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我的家鄉(xiāng)在西格列特草原的邊緣上。西格列特是一個風景很美的小鎮(zhèn),人煙稀少,地域開闊;空氣清澈,沁人心脾。偶爾會有一些浪漫的年輕人不顧路途遙遠前來看星星,他們喜歡在夜晚的星空上尋找流星的痕跡。在西北一帶,沒有比在西格列特更適合看流星的地方了,只不過我在西格列特上空看過的流星,就如同我扒過的米粒一樣多,已經(jīng)沒啥稀奇的,但我倒是對一樣不解之迷深感興趣,那就是飛碟。
西格列特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飛碟,西格列特的飛碟事件發(fā)生在我十一歲那年,我正在讀小學(xué)四年級,是一個功課一般,學(xué)習(xí)不太認真,讓父母和老師有點頭疼的調(diào)皮學(xué)生。
正在西格列特草原放牧的三個牧民們發(fā)現(xiàn)了飛碟,他們在傍晚的紅霞中,看見一只形狀如同草帽般的怪家伙不緊不慢的出現(xiàn),怪家伙閃現(xiàn)的銀光與晚霞之光格格不入,又是在低空飛行。牧民們有些不安,當時他們又不知道這是飛碟,他們感覺這個與他們只保持了幾百米的怪家伙仿佛正在窺視他們羊群,于是三個牧民迅速做出分工,兩人留下來看羊,另外一人追上前看看那究竟是什么家伙。
飛碟看到打馬前來的牧民,顯然它不想和牧民有任何的正面接觸,它慢悠悠地向山邊飛去,看起來雖然速度不快,但轉(zhuǎn)眼間就飛到了山腰處,牧民再是快馬加鞭,也趕不上那怪家伙的速度,還沒追到山腳下呢,銀色的怪家伙就消失在山脊的背后。牧民勒馬不再追趕,他與馬匹都迷惑不解地愣在原地。
警惕性極高的牧民們懷疑這是間諜行為,畢竟西格列特靠近邊境線,怪家伙又消失在邊境線那一帶,接到牧民們的報告,相關(guān)部門非常重視這件事,派人去調(diào)查并又發(fā)動了熟悉當?shù)鼐€路的牧民們沿著飛碟逃走的方向來回搜尋一遍,結(jié)果一無所獲,專家們也趕來調(diào)查這件事,有幾位專家判斷是一致,說這怪家伙從外形一直到運動的方式來看,很可能就是飛碟。
這個消失傳出去之后,西格列特空前絕后的熱鬧起來,大批大批的人們涌進西格列特。一些人是來看熱鬧的,畢竟飛碟是極其稀罕又難得一見的家伙,就算見不著飛碟,看一看飛碟出現(xiàn)的地方也是好的哇!還有一些人是飛碟愛好者,他們就像隔著幾里地都能聞到蜂蜜鮮香的狗熊,路再遠,再是坎坷都會毫不猶豫的趕來。
三個發(fā)現(xiàn)飛碟的牧民們一遍又一遍向前來的人們說著他們的發(fā)現(xiàn),但牧民們漸漸發(fā)現(xiàn),這些人雖然將西格列特攪擾的空前熱鬧,但羊跟著遭殃,因為看過飛碟出現(xiàn)的地方,聽過飛碟出現(xiàn)的經(jīng)過,他們順便會去牧民家里吃頓羊肉,盡管付錢,可是羊被宰殺前的抱怨與不甘的叫聲在西格列特草原上此起彼伏,這時三個牧民的嘴皮子也快說破了,這種狀態(tài)將近持續(xù)了一個月,一個多月過去,沒等牧民們采取一定的行動,人們的新鮮感也消失殆盡,西格列特草原以及西格列特的羊群們才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與安寧。
我和堂哥屬于第一類人,看完熱鬧就走的,畢竟西格列特草原離我們的小鎮(zhèn)不遠,坐班車也就半小時的路程,車費用去了我和堂哥的一個星期的零用錢,不過去過西格列特草原之后,我和堂哥是兩種反應(yīng),堂哥很失望,嫌零用錢就這樣被浪費了,又說牧民是騙人去買他們的羊,哪里有什么飛碟呢,很可能就是銀色的飛鳥吧,反正沒有照片與錄像的證明,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想怎樣形容就怎樣形容。我卻是興致勃勃,當時望著牧民所指的飛碟消失的方向,看著草原一邊的遠山,不由地心潮澎湃,心想,那飛碟去哪里了呢?他們看了西格列特草原的美景,看了看西格列特的羊群,和那幾個在他們身下愕然不已的牧民之后,他們回家了吧?!可是他們的家又在哪里呢?
