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健

2017年1月13日，中共中央組織部、教育部印發(fā)《中小學校領導人員管理暫行辦法》正式實施。其中明確提出：“完善中小學校領導人員退出機制，促進領導人員能上能下、能進能出，增強隊伍生機活力。”該文件對校長“退出”列出了三種情形：一是達到退休年齡界限的常規(guī)退出；二是領導人員德、能、勤、績、廉與所任職務要求不符；三是主動辭職。梳理一年多來的校長退出情況，采訪中《教育》記者發(fā)現(xiàn)除常規(guī)退出外，主動辭職的校長屢見不鮮。

“58歲讓賢”的傳統(tǒng)

在浙江教育界，葉翠微一直是焦點。

2000年，杭州市教委面向全國公開招聘中學校長，同年9月，葉翠微被聘為浙江省杭州第二中學校長。2009年被選為全國教育系統(tǒng)先進工作者、杭州市“十佳中小學校長”，2013年被授予“浙江省功勛教師”榮譽稱號。葉翠微最后一次以杭二中校長身份在媒體上公開露面，是2017年8月1日出席杭二中國際奧賽金牌獲獎情況新聞發(fā)布會。葉翠微在現(xiàn)場表示：在2017屆高三學生中有4人為國際奧賽金牌得主，位列全國第一！

杭州二中為何能培養(yǎng)出這么多“學霸”？被家長和學生稱為“葉大”的葉翠微無疑是賦予學?！跋冗M理念”的一個人?！白屇茱w的飛起來，會飛的飛更高”，是葉翠微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他也常用12個字來解讀二中學子的成長密碼，即“有故事，有情懷，懂分享，善進階”。

2017年8月22日，簡單的新老交接后，葉翠微離開杭州二中。沒有公開道別，沒有隆重儀式。當時雖然有媒體第一時間與葉翠微取得聯(lián)系，確認了他離任的消息，但問及離任原因，葉翠微只回復了“先休息一段時間再前行”。兩個多月后的10月30日，杭州市蕭山區(qū)人民政府教育總顧問聘任儀式上，葉翠微正式出任杭州市蕭山區(qū)人民政府教育總顧問、海亮教育集團總校長。葉翠微說：“教育無非是人的安頓。這種安頓不僅僅停留在肉體和教育本身，更關乎精神與心靈?！?/p>

“58歲讓賢”在杭州二中是傳統(tǒng)。2000年，葉翠微空降杭州二中，老校長也在這個年紀把指揮棒交托給了他。他認為，從長遠看，二中要薪火相傳，弦歌不斷，需要新鮮血液與思維來領銜。在杭州二中的17年，葉翠微推行“人性教育”。2017年，高考改革后的首次“新高考”，杭州二中183位畢業(yè)生進入浙大，51位畢業(yè)生進入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一直以來，葉翠微孜孜不倦，努力成就他心目中的豐厚之書，而杭州二中的成績也彰顯著他的睿智與堅韌。

新“東家”海亮教育，在浙江民辦教育領域，也算名聲顯赫。海亮教育始創(chuàng)于1995年，是中國500強企業(yè)海亮集團投資、國內民辦基礎教育領域規(guī)模最大的學校之一，涵蓋高中、初中、小學、幼兒園、國際教育及教育培訓，已在美國納斯達克全球市場上市。目前，該校擁有來自全球20多個國家的2萬余名在校師生，設有兩校一園區(qū)：天馬實驗學校、私立諸暨高中、海亮教育園；其中，海亮教育園占地1280畝、建筑面積55萬平方米、投資近26億元，園內有5所學校。

在葉翠微的新名片上，職務顯示為海亮集團董事，海亮教育集團黨委書記、總校長，海亮教育管理集團總裁。在海亮，他要辦一個讓孩子有責任、有規(guī)矩、有童趣、有自我的學校。2018年3月4日，葉翠微和海亮高級中學師生們聊起了“一個優(yōu)秀高中生的成長通道”。他提到“健康≥德行≥成績”的葉氏定律，希望同學們按照這樣的成長邏輯，安排自己的高中生活。

“有了夢想，所以我就出發(fā)了”

