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羊
二丫在朋友圈各種曬,把B城秀成了天堂,貌似混得很不賴,他特別叮囑我,若來B城,盡管找他,沒毛?。?/p>
我千里迢迢趕往B城,二丫在火車站見到我,臉如潑了各種色素一樣花哨。
二丫給新交的女朋友喵兒介紹我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隨便點了兩個菜,一打啤酒,三個人開喝。
二丫對喵兒說,羊是我的鐵磁兒,寫小說的,一個月能收四十多張稿費單子。
喵兒異樣的眼光飄過來,我有些不自在,但不好戳破二丫的牛皮,二丫從小就是個要面子的人啊。
吃過飯,二丫領著我去他的住處,通過一條狹長的過道,七拐八繞地進到一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最多十平米吧,放張床基本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了,我去一趟衛(wèi)生間,回來時,正撞見二丫抱著喵兒親熱,我很尷尬。二丫倒沒怎么,只嘿嘿地樂。
面色潮紅的喵兒,說要趕一個夜場,急匆匆地走了。
二丫把打包的剩菜拿出來,又從床底下搜出兩聽啤酒,扔給我一聽,“噗”地打開。
“沒想到哥們兒混成這個熊樣吧?”二丫呷了一口酒,“我也是不想讓家人擔心……”
“我是過來出差,順便看看你。”
二丫點燃一顆煙,狠吸,咳道:“我混得算不錯了,有一個從四川來的哥們,待了半年,每天只吃鹽開水泡饅頭,后來,挺不住,跑了?!?/p>
二丫現(xiàn)在的生活很緊張,白天站大街,攬點兒修電腦、通下水道零活兒干,晚上去大富豪酒店駐唱,說起那家酒店,二丫顯得興致勃勃,說當年誰誰也在那里唱過,后來便紅了。
我只是豎起耳朵聽,默默喝酒。
“現(xiàn)在寫得咋樣了?”
我笑:“寫得馬馬虎虎?!?/p>
“我早看出你有出息了,來一趟不容易,我陪你好好玩幾天。”二丫懶洋洋地躺在被垛上,“再熬半年吧,等我的專輯上市,就有望翻身了……”
除了祝福,我還能說什么呢?
我們一直喝到晚上八點多,二丫漸漸地興奮起來,非拽著我去他唱歌的酒店:“走,演出才開始!”
大富豪酒店離二丫住的地方并不遠,他非要打車去,下車時,司機要十五元,二丫扔下二十元:“今天我高興,賞了!”
接近凌晨的時候,終于輪到了二丫上臺唱歌,二丫抱著吉他,瘋狂地甩著黑黑的長發(fā):“我在這里活著,也在這里死去……”
二丫唱得真好,我相信,如果給他機會,他會成為中國最出色的歌手,好多人在舞池里搖擺著身軀,一邊流著淚,一邊跟著他唱。
回來的時候,我一再堅持不打車,二丫嗓子有些嘶?。骸案鐐?,今天有人給我送花籃了,一個花籃,我能掙五張老人頭!”
“你早晚會唱一首掙十萬?!?/p>
“哈哈,你就忽悠我吧?!?/p>
進到地下室,二丫累得像一攤泥似的,撲到亂七八糟的床上,不一會兒就呼呼大睡了。
“嘟!嘟!嘟!”二丫的手機響了,他渾然不覺,鼾聲如雷。
正是凌晨兩點鐘,這個時間,誰會找他呢?
我拿起他的手機,來電顯示是黃總監(jiān),我想,說不定人家要與他談專輯呢。
我推了推二丫,他翻了一下身子,連眼皮都沒動。
沒辦法,我按了接聽鍵。
“趕緊過來,十萬火急!”黃總監(jiān)在電話那邊急吼,“ 9號公寓A6棟801?!?/p>
看著死豬一樣的二丫,恐怕也只有我能替他出頭了。
我按照微信里的地址,打車跑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在一幢高層樓房里見到了黃總監(jiān)。
“上午給你勞務時,你丫兒怎么跟我打包票的?瞧!這會兒我家快成游泳池了?!?/p>
我低頭掃量了一眼,水是從衛(wèi)生間里冒出來的……
我擼起袖子,忙活了半天,從下水道里撈出幾個安全套,積水“嘩”地一下,順著地漏流了下去。
“親愛的,還沒完事呀?”一個穿著睡袍的女人嬌滴滴地從臥室里擰出來。
我不由得血往頭上涌,緊忙將臉縮進了衣領中,匆匆下樓。
我連夜坐上高鐵逃離B城,抽空兒給二丫發(fā)了一條微信,感謝他的盛情款待。
我從B城帶走了兩個秘密,在大富豪酒店,是我給二丫送了一千塊錢的花籃。再有,凌晨兩點半,在黃總監(jiān)那里,我見到了喵兒……
當然,我不會將這些告訴二丫的,打死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