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以來,減輕中小學生課外負擔的呼聲和舉措不斷,用“教育培訓整治年”來形容今年的教育熱點一點也不為過??傮w而言,對教育培訓機構的整頓聲勢浩大,但能否緩解“培訓熱”、減輕學生負擔,還需要觀察。目前看來,這一輪對教育培訓機構的整頓、治理還是“雷聲大,雨點小”。
我國最早的教育培訓班都被稱為“興趣班”,就是學生有興趣才選擇的班。但隨后“興趣班”發(fā)生變異。以奧數(shù)為例,所有學生不管有無數(shù)學興趣、特長,都參加培訓。對于“全民奧數(shù)”現(xiàn)象,很多人把其歸因于中高考對奧賽競賽獲獎者加分,以及把奧賽證書與小升初擇校掛鉤。為此,我國逐漸取消了奧賽獲獎加分,嚴禁民辦學校在小升初招生時看學生的競賽證書。可是,奧數(shù)“培訓熱”依舊。原因在哪里?因為在我國中高考錄取中,數(shù)學是必考的重要科目,大部分學生參加奧數(shù)培訓的目的并非獲獎,而是為了提高成績。
近年來,校內減負的結果卻是校外增負,對此,輿論把責任推給家長不理性、培訓機構逐利。而真實原因是我國對學生的評價實行按分數(shù)排名的評價,錄取要看具體的排名,基礎教育的“唯分數(shù)論”和“唯升學論”把教育變?yōu)椤案偧冀逃薄?/p>
教育競技化讓家長對校外培訓不敢怠慢,而教育培訓機構也成功地利用并進一步制造家長的焦慮,“瘋狂培訓”就此產生。因此要說責任,是培訓機構放大了競技教育的弊端,但只要競技教育存在,“培訓熱”就不可能消除。
當前對教育培訓機構的治理,有一項重要內容是禁止提前教學、超前教學。但只是這樣治理很難產生實際效果。這里存在兩方面問題。一是體制內學校的提前教學問題、超前教學問題,誰來治理?比如我國初中學?;旧隙际浅醵蜕贤瓿跞恼n,然后用初三一年來復習,這不是明顯的提前教學、超前教學嗎?如果體制內的情況得不到治理,治理校外培訓機構的提前教學就是一句空話。
二是無證無照培訓機構的提前教學、超前教學問題怎么治理。按照目前對培訓機構的監(jiān)管方式,監(jiān)管部門只能要求有資質的培訓機構進行教育備案,并根據(jù)備案評估其培訓內容是否超前,而對無證無照的機構不可能要求其備案,那他們的培訓內容如果超前,誰來管?目前治理培訓機構是存在很大尷尬的。比如黑白名單制度,上黑名單的是無證無照機構,按照規(guī)定應該被取締。但是有證有照的機構數(shù)量太少,這些無證無照機構取締后也能在市場需求下轉為地下經(jīng)營,或在整頓后死灰復燃。
這兩方面問題存在的根源是沒有依法治教。前一方面問題是因為各級政府教育部門把升學率作為政績,對違規(guī)抓升學應試是表面反對而實際支持的。而且,我國沒有治理超前教育的法律。后一方面問題則是我國對教育培訓機構的監(jiān)管缺乏合理的監(jiān)管體系,采取的是前置審批的監(jiān)管方式,導致注冊成合格的培訓機構門檻高。
整頓、治理培訓機構,要堅持依法治教。首先,我國應該出《禁止超前教育法》,對體制內的學校和培訓機構進行統(tǒng)一治理。其次,應該轉變對培訓機構的監(jiān)管思路,降低準入門檻,把所有機構都納入監(jiān)管體系,實行“低門檻注冊+教育備案+過程監(jiān)管”體系。
而在整頓培訓機構的同時,必須改革教育評價體系,讓我國基礎教育擺脫競技教育困境。這就必須改革中高考制度。當前的最大困惑是,在談到學生的負擔沉重時,大家都呼吁改革中高考制度,而在要推進改革時又反對建立多元評價體系,堅持用分數(shù)、名次對學生進行評價。假如不能在改革評價體系上作出突破,基礎教育的問題會越來越嚴重。這其實也是減負減了幾十年不見成效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