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上海,天陰沉沉的,陰雨霏霏,北風忽忽地吹著,陰冷異常。
火車站人頭攢動,聚集著大量的人,扶老攜幼、扛著大包小包的人們來來往往,焦急地等著買票和上車。
李秉鑒穿過人群,向鐵路分局辦公大樓走去。
突然人群中一陣騷亂,有人喊:快讓一下!讓一下!
李秉鑒順著聲音望去,見幾個年輕人抬著一個老人匆匆往外趕,人群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讓他們過去。
李秉鑒走過去,關(guān)切地問:我是鐵路工作人員,出什么事兒了?
一個年輕人:我父親發(fā)燒了,得馬上送醫(yī)院!
李秉鑒:你們等會兒,我去找輛車!
李秉鑒馬上走到出租車停車點,叫過一輛出租車,把老人送上了車。出租車開車前,李秉鑒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蓋在老人身上。
老人的兒子一個勁地道謝,出租車開走。
李秉鑒轉(zhuǎn)身向分局辦公大樓走去。
李秉鑒快步走進辦公室,也不理正在看報的分局長,徑直走到空調(diào)前享受暖氣。
分局長站起來:來了?怎么穿這么點?都快退休的人了,還和年輕小伙子比?
李秉鑒:早就服老了!剛才遇到個正在往醫(yī)院送的病人,把大衣脫給他了。
分局長:還是那個臭脾氣!除了自己,誰都記得住!(把自己的大衣披在了李秉鑒身上)
李秉鑒連忙推脫:你的給我了,你怎么辦?
分局長指著墻角:剛好剛買了件羽絨服。
李秉鑒穿好大衣:呵呵,那活該我占你便宜了!我可不還了!
分局長:一件大衣,不還就不還唄!
李秉鑒:還當真了?誰稀罕你一件大衣!等這趟車回來就還你!你把我叫來有甚么事兒?
分局長從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遞給李秉鑒:你的退休報告,局里批下來了……這趟車回來,就可以退了。
李秉鑒接過報告,沉默片刻:沒退休的時候想退休,總覺得退了就輕松了……可現(xiàn)在真要退了……還真有點舍不得……
分局長強笑道:老李,你這可有點小資產(chǎn)階級情緒阿!
李秉鑒:不說了,我回去準備這最后一趟車……(說著就要走)
分局長:等一會兒!(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報紙)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晚上開始有強冷空氣南下,明天起可能會有大面積的強降溫,自己多帶點衣服!
李秉鑒:哦,知道了……
分局長:別急著走!我還有事兒!咱哥兒倆聊會兒……坐!
李秉鑒坐下:什么事兒?
分局長遞過一支煙,給李秉鑒點燃,自己也拿出一支點燃:老李,這么多年,你我雖說是上下級,可你也知道,我是一直把你當大哥的……
李秉鑒:有什么廢話快說!
分局長笑起來:都快退休的人了,還這么急性子!我說,小玉的事兒我聽說了……
李秉鑒有點詫異:你聽誰說的?
分局長:我是領(lǐng)導,職工的生活我就不興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別管我聽誰說的,我可得說說你!孩子大了,咱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對方人品好……
李秉鑒:這是我的家事,你別管!
分局長:小玉是我看著長大的,跟我干女兒也沒區(qū)別,我怎么就不能管了?老李,你耐心點,聽我說!年齡不是太大的問題!再說,40和26,年齡差距也不算太大!
李秉鑒:差14歲!都快一代人了!還不大?而且那小子還結(jié)過婚!
分局長:人家前妻不是過世了嗎!至少說明這小子不是陳世美吧?
李秉鑒突然警覺:是不是小玉讓你來跟我說的?
分局長:是又怎么了?人家兩人的感情是真心的,你怎么就不同意?
李秉鑒:你別說了!她和那小子要想成事兒,除非老子死了!(完摔門出去)
分局長看著這個情形,搖搖頭,嘆口氣。
李玉和夏明輝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喝著熱飲。窗外的風越來越大,街上行人稀少,行人都穿得厚厚的,低頭匆匆趕路。
李玉:別擔心!我已經(jīng)讓歐叔叔去勸我爸了。他和我爸從小就同學,后來又一起工作,好得跟親哥兒倆似的,他出面,肯定管用!
