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霞
北上長白,途經(jīng)通化,入城時已是下午時分。之所以要在通化停留,全因為一個人。
楊靖宇,東北抗聯(lián)的主要創(chuàng)建者和領(lǐng)導(dǎo)者。這個讓日本侵略者都折服的鋼鐵漢子,就犧牲在通化,他的墓幾經(jīng)輾轉(zhuǎn),也最終建在了此地——通化楊靖宇烈士陵園。
楊靖宇烈士陵園位于靖宇路渾江東岸樹木蔥郁的山崗上。從山底經(jīng)過一段幽靜的林蔭路,就到了陵園門口。車在闊大的停車場停穩(wěn),沿寬敞的臺階拾級而上,就看到灰白色的宏偉門垛,拱形門梁上“靖宇陵園”四個大字異常醒目。
懷著肅穆的心情緩步入內(nèi)。陵園正中,是一座楊靖宇將軍的戎裝銅像,雄偉威武,昂首藍天。走進后面的靈堂,正中懸掛著朱德同志“人民英雄楊靖宇同志永垂不朽”的題詞,中央大廳擺放著楊靖宇同志的半身塑像。出了靈堂來到后面,那高高的圓形陵墓就是烈士安息的地方,烈士的遺首與遺骨合葬于白丁香木民族式棺柩中。兩側(cè)陳列室展出了楊靖宇將軍青少年時期和革命生涯中的遺物,還有在抗擊日本侵略者的艱苦歲月里的一些用品及戰(zhàn)利品。
慢慢走,細細看,思緒激蕩。楊將軍是偉大的抗日先烈,除景慕之外,我還有著幾分親近感。
楊將軍抗戰(zhàn)前,被派到遼寧撫順秘密開展工作,以做礦工為掩護,帶領(lǐng)礦工們同日本礦主作斗爭。他兩次入獄,受盡嚴刑拷打,始終堅貞不屈。而我的父親,也曾受命在撫順偽警察署當(dāng)署長,就為搭救被俘的抗聯(lián)戰(zhàn)士。那些被俘者,多半被送到煤礦,為日本人挖煤。聽母親說,為了解救這些人,我家?guī)缀鮾A家蕩產(chǎn)。印象最深的是,母親常常念叨她那枚結(jié)婚時父親送的鍍金銀戒指,那是她唯一的一件首飾。而為了救一個姓張的抗聯(lián)戰(zhàn)士,父親把這枚戒指也拿去變賣了。
楊靖宇與我父親,一位是英名赫赫的英雄,一個是默默無聞的百姓。在那國破家亡的日子里,他們都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乃至生命,和侵略者進行著不屈不撓的戰(zhàn)斗。
我曾把父親的這一段經(jīng)歷,講給一位老師聽。他問我:“姓張?是不是張貫一?”我對這個陌生的名字一無所知。他說:“楊靖宇擔(dān)任撫順特支書記時,用的名字叫張貫一。”
于是,這個原先離我很遙遠,只是很崇敬的名字,一下子就親近了起來。
父親救的張姓戰(zhàn)士很難說就是楊靖宇。但是,他們肯定都在那個時期,在我童年家園的土地上,一起進行著偉大的抗敵斗爭。其實,何止楊將軍和我的父親叔伯,哪一個有血性有骨氣的中國人,沒有在那場戰(zhàn)爭中灑過血、流過淚,甚至不惜奉獻出生命?
如今,我站在楊將軍的墓碑前,想象著他率第一路軍一部1400多人,在長白山密林深處的皚皚冰雪中與日寇打到彈盡糧絕的慘烈。即便是那樣,他仍恪守鐵的紀律,不動群眾的一針一線,最終戰(zhàn)斗到孤身一人,身中數(shù)彈英勇犧牲。
他的英勇和頑強,震驚了世界上最殘酷的敵人。殘忍的日軍軍官頗感惶惑:楊靖宇自陷入重重包圍以來,被切斷了食物來源,他究竟是怎么生存的?他們命令醫(yī)生開腹檢查,看楊靖宇的胃腸里究竟有什么。解剖發(fā)現(xiàn),將軍的胃腸里竟然一粒糧食也沒有,見到的只是未能消化的草根、樹皮和棉絮。這一結(jié)果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日本侵略者按照日本人的習(xí)俗為將軍主祭安葬。
正義、堅貞與頑強,造就了楊靖宇的英名。也正是這樣的氣魄,支撐著這個古老的民族與國度,度過了那十四年漫長的艱難血戰(zhàn),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此時,今日。我在安靜溫馨的書房中翻閱著在將軍紀念館拍下的資料照片,耳邊一陣陣槍炮轟鳴,腦海中一幕幕廝殺慘烈。我想,有楊將軍、有父親給我們留下的那種無私無畏的精神底蘊,我和我的同輩,以及我們的后人,一定能戰(zhàn)勝所有未知的險惡,讓我們的民族、我們的國家,高傲地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