我們的老師,顯然解釋不清楚這個問題,隨著這件事的逐漸持續(xù)下降,老師對這話題已經(jīng)明顯沒有了興趣,當我再次提問時,他含糊敷衍地回答兩句,接著就是一臉不想再講下去的神情。我突然感覺內(nèi)心有種孤單。
對于一個求知欲望強烈的少年來說,滿腹的求知欲卻無人解答與理解時的困惑與不知,是一種折磨與痛苦,西格列特說是縣城,但縣城極小,竟然沒有圖書館,唯一能夠寄予希望的地方就是西格列特汽車站附近的一家小書店,為了尋找關(guān)于飛碟的書籍,我步行一個小時來到了西格列特汽車站的小書店,書店很小,書籍并不多,很容易尋找,同時沒什么尋找價值,但我還是幸運的,不多會兒,我找到了幾本關(guān)于飛碟的雜志,這雜志每月一期,小書店每月只進一本,不多,可自從雜志來到西格列特之后,從沒遇到過它們的知音,但書店老板已經(jīng)預(yù)訂了半年的雜志,因此接下來的每個月,還有新雜志進來,無人問津的現(xiàn)實讓小書店的老板痛苦不堪。
我拍打掉雜志上的積塵,認真的翻閱雜志中的內(nèi)容時,站在不遠處正在整理書架的老板眼睛一亮。他熱情地對我說:“小同學(xué),看你是個學(xué)生,也沒有錢,喜歡看的話,這幾本就便宜賣給你?!?/p>
我對書店老板笑了笑,這雜志我太喜歡了,可我口袋里的錢只夠買其中的一本。我的口袋里躺著兩張皺巴巴的一元鈔票,那是我克服了很多的誘惑存了好幾天的零用錢,小孩子喜歡的東西實在太多,但零用錢卻極其有限,想將錢存下來真的很不容易。
“還有多少本,我都要了?!拔疑磉叧霈F(xiàn)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我有些不悅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
他大概有五十歲左右,也算不得中年人了,臉上有很多的褶子,皮膚很黑,穿著一件灰色的棉夾克,夾克很舊了,袖口磨損嚴重,不過男人用灰色的布在袖口縫了一圈,男人穿著黃色的軍裝褲,肥大沒有型,但對于這男人有些臃腫的身材來說,這褲子倒是很符合他,還有男人腳上的鞋,也是很舊的棉鞋,鞋沿與腳底帶著一些外面的積雪,看樣子也是走了一段路過來的。
仗著他是大人,口氣也大,我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書店老板聽男人這樣一說,立即眉開眼笑迎了過去,剛才對我說過的話全都忘在腦后:“你都要了?那好??!既然全都要了,四本,我總共收你七元好了,半賣半送!“
“半買半送是四元錢。“中年男人毫不客氣的說。
“是是是,那是打折了!”書店老板絲毫不臉紅。
我在書店老板的眼里成為一個不存在的人,也不全是,他從我的手中抽走了那本雜志。
中年男人突然出現(xiàn),并仗著他足夠的資金橫刀奪愛已經(jīng)令我非常不滿了,書店老板從我手中抽走書的行為終于激怒了我,我再也按捺不住憤怒的情緒,大聲對中年男人說道:“雖然你有錢,但買東西也得講個先來后到吧!”
中年男人一愣,他抱歉地看著我,緩緩說道:“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也想買這雜志,你看中哪本,你再拿回去好了?!?/p>
剛才我還像一頭憤怒的小獅子,中年男人謙和的語氣頓時令我變成一只溫順的兔子,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用了,你買下來的,當然是你的了?!?/p>
沒有了關(guān)于飛碟的雜志,我也沒有了繼續(xù)留在小書店的興趣,說完我走出店門,準備回家去。
中年男人追了出來,他叫住我,又說:“那個,你也喜歡飛碟嗎?要不然你從我這里拿兩本先看著,看完記得還給我就好。”
我看向中年男人,他的眼里滿是溫暖與友好,也許在他眼里,我是他的同類,能夠相遇不容易吧,所以他才會追了出來。
因為太想看這本雜志的內(nèi)容,我毫不客氣從中年男人的手中選了兩本,其中有一本的封面,是一架飛碟正在飛向地球的插圖,看上去令人無比著迷。
中順街老白雜貨店,我記住了這個地址,中年男人名叫白大華,白大華讓我和別人一樣,都叫他老白。中順街離我上學(xué)的地方只有幾分鐘的距離,很好找。
一個星期之后,我看完了兩本雜志中的其中一本,我想先把這本還給老白。
當我到達老白的雜貨店門口時,老白正在砸杏核,老白的屁股下面坐著一個樹墩,體型笨拙的老白和樹墩看上去渾然一體,仿佛坐著坐著,老白的腳下就能長出根扎向泥土里一般。
雜貨店里傳出老人的咳嗽聲,老白砸著杏仁頭也不回大聲說道:“媽,你又偷著抽煙了是不。“
店里傳來緊張的窸窸窣窣聲,老人嘴硬地回答:”誰抽了,誰抽了,你哪只眼睛看見了我抽了?!?/p>
老白繼續(xù)砸著杏仁:“媽,你再不聽話,我就不管你了啊。你自己砸杏仁去?!?/p>
屋里聲音繼續(xù)倔強:“不要你管,你不砸,我也不砸?!?/p>
我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這母子倆可真逗。
進了店里,老白一邊給他老母親煮杏仁米粥一邊和我聊天:“你看書可真快,到底是讀書的人,我現(xiàn)在才看了十幾頁,天天實在太忙了,沒時間看,睡覺前總算有點時間了,可剛看幾行,眼睛就再也睜不開,實在太困了?!?/p>
店內(nèi)狹小無比,堆著貨,還要鋪著一張床,床是給腿腳癱瘓頭腦還有些不太清醒的老母親睡的,老白沒床,老白睡覺前在貨柜下鋪些紙殼,再鋪層褥子,扯開被子一蓋就是床了。這肯定不是看書的環(huán)境。
我們聊起了西格列特牧民們發(fā)現(xiàn)的那個飛碟,老白淡淡地說:“那天我在西格列特收奶豆腐,我也看到了飛碟?!?/p>
坐在白酒箱子上,吃著老白給我的大白兔奶糖的我,雙眼立即迸放出光芒來。
“你真的看到了?和他們看到的是一樣的嗎?”
