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溫然

摘要：建筑追隨光影，就像空間追求靈魂。光影成為建筑設(shè)計中不斷被傳承并豐富建筑元素，是建筑師營造情感氛圍的方式。光影在空間中的變化與靈動，引導(dǎo)著空間又激起滲透向靈魂的共鳴，它與其他建筑元素交匯出各樣的空間氛囤。文章將以路易斯巴拉干的建筑作品為例，感受光影元素對于情感建筑的塑造手法。

關(guān)鍵詞：光影 情感 巴拉干

引言

建筑依附于空間存在著，而建筑設(shè)計的發(fā)展中，光總是被不可避免地提及，并作為關(guān)鍵的構(gòu)成因素融入到構(gòu)筑中去?！敖ㄖ遣蹲焦獾娜萜?，就如同樂器如何捕獲捉音樂一樣，光需要能夠使其展示的建筑。”建筑師理查德.羅杰斯（Richard George Rogers）說。然而，不僅僅是光需要被展示，多變的光創(chuàng)造了影，將成為建筑珍貴的一部分，從而造就不同的空間。

光影能帶給我們什么樣的感受？當(dāng)提及光影，人們總覺得它象征著永恒、熱情，卻又隱喻著神秘、沉思、靜謐的空間氛圍。無論是路易斯.康的“光，實存物的施與者?！?，還是柯布西耶的“建筑是對陽光選的各種體量的精確的、正確的和卓越的處理。”都在執(zhí)著地追求著自然光，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散發(fā)著神奇力量。他們闡述著光影是強有力的塑造者，與建筑本身以及建筑之外的開敞空間發(fā)生著紛繁復(fù)雜的化學(xué)變化，而建筑就是光偉大的模具。

路易斯巴拉干（Luls Barragan），一位懷揣著墨西哥之根的建筑師，賦予了光變化與激情，并為之傾心。飽含激情的光影是墨西哥與生俱來的特質(zhì)，巴拉干敏感的捕捉著過往生活，將光影與色彩交織成極富變化的空間，帶給人們豐富的空間情感，這是一個動態(tài)的空間，能夠觸發(fā)感官上關(guān)于重量、位置、透視感，材料的材質(zhì)、顏色和光影的相互作用的體驗。在他的作品里，光如果是一個母題，那將貫穿空間中的所有因素，締造詩意與靈魂。

一、詩意的情感建筑空間

“值得警惕的是，建筑方面的出版物都拋棄了‘美、‘靈感、‘魔法、‘著迷、‘魅力這些詞匯，以及‘平靜、‘沉默、‘魔法、‘親密、‘驚奇這些概念。然而這些才是植根于我的靈魂中，雖然在作品中我并沒完全處理好他們，但他們一直是指引我的明燈?！卑屠稍谄绽澘霜勵C獎會上如是說。

一直以來，巴拉干的精神追求蘊含在他的作品中，就像他生長著墨西哥之根的建筑一樣。他的作品區(qū)別于高技術(shù)、大空間和大體量的建筑，在極少主義的框架下，用光影、色彩等諸多元素勾勒建筑，遠離了現(xiàn)代喧囂與浮華。巴拉干追求著心目中的理想生活，有被著色的土地、斑斕而熾熱的色彩、馬匹、泉水……用涓涓流水般細膩的情感去創(chuàng)造詩意的建筑。

巴拉干把握諸多元素，創(chuàng)造有著與生俱來的情緒煽動力的作品，在設(shè)計時，便時刻把握著感官的親身體驗。在他的作品里，我們能看到多種有著情緒氛圍的空間，是靜謐、孤獨，愉悅、死亡……還飽含著他過去的回憶和心之所向。而這些飽含情感的設(shè)計意境讓他的作品走向了詩意的空間。

詩文，抒發(fā)著文人志士的豪情或是踟躕，凝練著山水世事的溫情與悲歡；詩意之“意”，在傳遞著對一種精神和意境的追求。建筑所營造出的氛圍如同詩所帶來的場景感，或是“暮齊飛”的壯麗。這樣的場景感與建筑的空間類似，在不同的手法下，傳達相似的情感。此類藝術(shù)總是用相似的方式闡述和傳遞人類所共有的獨特的智慧—一情感。

或許巴拉干的作品之所以令人著迷，并不是因為絕大多數(shù)人理解并深諳其中蘊意，而是被其真情實感的創(chuàng)造和抒發(fā)所動容。情感建筑塑造出的親和力空間，在它蓬勃的生命力下展現(xiàn)著建筑之美。

二、光與情感建筑

光由自然賦予了多變性，這個陰晴不定的古怪元素擁有多副面孔：或是午夜星空下，幽暗神秘；或是傍晚落暉，柔美溫情；或是清晨薄霧里，朦朧又絢爛。光是空間氛圍的塑造者，當(dāng)自然光與建筑空間關(guān)聯(lián)在一起，光線將自然一部分帶入建筑空間中，聯(lián)系著室內(nèi)外的空間，同時塑造著變化卻又有指向性的空間氛圍。在圣方濟會小禮拜堂里，巴拉干盡情地展現(xiàn)了他對情感建筑的理念。其中那被實體建筑所包圍而成的走廊空間，被賦予光這樣的虛體，它就像人們的情緒一樣令人捉摸不透，同時巧妙地將窗外一方水池的波光反射向室內(nèi)。在巴拉干的作品里，他常用光影與建筑帶來虛實與動靜，讓斑駁的樹影、搖擺的水波甚至芬芳的空氣生動了整個空間。

