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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魅心

2018-11-16 12:25婆娑果
飛魔幻A 2018年10期
關(guān)鍵詞:師父心臟

婆娑果

烏石山,百元門,鬧騰了兩日,總算送走了第一批敵人。

既然說是敵人,這個“送”自然也不會客客氣氣。傷筋動骨者有之,缺胳膊斷腿者亦有之。當(dāng)然,最多的還是沒了性命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來,兩眼一黑地走。神識什么的還飄在半空,眼睜睜看著一起來的同伴拎著自己的斷手?jǐn)嗄_落荒而逃,連個收尸的都沒有。

來世邪途不可入,做壞人的,就沒有幾個是講義氣的。

反觀百元門,雖說亦是死傷慘重,可門人至少沒有暴尸荒野。門主玄淵手持一柄太清寶劍,率一眾弟子立于百元門前。身為門主,他已戰(zhàn)了三天三夜,如今雖瞧著還是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可身上早已被鮮血染出一幅彼岸花開的畫卷。

攻上山來的妖魔鬼怪中不乏有許多情竇初開的少女,看著玄淵那張既禁欲又勾人的小臉,忍不住要吞吞口水。一個千年蛇精吐了吐蛇信子,癡癡地道:“真真是翩翩佳公子,已經(jīng)失了一只眼睛,竟還能這般好看。縱不能與之雙修,舔舔味道也是好的啊?!?/p>

這話聽麻了一眾妖魔鬼怪,蚌殼精沉著嗓子,冷聲喝道:“你可別見色起意,忘了咱們此行的目的?!?/p>

“不能忘不能忘?!眲倓傔€一臉花癡的蛇精眨了眨眼便又成了一副兇狠的模樣,她化作原形,沖上前去,尖著嗓子道,“殺之,分之,食之,助咱們長生不老得道飛升的事,我又怎么會忘?”

玄淵揮劍斬出,卻是沿著蛇妖的身子滑了開去。三天三夜,莫說周身已是傷痕累累,便是未曾受傷,身體也該吃不消了。動作、速度、法力,一點(diǎn)點(diǎn)地倒退。

他已知大限將至,眉眼之間卻無半分畏懼與猶豫。以身殉道,此乃正途,有何可懼?

眨眼之間,一道白光凌空而至。定睛一看,是個姑娘,雙瞳異色,噙著淚光。這是他相熟的姑娘。她飛出一掌,擊中他的胸膛。軟綿綿的,不疼不癢。只是掌氣捎帶著的風(fēng)順勢將他送向遠(yuǎn)方,他被迫離開自己苦守三日的山門,脫離了戰(zhàn)場。

林中,玄淵站定腳步,沖著姑娘舉起了太清劍。他厲聲呵斥:“胡鬧!你怎會來此?”他頓了頓,眸色微凜,“你終究還是入了他們的道?!?/p>

姑娘淡淡地看著他,似木偶一般,不言不語。她緩緩向前踱著步子,明明是刻意拉近彼此距離的行為卻因她的眼神顯得那般自然順?biāo)?。她的行為,似是要與重逢的舊友親昵。她的眼神,卻又顯得有些疏離。玄淵感覺自己好像一盤看起來就很難吃但是不吃就會餓死的菜,才會逼她為難至這般模樣。

足夠近了,近到可以聽清彼此的心跳。她突然笑了,似孩子一般,明媚燦爛。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有說些久別重逢該說的話語。她只是一頭撲進(jìn)他的懷里,瘦瘦小小的身子似離了老貓庇佑的幼崽般,難得尋了一片溫暖的蒲團(tuán),便再不舍得離開。

只是,他們中間還隔著太清劍。玄淵未曾將劍收回,她也絲毫不知避讓。鮮血沿著小腹流了出來,這若是個人,就算還能剩下一口氣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吐血不止,可以安排后事了??伤兀棵佳坶g依舊滿是笑意,異色的雙眸水涔涔的,似映入水面的白月光潔白無瑕。

這張臉,本該屬于不諳世事的孩子。哪里有半分妖族的痕跡?