夏明輝苦笑一下:就算他同意我去你家里,我還是有點怕見他……
李玉:他這人刀子嘴,豆腐心,外強中干,別怕!再說了,有我呢!我是誰呀?我是我們家實質(zhì)意義上的戶主!我爸,他就是一傀儡……
夏明輝被李玉逗笑了,捏著李玉的臉蛋說:小鬼!油嘴滑舌的,也就是在我面前,在你爸面前試試!
李玉:真的,其實我爸挺疼我的,尤其是我媽去世后……他什么都依著我,就是在咱們的事兒上……(臉上有點沮喪)
夏明輝岔開話題:這個事兒從長計議吧。我明天要去??凇?/p>
李玉:去海口?干什么?
夏明輝:那邊有一個疑難手術(shù),需要我過去會診……
李玉驚喜地說:你要重新開始做手術(shù)了?
夏明輝緊閉雙眼,緊咬雙唇,腦海里又閃出三年前的那一幕。
(閃回)
手術(shù)室里,夏明輝正在緊張地給前妻做手術(shù)。
心電圖發(fā)出報警聲,心跳停止。
夏明輝電擊,盡一切辦法想把妻子從死神手上搶回來。
護士蒙上夏明輝前妻的臉,推走遺體。
夏明輝穿著手術(shù)服,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地上痛哭。(閃回完)
夏明輝苦笑道:我只是去提學術(shù)意見,你知道,自從那次事故……我真的沒有信心再上手術(shù)臺了……
李玉握住夏明輝的手:你這么有才華的人,僅僅作理論研究,不能上手術(shù)臺,真的太可惜了!如果信心可以捐獻,我真愿意把我所有自信都捐給你!什么時候走?
夏明輝:明天到海口的K512次列車,單位上已經(jīng)把車票給我買好了。
李玉一驚:怎么不坐飛機?
夏明輝: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晚上會下雪,機場馬上就要關(guān)閉了。
李玉沉思著:哦,那你趕快回去準備一下……
天空越來越陰暗,已經(jīng)開始飄起了雨雪。
李玉和夏明輝走到咖啡廳門口。
李玉:呀,飄雨雪了!你多帶點衣服!
夏明輝:知道了。
兩人分手。
看夏明輝走遠了,李玉拿出手機打電話:喂,歐叔叔嗎?我是小玉,我想換班,今天晚上執(zhí)勤K512次……
段陽吊在半空中,正在和工友一起清洗大樓外墻。
樓下一個中年人走過來,站在樓下大喊:段陽!下來!段陽!
段陽和工友向下看。
工友:段陽,經(jīng)理叫你呢,你先下去吧。
段陽:好,你先洗著,我一會兒就上來。
段陽跑到樓下,經(jīng)理正在等他。
段陽:經(jīng)理,什么事兒?
經(jīng)理:你被辭退了。
段陽十分驚訝:為什么呀?
經(jīng)理:我們剛才才了解到,你因為入室盜竊,曾經(jīng)勞改過?
段陽沉默一會兒:可是自從我出來后,就再也沒干過任何違法的事了!
經(jīng)理: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們公司可不敢留著你這樣的人!這事兒沒商量!你趕快收拾東西走吧!
段陽:那我這個月的工資呢?
經(jīng)理:你還想拿工資?你小子做夢吧?你這樣的人也配領(lǐng)工資?小偷!
段陽握緊拳頭:你不給我工資,我他媽告你去!
經(jīng)理:哼,有種你去告去!你這樣的人,誰會信你?誰會幫你?少廢話!快給我滾蛋!滾!
段陽克制著心頭的怒火,憤然離開。
屋外天空十分陰沉,雖然是傍晚,已差不多黑暗了。
屋里開著電視,正在播報天氣預(yù)報:中央氣象臺今天發(fā)布大風降溫風雪天氣橙色預(yù)警,據(jù)中央氣象臺的觀測,今天晚上將有一股強冷空氣進入到我國南方大部分地區(qū),給我國南方大部帶來風雪天氣,降溫最高的地方,降溫可達10度以上……
李秉鑒在家里收拾東西,準備第二天的工作。
李玉開門進來:爸,你多帶點衣服!已經(jīng)下雪了。
李秉鑒一愣:回來了?已經(jīng)下了?(走到窗口,看見天空已經(jīng)開始飄起了小雪)好多年沒下過雪了!你自己在家里也多穿點!
李玉也開始收拾東西:我也回來收拾東西。我換了班,明天跟你一趟車……
李秉鑒:為什么?