一縷光就像是給建筑這個巨大的模具注入生命，整個建筑空間化作光的游樂場，隨之變換。光影給人心理暗示，給人們以精神上的吸引和空間的指引，形成的氛圍向人們傳遞空間的情感，而圣方濟會小禮拜堂中的祭壇就被籠罩在這樣盛大光世界里。從各種窗與格柵的虛體中照射而來的光芒被祭壇背后的金箔反射，呈現(xiàn)出溫暖而神圣的金黃色教堂，十字架的影子隨著時間拉長又縮短。當(dāng)人們身處其中，仿佛沐浴在充滿宗教神秘氛圍的光芒之下，經(jīng)歷著不可預(yù)知的魔幻空間。光是詩意空間的依托，用多種姿態(tài)與其他建筑語匯交融，賦予空間明暗、色彩，給予空間呼吸、靈魂。作為建筑空間的主人，光影雕刻建筑形體，交織成詩性建筑，呈現(xiàn)給拜訪者精巧絕倫的故事。

三、光影于情感建筑的構(gòu)建

（一）光影與色彩

建筑的色彩與光一樣，都是建筑空間里視覺感官的設(shè)計要素。光是色彩的源頭，就像一個常年被陰霾黑暗籠罩的建筑總會顯得寂寥而沒有生氣，而色彩往往與光有著結(jié)合和互補，也使得色彩本身富有了變化。

在巴拉干的作品中，給人第一沖擊感的就是那顏色純凈、明亮的色彩。他所提取的色彩源自墨西哥本土的色彩與肌理，來自天空、大地、世間萬物。那些各具色彩的墻體與自然光彼此碰撞，交織出光影，兩者的奇妙反應(yīng)帶給人一種魔幻和神秘的詩意。

在巴拉干的吉拉迪住宅中，色彩與光的結(jié)合達到了巔峰。吉拉迪住宅迎合業(yè)主的喜好，整個住宅圍繞一個室內(nèi)游泳池展開，也由此使得整個室內(nèi)空間的光影變得更加豐富。巴拉干對于每個色彩的位置以及配合，都有著精心的、漫長的嘗試與琢磨。有時是直接的色彩碰撞帶來視覺沖擊，有時則常用有色彩的墻反射帶有不同色彩的光到白墻之上，用自然的力量給空間著色、附上材質(zhì)。除了對墻體的色彩渲染，巴拉干還擅長彩色玻璃與光的結(jié)合。走廊中開豎向長窗，形成韻律感排列開來，用以黃色玻璃（圖1）。帶著鮮明色彩的半透明玻璃，是光最好的過濾器，透過黃色漸變的玻璃，過濾著自然光的傾入，使得光影落在走廊另一側(cè)的墻上，整個公共空間顯得溫暖而明亮。另一側(cè)走廊的墻體是明黃色的，與金黃色的柔和光線產(chǎn)生疊加效果，煽動你心底的一絲溫暖和柔情。

單色的墻面縱使色調(diào)明媚，也依舊是簡潔的，而一天中隨光陰流轉(zhuǎn)的光影與周遭環(huán)境反應(yīng)，卻給予墻體以變化。當(dāng)漫步到走廊盡頭，目光所及便是極具魔幻氛圍的游泳池一角（圖2）。巴拉干在此設(shè)計了一面深入水中的紅墻，它接納了游泳池中波瀾的水反射而來的光線，使得隨著水波顫動的冷色調(diào)光線與紅色調(diào)的墻面疊合起來。背景的藍墻與水面透徹藍色相呼應(yīng)，卻又有所不同，一同襯托起中心的紅墻，產(chǎn)生強烈的對比。陽光灑茌水面上呈現(xiàn)出金黃色光芒，又渲；架.了藍色、紅色的墻面，再反射向水面中。這一場景不僅有給人第一印象的沖擊性對比，也有能夠細膩品味的變幻，組成了這一令人沉醉的魔幻空間。

（二）光與影

“如果要從巴拉干的作品中找到一個最基本的元素，那毫無疑問，是墻?！庇腥苏f巴拉干的建筑中，每一堵墻都是為了反射光。墻體最直接的作用便是劃分界限，圍合形成空間。而后，就像一個濃縮、凝聚光的載體，光影將自然引入室內(nèi)，與形體交融，凝練出具有各自氛圍的光空間。自然光本身能夠直接地增強空間的進深感，而墻往往是隔絕冷與熱、內(nèi)與外、明與暗的構(gòu)件，隔絕著白日里光從室外到室內(nèi)的過程。但墻體上的設(shè)計成為了濾光器，讓光形成影，增強著空間引導(dǎo)性和抒情感，指引出深刻的氛圍感和精神世界。