玄淵推開她,太清寶劍順勢劃過,險些將她本就單薄的身子劃成兩半。女孩吃痛,下意識地后退,鮮血染了一地,小腹的傷口卻很快自愈。

他冷聲道:“我毀了對姑娘的承諾,可已經(jīng)償還姑娘一只眼睛,算是彌補(bǔ)當(dāng)年的虧欠。三年前,你我便已恩斷義絕,兩不相欠。今日,姑娘若是前來尋仇,大可取走我另外一只眼睛。若你與那些妖人同路,便休怪本尊劍下無情?!?/p>

“我想你了?!彼剖峭浟藙倓傠U些被人家開膛破肚的景象,又湊上前去,“玄淵,你可不可以離我近一點(diǎn)?現(xiàn)在距離太遠(yuǎn),我怕自己很快又會找不到為你心跳的感覺?!?/p>

烏石山,百元門,玄淵被師父帶回來的那天是三步一叩首走上的山。

他的師父慧岸,在江湖上很有地位,人人都需客氣地喚上一聲真人。玄淵不懂真人為何意,只道還有一個與之相對的假人。

那一年,他不過六歲,家鄉(xiāng)遭了水災(zāi)。淹死一批,餓死一批,最后朝廷派人來賑災(zāi)時人擠人又踩死了一批。那時的玄淵還沒有一個這般清新脫俗,看起來就絕非池中物的名字。家人為了好養(yǎng)活,直接喊他小幺子,因?yàn)樗羌抑凶钚〉暮⒆印?/p>

小幺子命硬,鄰里鄉(xiāng)親強(qiáng)壯的叔伯們死了個七七八八,他卻還活得健康。唇紅齒白的,還是一副好看的模樣。家人餓瘋了,只覺他的這張臉至少能賣上二十個燒餅。

慧岸真人云游四方,恰好看到被插了稻草放在路邊的小幺子。真人只覺這孩子面相不凡,與自己有緣,當(dāng)時講了一通人們所聽不懂的道,便要收小幺子做入室弟子。家人聽不懂他的道,只是搖晃著拳頭道:“二十個燒餅,少一個都不賣!”

真人感覺自己的“道”受到了金錢的侮辱,氣得怒發(fā)沖冠。村里還活著的難民一擁而上,冷笑道:“牛鼻子,還想強(qiáng)搶不成?”

真人的“道”被徹底碾壓進(jìn)泥土,為了后繼有人,他終于還是交出了二十個燒餅。這不是妥協(xié),這只是“道”的另一種實(shí)現(xiàn)。

小幺子被一路帶去烏石山,師父道:“求道心要誠,三步一叩,方顯入我門之誠心。為師先回門中等你,為師畢竟只引你入門,余下的路,還得你自己走。”

“可我只是被師父買回來的啊?!彼Q?,天真良善。

慧岸真人眉心微皺,意識到此子受凡塵干擾,心思不凈,更需好好磨煉。

于是乎,小幺子被更名為玄淵,在烏石山上修煉了整整三百年。師兄們都有下山偷懶?;臋C(jī)會,他沒有。只能一心向道的他倒是真的脫了凡身,勉強(qiáng)算是修得入了門。

他是百元門門主慧岸真人最小的弟子,雖修行得淺,卻是天資出眾。入門晚的小輩們未曾見過他幼時的頑劣,只道小師叔出身高貴,與眾不同。年紀(jì)輕輕,便已修得仙風(fēng)道骨,將來定能繼承師父門主衣缽,帶領(lǐng)他們斬妖除魔。

玄淵三百五十歲生辰,終得師父首肯,得了下山的機(jī)會。

“山下村莊,出現(xiàn)一只女妖。聽說相貌周正,但手段殘忍,專以人心為食。你的師兄們先后下了山,卻沒有一個是她的對手。玄淵,你是為師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只有你去,才能除了那禍害,還村民一個太平?!?/p>

若是三百年前的玄淵,一定會問師父:既然打不過,為何不一起上,偏偏要先后下山?

三百年后的玄淵心思沉穩(wěn),自然不會有此一問。他只道一聲“是”,便收整行囊,欲下山完成師命。臨行前,師父將自己的太清寶劍給了他,并交代道:“以此劍斬下那女妖的頭,你便是我百元門的第七十六代掌門人?!?/p>

“掌門”是老土的叫法,現(xiàn)在的年輕人,比較喜歡“門主”這一稱呼。

玄淵下了山,久久不經(jīng)凡塵的一襲白衣以及那張過分秀美的臉,讓他看起來遠(yuǎn)比那些胡茬滿臉的師兄要靠譜許多。他這種長相,氣質(zhì)稍弱些,便是小白臉;稍強(qiáng)些,便有陰毒之相,偏他修得仙氣飄飄,遠(yuǎn)遠(yuǎn)望去,謫仙一般。村民見狀,恨不能跪下叩拜,方顯對其敬仰與誠心。師父讓他快去快回,他聽話,當(dāng)即直入主題,詢問女妖的方向。

