香,五谷的芬芳,更是博大而深沉的愛的一種牽掛。
我長大后,遠離家鄉(xiāng)來到了部隊,雖然再也聽不到二老那十分熟悉的足音了,而為此感到很不習慣,甚至特別想家,但就在入新兵連后不久,一次全連隊列的演練,卻讓我又找回了感覺。
“唰,唰!”此時的大家,我的戰(zhàn)友,個個挺胸收腹,人人目光炯炯有神,幾乎在同一瞬間,用同一姿勢,迸發(fā)出同一音符,那聲音如同萬馬奔騰,似洶涌澎湃的浪潮和滾滾不息的洪流,來證實自己的堅強,證實自己的信念和證實自己的忠誠。身臨其中的我,第一次觸覺到軍姿是那樣的優(yōu)美、動人、協(xié)調(diào),動作是那樣的老到、有力、敏捷。漸漸地,我對軍人的足音便由陌生到熟悉,由熟悉到欣賞,再由欣賞到崇尚了。
那剛毅的足音,我尤其喜歡諦聽,的確別具一格。齊步、正步、跑步,早操走隊列,會操,閱兵,雖然各有各的距離,各有各的高度,各有各的節(jié)拍,各有各的“音符”,通過“一二一”的節(jié)拍,把軍人的腳步聲演繹得惟妙惟肖,可以說這聲聲腳步都跳動出偉大的中華民族之魂,是我們當今這個時代的最強音。這種足音遍布中華大地,在汶川、九寨溝抗震救災中有,在大興安嶺撲火救災中有,在安徽三河古鎮(zhèn)抗洪救災中有……可以說,部隊走到哪兒,哪兒就有這種使人難以忘懷的足音。
但足音是心音,是生命的一種流淌,是心靈的一種跳動,它演繹著軍人對祖國、對事業(yè)、對人生的選擇和態(tài)度;足音又是一首歌,是情感的一種勃發(fā),是精神的一種展示,它反映了一個人的思想、心境和風貌。
我告別部隊多年了,像一只無名小鳥在城市的夾縫里覓食、生存。被那樓群分割得有棱有角的天空,時常讓我感到惶恐和迷惑。我曾經(jīng)兩次登上中洋金磚大酒店的頂層,站在海安這座城市高高的額頭上,打著眼罩、拉長目光遠眺著前方,好像分明聽到了來自軍營中那些將士的足音,仿佛自己也在其中,正唱著“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綠色軍營、綠色軍營教會我……”這首《一二三四歌》,通過歡快有力的曲調(diào),踩響出軍人的那種挑戰(zhàn)自然、挑戰(zhàn)困難、挑戰(zhàn)自我、挑戰(zhàn)世界的倔強之聲、自信之聲和奮進之聲!
責任編輯:秀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