巴拉干的墻總是富有變化的，或是作為一種指引而存在。巴拉干對光影的運用在圣方濟會小禮拜堂中熾熱地表達著，它被稱為“光護佑的空間”。在這里，光線成為了一個很重要的建筑語匯。溫暖柔和的黃色調(diào)光影漫步于整個空間，灑在唱詩班的席位上、落在祈禱室又蔓延向懺悔室，也閃耀著祭壇這一空間焦點。巴拉干在墻上設(shè)計帶著孔洞的格柵，在小禮拜堂里布滿了這樣的“光容器”：小禮拜堂的—面斜墻盡頭，設(shè)計了一個由許多大小比例不同的方格組成的玻璃，光線透過它落在了祭壇的墻面上（圖3）；在走廊上，光線透過黃色的格柵，落在另一側(cè)淺黃色的墻面上，如同神恩灑下（圖4）。棋盤狀的格柵如同一張網(wǎng)，兜住了鋪灑而來的光，再將其分裂、揮灑開，化作影灑在室內(nèi)空間里，形成剔透的光斑和反應(yīng)物體形態(tài)的影子。而這些斑痕與影紋，都隨著太陽東升西落、氣候四季變化而流轉(zhuǎn)著。

圣方濟會小禮拜堂通過墻上的彩色玻璃、格柵和有序列感的窄縫來過濾光影，描繪著一幅幅光線沖破黑暗束縛而通過孔洞的畫幅。丹米.巴雅（Damian Bayon）曾這樣訴說這個作品：“這個設(shè)計就是沐浴在光線中的連續(xù)空間結(jié)構(gòu)組合?！卑屠赏ㄟ^門、窗與墻上的孔洞以及窄縫決定著光影的大小、形狀，調(diào)節(jié)著光線的密實度和通透性。光影在這個宗教圣地創(chuàng)造著或莊重或溫柔的氛圍，讓在其中的人們靜下心來，感受耀眼而又迷幻的光。

光與影對于巴拉干來說，也是一種建筑材質(zhì)，他的作品里時常有著極其簡單的墻面。在拉斯·阿普勒達斯景觀住區(qū)設(shè)計里，在飲水槽廣場的林蔭道的盡頭，巴拉干放置了一面白墻（圖5）。就像邁耶的白色建筑擅長運用光影營造詩意一樣，巴拉干在純凈的白色墻面上，將建筑周遭斑駁的樹影一并接納，呈現(xiàn)出變幻莫測的自然剪影。

（三）光影與情感建筑的敘事性塑造

巴拉干在建筑表達過程中，總是寄托以過往生活并捕捉著墨西哥和其他文化的身影，建筑成為一個故事，被賦予靈魂和生命，讓人們的心靈得到歸屬感。

光影在巴拉干的作品里對敘事性的貢獻可以分為：光影引導(dǎo)和組織整體空間、光影組成和表現(xiàn)空間情節(jié)。在巴拉干的敘事性空間展開過程中，擁有一個敘事線索，而在建筑中，光影與建筑實體碰撞，與虛面交織，形成明暗和進深感，同時可以引導(dǎo)產(chǎn)生視覺中心與焦點，從而突出空間核心，這一點在巴拉干的小教堂、自宅中都有所體現(xiàn)。巴拉干對于詩意建筑的創(chuàng)作運用了文學(xué)般的敘事手法來進行，在他的腦海里創(chuàng)造出許多場景，持續(xù)漸進、娓娓道來。光影在每一個空間情節(jié)里扮演著不同的角色，烘托出帶有不同情感和靈魂的空間。

巴拉干自宅便是這樣一個光影塑造空間的例子，從入口空間開始光影便于室外街道的明亮產(chǎn)生對比，大門上方的窗格里過濾進昏暗的光芒，為進入門廳而做好鋪墊。樓梯上方的光線照亮整個空間作為引導(dǎo)，與墻面上一幅黃色調(diào)的油畫疊加渲染了整個空間溫暖的偏黃色基調(diào)。書房與工作室采用檸檬黃，設(shè)計高窗從高處提取自然光，讓整個空間清爽起來。客廳與餐廳有著洋紅色調(diào)的墻體，當(dāng)步入其中視線被一個面向花園的落地窗所吸引，光線從室外勾勒出窗子十字形的框架，投影出帶著神秘色彩的影斑。墻面的色彩明暗在光影漸變下疊合出曖意和如同午后時光般令人愜意的氛圍。

而巴拉干的作品中往往將光影與水、色彩、墻、庭院等其他建筑語匯相結(jié)合才能創(chuàng)造出迷人而豐富的場所，一個好的空間體驗，將調(diào)動拜訪者的感官，體會色彩與光影、材質(zhì)與觸感、尺度與體量，帶給人人不同的情感共鳴。

結(jié)語

光影之永恒，如同建筑情感永不流逝；光影之變幻，如同建筑的靈魂有趣而紛繁。路易斯·巴拉干的建筑是令人喻悅而值得停駐深思的，每個空間在傳遞著信息和情感。巴拉干的作品里，每個空間都是一場視覺游戲，墻體是主要的脈絡(luò)，色彩是情感的指引，光影是點睛之筆，而人們都只是拜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