村民說,女妖是一個月前出現(xiàn)在這里的。莫名而來,卻不愿離去,只吃生鮮的血液與心臟。她原本是食人的,男女老少,一律不挑,逮住之后先咬脖子再挖心臟,像狼一樣。后來有人扔給她一頭鹿,她也不介意,就是啃了一嘴毛后皺了皺眉頭,應(yīng)是感覺口感不太好。

“豺狼虎豹飛禽走獸的她若是吃夠了,多半又得回來吃我們了!”老村長啜泣道,“上神,請一定要救救我們?!?/p>

這一聲“上神”,喊得剛剛學(xué)道初成的玄淵頭皮發(fā)麻。他淡淡一笑,儒雅地道:“在下自當(dāng)竭盡全力,諸位安心便好。”

讓諸位師兄盡皆慘敗而歸的妖怪,究竟是怎樣的貨色?玄淵一路皺眉思慮,終于在后山林中,見到了那個女妖——師父說得對,她的相貌的確周正,只是看起來稍稍邋遢了一些。

女妖生有一頭及腰的長發(fā),烏黑似無月之夜。未加修飾,隨意披散著,亂糟糟的。她的身上只披了一條麻布似的東西,算不上衣服,只是隨意遮掩著身體。她的眼睛是金色的,澄澈透明,似小鹿一般。而真正的小鹿此時正被她掐著脖子按在地面,四只蹄子掙扎了幾下便沒了動作,不是暈了就是已經(jīng)沒了性命。

他緩步向前,她歪著腦袋,眨了眨眼。而后,當(dāng)著他的面,她沒有任何猶豫地將那鹿的心臟挖了出來并送到嘴邊。玄淵小時也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可淹死餓死都是些不見血的死法,這般血腥的場面,他倒真是未曾見到過。他怔忪在那里,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臉色白了白,若非修煉日久,只怕已經(jīng)吐了出來。

見他看著自己,女妖張開的嘴又重新合了上。而后,她抬起手來,將那顆血淋淋的心臟遞到玄淵面前。她什么也沒說,卻又像是在問:你吃嗎?玄淵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渾身上下都寫著拒絕。女妖眨了眨眼,重新張了嘴,便要吞了那顆心。

這時,玄淵下意識地拔出了劍,官方地道:“妖孽,你傷人性命,殺害無辜,今日我奉師命下山拿你。勸你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言罷,劍氣閃過,純白色的仙氣,純粹如冬月白雪,令人不舍踐踏。

這劍氣只是掃掉了女孩兒手中那顆鮮活的鹿心,卻沒有傷到她本人。女孩兒眨了眨眼睛,伸手去夠自己的午餐,誰料那顆心早就碎成了一攤,怎么也撿不起來。她應(yīng)是餓了,沒了小鹿,便將玄淵當(dāng)作了食物,飛撲過去。見狀,玄淵立刻反手隔擋。

在百元門中,玄淵除了初來乍到的一百年,向來是罕逢敵手。便是與師父交手,也從未有太過狼狽的時候??山袢?,他實(shí)實(shí)在在的感受了一遭何為“狼狽”,處處下風(fēng),人家不過是揮揮衣袖,他便是胸腔陣痛。若是久戰(zhàn),他一定會落敗。

玄淵負(fù)手而立,裝模作樣地問道:“休戰(zhàn)可好?”

女妖竟然真的停了手,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話也不說,只是眨著眼睛看著他。

“若是餓了……換換口味如何?”玄淵輕輕笑道,看起來人獸無害,儒雅可親。

師兄們一起出手都對付不了的妖怪,玄淵初次下山便將其收住了。

這主要還得歸功于這些年來他閑來無事與伙房師兄們習(xí)得的一手好廚藝,生鮮的東西吃多了,突然吃烤熟后的食物,即便鹽糖不分,也會被視作美味佳肴。更何況,玄淵做飯,本就美味。

小妖怪跪坐在炭火旁,滿眼期待地看著火堆上的食物與玄淵。她的臉被卷起的塵土弄得灰撲撲的,唯有那雙眼睛清澈好看……這般風(fēng)塵仆仆邋遢不堪竟也可被人看出相貌周正來,可見這姑娘顏值真的經(jīng)得起考驗(yàn)。

兩人并排坐著,各懷鬼胎。妖怪想要吃東西,道士想要將妖怪除去。

武斗不行,只能智取。他柔聲詢問:“姑娘可會說話?”

她眨了眨眼睛,沒有回答。

“姑娘從何處而來?”