“當然是同一個飛碟,和他們描述的差不多吧,只不過我離飛碟更近一些,當時飛碟從我頭頂飛過,似乎停留了一下,我感覺它們在觀察我?!?/p>
“他們觀察你干嗎?“我急切地問道。
但到了人類問世、文明啟門,麻煩就接踵而至了。照現(xiàn)在的發(fā)展趨勢,地球生命的自斷生路或全盤滅絕,從天文尺度看,未必不是一件指日可待的事。
“你不是當事人,沒體會過那種被觀察的滋味,整個人身子麻酥酥的,腦子也不靈光了,想跑,但四肢反應(yīng)卻很慢,連慢都算不上,當時我的身子已經(jīng)不受我的控制了,直到飛碟飛走之后,我才恢復(fù)正常狀態(tài)?!袄习谆卮稹?/p>
“既然你也看見了,那為什么當時你沒去接受采訪?“我問老白。按理說,作為近距離的目擊者,老白才更具有采訪價值呢。
“我可不想當名人。”老白搖搖頭說,“跟一群看稀奇的人有什么好講的,不如自己體會?!?/p>
老白用磨好出的杏仁粉煮好了杏仁米粥,老白的母親滿意的哧溜哧溜的喝著杏仁粥。老白也給我盛了一碗,杏仁米粥里還放了冰糖,味道很好。
“真好喝!”我夸贊老白的手藝。
“嘖,一點都不好喝?!崩习椎哪赣H不屑地插嘴。
老白不在乎他母親的差評,接著說道:“其實西格列特牧場能夠出現(xiàn)飛碟并不意外,我在西格列特牧場上發(fā)現(xiàn)過石頭圈,一個單獨的石頭圈,當我站在山上向山下看,那石頭圈的意圖就很明顯,那是一種標志,是能夠降臨的信號,可是過了幾天再去看,那石頭圈就不在了,這么巨大的工作量不是幾個人就能完成的,我懷疑西格列特牧場藏有外星人,石頭圈是他們的行為。”
老白母親嘴里說杏仁米粥不好喝,可這會兒她用勺子把碗刮的擦擦響,對于不熟悉的話題,她不會接腔,她專注地刮碗不再插嘴。
“如果發(fā)現(xiàn)石頭圈的時候,就一直守在那里,有沒有發(fā)現(xiàn)外星人的可能?”我問老白。
“外星人會感覺到人類的存在,就算我們潛伏的再好,他們也會發(fā)現(xiàn)我們的存在。但沒有嘗試過的事,也不能說絕對不可能,可是試試,不過,我沒有時間去做這種事,我要看店,還要給老母親做飯。“老白說道。
“哼,不要你做飯,有一次你做飯都做糊了,難吃死了。“老白母親的耳朵捕捉到她熟悉的字眼時,她立即興奮地接腔。
“那不是重新給你做了嘛!“老白轉(zhuǎn)過臉,看著他的母親像哄孩子一樣說道。
都是飛碟愛好者,盡管老白沒有多少外出的時間,但老白還是擠出時間帶著我去了西格列特牧場深處一趟。那天我們學(xué)校放假,我借口去同學(xué)家里玩,一大早先去了老白的雜貨店里。老白將他母親一天所需的飯菜準備好,然后騎著他那輛嗓門奇大,跑起來渾身都在顫抖的高齡摩托車帶著我進了西格列特的牧場深處。
根據(jù)老白的自學(xué)經(jīng)驗看來,這種背倚山坡,不見人煙,地勢即開闊,不遠處又有密林以便迅速隱藏的地方很有可能活動著飛碟與外星人。突然出現(xiàn)又消失不見的石頭圈就是最好的證明,除此之外,老白還發(fā)現(xiàn)了一些痕跡,山坡下有一處不怎么明顯的淺坑,直徑大概有六七米左右,淺坑里長著新的草,和坑外的草色有所區(qū)別,老白判斷,之所以這里的草是新長出來的,很有可能這里之前降落過飛碟,飛碟降落時噴射的物質(zhì)燒焦了圓坑里的草。
老白還在淺坑里走了走,更加堅信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因為坑的范圍,應(yīng)該和一個飛碟差不多大小。
我相信老白的分析,如果老白的分析不成立,這個坑與新草確實像個解不開的迷。
可是我在飛碟雜志里見過,飛碟飛行時基本上都是無聲的,那是一種能量運用的飛行,怎么會燒焦小草與土地呢?我又一頭霧水地想著。
就在我和老白正在西格列特的牧場深處尋找著飛碟可能留下的痕跡時,我的爸媽,還有親友們正在滿街的尋找我。
因為我對爸媽所說的我要去找的那個同學(xué),在我離開家不久,他來找我玩了。
而那天,我和老白很晚才回家,老白的摩托車油箱半路漏油了,老掉牙的摩托車沉默的被累到同樣沉默的老白推著,我們走了四個多小時的夜路,終于在凌晨三點半走到了家。
