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羅絲
如果我們能用甜美之心去品嘗生活之苦,用快樂之心去品味生活之痛,那么生活便更有意義。
我出生于馬來西亞馬六甲。出生那天,家人沒有給親朋好友送紅雞蛋慶生,不過一切靜謐祥和,呈現(xiàn)出吉祥的兆頭。
我母親是華人,生下我之后,母親生怕我的客家奶奶會把我從她身邊奪走,就給我找了個寄養(yǎng)家庭。因為母親懷著我的時候,偶然偷聽到奶奶跟父親說:“如果還是個女孩的話,你最好把孩子過繼給弟弟,他很希望有個女兒?!?/p>
父親沒有意見,但母親不肯。為了確保我的安全,母親把我送到吉里望的一個村莊,由愛莎瑪撫養(yǎng)我。愛莎瑪是位溫和的馬來西亞寡婦,和女兒妮婭、女婿亞班及他們的女兒慈科瓦住在一起。我成了他們的驕傲和快樂。
村莊離馬六甲有近3公里,在海邊。愛莎瑪家的房子前有塊場地,大家坐在那兒聊天。我坐在愛莎瑪?shù)耐壬?,愛莎瑪哼著搖籃曲,一種安全感傳遍我的身體。
沒有車子去馬六甲,每次愛莎瑪帶我到鎮(zhèn)上看望母親,我們只能走著去。不過,我很喜歡這樣的行走。愛莎瑪提著香蕉葉裹著的茶食,走不多久就拿一塊給我,吃起來很香。
在村莊里,伊斯蘭教的禱告在我聽來如同優(yōu)美的音樂。亞班,我的大哥,和他一起打魚的伙伴,一同去清真寺。愛莎瑪、妮婭和慈科瓦在家里禱告,他們盤坐在跪墊上,我也和他們一起禱告。漸漸地,我成了吉里望的一員。
我五歲那年,母親說要把我?guī)Щ丶?。愛莎瑪心都要碎了,她哭了好多天。村里的人都來跟我道別。
臨行前,愛莎瑪告訴我,在我1歲時,我的奶奶來過。奶奶聽說我長得很像她,就跑過來看看是不是真的。她把我抱在懷里,把臉緊緊地貼在我的小臉上,大家都說我真的很像奶奶。
奶奶大聲地說:“愛莎瑪,我的孫女長大后會和我一樣勤勞,我希望她不會忘了她是客家人。見到我的孫女我很高興,謝謝你照顧她?!?/p>
我回家后,姨問我:“你是華人的孩子還是馬來人的孩子?”我竟好久都答不上來,最后驕傲地回答:“我是愛莎瑪?shù)暮⒆樱 ?/p>
在家的生活,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母親經(jīng)常責備我,而愛莎瑪從不,就算我做了錯事,她總是溫和地告訴我以后不要這樣淘氣。
我不吃肉丸子的怪癖讓母親很惱火,她把我趕出家門以示懲罰。我在家附近的排水溝上跳來跳去,一不小心,掉下去了,額頭磕在水溝邊上,血順著面頰直往下流,疼得我大叫。我的右眉上縫了好幾針,還纏著繃帶,我躺在床上好幾天。母親不斷地安慰我,但是我一直哭叫著要愛莎瑪。
母親最終讓步了。愛莎瑪來到我的床邊時,我低聲地對她說:“我想要去……”還沒等我說完,愛莎瑪就說:“噓!孩子,這兒是你的家,愛莎瑪愛你,你的母親也愛你?!?/p>
母親還是同意我跟愛莎瑪回去住一個禮拜。與他們團聚真是令人高興的事,亞班舉行了一個派對,全村人都來了。我回家時,愛莎瑪給了我一大包她的拿手糕點——多多糕,是傳統(tǒng)的馬來甜黏糕。她叫我把糕點帶給母親。
我想和愛莎瑪住,但母親不允許,后來我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新生活。不過,我還是想方設(shè)法去愛莎瑪家。
其實,人的一生中不僅僅是輝煌時期才值得珍惜。如果我們能用甜美之心去品嘗生活之苦,用快樂之心去品味生活之痛,那么生活便更有意義。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還認為我是愛莎瑪?shù)暮⒆印?/p>
摘自《時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