她依舊搖頭不語,是一問三不知的典型。

不知來自何處,不知該去往何方。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身世有些凄涼。玄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臟兮兮的腦袋,有些嫌棄,又不方便表露。小妖怪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心思,只是呆呆地指向火堆里的烤肉,用眼神詢問現(xiàn)在是否可以食用?

他看了看,將肉拿出來晾了晾,便連著穿肉的太清劍一并交給了她。

玄淵又循序漸進(jìn)地問了些什么,起先女孩兒還知點(diǎn)頭搖頭回應(yīng)著。后來卻是不再理他,任他轉(zhuǎn)換語氣如何聒噪,她卻只是充耳不聞,仿佛又聾又啞。被晾曬在一旁的玄淵有些生氣,動著歪腦筋想著該如何殺了她。師父教的沒什么用的正道被暫且拋諸腦后,下毒、暗害等邪門心思涌上心頭。這么貪吃,這么容易輕信于人,給她下毒應(yīng)該一點(diǎn)兒也不費(fèi)勁。

思慮間,女妖捂著肚子疼得滿地打滾,嗓子發(fā)出“咿咿呀呀”的呻吟聲,還吐出一口血來。剛剛還惦記著怎么殺她好回去復(fù)命的玄淵被這變故嚇得白了臉色,他俯身查探,卻也未發(fā)現(xiàn)有任何不妥之處。

他突然想起自己看過的一本名喚《怪志雜談》的書來。書上記載,上古有精魅,非妖非怪,非人非神。不屬三界內(nèi),為怨氣所結(jié),是為不祥。以生鮮血液心臟為食,不可食它物。修為一日,頂尋常妖怪百天。

難怪打不過。玄淵眉心舒展,突然感覺自己打不過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

他誤打誤撞用一頓烤肉降服了一只精魅……師父說他天分極高,如今看來,此言果真不假。玄淵默默擦了擦太清劍,想要乘虛而入。誰料那精魅突然出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撒嬌似的拽著他,像是在尋主人陪伴的小狗。

玄淵的心很沒出息地軟了,他劃破自己的手指,將鮮血擠入她的嘴角。修道者的血液,總比尋常村夫或者那些飛禽走獸要香甜的多。只是嘗了一次,她便再也忘不了。

他走了,她便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玄淵以為自己救了條蛇,即將上演農(nóng)夫與蛇的悲劇。

誰料女孩兒就只是默默跟著,他走到哪兒,她便跟到哪兒。像是他長了一條會肚子咕咕叫的尾巴,怎么也甩不掉。玄淵嘆息,停住腳步。他嗔道:“饞貨。”

精魅未除,玄淵不能回山。身后多了一個在村中傷過人的“尾巴”,村莊他亦是留不得。

于是,玄淵似當(dāng)年的慧岸真人般,走上云游之路。他擇了一處山好水好風(fēng)景毓秀之地,暫且安下家來。他給她做了衣服,教她梳洗整理。他給了她名字,魅兮。因?yàn)樗冀K還記得初見之時,她那雙金色眸子里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又是精魅,故名魅兮。他一生向道,卻是平白得了初為人父的體驗(yàn)。從說話行事到禮義廉恥,他通通都得教給她。

他自認(rèn)沒什么耐心,平日里照顧山上的野貓都會覺得厭煩。可無論魅兮學(xué)習(xí)東西時有多笨,他從未有過不耐煩。有時他甚至?xí)?,一切皆如師父所算——這精魅,便是師父派來磨練他心性的。

一年的時間,他倒也生了兩回氣。

第一次,她傷了人。有一個漢子路過問路,看了魅兮的模樣便生了歹意。言語下作,動手動腳。魅兮當(dāng)即掐住他,咬了脖子,挖了心臟。她做了如此殘忍的事情,眼睛卻是未眨一下。他動了怒,她卻不知自己錯在何處,竟還一味抓著他的袖子問道:“玄淵,你為何生氣?可是怪我弄臟了你新給我做的衣衫?”

他不理,她便跪了下去,這是從人類戲本子里學(xué)來的方法。膝蓋軟一軟,再說些好聽的話??v然做了錯事,也是可以被原諒的。玄淵哭笑不得,只得故意板著臉道:“今后絕對不可以再傷人性命?!?/p>

她點(diǎn)頭,乖巧地道:“玄淵說的話,我全部都會聽?!?/p>

第二次生氣,是在某一天的傍晚。她悄悄爬上他的床,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耳垂。玄淵以為這精魅是餓瘋了,瞬間感覺有種被蛇咬了的悲涼。他怒道:“我教你養(yǎng)你,日日拿鮮血喂著你,你卻還是想要吃了我?”

