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 周錫敏
那些雪花飄飛的日子過去了。
那些仰望冬日,渴望走出寒冷的花草樹木,已經(jīng)在一場綿綿細雨中生機勃勃。
那些在塵世里打拼悲歡的生命,正在以一種熱烈感動蟄伏的春汛。
此刻,隨一聲響雷,我從虛渺的太空看見你滾滾而來。沒來得及向冬天說完的話,閃電離去。
迎著遼闊,洶涌。我在廣袤的大地駐足,呼吸。享受那一片又一片的朝霞與暮色。讓光陰似水的悵惘,接納蔥蘢世界的誘惑。
走在春天的路上。
仰望蔚藍,輕擁內(nèi)心的秘密。此刻,我應該是一個心滿意足的女人。
在綠叢中散步,游蕩。隨手壘起自己的幸福,潺潺流水成為心中最愛。
忽遠忽近的樹林里有盛開的桃花,妖艷奪目。將前世帶出的欲望,沐浴春的山巔。與遠方纏纏綿綿。
對視的瞬間,粉紅色的花瓣,張開千萬年的傳說和跌宕起伏的憂傷。
柳色青青,徜徉風里,純潔與柔美共舞一曲。
一路向前,暖暖的風隨淡淡馨香依然撲面而來。
偏僻的田野揣緊我的心,握住我的手,深情流露。孤寂時倚著木窗奢望的那些浪漫,在雙眸流轉(zhuǎn)的剎那,輕輕梳理夢寐以求的相思。
那是許給大地無言的愛情。在生命最美的時刻,渴望相遇。在故鄉(xiāng)的叢林、溪流、溝壑,或江南的煙雨、小橋、流水、河堤……
記錄一些溫情的默示。淡然回首過去,殷切展望未來。
塵世之外,允許年輕的思潮擎著不落的帆。
路過樂購,與一片喧囂重逢。
物質(zhì)的供養(yǎng)里,享受金錢誘惑的商品琳瑯滿目。
湖光十色的河岸,空氣的清新穿過陽光中奔騰歡呼的植物。
我和我的血液都不能平靜下來。翠綠之外,一片湖邊干枯的蘆葦需要我交出一種供養(yǎng)它們的液汁。靜賞,虛懷若谷的沉穩(wěn),空谷幽蘭的芬芳。
那是吟唱生命的旋律。
無論高低,都是留在母乳的絕唱。
抵達驛站,滿載而歸。
謝謝你,在我的第四十八個春天,贈予另一個祝福。不菲的精神財富,帶動靈巧的手指變幻心靈的足跡。
雜草叢生的荒坡,已成一番雅致的風景。
從容、淡定、艷紅、耀眼、閃光……
一處處穹隆風情,生生不息。
敞開門,我只記下你鋪天蓋地的溫柔。為你低吟淺唱。
回味不倦的青春和滿足曾經(jīng)孤獨的遙遠。
摘一片葉,擱置心靈的空白。我會認定大海是你的歸宿,你的抱負,你的所愛……
而當光陰褪去一季的繁華,你仍可保持來年的樣子,將幸福與溫暖撒向人間。
寄居城市一隅,撐起擎天的綠傘。我等你花開花落。
拈青春往事,穿過幽靜的小溪。
或,放下所有念想,僅以饑渴保存珍貴的點滴。
探索神秘于春風的零碎,赤裸生根的鄉(xiāng)愁。
清茶一杯別春愁。任它日月悠悠,關山疊疊。
據(jù)史載,由家庭成員為主構成的創(chuàng)作群體,比較突出的,前有三國時期曹氏父子。繼起的是北宋蘇氏父子。至明代末年,吳江葉氏午夢堂如一朵奇葩,亮麗了中國文壇。
——題記
大寒時節(jié),聽說午夢堂的紅心蠟梅花開了。
正是芬芳馥郁,暗香浮動的時刻……
沿著那條熟悉而又有些偏僻的、彎彎拐拐的狹窄水泥路,分湖詩社一行十多個人乘坐的四輛車緩緩前行。
細雨霏霏,霧氣迷蒙。村莊以它多年的寂靜和敦厚、簡樸端坐潮濕的地面,像久別重逢的親人。
有屋頂正升起裊繞的炊煙。讓一切落于風中的美,孤零而脆弱。
也許它們都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這個叫午夢堂的地方,都會對著我們敞開一道木門,以熱切的方式捎去紅心蠟梅滿園飄香的消息與召喚。
這里,串起一個村莊的滄海桑田。見證的卻是葉紹袁、沈宜修夫婦及其他們的子女,在中國文學史上綻放成一朵亮麗奇葩的根源。
這是一個與歷史結著深厚淵源的江南古村落。
葉家埭葉周村,葉氏午夢堂疏香閣在此落成了幾百年。如今,村莊荒涼卻成了帶不走的傷口。走近,一條不見頭尾的河流獨處風中,像個孤獨的行吟者。指引我們往西,再往西。
沿河兩岸,是一些常見的廢墟,以及廢墟之外的房屋與主人。此刻,我們只為中國歷史
上十大才女,明末著名女詩人葉小鸞(瓊章)在十歲時,由她親手種植的一株紅心蠟梅而來。(據(jù)說,它還是曹雪芹創(chuàng)作《紅樓夢》塑造林黛玉藝術形象的原型。)
當我們越來越靠近的腳步對著村莊傾注深深的情懷時,一位陌生的老人與中年男子站在村口給我們友情提醒:去午夢堂,一定要小心那只狗。
這是一只與它主人一樣守候午夢堂多年的狗。每一次,面對我們的到來,老人孱弱著身子邁出蹣跚的腳步,手里牽著它相迎。藏不住的慈祥與熱情從云影下穿過,煙塵滾滾,壯闊如濤。
驀然回首,承載我們腳步的仿佛是他們的等待?;颍粋€漩渦里歷經(jīng)冷峻的詞。浮出水面,流露一種原始而簡樸的歸宿。
這是一種無韻的鄉(xiāng)愁。
時間在變,村莊也在變。但執(zhí)著的那一種信念,卻始終未變。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還是為那個已經(jīng)遠離世間四百年,依然端莊、美麗守著分湖水的才女葉小鸞而存在。經(jīng)年累月,依然在這片生養(yǎng)她的土地散發(fā)經(jīng)久不息的香氣。讓村外的人進行一場場刻骨的旅行。
河流的臂彎里,她的幸福像盛開的第一朵奇梅。
誰也不忍提及墳冢二字。蒼涼在一層隔離的彼岸,輕訴必經(jīng)的沒落與距離。
沿著無法選擇與無法抗拒的道路,腳步與信念義無反顧。
這或許是救贖的奏鳴曲。
連著湖水,在一拱拱斑斑駁駁的、古老的石湖橋上,述說著逝者如斯,來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