2017年7月，成都市草堂小學校長藍繼紅辭職。據(jù)了解，她將去四川萬匯教育集團，準備籌建小學。藍繼紅說：“有了夢想，所以我就出發(fā)了。如果是為了高薪，我也不會在體制內呆30年?！?/p>

藍繼紅是成都教育界的風云人物——四川省特級教師、四川省有突出貢獻專家、成都市十大教壇明星、成都市十大杰出青年……2006年8月22日，藍繼紅曾應邀參加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北京中南海主持召開的基礎教育座談會。因此，藍繼紅辭職的消息一經傳開，很快就在業(yè)內引起熱議。草堂小學西區(qū)的校長付錦，是藍繼紅手把手帶出來的徒弟。在付錦看來，藍繼紅是一位有智慧的校長，她為了調動每一位教師的積極性，在草堂小學創(chuàng)設了“執(zhí)行校長”制度，每一位執(zhí)行校長任期一個月。付錦說，這是讓每一位老師都動起來，讓他站在舞臺的中央，去發(fā)揮他的能量，一所學校的名師固然重要，但是只有每個人都能夠發(fā)揮能量，才可以實現(xiàn)教育夢想。她到草堂小學西區(qū)任職之后，也采用了這樣的方式。

剛到草堂小學的時候，藍繼紅認為，管理者應該剛柔相濟，這才是對人的尊重。有一次，一位很有教學經驗的老師不愿意寫教案，她的理由是，我每年都教同一門學科，早已輕車熟路，教案無非就是重復勞動而已，應該在此基礎上做一些創(chuàng)新。藍繼紅與這位老師談話之后，認可了關于教案合理化的建議，同時也批評了她違反制度的行為。最終，這位老師心服口服。

藍繼紅加盟四川萬匯國際教育集團后，將去組建萬匯小學府和中學府，她希望參與開創(chuàng)。藍繼紅說：“我理想的學生，將深植中華文明底蘊，擁有中國人的價值觀，又能夠工作與生活在全世界的每一個地方，能承受任何膚色任何領域人才的競爭與合作，能在不同文化背景中獲得幸福的生活，能在任何時空找到人生的意義……這就是我想給予孩子的向往，如同生命中的光亮，引導孩子們向著世界出發(fā)?！?/p>

此次與藍繼紅先后辭職的還有金牛區(qū)機關第二幼兒園園長賀芳、武侯區(qū)棕北小學校長林家銳、成都市石筍街小學總校長賴敏。先說賀芳，公開資料顯示，她是教育部聯(lián)合國兒基會項目省級專家、教育部卓越校長領航工程全國優(yōu)秀園長高研班成員、全國教育改革創(chuàng)新杰出校長，全國教育科研杰出管理者、四川省幼兒教師師資培訓中心特聘專家、成都市特級校長、成都市學科帶頭人成都市金牛區(qū)優(yōu)秀專家、成都市學前教育研究會副秘書長、成都市等級園評定學術領導小組成員、四川師范大學國培計劃項目特聘專家。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成都市特級校長”稱號。早在2012年，成都市教育局、市人社局擬從全市中、小學、幼兒園校（園）長中選拔產生15名特級校長。最終，賀芳憑借其在16年園所管理中扎實的專業(yè)功底和出色的管理業(yè)績，經金牛區(qū)教育局推薦、成都市教育局等機構嚴格考核，在第28屆教師節(jié)來臨之際，賀芳被授予“成都市特級校長”榮譽稱號。經多方確認，賀芳辭職后加入的是成都知名學前教育集團金蘋果。據(jù)悉，金蘋果此前也從“體制內”吸納了包括石室中學原黨委書記楊斌、七中育才原副校長何剛、七中初中原副校長張新民等教育界精英。

民辦校長也“退出”

從淄博師范?？茖W校的一個大專生，到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歷史上獲得該校教育管理博士學位的第一個中國人；放棄了兩份美國的高薪工作，成為新東方教育集團歷史上第一所基礎教育學校（即北京新東方揚州外國語學校）的校長……王修文的人生富有傳奇色彩。

