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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為陷(一)

2018-11-26 10:55依秀答兒
飛言情A 2018年10期
關(guān)鍵詞:南宮皓月王爺

依秀答兒

簡介: 她是首富之女,被迫嫁給翊王,大婚之日,她沒有等到新郎,卻等來了牢獄之災(zāi),只因死的是他準(zhǔn)備以身相許的救命恩人。

他羞辱她,冷落她,費(fèi)盡心機(jī)不想讓她進(jìn)入王府,卻終被她的才華所驚艷。

紅燈籠、鴛鴦泣血、金絲斷頭、離奇身世……

一樁樁精心設(shè)計的連環(huán)殺人案,牽引出兩個朝代的興亡,一場“貍貓換太子”的陰謀,擾得天下大亂……

幸好此生,不忘初情,不枉此生,不負(fù)歲月。

引子—鴛鴦泣血

昭承國,承乾四十五年。

天空湛藍(lán),白云飄飛。

空曠的草地上,旌旗蔽空,皇家御林軍縱橫排列,方方正正立于祭壇周邊,百官俯首,位列祭祀天壇石階左右兩側(cè)。

天壇之上,昭承國承乾皇帝宇文鴻面容威嚴(yán),目光如劍,負(fù)手而立。宇文鴻身側(cè)立著皇后蘇沐雨,她面帶淡笑,濃密如云的烏發(fā)間,一雙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鴛鴦金釵斜飛而出,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隨著仕官念畢祭天告文,若干貢品被送進(jìn)祭祀用的銅鼎熔爐之中。

“轟”的一聲,兇猛的火舌卷上來,四處舔噬著。熊熊的火焰映紅皇帝與皇后的臉頰,仿若為他們鍍上一層血色的光輝。

宇文鴻的雙眼更是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忽明忽暗。

祭壇之上,溫度慢慢攀高,蘇沐雨體質(zhì)柔弱,受不了這等炙熱,剛想后移步履,卻被宇文鴻陰鷙的目光制止。

蘇沐雨一驚,后背冷汗涔涔,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祭天儀式仍在繼續(xù),皎潔的天空,漸漸飄起了烏云,不一會兒,就已遍布四方,眼看就要下雨。這天氣,變幻詭異。

“??!”

就在這時,天壇之上,傳出一聲尖銳刺耳的驚叫,攪動了所有人的心弦。

“是血,血??!”

眾人循著尖叫聲望去,只見蘇沐雨的鳳冠上,鴛鴦釵中鴛鴦明亮的眼珠子里不知何時竟流下血淚,觸目驚心,一點一滴,緩緩滑過蘇沐雨潔白無瑕的臉頰,滴落于祭壇之上。

“鴛鴦泣血,天必降大禍!”國相一臉惶恐,雙腿一軟,匍匐跪倒在石階上。

此情此景,震驚百官及禁衛(wèi)軍,不待皇帝宇文鴻開口,已齊齊下跪低首,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響。

蘇沐雨不明所以,見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贝滔蛩闱椴蛔越仡澏?。她臉上黏黏膩膩的,伸手在臉上一抹,那刺眼的鮮紅,令她臉色慘白,驚懼地看向身邊的宇文鴻。

宇文鴻猛地拽下蘇沐雨頭上的一雙鴛鴦釵,擲入祭祀銅鼎熔爐之中,一甩袖,寒聲道:“鴛鴦泣血,皇后蘇沐雨引來天禍,朕賜其死,誅九族,以平息天怒!”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和御林軍跪地高呼。

蘇沐雨軟倒在天壇之上,雙眼呆滯,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墒锹h落的雨水,滴在她的肌膚之上,那侵入心扉的冰寒,使她徹底絕望。

祭天之變,震動朝野,母儀天下的皇后,全族被抄斬,此等大事,讓整個昭承國都人心惶惶。而在蘇家全族斬首的前夜,皇后的兒子,承慶太子,神秘失蹤!

次日,蘇家百余族人都被送上刑臺。

“時辰已到,即刻斬首!”監(jiān)斬官扔出手中令牌,劊子手們飲酒洗刀。

“還有何話要說!”劊子手問蘇沐雨。

蘇沐雨翹首望天,高呼道:“南宮婉彤!賤人陷害我!你終有一日會身首異處,以命祭天!”

話畢,斬頭大刀落下,蘇家族人,皆身首異處,殷紅的血染紅了斷頭臺。

蘇沐雨那雙悲慟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望向遠(yuǎn)處的皇宮!

