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周啟平
大草原的速度,是豹子的速度。它扇動的疾風,如利劍閃過。荒草頓時翻起恐懼的波浪。
大草原顫動,一只豹是始作俑者。
而豹子安靜的時候,它就脫離了獸類。它相當于一位偉岸的父親或慈愛的母親。殺戮的心思,化作柔軟的愛。
和煦的陽光輕撫一只豹和一群羚羊。寂靜的山崗,它們彼此默契。一只丟掉了速度的豹,不再是兇猛的閃電,也不是蒼穹滾落的雷霆。它是夜晚一點潺潺月色或一把熠熠星輝。豹的速度是刻在骨頭里的。那里有焚燒的烈火,有堅硬的鋼在張揚一只豹的個性與擔當。它的戰(zhàn)場是奔跑,是用風一樣的速度刺破命運的圍城。
它的奔跑中夾雜些許殘酷,殘酷也是對強者的一種褒獎。
誰能記住一只豹快速掠過的身影?那么用力,那么真實,那么水銀瀉地般完美。這是屬于一只豹的精彩。
有人在試圖跑出一只豹,在曠野掀起陣陣罡風?;蛟S,他們自己都尖叫著不敢相信:一種最不可思議的姿勢,從他們的身體里跑出來,并超越了他們。
飛奔的馬群,在琴鍵上彈奏著雄渾的交響曲。茫茫草原是為角馬支起的一個碩大的舞臺。
策劃一場驚心動魄的表演。從未有過的浩大與壯闊,每株刺槐或每條藤蔓都是見證奇跡者。噠噠的馬蹄聲敲打著大地這面鼓,角馬的雄力讓草原震顫。
一場偉大的遷徙。一次壯士斷腕的遠行。強健的、羸弱的、幼小的,在一條路上彼此維系著。仿佛一個族群的命運,只有在縱橫與顛簸里才能延續(xù)和壯大。
倒下去的,就將成為征程里屹立的豐碑;倒下去又站起來的,正在書寫它們的不朽傳奇。角馬在路上,就沒有退縮的借口。它們的目標是遠方——那個青草肥美,適合養(yǎng)兒育女的地方。
暴虐無處不在,死亡也無處不在,還有橫陳的河流,以及河流里暗藏的血腥味兒。這些阻撓和恐懼,對英勇的角馬來說,都是可以忽略的。
它們奮力一搏,擠過一條命運編排的河流。角馬,便完成了一次自我的救贖。
一個理想的家園,在角馬的心中裝著。它們是一群有夢想的動物。追逐夢想,有時候比我們更執(zhí)著……
鷹隼,俯沖下來,衰敗的草瞬間揚起了一陣颶風。我看見這個征服者,在用自己的方式亮劍。
鷹隼的江山孤孓、簡單。一塊巖石,一片天空可以容得下它的全部。一片雪花是上蒼賜予冬天的名片。那么,飛翔便是一只鷹存儲的火。
鷹隼飛過,它內(nèi)心一定是滾燙的。
一只鷹在我心間停留。它收攏翅膀,站在高高的懸崖上,像一位王者,坦露威儀。靜默如一尊雕塑,卻透露了一只鷹的胸懷——天地之大,任我獨行。
深入到一只鷹,夢想嵌入它的安靜或飛翔。我就能讀出它所折射的思想和意義。也許它不僅僅是一個模糊概念,而是一條奔騰不絕的大河。每片涌動的波光,都是世人需要參透的亮點。
狡黠的夕光,就要抽走它的燈芯。鷹隼用盡所有氣力奔向浩浩蒼穹。對自由的向往,讓一只鷹無所畏懼。它在高高的云端,解下了最后的繩索。
桀驁不馴的鷹隼,在長空釋放了所有。聽它呼嘯而過的聲音,仿佛是這個世界上最勵志的語言。
就像現(xiàn)在,我真正懂得了一只鷹,也就懂得了我自己。
夜色遮住了雪,雪卻未遮住一群狼堅韌的筋骨。
漫上來的寒冷,讓狼與狼貼得更緊。
奔跑、掠奪、驅(qū)離,它們在翻滾的草原尋找一條活路。越來越像一只快要掏空的箱子啊。緊缺的食物已上升為它們最大的奢求。
它們流浪、輾轉(zhuǎn),窘迫的光陰讓它們忐忑和懊惱。
刀子似的風一陣陣剔入骨頭。
它們期待的日子還很遙遠,遙遠得超出了狼迫切的需求。
風雪繼續(xù)襲來,它們簇擁成一團火,在內(nèi)心的爐膛溫暖彼此。饑寒猖獗,一群狼在蒼茫間張揚血性。
不屈的長嘯,撕裂緊逼的恐懼。草原深邃而未知,狼眼中釋放的電光如鑿,在夜色中已掘出一份黎明的曙光。
那些該逃遁的都逃遁了,那些該隱藏的都隱藏了,唯獨一群狼在它們的領(lǐng)地堅守,在摯愛的家園死扛。
遼闊的草原放逐著狼的理想。它們不退縮,不躲避,也不遮掩。只會坦露出硬硬的身子骨,讓草原粗糲的風雪磨礪和鍛打,最終將擦出青銅一樣的光芒。狼,才算活出了狼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