老白差點被我那憤怒又急火攻心的爸媽視為人販子而毒打一頓,好在老白人緣好,和我爸媽一同尋找的親友中有認識老白的,知道老白人品,就勸住了我的爸媽,但我跟著爸媽回到家之后,我可挨了一頓結(jié)實的,揍我的屁股被爸爸用他的皮帶給抽腫了。
先挨揍,再解釋,聽我說完我和老白去西格列特牧場深處的理由之后,爸媽都認為我的腦子一定是壞掉了,竟然和一個賣雜貨的去尋找莫名其妙的外星人。
不被理解很正常,我讀過一本科學(xué)史,說在中世紀的時候,科學(xué)家是異類,作為崇尚理性的科學(xué)甚至被視為巫術(shù)。
我和老白的理性與探索,在爸媽的眼里與巫術(shù)一樣不如容忍。
盡管屁股很疼,心中又有一些不被理解的遺憾,可我還是認為我和老白的行動非常值得,不虛此行。
第二天中午放學(xué)后,我一瘸一拐的去找老白,老白正坐在雜貨店大門口的樹下洗一大盆的衣服,昨夜我們回來的太晚,老白的母親尿濕了衣物和被褥,趁著中午太陽好,老白抓緊時間開始了清洗。
因為昨夜沒怎么睡覺,老白的眼袋更加明顯,見我走路一瘸一拐,老白心疼地看了我的一眼,然后走進雜貨店里,拿出一把水果糖塞給我:“你爸媽打你了?吃塊糖吧,吃塊糖就會感覺開心一些了。”
我搖搖頭,沒要,整天吃老白的糖實在不好意思,再加上屁股疼,沒心情吃。
店里傳來老白母親的質(zhì)問聲:“我看見你拿了糖出去,你偷吃,你居然偷吃?!?/p>
老白嘆氣:“沒有偷吃,我這來了一個小朋友,給小朋友吃的呢?!袄习走€是將糖塞在我的手中。
“哼,你騙我,其實是你想吃的?!袄习啄赣H依然氣哼哼的。
“我昨晚回來沒有睡,看了一夜的書?!袄习走呄匆路呎f。
“有篇文章里介紹了一個外國人的經(jīng)驗,他用意念呼喚飛碟,結(jié)果成功了。“老白的聲音很激動,談起感興趣的話題,疲憊感也減輕許多。
“他是咋做的?”我問忙著搓洗被單的老白”。
“找個僻靜無人的地方,全神貫注,集中精神用心靈與意念在內(nèi)心默念:“我是地球人,我是老白,我在西格列特,期待與您見面!收到請回復(fù)!”就這幾句?!崩习渍f。
這倒不難學(xué),老白說了一遍我就記住了。
像西格列特牧場深處那種適合呼喚外星人與飛碟的地方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我和老白只能退而求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家附近找個地方用心靈向外星生物發(fā)出真摯的呼喚。
老白選擇的地點,在他雜貨店的不遠處的一片空地,那是林業(yè)局的地盤,門外堆積著小山一樣的圓木,是林業(yè)公安查獲的林木盜伐案件之后從犯罪分子那里收繳回來的被盜伐樹木。
等夜深人靜時,老白的母親也睡熟的時候,老白輕手輕腳的起身穿衣,然后又輕手輕腳出門,他像登山一樣登上那堆木垛,孤獨卻又無比飽滿地坐在木垛頂端,眼望皓月與星空,默默地用心靈與意念向夜空發(fā)出深情而又誠摯的呼喚聲。
老白說,我們發(fā)自心靈的呼喚會轉(zhuǎn)化為誠摯的波聲,總有一天,飛碟里的外星生物能夠聽得到。
與此同時,我爬上了我家的房頂,我家是平房,媽媽喜歡在房頂晾曬食物和衣服,外墻有梯子,上房頂非常方便。爬上房頂之后,我坐在房檐邊上,雙腳搭下來,雙手撐在身后兩側(cè),集中精力排除腦子里的雜念,默念老白教給我的那些話。
我也相信,在我和老白持之以恒的努力下,總會有一天,飛碟里的外星生物會收到我們的邀請,坐著飛碟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
一個月過去了,我只看到了幾顆流星,那時我差點認為那流星是漸近的飛碟,不過看著它拖著長長的尾巴消失在天際時,我失望地承認現(xiàn)實,那只是流星。