第一章 婚宴命案

承乾四十六年。

昭承皇帝宇文鴻荒淫無度,暴政橫行。

世族外戚南宮家族憤然起兵,宇文鴻負(fù)隅頑抗,南宮家族歷經(jīng)三年苦戰(zhàn),終推翻暴政,誅殺宇文鴻,登基為王,改國號天啟。此后,因前朝余黨眾多,群雄割據(jù),不肯臣服,再加上鄰邦各部落分裂作亂,南宮家族又征戰(zhàn)近二十年,方一統(tǒng)天下,迎來國泰民安。

天啟二十三年。

昏暗的光線,斑駁的鐵柵欄。

狄青青緩緩蘇醒,石床又硬又濕,睡得渾身酸疼,她伸手揉了揉酸澀的肩,坐起身來。周圍的環(huán)境,令她有片刻的怔愣。

這里是天牢。

她低首,看著自己身上尚未脫去的大紅嫁衣,金線繡成的鳳凰振翅欲飛,極盡奢華。她自嘲地笑了笑,取下頭上沉重的鳳冠,長發(fā)如瀑傾下,被她隨意束起。

昨日是她大婚之日,新郎沒有等到,卻等來了牢獄之災(zāi)。

明媒正娶的翊王妃落魄至此,她心中明白,更大的風(fēng)浪要來了。整個狄家,怕是要遭難了。

正想著,石室大門猛地被推開,陰冷潮濕的風(fēng)隨之涌入。狄青青未及抬頭,一聲爆喝已劈入耳中。

“狄青青!”

狄青青抬眸,來人的容顏倒是舉世無雙。渾身傲氣凌人,隱約有氣貫九天之勢,舉止亦是不凡。

只是,這脾氣?

“王爺,想不到新婚夜沒見著,第一次見面會是在天牢里?!钡仪嗲鄵崃藫嵋滦洌苏抟?,從容淡定地坐著。

南宮翊一愣:“你見過本王?”明明昨日迎娶之時,他壓根兒沒出現(xiàn),拜堂也缺席。

狄青青笑著聳聳肩:“沒見過。猜的。”她伸手指了指南宮翊腳上的黑色鹿皮靴,“民間常道,翊王擅征戰(zhàn),喜穿靴?!彼÷粤撕竺嬉痪洹靶园响瑁瓱o?!?。

眼前的女子,如此鎮(zhèn)定,雖在大牢,卻無一絲狼狽之態(tài)。南宮翊不由地細(xì)看她的容貌,心內(nèi)暗驚。明明是剪水秋眸,黛眉紅唇,嫵媚天成,卻又渾身透著股英氣,尤其一雙眼眸,既晶瑩,又精銳,攝魂奪魄,令人怦然心動。

南宮翊皺眉,突然想起來他是來興師問罪的。于是他冷臉寒聲質(zhì)問:“本王問你,昨晚有人見到你出現(xiàn)在石亭附近,之后紫涵就遇害了,你為什么要?dú)⑺??!?/p>

昨晚?狄青青回想起昨晚,因新郎始終不現(xiàn)身,她百無聊賴,便自己揭開紅蓋頭,從喜房走出去散散心。

王府很大,亭臺樓閣,九曲十八彎,行至一假山處,她瞧見石亭里,一名紫衣女子提著大紅宮燈與一名男子說話。隔得遠(yuǎn),男子背著身,看不清樣貌。不過,身穿大紅婚服的男子,想來是她未謀面的夫君。

她并未久留,也不在意,又轉(zhuǎn)了一圈便回到喜房。不過當(dāng)時,她似乎有看到石亭附近有一道黑影經(jīng)過。

沒想到,竟會誣陷她殺了紫涵。

“不錯,我的確昨晚經(jīng)過石亭,也曾見到了紫涵姑娘?!钡仪嗲啻鸬?。

南宮翊眸中透出暴戾之色,冰冷地道:“別以為狄家是天下首富,要本王娶了你,本王就不敢拿你怎樣?!?/p>

聽這話,狄青青笑了。

這一笑,若蘭花盛開,竟是美得讓南宮翊看呆了。半晌他才惱怒道,“殺人你還笑得出來?真是蛇蝎心腸!”

狄青青打趣道,“心疼了?愛妾?”

南宮翊俊顏略僵,頓了一下。

狄青青一臉了然,“哦,看樣子不是。該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準(zhǔn)備以身相許?”