魅兮不解釋,他只當(dāng)她是默認(rèn),隨手一指,讓她出去。魅兮走得匆忙,一本畫冊從袖口掉出,玄淵撿起,頓感頭昏腦漲。他一時沒有看住,竟不知魅兮在何處找回了這些夫妻夜間相處的畫冊。如今有樣學(xué)樣地模仿,她的確想要“吃”了他,只是此“吃”非彼“吃”罷了。

烏石山上有弟子前來尋他:“小師叔,祖師爺近日想念得很,問您何時回去?祖師爺說,精魅不除也無礙,只要他再不傷人即可?!?/p>

玄淵知道,自己是時候該回百元門了。

臨行前,她扯著他的衣袖,問他什么時候回來。他不忍說實(shí)話,便隨口扯了謊:“我有事出去幾天,不日便會回來。你乖乖等我,切莫傷人性命?!?/p>

玄淵一走,便是整整一年。下次見面,是他再次奉師命下山。

那次要收的,原本不過是一只道行淺薄的小妖而已,完全不需要他出手??伤鲃诱埨t,說要下山歷練。他繞路回了那臨時搭建的“家”,宅內(nèi)卻是人去樓空,只有層層的蛛網(wǎng)與灰燼。玄淵笑了笑,走了也好,他不用殺她,也不必牽掛于她。

要收的妖居于市井,雖沒什么本事,可是狡猾得很。眾人分散而追,玄淵循著氣息,一路追至青樓紅館的地下室。他揮劍將門劈開,想要追的妖沒有看到,卻是見到了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魅兮。她被鐵索綁住,渾身上下都是傷。見到他后,她拖著鐵索一路跑了來,撲進(jìn)她懷里軟軟地笑道:“她們沒有騙我,你果然在這里啊?!?/p>

這件事,前因后果極其簡單。玄淵走后,魅兮在家中苦等半年左右。日日餓得不行,也不敢傷人害命傷害生靈,因?yàn)樾Y不讓。后來,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看中了她的色相。那人欠了青樓的錢,便想將她拐去抵債。她不肯走,因?yàn)樾Y讓她在這里等。那人便說自己知道玄淵的所在,連哄帶騙地將她拐來了這里。她不敢傷人,只能任人魚肉。

玄淵皺眉:“你這是何必?”

“你是不是生氣了?”她扯著他的衣服,直視著他的眼睛,“你說讓我在家里等你的,我卻來到了這里。我不是不聽你的話,我只是等得太久,想你了?!?/p>

玄淵摸著她的腦袋,沒頭沒腦地問了句:“魅兮,你可愿與我成親?”

現(xiàn)在的她,知曉成親的意義。于是,她忙忙點(diǎn)頭:“我愿意,我當(dāng)然愿意?!?/p>

他們回了家,打掃干凈,貼了喜字燃了紅燭,拉起了紅鸞紗帳。精魅雖不屬三界不敬天地,可他們的婚禮還是辦得循規(guī)蹈矩。

一夜旖旎,她從畫本子學(xué)來的東西沒怎么用上,只是覺得滿心歡喜。

旦日清晨,魅兮醒來,床邊空蕩蕩的。玄淵走了,連個字條都沒有留下。聽說,這種行為被人類稱為“無恥”“薄情寡義”。魅兮不覺,只知玄淵不在,她就應(yīng)該去尋他。

玄淵走得利落,沒給魅兮留下一點(diǎn)兒線索??伤宦房目慕O絆地找到了烏石山,期間被騙子騙了很多次,被捉妖人盯上很多次,到烏石山腳下時,還被結(jié)界燙傷了脖子。

魅兮踉踉蹌蹌地跑去百元門,恰好看到玄淵跪在慧岸真人面前,在接受掌門寶鑒。

她笑嘻嘻地跑了過去,便想像從前一般撲進(jìn)他的懷里。誰料沿途出來十余個弟子攔住了她的去路,魅兮皺眉,不知這是何意。她向那站在高處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玄淵招了招手,大聲道:“玄淵,夫妻不是應(yīng)該長長久久在一起永遠(yuǎn)不分離的嗎?為何你突然離開,卻不告訴我。”

魅兮沒有生氣,沒有指責(zé),她只是甜甜地笑著。她只是想說句:現(xiàn)在我來找你了,我們再也不必分開了。

“此地乃是百元門,你本妖邪,如何敢來這里?”玄淵冷聲道,“那日之事,不過是我失足造就。人妖殊途,更何況,我一心向道,又怎會與你長相廝守?念在過往情分,今日我不會為難你。走吧,下山去,好好活下去?!?/p>

魅兮眨了眨眼,似乎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她怔怔地問道:“你趕我走?這可是人類所說的夫妻失和形同陌路?”

