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妤
2017年10月3日 晴
風霜雨雪之族,可愛者甚蕃。予獨愛雨之清泠不妖、瀟灑不羈、隨風潛入,嗚呼!亦快矣哉。予謂風,寂也;霜,寒也;雨,遺世而獨立也。噫!雨之愛,同予者何人?
——題記
兒時的雨是狡黠的。彼時我仍在鄉(xiāng)下的老家與姥姥同住,下雨可是最歡樂的時候啦,雖說不能再去淺淺的魚塘里撈蝌蚪玩,可其他的花樣還多著哩!不信你瞧,調(diào)皮的雨絲在田里的麥穗上跳起芭蕾舞,癢得她們呵呵地笑彎了腰,折下路邊的狗尾巴草,剝?nèi)ド厦娲渚G的葉子,含在嘴里,手背在身后,可不是村頭的無賴嘛!魚塘的雨是絕妙的樂師,打在水面上,淅淅……嚇跑了一堆蝦兵蟹將;打在草叢間,啪啪……逗得野花展露了笑顏;打在青石板上,唰唰……那經(jīng)久不絕的清脆可不正是女兒家們氤氳的情思?
年紀較大的女孩不愿與我們一同玩,唯恐細密的雨絲沾濕了她們嶄新的花裙,年幼的我們便合謀:你家取盆、我家拿碗……一潑,嘿!女孩子的臉色比天還要黑啦!人家領(lǐng)著姑娘上門告狀,姥姥操起雞毛撣子便要打,我知她不過嚇唬我,也不怕,涎皮賴臉般求著饒,姥姥無奈地笑著,只好拿起毛巾給我擦頭發(fā):“女孩子家的,也該收斂收斂……”
也是一個雨天罷,飛快的轎車將我從姥姥身邊載離,我第一次看見狡黠的雨絲被雨刷器無情地揮開,第一次聽見汽車的轟鳴聲取代了雨滴的歡歌,眼前是凝淚的雨,夾雜著姥姥無奈的嘆息。
城里的雨急切而狂躁,仿佛在隱忍著怒氣。大抵是因為,在城里我再聽不見細細的雨聲了吧,聽不見雨滴撫著臉頰的摩擦,聽不見漣漪綻開的淺吟低唱,原以為是喇叭的吶喊掩蓋了雨聲,等到城里禁止鳴笛的法令實施后才知道,原來掩住雨聲的,是行人匆匆的腳步。
進了學校之后,一切開始不同。我原自比居士,期在繁濁的塵世間守住內(nèi)心的寧靜。然而事實是我不得不每日抹黑爬起、荷月睡下,匆匆奔忙于宿舍、教室與食堂間。不由想起徐志摩“催催催!是車輪還是光陰?”的感嘆,青春的躁動充斥著教室,男生體育課后的汗味混著女生竊竊的私語成了高中的代名詞,繁重的課業(yè)催著我快些,再快些,我踮起腳,在父母急切的目光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奔跑。
雨,變得令人厭煩。下雨的日子,使人的動作變得拖沓,耳畔充斥著不耐的抱怨。剛洗的衣服又該濕了;泥濘的道路弄臟了白色的球鞋;食堂的地面上灑滿了混合著雨水的菜湯油汁……我開始覺得不可思議,當初那個敢在雨中奔跑的自己。
時光馱著我長大,也催著姥姥老去,每年一次的探望中,我只覺得她的身子變得更加佝僂,目光更加渾濁。直到她住院的消息傳來,我才冒著雨匆匆趕去探望。
她比以前更加瘦削了,躺在病床上的身體幾乎沒有一點起伏,我走到病床前看著姥姥,她睜開渾濁的眼,目光中帶著茫然與無措。她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驀地,她抬起枯槁的手撫著我的頭發(fā),一如當年對待那個頑皮的孩子。
我開始明白,原來迷失的一直都是自己。
原來雨一直沒變,變的不過聽雨人的心境罷了。聽雨,也是一種修煉罷,待到我能再次聽到兒時的雨聲時,這種修煉才算最終圓滿。
浙江省新昌中學高二(5)班
指導(dǎo)老師:何文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