“你!”南宮翊俊顏微紅。

“哦?!钡仪嗲嘤质且荒樍巳?,“看來我猜中了?!?/p>

南宮翊氣結(jié)。明明他是來興師問罪的,卻被她三言兩語牽著鼻子走,看來他這個王妃不簡單。

他不愿弱了氣勢,大步上前,將狄青青拉起來,步步將她逼至墻角,一掌按住她瘦削的肩,冷冷地盯著她,“你趕緊將事情經(jīng)過交代清楚。不然,別怪本王不客氣?!?/p>

狄青青生來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兩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對方。狄青青一動不動地迎著南宮翊的目光,而這樣鎮(zhèn)定的眼神,不禁令南宮翊吃驚。

他更逼近她,冷冷對峙。

僵持中,肩上的傷突然猛地痛起來,他的手一時撐不住,整個人前傾,重重地壓在她身上。她身體極軟,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竟令他心猿意馬。

他用力甩開她,將她甩在石床上,懊惱自己的失態(tài)。

狄青青被他甩得渾身疼,還不忘消遣他,佯裝一臉了悟,“哦——”她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王爺,我明白了。該不是您想在這兒洞房,這才把我打入天牢?”

“住口,本王才不屑碰你?!蹦蠈m翊氣急敗壞。這女人,真不知廉恥。

“我沒有殺人?!钡仪嗲嘁蛔肿值??!八夭幌嘧R,沒有動機(jī)。信不信是王爺?shù)氖拢遣皇怯又锞筒皇俏夷芸刂频牧??!彼劢怯喙馄骋娝直成嫌械篮荛L的傷痕,看似一直蜿蜒至肩膀。這傷看起來有月余,尚未痊愈。

“你的傷……”狄青青多看了幾眼。想來剛才他是肩傷發(fā)作。

南宮翊有些尷尬,“不勞你費(fèi)心。”

“王爺,昨日大婚,你沒有迎親,也沒有拜堂,喜轎走的是偏門。你該羞辱我的也羞辱了,目的也達(dá)到了。我們狄家是天下首富,南宮家族推翻前朝又征戰(zhàn)多年,正值休養(yǎng)生息,想拉攏狄家聯(lián)姻也可以理解。既然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你,但婚又成了,我們大可各過各的,互不干擾。王爺意下如何?”

南宮翊挑眉詫異地望著狄青青,好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不知為何,她這樣說,他竟覺得心里不舒服。

“我不想從你身上得到什么,無所謂爭寵,所以不可能殺素未謀面的紫涵。我不想當(dāng)這王妃,王爺大不可必費(fèi)盡心機(jī)陷害我。王爺若真想報恩報仇,應(yīng)該找出真正的兇手,慰藉她的在天之靈。王爺這趟白跑了,請回罷?!钡仪嗲嗪敛豢蜌獾厮涂?。

“你!”南宮翊語塞,竟無言以對。

沒想到她如此伶牙俐齒,他真是小瞧了她。她將該說的都說盡了,一點兒余地都沒有留。而他能做的,只有甩袖離開。

南宮翊走后,狄青青繼續(xù)躺回石床上休息。

既來之,則安之。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石門被輕輕推開。來人的腳步聲很輕,但狄青青還是聽到了,顯然不是南宮翊的腳步聲。

她坐起身,望向來人。

此刻,溫暖昏黃的燭光落在來人的臉上。

那男子穿一襲藏藍(lán)色的官服,袖口處繡了簡單的銀絲竹紋,渾身透著優(yōu)雅的氣度,與南宮翊張揚(yáng)跋扈的氣質(zhì)完全不同。

“翊王妃?!蹦撬{(lán)衣男子淺笑道。

狄青青回以一笑,“大人是來放我出去的?”

藍(lán)衣男子一愣,“王妃已經(jīng)知道?”

狄青青搖搖頭,淡淡地道:“猜的,朝廷大員親自出馬,必定是來放我回去的。若提審我,只需獄卒?!?/p>

藍(lán)衣男子清眸微閃,女子如此鎮(zhèn)定,當(dāng)真罕見。怔了半響,他自袖中取出一個卷軸,遞給狄青青道:“王妃冰雪聰明。王府涉案,在微臣管轄之內(nèi)。王爺著微臣暫放王妃,待證據(jù)確鑿,再行定論。”