“正是此意?!?/p>

玄淵以為她會繼續(xù)糾纏,卻不料她“吧嗒吧嗒”落了兩行淚后,便點(diǎn)頭答應(yīng):“你讓我走可以,那你可否給我留些東西?”

“你想要何物?”

“你的眼睛、手指,抑或是身上其他的什么東西?!?/p>

聽了這話,百元門眾弟子齊齊生了怒意。玄淵將他們攔下,轉(zhuǎn)而沒有任何猶豫地挖出自己的左眼丟到魅兮的面前。她雙手捧過,因?yàn)樾奶鄱乱庾R地向玄淵跑去。眾人以為她圖謀不軌,利劍齊齊刺出,將她周身扎出十余個口子。她吃痛腳軟,卻還是癡癡地問玄淵道:“疼嗎?”

他捂著左眼的空洞,淡淡地道:“我欠你一個承諾,如今還你一只眼睛。從此兩不相欠,再無任何瓜葛。滾,滾下山去!”

劍,被拔出了身子。傷口雖不致命,卻疼得要命。

當(dāng)著他的面,她將自己的左眼取出,轉(zhuǎn)而將玄淵的眼睛鑲嵌進(jìn)來。眨了眨,異色的眸子閃了淡淡的光。她說:“我走了,你自己保重?!?/p>

玄淵的背信棄義,自然是有理由的。是為了魅兮,也是為了自己。

那日紅鸞喜帳后,他被師兄以“師父病重,想羽化前見他最后一面”為由,哄回百元門中。師父無視,他厲聲質(zhì)問玄淵的“道”為何走上了歧路。

慧岸真人問:“修仙之人,本來一心向道,遠(yuǎn)離紅塵。結(jié)果你不但破了色戒,娶的還是那三界外的精魅?那東西天生不祥,若再糾纏,只會毀了你所有修為?!?/p>

“師父可還記得徒兒幼年時的樣子?”玄淵跪在地面,模樣卻是高傲,“徒兒自幼頑劣,雖修煉三百余年,可骨子里的東西至今未變。師父心中的道,是成仙。徒兒心中的道,是魅兮。徒兒拋棄過她一次,斷斷不會再拋棄她第二次?!?/p>

真人在憤怒中摔了杯子:“你再說一次!”

“魅兮便是我的道?!彼B叩三個響頭,“師父,徒兒想要下山,追尋我真正的道?!?/p>

“那你便去!”慧岸在憤怒中歇斯底里,“若你與她在一起,我便日日派人前去追殺。那女人很厲害吧,沒關(guān)系,百元門的人不怕死。只是他們會記得,自己是為你所害,是你執(zhí)意要娶妖女所以害死了他們。至于殺孽,則通通記在那只精魅的身上。殺孽過多,她會如何?”

會死。

精魅,為怨氣所結(jié),天生不詳。以生鮮血肉為食,注定會造下殺孽。殺孽過多,怨氣便會沖破身體,四散于天地。說得直白些,便是魂飛魄散。

慧岸繼續(xù)道:“你有你自己的命,你生來便是我百元門的下一任門主。這是你的責(zé)任,你必須承擔(dān)。否則,百元門會因你而亡,世間命數(shù)會因你而變,那只精魅,會為你而死?!?/p>

他騙過她,丟下過她,推開過她。如今再相見,哪里還有臉面上演久別重逢的戲碼?所以,他又一次推開了她。這次,她臉上的傷心多了些??磥愍?dú)自在外飄蕩多年,吃了不少苦,心性也成熟了許多。追兵趕來,她護(hù)在他身前,輕聲詢問:“這些是妖,可以殺嗎?”

他將她拽到自己身后:“不可以?!比粲袣⒛?,他來承擔(dān)便好,這是他唯一可以為她做的事。而后,正派終有援兵趕到,百元門的為難得以解除。魅兮扯著玄淵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詢問:“這一次,你還要趕我走嗎?”