李玉調(diào)皮地說:保密!
李秉鑒笑笑:對了,今天是你叫歐叔叔來勸我的?
李玉:嘿嘿,你們談得怎么樣?
李秉鑒:什么怎么樣?你跟那小子的事兒,天王老子來說,我都不答應(yīng)!
李玉眼里頓時有淚水在打轉(zhuǎn):憑什么呀?他又不是壞人!現(xiàn)在女人都不守寡了!
李秉鑒:我不是讓他守寡!三四十歲的離異喪偶女人多的是,少他媽來招我女兒!
李玉聲音里帶著哭腔:是我去招的他!他是好人!我愛他!
李秉鑒:你去招他?這么大的女孩子了,你還有臉說!你……你……簡直不要臉!
李玉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哭了,提著包摔門出去。
李秉鑒:你去哪兒?
門外傳來李玉下樓遠去的聲音。
李秉鑒想開門出去追,稍一遲疑,又停下來。
屋里陳設(shè)簡陋。
段陽躺在床上抽著悶煙,窗外的風呼呼地吹著。
忽然,段陽的電話響了。
段陽接電話:喂,姐?我很好,你們不要擔心!什么?媽媽病重了?已經(jīng)準備好手術(shù)?還差多少錢?好好,我明天就回來。你們放心,好好照顧媽媽,我明天就帶錢回來!(放下電話,捧著頭,陷入沉思)
夏明輝在家里收拾東西,突然他看見床頭柜上的前妻照片。
三年前的事故,再一次浮現(xiàn)在他腦海。
(閃回)
一次車禍現(xiàn)場。
幾個護士緊急把一個病人送進手術(shù)室。
護士蒙上夏明輝前妻的臉,推走遺體。
夏明輝穿著手術(shù)服,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地上痛哭。(閃回完)
夏明輝摩挲著前妻的照片:絹子,自從給你手術(shù)失敗,三年了,我還是不敢上手術(shù)臺!你在天有靈,能給我點信心嗎?對了,前幾天到咱們家來的那個女孩,是我的女朋友,她是個好姑娘!我想你也能接受她的……
經(jīng)理仰在老板椅上,腳放在桌子上,聲音冷漠地在打電話:喂,我今晚上和客戶有個應(yīng)酬,你自己帶孩子吃飯,我不回來了!(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一邊把玩一邊又撥出一個電話,語氣十分溫柔)喂,青青嗎?你什么時候回來?可想死我了!當然有禮物了!你猜我給你買的什么禮物?你早點回來就知道了!
走廊里的燈大多已經(jīng)關(guān)了,辦公樓里沒有人,十分安靜。
段陽背著一個舊帆布包,鐵青著臉蹲在黑暗的角落里。
經(jīng)理還在打電話:好了,青青,不說了,我還有個應(yīng)酬,想你!吻你!等著你早點回來!(放下盒子,掛斷電話)
電話又響起來。
經(jīng)理聲音溫柔地接電話:喂,小麗呀?哦,你已經(jīng)在飯店等我了?對不起,公司里有點事,耽誤了,我馬上來?。∧闵缘绕?!我也等不及要見你了!我好想你的!吻你!(站起來,穿上大衣,哼著歌出門)
經(jīng)理哼著歌上了電梯,這一切都被蹲在黑暗中的段陽看在眼里。
等經(jīng)理走后,段陽悄悄走到經(jīng)理辦公室門口,從帆布包中拿出一把撬桿,用力一撬,辦公室門應(yīng)聲而開。
辦公室里只開著一盞昏暗的臺燈。
段陽打開抽屜,尋找錢物。他從里面找到一疊大概兩三千元的鈔票、一個精致的女士手機和那個小盒子。段陽打開小盒子,里面是一根白金鉆石項鏈。段陽把手機和小盒子都放進自己的帆布包,錢放進貼身的口袋,匆匆離開。
李秉鑒坐在凳子上看著墻上妻子的遺像:子弦,你走得太早了!咱們小玉,大了,我管不住了!都怪我!你走了后,我把她慣壞了!(眼含淚水)
車站里人比白天少了,但仍然是熙熙攘攘,購票窗口排著不長的隊。
段陽背著一個簡單的旅行包急匆匆地跑進大廳站在買票的隊伍后。
輪到段陽了,他走到窗口,遞進錢:師傅,一張明天到海口的K512次硬座車票。
月臺上人流如織,人們不顧風雪,大包小包,扶老攜幼,往車廂里趕,秩序略顯混亂。
李秉鑒穿著制服在月臺上維持秩序:大家不要擠!不要亂!距離火車出發(fā)還有半個小時!大家絕對不會錯過這趟列車!請大家按秩序上車!