狄青青接過卷軸,她就知道南宮翊被她說動,卻拉不下面子,只能叫別人來放了她。

原來面前的藍(lán)衣男子名喚宮皓月,是大理寺卿霍進(jìn)賢的得意門生。

狄青青起身便要朝牢外走去。

“王妃,您確定這樣回去?”宮皓月突然出聲喚住她。

“大人的意思是?”狄青青回頭,不解。

“王妃請稍等?!闭Z罷,宮皓月輕擊雙掌,一名在牢外等候的獄卒連忙端著長托盤進(jìn)來。

宮皓月接過托盤,小心翼翼地將蓋布打開。

他的動作不急不緩,氣質(zhì)如一脈清流,每一個舉動都透出渾然天成的優(yōu)雅尊貴。

“這是微臣準(zhǔn)備的衣物配飾,還請王妃更衣。若是王妃換好了,喚微臣一聲便好?!睂m皓月半躬著身子退出牢房,遣退所有的獄卒。

狄青青望了望托盤之中,一襲天藍(lán)華服,一條綴滿水晶的腰帶,一雙金線繡花鞋。

不過,最令她感動的還是一把彎彎的牛角梳。黑色的梳子,好似天邊彎彎的月牙,橫躺在柔軟的衣衫之上。

狄青青低首打量自己的大紅嫁衣,瞬間明白了這溫潤男子的用意,此番成婚于她仿佛是個笑話。大婚之夜便入獄,再穿著嫁衣回王府,只怕會有更多人笑話奚落。

他有心了。相贈衣衫一套,角梳一把。

狄青青自問閱人無數(shù),可那一刻,她卻覺得心中某個最柔軟的地方被刺了一下,眼眶竟微微潮濕。

很快她換好衣裳,宮皓月一路將她送出大牢。

到了門口的時候,已有馬車等候。

牢外,晚霞漫天,原來已過了一日。

狄青青轉(zhuǎn)首,“宮大人此行,可是去王府查探案情?”

宮皓月頷首:“正是?!?/p>

狄青青微微一笑,“可否讓我一道看看現(xiàn)場,仵作查案?青青不才,略知一二。”

宮皓月震驚地望向狄青青,女子竟會查案?太不可思議,他遲疑道,“可王妃尚是疑犯?!?/p>

“所以才更要為自己澄清?!彼袂閳远?,“如果大人信得過我?!?/p>

宮皓月頷首,“那是自然?!?/p>

他恭敬地撩開馬車車簾,“王妃請上馬車。”

狄青青拾起裙擺,登上馬車。車旁,宮皓月翻身上馬。狄青青撩開車簾,突然道:“宮大人,相贈衣衫、角梳之恩,青青銘記于心?!?/p>

說完,狄青青合上車簾,馬車緩緩離去。獨(dú)留宮皓月一人一馬滯立在風(fēng)中,片刻后他才回神,策馬追上馬車。

抵達(dá)王府時,天色已黑。

翊王府中處處點著長串的絹紅宮燈,涼風(fēng)拂過,滿園柔和的紅光搖曳。

狄青青再度踏入王府,管家林天陽略有些吃驚,仍上前相迎,“王妃,您回來了?我這就差人送晚膳去您房間?!?/p>

狄青青挑眉,“不用,我在牢里吃過了?!?/p>

林天陽干笑一下,側(cè)身向?qū)m皓月作揖,“宮大人,這邊請。王爺已等候多時?!闭f著,林天陽便為宮皓月領(lǐng)路,“紫涵姑娘住在東廂房,是王府專為客人所設(shè)?!?/p>

“那東廂房除了客房,平時還有什么人居???”宮皓月問道。

“東廂房亦是我和王府的侍衛(wèi)長居住之地?!绷痔礻柦榻B著。

狄青青一路打量著王府。昨日出嫁,她蓋著頭蓋,并沒有看清。

東廂房左邊是僻靜的花園,右邊是一座池塘,池塘另一頭才是王府下人和侍衛(wèi)們的居住地,由此來看,東廂房算是比較獨(dú)立的。

狄青青來到東廂房的時候,侍衛(wèi)們早將房門圍了起來,不讓丫鬟小廝等人靠近。

正值夜晚,一盞盞燈籠將東廂房照得通徹,透過人群的空隙,能看到紫涵所在的房間內(nèi)血跡斑斑!