“下山去吧?!彼f,“自古人妖殊途,正邪不兩立。”

世人皆道,百元門門主玄淵天資聰穎當(dāng)有大成。只可惜,破了一次戒,失了一只眼。為一只精魅所拖累,日后恐難羽化成仙。

門內(nèi)弟子不忿,恨那只該死的精魅恨到牙癢癢。于是,他們背著玄淵,私自下了山。

魅兮住在玄淵建造的那所小屋里,日日盡己所能將屋子打掃得窗明幾凈。餓極了,她便抓些飛禽走獸。她總會想起玄淵鮮血的滋味,清澈甘甜。思及此處,她便會笑成孩子。只是嘴角雖然彎彎,眼神卻備顯空洞。

有人敲門,她回頭,發(fā)現(xiàn)是百元門的弟子。她小聲詢問:“可是玄淵讓你們來尋我?”

“正是。”為首之人厲聲道,“門主要你將眼睛還給他!”

魅兮略顯委屈地詢問:“若是我不想還……可不可以將我的右眼給他,將他的左眼繼續(xù)留在我這里?”

“當(dāng)然不行!門主必須拿回自己的眼睛,才能獲得成為仙人的力量?!?/p>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未做過多辯解,便從眼眶中取出那顆本屬于玄淵的眼睛。她有些不舍地用僅存的右眼看著那顆眼球,癡癡地道:“自此以后,怕是要永為陌路了?!?/p>

魅兮當(dāng)年向玄淵索要這顆眼球,只是為了留住有關(guān)兩個人的記憶。有了他的眼睛,她便可以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可以知道他是否有危險。

若沒了這眼睛,便是沒有了裝載記憶的載體,她會忘了他,忘了他教給自己的所有東西,忘記自己那么喜歡他。渾渾噩噩的,變回最初的自己。因?yàn)樗龥]了心,沒有裝載感情的地方,沒有了擁有感情的權(quán)利。

那年青樓重逢,玄淵想要追殺的絕不是什么小妖怪,而是另外一只精魅。玄淵不是對手,百元門上下幾十位弟子不是對手,常年不食人血的魅兮自然也不是對手。那只精魅吃了玄淵的心臟,魅兮便將自己的心臟給了他。

換心之后的玄淵不記得當(dāng)日之事,魅兮也從未提起。他只記得自己摸著魅兮的頭,想要娶她。她只知道只要他還活著,自己沒了心臟也不是什么大事。

自此以后,玄淵活著,她便不會死。玄淵若死,她便會一同沒了性命。二人在一起時,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感受到自己對玄淵的喜歡。分隔太久或是太遠(yuǎn),有關(guān)玄淵的一切便會被遺忘。縱然分開了,她也不想忘記玄淵,所以才向他討了一顆左眼。

心臟沒了,眼睛沒了……玄淵,玄淵……玄淵究竟是何人?

近來天宮多事,少白為了躲災(zāi),也為了給少惜尋求香火,便一直宿在凡間的神廟內(nèi)。他沒有固定神職,能幫人類的事情少之又少,因此廟內(nèi)比較荒涼,也比較安靜。

那日他聽門外一陣喧囂,便開了天眼,想要查探一番。他看到一個模樣有些癡傻的漂亮姑娘,被一群地痞包圍在中間。姑娘不知反抗,只是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她的嘴巴在不斷默念:“玄淵……不能殺人……”

這是精魅?三界之外號稱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精魅?怎會被人類欺壓至如此地步?

少白好奇,便多管閑事地出手將一眾地痞全部趕走。他上下打量這精魅一番,皺眉問道:“即便精魅殺孽過多會魂飛魄散,可也不至被人欺負(fù)至此?即便不能殺人,隨手打發(fā)了他們不好嗎?”

她搖頭,癡癡地道:“玄淵說了,不能傷人……”她緩緩抬起頭來,怔怔地問少白道,“玄淵……是誰?”

此乃失憶之癥。少白忍不住負(fù)手笑道:“姑娘,算你運(yùn)氣好,偏偏撞來我的神廟?!?/p>

上神少白,天帝之子,司掌天下人的記憶。他揮手做法,將這精魅的記憶喚了回來。

“我叫魅兮,我忘了玄淵,他會怪我嗎?”

看到他記憶的少白皺了皺眉,勸慰道:“不是我多管閑事,我只是覺得你應(yīng)該全面地看待問題。這個叫做玄淵的人雖說教你很多,可他到底還是負(fù)了你。新婚之夜,為繼承掌門之位而離開。這種男人,你還念念不忘的做什么?”