李秉鑒一邊喊,一邊幫著扶老人,抱小孩,幫人托一下行李。
李玉身穿制服站在一節(jié)車廂的門口驗票,她面帶職業(yè)化的微笑,但眼里卻露出焦急的神色,在人群中尋找著夏明輝的身影。
段陽也背著包走在人群里,尋找著自己所在的車廂的位置。他在李玉面前停下來,遞上自己的車票,李玉檢票后,段陽上車。
車廂里人來人往,上來的人紛紛找座位,放行李。
段陽上車找到座位坐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包,一言不發(fā),更不和其他乘客聊天,警惕地看著車窗外,不時拿出自己的手機看時間,焦急地盼著火車快開。
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李玉突然發(fā)現(xiàn)了夏明輝背著一個簡單的旅行包的身影。她顧不上自己的工作,向夏明輝招了招手。
夏明輝驚訝地看到了李玉,一陣小跑過來:正到處找你呢!
李玉:給我爸的禮物買好沒有?
夏明輝笑著說:你的指示,我還能忘了?
李玉:貧嘴!快上車吧!
夏明輝拿出自己的票遞給李玉。
李玉接過票:嗨!這兒是硬座!硬臥在那邊呢!(給夏明輝指著方向)
夏明輝:我知道,我不是看見你了,才過來的嗎?我走了!(往自己的車廂走去)
李玉喊道:喂!待會兒我來找你??!
夏明輝微笑著轉(zhuǎn)頭揮手:等你忙完了再說……
李玉繼續(xù)為上車的旅客檢票。
大腹便便的郭老板和另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上車。郭老板拿著一個公文包,年輕人拖著一個旅行箱,提著一塑料口袋的食品,跟在他身后在車廂里找位置。
兩人走進一個軟臥包間。
一進包間,郭老板就一屁股坐在床上:媽的,要不是這鬼天氣,老子早坐頭等艙的飛機走了!搞得現(xiàn)在居然和一幫民工一起來擠火車!你可別跟任何人說??!讓那幫兄弟知道我趕火車,我這臉往哪兒擱?
年輕人:您放心,郭總!這事兒天知地知您知我知!
年輕人邊說邊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放好旅行箱,又從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小瓶裝的五糧液、一只燒雞、一些熟食擺在桌子上。
郭老板撕下一個雞腿邊啃邊說:唉!就當是深入群眾,體驗生活了!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嘛!
年輕人:郭總,這要沒什么事兒,我就走了!您一路順風!
郭老板滿嘴雞肉,口齒不清地說:順風順風!你走吧!
年輕人離開。
K512次列車在飛奔,雪下得更大了,原野里一片白茫茫的。
幾個孩子在遠處堆雪人,打雪仗。
窗外的雪不住飄灑下來,車廂里人來人往,一片嘈雜。
有的乘客在聊天,有的在玩撲克,有的在看書……
車廂里充滿了孩子的哭聲、大人的笑聲和售貨員的叫賣聲……
李秉鑒神情嚴肅地在列車里巡邏,查看。
李玉在和夏明輝說話。
夏明輝:你說你爸會接受我的東西嗎?
李玉:我也是擔心這點!老頭子越老越頑固!所以我跟我們同事都說了,今天是他最后一次出車,讓大家晚上給他搞一個小型的歡送會,趁著這機會,你把東西送給他,當著大家的面,他起碼的禮貌總該有吧?
夏明輝聽了這話,一陣擔心,頓時沉默了。
李玉安慰他:別擔心!老頭子雖說倔,可死愛面子!他不會當著那么多人給你臉色的!
夏明輝:嗯,你去忙吧……
段陽沉默地看著窗外白色的原野、村莊,心事重重。
一個乘客拿著一副撲克:哥們兒,會拱豬嗎?來兩把?
段陽轉(zhuǎn)過頭:對不起,不會,你們玩吧。
乘客失望地對其他人說:另外找人吧!
另一個乘客高聲召喚:誰拱豬?誰拱豬?
段陽拿出手機打電話:姐,我已經(jīng)在路上了,大概明天下午到。媽怎么樣?哦,哦,你讓她安心養(yǎng)??!什么都別擔心!