2000年，王修文受聘為濟南外國語學校開元國際學校校長，他僅用兩年時間，使該校迅速成為地方名校。2002年，新東方集團正在揚州準備籌建基礎教育學校，新東方創(chuàng)始人俞敏洪在全球物色學校校長，但一直未有中意的人選。在俞敏洪的真誠邀請和努力說服下，王修文于2002年8月26日正式加盟新東方，也開始了他在新東方15年耕耘不輟的生涯！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王修文和師生們的努力，歷經4年的艱苦奮斗，新東方揚州學校迅速躋身揚州名校，成為揚州乃至全省有口皆碑的教育示范學校。在王修文的公開告別信中，他提到“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伴君一程，也終有一別”。他提到2005年，在新東方工作3年以后，揚州學校已經良性穩(wěn)步發(fā)展，為了將自己留美所學的教育理念造福更多的人，更好的報效祖國，他決定在老家山東開展自己的基礎教育事業(yè)，遂提出離職請求。

俞敏洪再三盛情挽留并支持他兼顧兩地，王修文便留了下來。這一留便是12年，隨著揚州學校的慢慢成熟，山東學校越來越需要時間和精力培育，他先后多次提出了離職請求，俞敏洪考慮再三，最終在物色到了合適的新任校長人選后，同意了他的離職請求。而王修文也得以圓自己的教育夢，在老家繼續(xù)開展基礎教育事業(yè)，成為上海修文德魯教育集團董事長兼濟寧外國語學校校長。在王修文的帶領下，修文德魯教育集團在山東省內外建立了多所高端優(yōu)質學校，其先進的教育理念和管理模式結出累累碩果。王修文說：“一所好的學校必須要有好的辦學理念，我始終在和老師們分享，要無條件地愛每一個孩子，沒有愛就沒有教育，孩子們是被愛的果實?！?/p>

校長流動應有序

近些年來，公辦學校知名校長流動到民辦教育領域已不是新鮮話題。更早些的2016年，在江蘇，南京市29中教育集團原校長孫漢洲出任鼓樓實驗中學校長，南師附中原校長王占寶從深圳回寧，開辦江北新學校漢開書院，南京樹人學校校長張建波辭職并創(chuàng)辦民辦學校；在四川，四川師大附中原校長曾成彬就辭職去了三原外國語學校，青羊區(qū)同輝（國際）學校原校長李勇辭職去了民辦教育機構，成都七中萬達原校長陳剛辭職去了天府七中。

實際上，校長“跳槽”這種事在不少教育圈人士看來，其實也很平常。拋開校長做出辭職選擇的個人原因，針對這一現(xiàn)象，一位不愿具名的民辦校校長道出了他的分析：首先，民辦學校的老師、校長也開始買社保，跟公辦學校一樣，大家退休了都在社保局領工資，從社會保障的角度來講，跟以前的差別不大了。其次，更多的原因可能還是沒有“歸宿感”。因為有政策規(guī)定，義務教育段公辦學校在同一學校連續(xù)任職滿3屆（每屆任期3年）的校級干部、任教滿9年的教師，原則上應當交流輪崗，這就使得不少校長感覺很難在同一所學校持續(xù)推進自己的辦學理念，實現(xiàn)自己的辦學理想。此外，公辦學校有很多檢查、年度考核、接待等，讓不少學校管理層感覺分散了精力，民辦學校則沒有那么多繁文縟節(jié)，學校管理層可以更專注于教育本身。再次，有專家認為，長期在傳統(tǒng)體制內學校的校長，可能會有一些職業(yè)倦怠感，想換一種工作方式，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不過，也有從公辦學校辭職到民辦學校的校長表示：公辦學校和民辦學校其實各有優(yōu)勢，如公辦學校國家投入的資源更多一些，教師培訓體系也更完善，而民辦學校校長的辦學自主權更大。有專家指出：我們要鼓勵人才合理有序流動，也要反對采取不正當手段招攬和引進人才?！笆陿淠荆倌陿淙恕?，這句話并不只針對培養(yǎng)學生，也應該適用于大師的養(yǎng)成、適用于學科建設乃至學校建設。教育更應該為自身提供有利于人才脫穎而出的環(huán)境，激活人才內在動力，進而創(chuàng)造千帆競渡、百舸爭流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