秋天過去了,冬天來了,入冬之后一連下了幾場雪,深度達到我的小腿肚那里,放在往年,門口與房頂上的積雪我家是從不問事的,只掃開必走的一條小道就好,反正天暖和的時候它們自然會化成水,化成水氣又歸還于藍天,不過今年我特別積極,每次雪停,我就登上房頂將積雪掃落下來,房頂上干干凈凈的,晚上我還要站在房頂上堅持我的意念呼喚呢,不過冬天的夜晚實在是太冷了,沒法坐著,只能站著,還得披著爸爸的棉大衣。我還用積攢下來的零用錢買了一個望遠鏡,一部據(jù)說是俄羅斯的軍用望遠鏡。
對于飛碟到底什么時候會出現(xiàn),老白用了一句一位科學(xué)家說過的話來回答我:“對于研究,也許終其一生都沒有一個答案與結(jié)果,但我們還是要認真的去進行?!?/p>
脖子上掛著軍用望遠鏡,穿著爸爸的棉大衣,癡迷地抬頭望著冬日的夜空,這樣子讓我的爸媽憂心忡忡,他們認為我在走火之魔,而禍首就是老白。
爸媽準備去找老白一趟,讓他平時少給我灌輸這些學(xué)習(xí)之外的古怪思想與言論,最好和我不要再有來往,我是一個孩子,很容易就被他給帶入歧途。
正當爸媽準備去老白那里和老白好好談一談的時候,老白的母親去世了,這個八十九歲的老太太被老白照顧的很好,她在睡夢里走到人生的盡頭。和老白關(guān)系要好的街坊鄰里去給老太太送行時,他們發(fā)現(xiàn)老白母親的臉色依然紅撲撲的,嘴角似乎依然保留著在世之時的笑意,有老白這個兒子,她這一輩子過得很值得。
老白的母親一走,小雜貨店再也拴不住老白的心,我爸媽去找老白的時候,雜貨店鎖著門,老白杳無音訊,接著我爸媽又去了兩次,還是尋老白不遇,之后爸媽再沒去過,上班那么辛苦,哪有時間一趟一趟往老白那里跑呢。
我當然不會告訴我的爸媽老白在哪里,我們有我們的交流方式,在林業(yè)局門口那堆木垛的某一處,老白給我留下了信,怕信紙被老鼠噬咬,老白將信紙塞在一個之前用來盛糖塊的小鐵盒子里,小鐵盒子只有我巴掌那么大,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老鼠也拿它無可奈何,我摸出了那個小鐵盒子,信中老白告訴我,他去西格列特牧場飛碟的出現(xiàn)地蹲守了,相信他會在那里再度與飛碟相遇。老白又鼓勵我好好學(xué)習(xí),多聽爸媽的話,只有學(xué)習(xí)好了,才能有更多認識與了解飛碟與外星生物的機會與條件。
老白的鼓勵讓我安分了許多。我能想象到,老白在西格列特牧場深處活動時的情景,穿著軍裝大衣的他更加臃腫,他在脖子上也掛著望遠鏡,蹲守的時候身邊站滿了嘰嘰喳喳圍觀的麻雀們,但麻雀們影響不到他的專注。我希望老白能夠再次發(fā)現(xiàn)飛碟,我相信老白的付出,必然會獲得熠熠生光的回報。
我曾經(jīng)問過老白:“如果能夠與飛碟上的外星人對話與交流,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老白回答:“想和飛碟一起暢游太空,體會不同于地球的另一種生活方式。”
我說:“那你就再也無法見到地球上的朋友了,比如我?!?/p>
老白肯定地說:“不會的,我會經(jīng)?;貋砜茨愕?!就在西格列特?!蹦强跉饩秃孟袼婺艿巧巷w碟之后,飛碟上的外星人就會聽他的,他想回家看看,外星人就會駕著飛碟送他回西格列特一解思鄉(xiāng)之苦。不過我仍然相信老白的話,因為老白是那么重情重義的一個人,他不會欺騙我,如果能夠,如果機會允許,他一定會回西格列特來看我。
又是兩個星期過去,期中考試剛剛結(jié)束,我的成績還算是理想,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想到好些日子沒去木垛的秘密書信地,我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向林業(yè)局走去。
小鐵盒仍在那里,將它摸出的瞬間,手感告訴我,里面一定有東西,我的心快樂地狂跳著,坐在木垛上,打開鐵盒,里面除了一張紙條,還有一條由幾個長圓形狀相扣而成的金屬鏈,看上去就和幾枚相連的圓形針差不多。老白在紙條上留言:有進展!等你放假時帶你去探索!金屬鏈條是在西格列特的山上撿來的,看不出屬于什么金屬,也不知道與飛碟和外星人有沒有關(guān)系,但感覺很特別,拿來送你!