郭老板已經(jīng)啃完半只雞,地上滿是雞骨頭,桌上的五糧液也已經(jīng)喝了一小半。他把沾滿油的雙手在一張床的白床單上擦干凈,又順便擦了擦嘴,然后躺在床上,開始打電話。
郭老板:喂,小梅呀,我上車了,媽的,這鬼天氣逼得我坐火車呀!太丟臉了!我當然包了個軟臥包間,總不能讓我這樣的身份的人和那些人擠一個包間吧?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到你那兒,要不你上來陪我一塊到??谕嫱妫糠判?,整個包間就是咱們倆的天地!嘻嘻……
K512次列車在飛馳,雪下得更大了,原野里已經(jīng)覆蓋起了一層厚厚的雪。田野里一個人都沒有,顯得蒼涼而悠遠。
這里風很大,一個賣飯的師傅推著餐車從這里過路。
李秉鑒站在這里,皺著眉頭看著窗外的雪和原野,抽煙。
一個年輕的乘務(wù)員過來:李叔,給支煙抽……嘿嘿……
李秉鑒拿出一支煙遞過去:你小子!老蹭我的煙!
乘務(wù)員:李叔的煙包治百病嘛!
李秉鑒:你小子,就這張嘴甜!好大的雪!
乘務(wù)員:就是啊,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大的雪!
李秉鑒:別說你小子,就連我都沒見過!我就擔心這雪會給咱們這趟車造成麻煩!
李玉過來:爸!又抽煙!少抽點你!
李秉鑒:我正找你呢!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你為什么換班到這趟車上?
李玉調(diào)皮的笑笑:昨晚上去一朋友家里住的。至于換班嘛……你晚上就知道了。(說完走了)
李秉鑒:這死丫頭!
郭老板還在打電話:香香,我還有四個多小時到你那兒,你陪我一塊到??谕嫱婧脝帷?/p>
大雪紛飛。
列車在站上???,部分旅客下車活動筋骨。
郭老板也下車,站在站臺上焦急地等著人,他不時看表,又不時地看著進站口。他的手腕上帶著一條筷子粗的金手鏈。
一些車站工作人員在站臺上叫賣,幾個旅客在站臺上聊天,幾個孩子在站臺上玩雪。
旅客甲:南方也下這么大的雪,太少見了!
旅客乙:就是呀,今年冬天北方都還沒下過這么大的雪呢!
李玉等乘務(wù)員走到車廂門口,叫喊:列車馬上就要繼續(xù)開行!請站臺上的旅客馬上上車了!
列車里也傳來廣播:旅客朋友們,列車馬上就要繼續(xù)向目的地海南省??谑虚_行,請各位站臺上的旅客馬上上車!
列車傳來發(fā)動的聲音,站臺上的旅客們紛紛上車。
郭老板最后一次看表、看進站口,失望地上車。
天漸漸黑了,火車繼續(xù)在漫天風雪中飛馳,沿途的原野、村莊一片靜寂。
郭老板打電話:兄弟,我不和你聊了!旁邊還有個美女在等我呢……笑話!當然是自愿來陪我的了……我郭某人除了錢,最不缺的就是異性仰慕者!(放下電話,狠狠地出了口氣)媽的,一個人都不來陪老子!老子一個人睡單間,還寬敞點!
售餐車推到車廂里,乘務(wù)員喊道:盒飯!盒飯!10元錢一盒!又熱乎又好吃的盒飯!
旅客們紛紛掏錢吃飯。
段陽是少數(shù)幾個沒有買盒飯的旅客之一。
售餐車繼續(xù)前進,一輛賣小食品的車推過來。
段陽:方便面多少錢一碗?
乘務(wù)員:5塊。
段陽:來一碗。
夏明輝正在吃盒飯。
李玉在一旁看著:慢點吃!
夏明輝:你們這趟車的廚師手藝不錯?。?/p>
李玉神秘地湊上去小聲說:我讓餐車的師傅專門給你炒的小炒!
夏明輝:難怪比以往火車上的飯菜好吃呢!今后可別這樣!不好!
李玉:不是就這一次嗎!你待會兒見我爸可精神點!
夏明輝抬頭看著李玉,李玉也正注視著他,夏明輝點點頭。
李秉鑒和幾個乘務(wù)員正在吃簡單的晚飯。
郭老板走進來,坐在一張桌子前。
一個服務(wù)員過來:先生,您需要些什么?