林天陽見狄青青一路跟隨至東廂房,面露難色,“王妃,您恐怕……”

“是我讓王妃看一看現(xiàn)場。若有事我承擔(dān)?!睂m皓月道。

林天陽不敢再言,趕緊讓侍衛(wèi)分開讓道。

狄青青負(fù)手緩緩走進(jìn)房間,映入眼簾的是已經(jīng)凝固的、依舊觸目驚心的血跡,血跡的盡頭,是一名靠著床沿的妙齡女子。

女子左手無力地垂著,右手搭在床邊的燈盞上,手中握著一根火燭,那火燭已經(jīng)熄滅,可是卻點亮了旁邊紅色的燈籠,紅色的燈火映得她全身都發(fā)紅。

奇怪的是,女子表情安詳,一副如釋重負(fù)的神色,仿佛得到解脫般。

不用問,這女子就是紫涵。

狄青青目光在紅燈籠上停留片刻,略有所思。

宮皓月的視線亦是落在這盞詭異的紅燈籠上,他皺眉,開口:“這燈籠……”

林天陽對宮皓月道:“宮大人,為了查案,現(xiàn)場的一切都維持原狀。發(fā)現(xiàn)紫涵死亡時,這盞燈籠便是點亮的,我們便一直保持讓它亮著?!?/p>

宮皓月頷首:“知道了?!?/p>

狄青青收回視線,緩緩踱步,四處打量。

“你怎么來了?”見狄青青突然到來,南宮翊皺眉詢問。

南宮翊身后還站著兩個人,分別是正侍衛(wèi)長葉武和副侍衛(wèi)長江城。

“想給自己洗清冤屈,不行嗎?”

南宮翊薄唇微動,想說什么,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只是瞪了一眼狄青青,回頭對葉武說:“看好她,別碰任何東西!”

“是!”葉武領(lǐng)命。

“宮大人,請看?!蹦蠈m翊伸手指向紫涵,“昨晚沒有任何可疑之人經(jīng)過,除了……有人瞧見王妃出現(xiàn)在石亭附近,而石亭離東廂房最近?!?/p>

“是,王爺?!睂m皓月頷首,他上前查探。

“你認(rèn)為,我新婚之夜在石亭撞破你倆幽會,所以就殺害了紫涵?”狄青青冷嗤。

南宮翊立刻垮了臉,“什么幽會,休要胡說!”

“哦,是聊天,抱歉,用詞不當(dāng)?!钡仪嗲酁t灑地聳聳肩。

“你!”南宮翊發(fā)現(xiàn)自己遇到狄青青以后,變得特別詞窮,三兩句話便被她駁了回去。而他本就是擅行軍打仗、不善言辭之人。

宮皓月看了又看,面露難色:“線索太少了?!?/p>

狄青青也不搭理南宮翊。她繞著紫涵的尸體走了一圈,又在房中各個角落查看,除了發(fā)現(xiàn)一個打破的花瓶之外,似乎沒有其他可疑之處。

林天陽看到這一幕,悄悄抹了一把汗。這個王妃,看來不好惹。非但不害怕尸體,還敢四處查探。就憑這一點,男人都汗顏。

“呵呵!基本上可以確定了!”最后,狄青青腳步停在紫涵尸體邊,一副思索的神色。

“什么可以確定?”南宮翊見狄青青這般,疑惑地問道。

狄青青伸出手指在南宮翊面前晃了晃,道:“可以確定我不是兇手?!?/p>

宮皓月輕輕在狄青青身后小聲提醒道,“王妃,要謹(jǐn)慎?!?/p>

“放心?!钡仪嗲嘈÷暬氐?。

南宮翊滿臉不信,任誰都不會相信,一個人在案發(fā)現(xiàn)場走一走就找到了兇手。

“那你說兇手是誰?”南宮翊冷笑問道。

狄青青表情嚴(yán)肅,目光依次掃過眾人,最后指著紫涵本人——

“兇手就是她自己!”

“胡扯!”南宮翊破口而出。

狄青青指著紫涵尸體,說道:“你們看她死前的表情!”

宮皓月上前仔細(xì)端詳起來,進(jìn)門時他也注意到了。

“的確,好像還在微笑!”林天陽點頭說道。

“這又能說明什么?死者表情千奇百怪,這一點不足為奇。”宮皓月疑惑地問道。

南宮翊同樣看著狄青青,想聽狄青青到底怎么解釋。

狄青青手指向紫涵身下的血跡,血是從紫涵背后流下的。

“我剛才看過了,她是頭部受創(chuàng),失血過多而亡!”狄青青繞到紫涵身邊,輕輕地將其頭部向前移動。

眾人望去,果然看見在紫涵后腦部位,有一個傷口,周邊的血液已經(jīng)凝固,看起來有點兒烏黑。

狄青青松開紫涵的腦袋,又走到尸體旁邊的四方桌旁,敲了敲面對紫涵的桌角。這桌角通體都是木質(zhì),偏偏這個桌角上加了一層鐵皮。

“這個桌子在搬進(jìn)來時,應(yīng)該摔過,這個桌角撞了個缺口,你們用鐵皮將它包了起來?!钡仪嗲嗾f著,手指在鐵皮上一抹,擦出一層黑紅色的污漬。

“對,我還記得那天下雨,因為搬運(yùn)途中有人滑了一跤,所以桌子摔缺一角,就補(bǔ)了一下!”管家答道。

狄青青點了點頭,將手指上的污漬放在鼻尖聞了聞,說:“所以,紫涵姑娘不小心,向后倒去,剛好腦袋撞在了上面!”