我曾將那條金屬鏈拿給我的爸爸看了看,爸爸也沒看出它有什么特別之處。它大概只是一條普通的金屬鏈吧。
盡管期中考試才剛剛結(jié)束,可我期待寒假的到來。
西格列特又下了一場雪,不知道老白在西格列特牧場的冰天雪地里是怎么呆下去的,估計他身邊的麻雀們都失去了圍觀的興趣吧,但老白依然是老白,他的追求不是氣候能夠阻止到的。
我聽說老白曾經(jīng)回來過一趟,他將雜貨店盤了出去,如今開雜貨店的是一對中年夫妻,是生意精,一袋醬油都比老白在的那會兒高出兩角錢來,有很多人,經(jīng)常想起老白的好,還有他的孝心,當然也有很多人說老白的神經(jīng)不太正常,不想法找個老婆好好過日子,一天到晚在外游手好閑。
他們將老白的追求視為游手好閑。
時間過得飛快,我對飛碟的呼喚因為學(xué)業(yè)的繁重而忽斷忽續(xù),有時也因為天氣的原因,有時還因為懶惰的緣故,總之一個多月下來,我只去過房頂六七次左右,確實少得可憐,我想外星人應(yīng)該不喜歡不持之以恒的孩子,所以漸漸地我不再抱有能夠呼喚來飛碟與外星生物的想法與念頭。
春節(jié)前,老白回來了,他的新家離雜貨店不遠,是租來的房子,一間屋,很簡陋,因為房門與窗前擋著兩棵楊樹,一年到頭也見不到陽光,所以房租很便宜。老白回家來打掃打掃衛(wèi)生,準備過個新年,休整一番,回家添點膘,然后再度出征西格列特牧場。
街坊說老白回來那天,頭發(fā)已經(jīng)長及肩部,滿下巴的大胡子,棉衣也是又臟又破,老白就像一個剛從洞穴里爬出的狗熊一般。
不過當我見到老白時,老白已經(jīng)剪了頭發(fā)剃了胡子,又去街上的澡堂里泡了澡,雖然神態(tài)里仍然帶著西格列特牧場浸染過的氣息,但已經(jīng)清爽了許多。
“我有一個大發(fā)現(xiàn),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神秘的洞口,不過得用繩子才能下去,等你放假時我們一起去,你留在洞口看繩子,我下洞,這件事必須兩人合作?!崩习着d沖沖告訴我。
終于盼來了這一天。
為確保這一次路途中不出故障,老白特意將他那輛白首不相離的摩托車從內(nèi)到外修理一番,老摩托重新煥發(fā)光彩,神氣的不得了。老白又買了繩子以及另外一些下洞需要的工具。
在這之前,我在家老實了幾天,佯裝積極的樣子寫光了寒假里所有的作業(yè),初四那天,我借口去同學(xué)家里拜年,背上背包出門之后卻直奔老白那里。老白的行頭與裝備一看就很周全,可我的包里除了望遠鏡,還有一些紅腸與烤饅頭片以作干糧之外,再無其它物品,因為我怕引起爸媽的懷疑,出門拜個年,至于鼓鼓囊囊的出門嘛。
到西格列特的路途不算遠,不過坐在老白的摩托車后面的我還是被寒風吹出了眼淚。
路上還遇到了一個熟人,我同學(xué)的爸爸,在學(xué)校門口開了一家小飯店,過年飯店不開業(yè),可能是要去走親戚,穿得比平時光鮮,看見我坐在老白的摩托車后面,他疑惑地看了一眼。
老白所說的洞口,在西格列特牧場邊上的一片群山中,山不算高,但群山綿延不盡,仿佛山的那邊永遠就是另外一個山頭。我和老白翻了兩個山頭,在一片松樹林里,我們卸下身上的裝備放在一旁,老白先是在背陽一面山坡的半腰處用手拔開了積雪,積雪上插著小松樹枝,那是老白留下的記號,接著老白又用一只小鐵鏟鏟開積雪下堆積的枝葉,這時露出密布苔蘚的山石,山石之間有個縫隙,被堆積的碎石與樹枝遮掩,再挖幾下,露出了小面盆那么大的面積來,老白越往下挖,越是兩眼放光,動作也越來越快,又過了半個小時,洞口被清理干凈了,這洞口足夠一個成年人進入。
老白將繩子的一頭綁在洞口附近的松樹上,另一頭縛在自己的腰間,下洞前,老白用手電往洞里照了照,看不見洞里的情況,但勉強能看出洞是垂直的。
老白叮囑我站在洞口看好繩子,以免被路過的動物啃斷,我只需要站在洞口耐心等待就行了,洞里的情況由他來進行勘探。
叮囑我一番,老白開始下洞,老白很小心,也很仔細,我看著老白消失在洞口處,縛在他肩膀上的手電,光線在黑漆漆的洞里顯得格外單薄,我看見老白踩著洞壁緩慢地向下降落。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我聽見老白在洞底輕松地大喊一聲:“我到底了!”