郭老板:什么最貴,我就要什么!
李秉鑒抬頭看了郭老板一眼,皺了皺眉。
夜幕深沉,大雪紛飛,大地銀裝素裹。
列車發(fā)出陣陣長鳴,在夜色中飛馳。
郭老板吃過飯,桌上擺著好幾個盤子,幾個啤酒瓶,盤子里面還剩著不少的菜。
郭老板打著飽嗝,把一張百元大鈔遞給服務(wù)員:不找了!我還沒吃過100塊錢以下的一頓飯呢!太他媽丟人了!你們火車上也是!最貴的菜也就這些東西!這是給我這種身份的人吃的嗎?算了,就當我體驗生活了!(要離開)
一個年輕的乘務(wù)員按捺不住,要站起來教訓他。
李秉鑒一把按住乘務(wù)員,輕聲說:一暴發(fā)戶,土大款,你犯得著跟他置氣嗎?
雪越下越大,山坡上的一個電線塔架上的積雪越來越厚。
燈光明亮,乘客們有的在打盹,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書,有的在吃東西。
李秉鑒的身影緩緩巡視在車廂內(nèi),他輕輕撿起旅客滑落的毛毯,為熟睡的旅客鋪蓋,隨后他繼續(xù)前行,推開餐車的門走了進去。
餐車內(nèi)靜悄悄的,李秉鑒看表,才不過十點鐘,他覺察到一絲的不尋常。
突然,車廂內(nèi)的燈全部熄滅了,正當李秉鑒詫異之際,幾個乘務(wù)員捧著插滿蠟燭的蛋糕走了進來。
乘務(wù)員紛紛道:祝李叔退休快樂!祝李叔晚年幸福!
李秉鑒又驚又喜,忍不住熱淚盈眶:謝謝!謝謝大家!
蛋糕捧到李秉鑒跟前,李秉鑒吹滅了蠟燭。
在眾人的歡呼鼓掌聲中,餐車的燈光重新亮起,李秉鑒發(fā)現(xiàn)餐車里掛著一個條幅,“熱烈歡送我們親愛的列車長李叔光榮退休!”
李秉鑒忍住不讓眼里的淚水掉下來,強笑道:小兔崽子們,看來你們都盼著我早點滾蛋???謝謝大家!這是我在火車上過的最難忘的一天!
李玉突然出現(xiàn)在父親身邊,把一件嶄新的羽絨服披在父親身上:爸!退休快樂!
李秉鑒看著女兒,撫摸著身上的羽絨服,一時間有點哽咽,他強忍著心頭的激動,說:謝謝!你也長大了,知道心疼你爸了……
李秉鑒突然注意到女兒身邊的中年男人,一怔。
李玉拉過夏明輝:爸,這是明輝給你買的!要謝就謝他吧!
李秉鑒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卻不便發(fā)作。他脫下羽絨服放在一邊,冷冷地說:哦,謝謝了,我不冷,先放著吧。(說完,就和其他乘務(wù)員聊天去了)
夏明輝碰了個軟釘子,不禁有點沮喪。
李玉拉過夏明輝:老頭子脾氣倔!能不當場給你難堪就不錯了!還是給了這么多同事的面子!萬里長征才剛剛走完第一步呢!下一步,我再來安排!
突然,一個旅客沖進餐車廂,大喊:12號車廂內(nèi)有乘客打架,快去看看!
李秉鑒和兩名男乘務(wù)員立刻跟隨而去。
車廂中部的座位上,一對年輕夫妻和一個中年男子正在激烈爭吵,雙方劍拔弩張,勸架聲、孩子的哭聲混雜成一片。
年輕男子:你的行李掉下來砸著我老婆,你還有理了!
中年男子:行李架上東西太多,我的行李沒地兒放了!包掉下來,又不是我故意的!
年輕男子的妻子捂著頭,帶著哭腔:你這包里都是些什么?。窟@么硬!
李秉鑒和乘務(wù)員趕過來。
李秉鑒:怎么回事?
雙方都七嘴八舌地要李秉鑒評理,已經(jīng)完全聽不出兩人在說些什么了。
李秉鑒大喊:都別說了!已經(jīng)很晚了,還有這么多乘客在準備休息,你們?yōu)橐稽c小事就吵架,不害臊嗎!