“然后就失血過多,不小心自己摔死了?簡直荒謬!難道你沒看到房間中有打碎的瓷器嗎?肯定是有人闖進(jìn)來殺害了紫涵!”南宮翊神情不屑,反駁道。

狄青青不置可否:“我好像沒說過,沒有其他人進(jìn)來!”

“還請王妃明示?!睂m皓月道。

狄青青繼續(xù)道:“除了紫涵姑娘這位兇手外呢,自然有一位幫兇?!?/p>

“你到底什么意思?”南宮翊聲音大了幾分,耐性已然到了極限。

狄青青不急不躁地說道:“很簡單,有人進(jìn)來和紫涵姑娘發(fā)生爭執(zhí),那破碎的瓷瓶就是證明。后來二人鬧得更兇,致使紫涵姑娘撞在了桌角上,那人見此,就跑了,留下紫涵姑娘一人!然后,紫涵姑娘因為頭部受創(chuàng),行動不便,挪到床邊,點燃了那盞紅燈籠!本來她是可以求救的,可是她沒有這樣做,而是坐在那里等死!所以她是殺害自己的兇手,那個離開的人,則是幫兇!”狄青青邊說邊演示一番,還原當(dāng)時的情形。

“按照王妃的意思,那位離開的人就是致使紫涵姑娘死亡的元兇了?!睂m皓月接過話。

“哈哈。”南宮翊突然笑出聲來,“狄青青,這些推斷又能說明什么?全是你的胡亂猜測。而且,任憑誰都知道,殺人兇手逃走了,還需你說?”

宮皓月卻道,“王爺,王妃的話不無道理。至少可以推斷,王妃不是兇手,因為紫涵姑娘不會甘愿被王妃害死而不求救。所以,此事尚有很多蹊蹺。”

南宮翊臉色更黑,冷眼盯著狄青青,“你一個女子,查什么案!趕緊回房,別在這里瞎胡鬧?!?/p>

“兇手此刻就在這個房間中?!崩洳环赖?,狄青青語出驚人。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臉上明顯寫著“不相信”三個字。沒有證據(jù),沒有證人,想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破案,簡直不可能。

“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狄青青走近南宮翊身邊,眼角一勾,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這眼神,帶著些許魅惑。莫名的,南宮翊心里竟是有某根弦被觸動。

“沒興趣!”南宮翊走開幾步,遠(yuǎn)離狄青青,故作鎮(zhèn)定。

“怕輸?”狄青青目光充滿了挑釁,她已經(jīng)看出,南宮翊此人情緒幾乎都寫在臉上,他好強(qiáng),性子張揚(yáng),一身傲骨。

“我怕輸?開玩笑!”南宮翊灑然一笑,說道:“那你說,如何賭法!”

“半個時辰內(nèi),我找出兇手,今后我與王爺只是各過各的,互不干涉。我若找不出,王爺大可以再把我送回大牢,附上一紙休書?!钡仪嗲嗾?。

宮皓月若有所思地望著狄青青,不言不語。

“好!”南宮翊卻一口答應(yīng)。

狄青青笑了,“你們在這等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后我就回來!”說罷,她轉(zhuǎn)身走出東廂房。

南宮翊命人點香計時,他倒要看看,她有何能耐。

半個時辰將近的時候,狄青青果真回來了。

“時間到了,兇手呢?”南宮翊第一句話就是詢問結(jié)果。

狄青青沒有回答,而是指著林天陽,葉武,江城說:“兇手就在你們?nèi)水?dāng)中!”

“什么?”南宮翊一驚?!澳闶窃陂_玩笑?他們都是本王的親信!為什么要?dú)⒈就醯摹让魅恕!?/p>

狄青青百無聊賴地卷著自己零星散落的長發(fā),說道:“剛才的半個時辰內(nèi),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在這個王府內(nèi),只有你們?nèi)四芙咏虾??!?/p>

“現(xiàn)在開始,我問你們,你們除了回答之外,不能說任何話。”狄青青目光落在南宮翊身上。

“你問?!蹦蠈m翊答道。

狄青青笑了笑,問道:“王爺,你是否可以告訴我,昨晚你是何時與紫涵姑娘分開的?”