我趴在洞口,努力地想要看清洞里的情況,可這時我聽到身后有異常的聲響,似乎是急促的腳步聲,踩在積雪與樹葉上正在向我的方向進行疾速的行動。
我心中一驚,猛然轉(zhuǎn)頭向后一看,身后雖然什么都沒有,但因為轉(zhuǎn)身的幅度太大,我的身子瞬間失去了平衡,我一頭栽入了洞口,在掉落的過程中,我似乎手中抓住了什么,但這對我并無任何幫助,我掉進了洞里,不過并不疼,身子下面似乎有東西墊著,我只是受了驚嚇,就在這時,我聽到我身子的下面?zhèn)鱽砹松胍髀?,是老白,我砸中了老白?/p>
洞里黑乎乎的一片,我砸在老白的身上時,同時將老白的手電筒不知碰落在何處,老白哼哼著在他的附近摸索,還好,手電筒就在他身子的附近,老白將手電筒拍了拍,手電又亮了起來。
“你沒事吧?你怎么會掉下來的?”老白坐在地下揉著腰問我,他的語氣里沒有絲毫的埋怨。
“我聽見身后有動靜,回頭看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了?!蔽矣悬c沮喪的說,我松開手,是半截繩子,我把繩子給拽斷了。
“我的腰好像受傷了,站不起來,一站就很疼。”老白接受了眼前的事實,他設(shè)法努力站起身來。我上前吃力地將老白攙扶起來,讓他走走活動一下腰身。
這時頭頂?shù)亩纯谔巶鱽硇『⒆雍吆哌筮蟮穆曇?,就像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纏著大人給他買東西被拒絕后的嘰歪聲,接著叫聲漸漸遠去。我一臉納悶,這是什么東西?野外怎么會有小孩子?
為了省電,老白剛才擰滅了手電筒,此時老白看不見我的表情,但他猜到我在想什么。
“是狐貍。”老白說道,剛在你身后的動靜是狐貍。說完老白擰亮了手電筒。
不用手電,也能看清頭頂洞穴的高度,洞穴頂部大概有三米高的樣子,看似不高,但想要爬上去卻不容易,老白沿著洞口的四壁照了一照,洞壁光光滑滑,無法向上攀爬。
我們的腳下都是碎石,還有一些看不出來的小動物的骸骨,看樣子是很早以前經(jīng)過洞口的野獸與小動物不小心失足掉落下來的,大概找不著出去的路,只能眼睜睜看著洞口漸漸死去。
剛落掉洞穴時還沒覺得冷,這會兒突然覺得寒氣直往棉襖里鉆,我聽見我的牙齒凍的正在激烈地打架。
洞里還有一些被吹落的干草,聽見我的牙齒在打架,老白從地上抓起干草往我的棉襖里塞,邊塞邊說:“這草是好東西,裝在身上有保暖的作用?!?/p>
西格列特的冬季到來之前,居民家里都有儲藏白菜的傳統(tǒng),被儲藏的白菜們,被用草編的草包裝起來,就像穿了一層厚厚的大衣,此時我感覺我就像一顆白菜,正在被老白包裝。
果然,身上塞滿了干草,感覺不像剛才那樣冷了,老白又往他的懷里塞了一些干草,然后在他大衣的幾個兜里摸了一摸,只有一粒大白兔奶糖,這是我們在洞穴里僅剩的物資。
老白打起手電開始找出口,這個洞穴全都是巖石形成,內(nèi)部縱橫交錯,不像是天然形成,有些像人工開鑿的,可在偏僻的山里開鑿出這樣一個山洞的意義是什么,老白與我聯(lián)合在一起也想不清楚,但有一點老白和我敢肯定,我們不能再貿(mào)然的尋找出口了,洞口太多,如果我們在其中一個洞口迷路,會很難從中走出來,也許守著我們掉落的那個洞口,希望更大一些,于是我們返回原地。
老白手電筒的光線掃在洞壁上,這時老白發(fā)出一聲驚呼,接著老白停下了腳步,順著手電筒的光線,我看見刻在洞壁上的圖案,草帽形的飛碟正在徐徐上升,幾個瓜子臉,一雙眼睛占去半張臉的人或者是別的生物,頭頂有著一圈光環(huán)。隨著手電光線的緩緩前移,巖壁上又展現(xiàn)出一架扁圓的機器,幾個禿頂?shù)?,長著一雙奇異大眼睛的生物圍著這臺機器,似乎正在維修機器……
“這一定是外星人的基地?!袄习椎穆曇艏拥淖兞饲徽{(diào)。
“沒錯,這一看就是飛碟,不知道是誰在石頭上刻下這些畫的?!拔业穆曇敉瑯蛹拥牟槐绕綍r。
“可能是外星人自己刻的,畢竟地球不是他們的家園,平時在這秘密基地估計夠悶,所以刻下他們在地球上的活動內(nèi)容打發(fā)無聊吧?!袄习追治稣f。
“是的,就像我上課時無聊地在書上信手涂鴉一樣。“我很贊成老白的分析。
“什么鴉?“老白問?!熬褪巧险n時在書上畫小人的意思。“我這樣解釋。
“你那是上課不好好學(xué)習(xí)?!袄习渍f,”不過咱們發(fā)現(xiàn)的這個鴉,可比你在書上畫的那些小人有價值多了,我想這肯定會是一個震驚世界的發(fā)現(xiàn),我倆是發(fā)現(xiàn)者?!?/p>