三人都安靜下來。
李秉鑒:對不起,三位,跟我們到餐車去坐一會兒,消消氣,好不好?
餐車里的乘務(wù)員還在高興地聊天,吃蛋糕。
李秉鑒和幾個乘務(wù)員帶著三個吵架的旅客走進餐車。
李秉鑒端來蛋糕請三個乘客吃,三個乘客不好意思地都拿了一小塊,吃起來。
年輕女子:列車長,今天是你們誰過生日嗎?
李秉鑒:這是我最后一趟車,等這趟車到了海口,我就該退休了……
年輕男子伸出手:哦,列車長,祝你退休生活快樂!
李秉鑒和年輕男子握手。
李秉鑒:我在這車上跑了30年了!(指一指車上的乘務(wù)員)這些年輕人,不少人,他們的父母就是我當年的同事、老師,他們也有很多是我看著長大的……真有點舍不得啊……這列火車的每一個車廂、每一個座位,這條線路上的每一個??空?,我都像熟悉自己的手掌一樣……我甚至還在一個小站上開始了自己的初戀……(說著,似乎回到了年輕的歲月,他微微笑起來)
三個人都為李秉鑒的話打動了。
中年男子激動地握著李秉鑒的手:大哥,你別說了!我們錯了!實在不該為一點小事爭吵!
年輕男子也把手放在中年男子手上:大哥!咱們和和氣氣地回車廂,別吵了!
平靜下來的車廂里,旅客們有的在休息,有的在娛樂。
這時,有人看見剛才吵架的三個人親親熱熱地走進來,都詫異地看著他們。
中年男子對大家拱手:不好意思!剛才我們?nèi)齻€太沖動了,破壞了我們車廂的和諧!我們給各位老少爺們兒賠不是了!
年輕夫婦:對不起大家了!請大家原諒!
眾乘客說:沒什么,只要你們不吵了就好了!能同在一趟車上,這都是緣分!
年輕夫婦從旅行包里拿出一袋糖果,給大家分發(fā):來來來,我們請大家吃喜糖!這次,我們是要趕回老家結(jié)婚的,也請大家都來沾沾我們的喜氣!
一個乘客接過糖果:不只是大家沾你們的喜氣!而且你們還要接受我們?nèi)噹?00多人的祝福!你們小兩口一定能白頭到老,和和美美過一輩子的!
夫婦倆連不迭地表示感謝。
乘客也都紛紛表達對新婚的小兩口的祝福。
風雪夜里,整個車廂一片祥和、溫暖。
李秉鑒和幾個乘務(wù)員站在車廂門口,欣慰地笑了。
乘務(wù)員仍然在有說有笑,車廂里洋溢著一片歡樂。
李秉鑒一行回到餐車,發(fā)現(xiàn)李玉和夏明輝不在這里。
李秉鑒問一個乘務(wù)員:李玉和那小子呢?
乘務(wù)員:剛出去了。
李秉鑒大聲喊:大家再玩一會兒就各就各位!馬上要熄燈了,大家都去巡視一下!(說著離開了餐車)
李玉正在車廂里巡視。
大部分乘客們都準備要休息了,車廂里比白天安靜了許多。
李秉鑒走過來,嚴肅地說:小玉,你過來!
李秉鑒和李玉走進來。
李秉鑒:原來你換班,是因為這個!
李玉:你總得見見他吧?
李秉鑒:老子為什么要見他?他是我什么人?
李玉:他是你未來的女婿!
李秉鑒:女婿?別他媽做夢了!為了討老子的好,跟著老子跑2000多公里!就憑這心機,老子就知道他不是個好鳥!
李玉:你胡說什么?不錯,我換班是為了讓你和他見面!可他是到??谌コ霾畹?!
李秉鑒:你們現(xiàn)在說什么老子都不信!老子最討厭的就是?;拥募一铮∧銈兊氖?,只要老子活著,你們就別想!
李玉:我已經(jīng)26歲了!是個成年人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同意!(氣沖沖地出了門)
李秉鑒狠狠地一拳打在車廂上。
火車在夜色中冒著風雪前行。
夜幕低垂,風雪漫天。
山坡上的一座高壓電線鐵塔上積滿了越來越厚的雪,并且開始結(jié)冰。
多數(shù)旅客都已經(jīng)休息了,夏明輝合上自己的一本胸外科業(yè)務(wù)書籍,也準備休息了。
李玉抱著一床毛毯悄悄走過來:我就知道你還沒睡。
夏明輝:你知道我都有睡前看會兒書的習慣。
李玉把毛毯放在夏明輝床上:今天晚上很冷!這床毛毯你先用著。你摸摸看,夠不夠,如果不夠,我再幫你找一床。
夏明輝:你的給我了,你自己怎么辦?你拿去用吧……
李玉:別擔心,我那兒還有備用的!你看看,夠了嗎?