魅兮搖頭:“他教我說話,教我讀書,教會我愛他。玄淵是我的道,是我的理。他說的話,我都會聽,也都會做。他從來沒有負(fù)我,我只是想要見見他?!彼櫰鹆嗣迹剖怯行╊^疼。半晌過后,她抓著少白的袖子,顫聲問道:“玄淵……是誰?我念著他記著他,卻又好像馬上便會忘了他。”

“你沒了心,縱我助你恢復(fù)記憶,也不過是剎那的光景,轉(zhuǎn)瞬即忘?!鄙侔锥紫律碜?,嘆氣道,“有一件事,不知是不是他薄情寡義的報應(yīng)。你將心臟給了他,卻也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麻煩。精魅的心臟,是天下至寶。無論是人是妖,食之便可長生不老,他應(yīng)該招了很多妖魔鬼怪吧?!?/p>

魅兮掙扎著站起來:“那我要去保護(hù)他!”

“你連他是誰都記不得,又如何能夠保護(hù)他?”

她呆了呆,轉(zhuǎn)而伸出手臂:“麻煩你幫我在手臂上刻下他的名字,我要找他去?!?/p>

“你要找誰?”

她怔忪,似是又忘記了。自己在哪里?眼前的白衣男人是誰?她想要找的人是誰?玄淵,玄淵,這又是何人?

少白頭疼,嘆氣道:“本座閑來無事,便自己送你過去。若再被傷了心,千萬不要后悔?!?/p>

可惜這精魅已經(jīng)沒了心,否則那還真是個好東西。直接拿去給少惜,也免了他這個做哥哥的四處奔波,解決這些癡男怨女的糾纏。

烏石山,百元門,一片狼藉,似是剛剛有妖邪之物入侵了這里。

上山后,魅兮距離玄淵近了些,距離自己的心臟也就近了些。記憶回來了,喜歡玄淵的那份感覺也回來了。她一路跑去,卻見玄淵手持太清劍,單膝跪倒在石階前。她的胸口有些疼,這是她的心臟正在飽嘗疼痛的暗號。

妖邪圍上去,想要?dú)⑷巳⌒摹w荣饣琶ι锨叭ゾ?,衣袖輕拂,掃倒一片。她抱著他,哭著問道:“玄淵,我可以殺了他們嗎?”

“不可以。”他搖頭,輕聲淺笑,“我走以后,你要保重自己。切勿傷人,也不要讓別人傷了你?!?/p>

“你不可以死!玄淵,你不可以死!”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只有那一顆心臟,你若死了,我就不能救你第二次了。這一次,你不可以死!”

他摸了摸她的臉頰,眼前朦朧一片,也聽不清她說的話。眼前,有走馬燈飄過,他躺在她的懷里,輕輕地道:“魅兮,你便是我這一生所求之道。我是誤入了歧途,所以未曾將你保護(hù)好?!?/p>

百元門第六十七任門主玄淵永久閉上了他的眼。魅兮一聲怒吼,怨氣四散。群妖畏懼,紛紛避讓。少白默默嘆氣,負(fù)手離去。

那精魅心臟已回,兩人命不久矣。魅兮拖著玄淵的身體向山下走去,她笑著道:“玄淵,你別怕,世間精魅不止我一個。我這就去找到其它的,取了他的心臟,救你性命?!?/p>

漸漸地,她走不動了,跌倒在原地,跌倒在玄淵冰冷的懷里。她輕輕笑著:“這一次,你不會再趕我走了對不對?我們是夫妻,時時刻刻,都不能分離?!?/p>

尾聲

少白回到天界,遇見了剛剛修得仙身的慧岸。他忍不住問道:“當(dāng)年玄淵為何會在新婚之夜拋棄魅兮?”

慧岸未有謊言,一一作答。而后,他補(bǔ)充道:“我知玄淵體內(nèi)得了那精魅的心臟,便與他說明世間精魅為何如此少的緣由?!?/p>

精魅修成人形本就不易,他們的心臟又是那樣的好東西,自然引來諸多妖邪覬覦。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正是這個道理。

“我告訴玄淵,心臟在他這里,妖魔鬼怪會尋他而來。他不與魅兮在一起,魅兮便安全了?!?/p>

少白皺眉:“我總覺得,你身上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比如,你因何羽化飛升?”

“玄淵生來便有情劫,正是那只精魅。我掐指算到,便命他適時下山,促成這段姻緣。我修的是仙道,自然不能用精魅心臟這種邪門歪道的東西提升功力。所以,我只是吸收了得了精魅心臟的玄淵的功力?!被郯峨p手合十,虔誠地道,“上神臉色似乎不好看?!?/p>

少白笑了笑:“本座只是覺得,你這樣的人,不配為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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