“如果出不去的話,我們就不是發(fā)現(xiàn)者了。“最初發(fā)現(xiàn)巖畫時的激動勁有些褪去,我開始擔憂如何脫困,這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了吧,再不回家,被爸媽發(fā)現(xiàn)我壓根沒去過同學(xué)家,爸媽肯定會著急。
我和老白又回到了原地。
老白的腰彎不下來,他用腳在腳下不停扒拉著。
碎石的底下還有一些大石塊,經(jīng)過老白這一扒拉,逐漸露了出來。
“把石塊堆在一起墊起高度來,我踩在石堆上,你再踩在我的肩膀上,那時想法把半截繩子接上,你拉著繩子就能夠上去?!崩习仔赜谐芍竦卣f。
我們開始行動,因為疼痛,老白的行動很緩慢,收集石頭與堆放的過程基本上都是我完成的。
下一步就是踩在老白的肩頭接上那半截繩子。
這時老白說道:“等一等!”接著老白從衣袋里掏出那粒大白兔奶糖,剝開了糖紙,將糖塊放進我的嘴里,然后微笑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碧鹈墼谖易炖锸幯_,我也微笑著對老白說道。
老白踩在石堆上,我踩在老白的肩膀上,我的手夠到了那耷下的半截繩子,我將繩子接好。
“努力向上爬!”老白在我的腳下說道,我感覺到老白的身子在劇烈地晃動著。
“收到!”我回答。
“你再等一下,我運口氣。”老白低聲回答。
時間大概過了一兩秒,老白說道:“可以了,你加油吧!”我的腳下穩(wěn)當多了。
可抓住繩子向上開始攀爬的那一瞬間,我的腳下感覺到老白的身體又開始哆嗦,這哆嗦正在加劇,我使出渾身力氣向上提身,順著繩子,我的雙肘撐在了洞口處,跟著一條腿爬了上來,接著另外一條腿也爬了上來,我出了洞。
我聽見洞里傳來老白悶聲的哼哼,還有他撲通倒下的動靜,我調(diào)轉(zhuǎn)身子,伏在洞口問老白:“老白,老白,你咋樣了?你怎么了?”
“可能太用勁,之前應(yīng)該是肋骨斷了,這下子更痛了?!袄习滋撊醯卣f道。
我準備放繩子將老白拉上來,可是老白拒絕了。
“我已經(jīng)爬不上去了,你也沒有力氣把我拉上來,你去西格列特牧場找牧民來幫忙,現(xiàn)在就去,再晚點,天就黑了。”老白的聲音有氣無力從洞底飄出來。
“好,你等我,我這就去?!蔽艺酒鹕?,準備出發(fā),出發(fā)前我又對著洞口叫了一聲:“那我去了,你沒事吧?”
“我能有啥事,放心好了,我再去看看那些外星人畫的畫,沒準這就是外人星畫小人書的地方,他們沒想到,讓我這個地球人先飽眼福了?!崩习讕еσ粽f道。
“還有我,我們倆?!蔽业纳ぷ佑行┻煅?。
“對,我們倆?!袄习谆卮?。
天黑之前,我終于帶著牧民們趕到了洞口,牧民們下了洞,可是結(jié)果出人意料,洞里沒有老白的身影。
我的爸媽也趕到了西格列特牧場,是我同學(xué)的爸爸向他們報告了我和老白的所去的方向。
我們站在洞口,爸爸扶著我的肩頭,我們看著前來救援的牧民們不斷地忙碌著……
第二天,西格列特縣里又來了專業(yè)的救援人員,經(jīng)過為期一周的搜尋,老白還是毫無蹤影,搜尋人員判斷,老白大概迷失在洞底的某一洞口,因為洞中結(jié)構(gòu)非常復(fù)雜,搜尋器材受限,因此無法繼續(xù)深入搜查。
不知道為什么,確定老白再也不會回來的時候,除了一點淡淡的失望,我竟然沒有多少悲傷。
救援小組走了,又來了更多的人,一些從各個部門趕來的科學(xué)家,西格列特牧場洞穴的巖畫引起他們的興趣與關(guān)注,其中的巖畫,撼動了他們以往對歷史根深蒂固的認知觀,巖畫是什么時期形成,何人所為,真相又是什么,但他們只有一個初步的結(jié)論,這是一個未解之迷等待探索。
快開學(xué)的時候,媽媽趁著天氣好,把我冬天穿過的棉襖拿到院子里的太陽地里曬一曬。媽媽曬棉襖的時候都要將棉襖反過來,說要曬就要曬里子,里子一般見不著陽光,這個時候讓它曬個飽。
我在棉襖的里子里,看到了一根草,西格列特牧場上的草,它曾被風吹落在洞穴里,又被老白填在了我的棉襖里,可能是早春快要到了,去年的秋草竟然有些泛綠,我將那根草捏在手里,迎著陽光看著它,仿佛看見我和老白最后在一起的那個下午,老白將草塞在我的懷里為我保溫的情景。
我經(jīng)常做一個白日夢,我本來就是一個愛做白日夢的孩子,如今更加是。在我的白日夢里,有一天,一架飛碟徐徐在我面前降落,門開了,精神抖擻的老白從飛碟里走下來,胖胖的他,穿著類似于宇航服的裝束,臉上掛著耐心與執(zhí)著的微笑……
我堅信,那才是老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