“子時。”南宮翊回道。

狄青青點了點頭,看向葉武,問道:“葉武,你入睡之前,紫涵姑娘睡了沒?”

“不知道!”

“你入睡之時,紫涵姑娘睡了沒?”

“不知道!”

“你入睡之后,紫涵姑娘睡了沒?”

“不知道!”

葉武的回答,是三個不知道。

接著,狄青青同樣問了江城和林天陽這三個問題,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如此簡單的問題,重復(fù)問。南宮翊神情顯然不耐煩。

“啪啪!”

然而,狄青青卻輕拍手掌,說道:“很好,這樣一來,兇手便確定了,不過這動機(jī),的確耐人尋味。江城,你的動機(jī)不妨說來聽聽?”

猝不及防地公布結(jié)果。

眾人先是一愣,再是一驚,接著目光紛紛投向江城。

江城聽了狄青青的話,大驚失色,立馬跪在地上:“王妃明斷,小的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翊王府殺人??!”

“王妃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是他?”宮皓月一直沒開口,此時突然問道。

狄青青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第一,殺害紫涵姑娘的人,肯定是她認(rèn)識的人。因為深夜,一名女子怎會讓陌生人進(jìn)入自己的房間呢?第二,紫涵姑娘在王府居住一月有余,你們有誰見過她與陌生人來往呢?”

“她是孤兒。一個多月前救了本王,所以,本王收留了她?!蹦蠈m翊說道。

“翊王府戒備森嚴(yán),怎么可能有人闖進(jìn)來殺害一個弱女子?”狄青青說道:“所以,除去翊王,只有他們?nèi)皇怯欣碛勺屪虾_門的人。但是在王府,其中屬管家和紫涵交集最多,葉武次之,而江城,不曾聽到有人說他和紫涵有交集。”狄青青繼續(xù)道。

南宮翊皺著眉頭問,“沒有交集,不就更應(yīng)該不是兇手嗎?”

狄青青答道:“剛才的半個時辰,我就是去了解這些?!?/p>

“可這些并不足以證明江城是兇手?!睂m皓月亦是凝眉,擔(dān)心狄青青是否過于草率。

“反常必有妖,四個人都住在東廂房,江城與紫涵兩人卻如同陌生人,這說明他們在掩飾什么。”說到這里,狄青青看向地上跪著的江城。

“然后呢?”南宮翊聽罷,似乎來了興趣,繼續(xù)問道。

狄青青走到紫涵的尸體邊,說道:“我剛才問了三個問題,只有江城撒謊?!?/p>

“撒謊?”宮皓月更加不解。明明大家的回答都一樣。

“按照東廂房的排布,江城每次進(jìn)出自己的房間,都會經(jīng)過紫涵的房外,而在子時之后,翊王府的守衛(wèi)會輪班,昨晚是葉武值班。天色晚了,江城勢必要回房。那么,回房過程中,不可能不經(jīng)過紫涵的房間,若是紫涵房間的燈是亮著的,則說明她未睡,若是沒有燈光,說明她已經(jīng)入睡!而江城回答三個問題時,都說不知道!所以他在撒謊!”

“王妃,這也不能說明就是小的殺害了紫涵姑娘??!小的只是不敢回答王妃的問題啊。其他人怎么回答我就怎么回答了?!苯沁B連喊冤。

狄青青“嗯”了一聲,她繞過地上的血跡,站在那盞紅燈籠旁邊,對江城說道:“的確不能說明,你太自信了,相信紫涵姑娘不會求救,也不會揭發(fā)你,所以你太堂而皇之了!你以為,沒有把握,我會輕易開口?你是要我親自揭發(fā)你,還是你自己認(rèn)罪呢?”

江城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困惑,“我真的不明白王妃為何一口咬定是我殺害的紫涵姑娘?!?/p>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我問你,紫涵死后,你有沒有碰紫涵的身體!”狄青青冷笑著問道。

“沒有!”江城毫不猶豫地答道。

“他沒有碰。”管家林天陽在旁如此說道,“出事后,這里一直封鎖,任何人都接觸不到。”

狄青青點了點頭,說道:“那很好。江城,請你站到我這個位置。這里,燈籠旁邊。”

江城遲疑了下,也不知狄青青葫蘆里賣什么藥,只好走過去。

狄青青則退到南宮翊身邊,說道:“江城,你抬起手掌,讓我們看看!”

江城瞇起眸子,猶豫片刻,抬起了手掌,在紅色的燭光下,江城的手掌上,竟然散發(fā)出一些綠色的光亮。

“那是什么?”南宮翊不解地看向江城。

江城也是一驚,低首看著自己手掌。

狄青青笑了笑,走到紫涵尸體邊,將紫涵外衣輕輕掀開一角,只見紫涵懷中藏著一方手巾,此時也是散發(fā)出一些綠色的光點。

“現(xiàn)在,不用我解釋了吧?!钡仪嗲嗾f道。

江城臉色大變。

“拿下!”南宮翊手一揮,葉武就領(lǐng)著侍衛(wèi)上前按住了江城。奇怪的是,江城并沒有反抗,而是疑惑地看著狄青青,說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下的手?”

“懷疑加直覺,問你問題,也不過是想證實心中的想法?!钡仪嗲嗾f道。

江城點了點頭,說道:“我倒是沒有想到,我手中會沾到這個!”

“那是什么?”南宮翊疑惑地問道。

狄青青回道:“一種在紅燈之下,會散發(fā)出綠色熒光的粉。這粉能滲入肌膚,停留好幾日,可不容易洗掉?!?/p>

江城癱軟在地:“王妃洞察力驚人,江某心服口服。自從紫涵姑娘進(jìn)府的那一刻,我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她,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不知為什么,昨晚會那么沖動,竟然想要冒犯紫涵姑娘,也沒有想到,她會撞在桌角上!更沒想到,我會與她天人永訣!”

“帶下去!”南宮翊突然一揮手,侍衛(wèi)們將江城押了下去。

看著江城被押走的背影,狄青青臉色陰沉。因為她知道,江城在撒謊。兇手是找到了,但是這樁命案,遠(yuǎn)不止這么簡單。

案中還有案,別的不說,這屋子里瘆人的紅燈籠,就是最大的疑點。

狄青青望著紫涵了無生息的容顏,彎腰抽出紫涵懷里的手巾,仔細(xì)看了看,這其實并不是女子常用的手巾,似乎更像是從中間撕開的半塊布,她呢喃道,“紫涵,你為什么死前拼了命也要點亮紅燈籠……你到底想說明什么?江城又為什么要撒謊?你們真正想隱藏的到底是什么?”

宮皓月此時走近狄青青,拱手道,“多謝王妃,破案本是臣分內(nèi)之事,微臣不才,多謝王妃相助?!?/p>

狄青青擺擺手,“我也是為自己澄清,大人不必客氣?!?/p>

“葉武,這里就交給你了。”南宮翊大掌一揮,“宮大人也請回,江城已拿下,可以復(fù)命了?!?/p>

宮皓月知南宮翊有逐客之意,畢竟是家事。他頷首作揖,“王爺,王妃,微臣告退?!迸R走前,他略為擔(dān)憂地望向狄青青。而這樣的眼神,落入了南宮翊的眼里,他竟覺得心里硌得慌。

“對了,王爺,還有一件事?!钡仪嗲喑蠈m翊招了招手。

南宮翊略有尷尬,不情不愿地走過去。

狄青青走到紫涵的尸體旁邊,將其右手抬起來,說:“紫涵姑娘進(jìn)入王府月余,王爺手臂上的傷,看似也是月余。我推斷你手上的傷疤,縫針出自救你之人。紫涵姑娘死前右手握著火燭點燃燈籠,顯然她是慣用右手之人。然而,你瞧這針腳,明顯是左撇子的慣用手法。所以,紫涵姑娘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什么?。俊蹦蠈m翊一愣,忙彎腰看紫涵的手掌,果然右手比左手要粗糙些,不仔細(xì)看,還真觀察不出來。他又看了看自己傷口的針腳,果然第一針是左進(jìn)。

狄青青不著痕跡地將紫涵懷中的半塊手巾收好,這件東西,恐怕還大有文章,她一時也沒有頭緒。

“王爺要報恩,也得找對人?!钡仪嗲嗫粗樕患训哪蠈m翊搖了搖頭,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

下期預(yù)告:江城殺死獄卒,逃之夭夭,狄青青覺得事情不簡單,便趕往城郊的十里坡打探消息,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南宮翊,兩人一起打探完消息回王府時,卻傳來圣旨——讓南宮翊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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