夏明輝:夠了夠了!你快去休息吧!晚安!
李玉突然在夏明輝臉上親了一下:晚安!(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夏明輝注視著自己的戀人離開。
郭老板把包間內(nèi)的四張床的被子全部蓋在自己身上,鼾聲震天。
包間內(nèi)一片狼藉,烏煙瘴氣。
大部分旅客都睡了,孩子也都在父母的懷里睡熟了。
段陽靠在椅子上睡著了。由于并不舒服,他不停地動著,顯然沒有睡得太熟。
段陽旁邊一個婦女不時劇烈地咳嗽,喝水。
段陽被咳嗽聲驚醒了,他看到婦女的臉已經(jīng)漲得通紅,感到了不對,問道:大姐,你生病了?
婦女不停地咳嗽,沒有精力回答他,待她平靜下來,用沙啞的聲音說:我可能……感冒了……我……好冷……
段陽:大姐,你等會兒,我去找人來幫你!(向車廂一端走去)
乘務(wù)員們都在準備休息。
段陽進來,大喊道:乘務(wù)員!我們車廂有個女的感冒了!
李秉鑒馬上走過來:快帶我去!(說著,順手拿起夏明輝送他的羽絨服跟段陽走了)
乘客有一部分都被婦女的咳嗽聲吵醒了,大家手忙腳亂,七嘴八舌,看見李秉鑒隨段陽進來,眾乘客都安靜下來。
李秉鑒走到婦女面前,關(guān)切地問:妹子,怎么了?
婦女發(fā)著抖說:我冷……
李秉鑒把羽絨服蓋在婦女身上:你多喝點水!我們馬上廣播,尋找車上的醫(yī)生……
廣播聲把夏明輝從睡夢中驚醒。
廣播:各位旅客朋友們,11號車廂一位婦女突患嚴重感冒,如果旅客中有醫(yī)務(wù)工作者,請您發(fā)揚人道主義精神,馬上到11號車廂,為這位乘客檢查,醫(yī)治。對于在深夜打擾各位乘客的休息,我們深表抱歉……
夏明輝聽了廣播,翻身下床。
夏明輝提著一個塑料口袋走來,迎面看見李秉鑒正在給婦女喂開水,頓時一愣。但他立即鎮(zhèn)定下來,走上前去。
夏明輝:請讓一下,我是醫(yī)生!
李秉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讓開了。
夏明輝走到婦女身邊,看見婦女身上蓋的正是自己送給李秉鑒的羽絨服,又是一愣。他馬上給婦女把脈,做簡單的檢查,然后從塑料口袋拿出一瓶阿司匹林,取出幾顆,給婦女服下:大姐,一點感冒不礙事,好好睡一覺,多喝開水,很快就會沒事兒的!
火車在夜色中冒著風雪前行。
夜幕低垂,風雪漫天。
山坡上的一座高壓電線鐵塔上已經(jīng)結(jié)滿了冰,積滿了雪,鐵塔終于承受不住,轟然倒地,重重地砸在山坡上。倒地的一剎那,斷裂的高壓線,發(fā)出強烈的閃電。
正在飛馳的K512次列車突然急剎車,停下。
睡熟的旅客紛紛因為列車急剎車的慣性沖了出去,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
郭老板被巨大的慣性摔下了床,幸虧他身上蓋的厚。他懵里懵懂地爬起來,完全嚇呆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眾乘客驚魂未定,孩子也都被嚇得大哭。大人們紛紛走到窗戶邊,盡力往黑暗中張望,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車廂里一片混亂。
人們紛紛問:怎么回事?怎么停了?
這時,廣播響了:旅客朋友們,我是這趟列車的列車長、共產(chǎn)黨員李秉鑒!
李秉鑒表情嚴肅地在播音:剛才我們列車收到了來自調(diào)度室的緊急通知,暴風雪壓斷了高壓電線,整個鐵路沿線斷電,我們也只能停下來,等待通行命令。我們現(xiàn)在在錫南縣城外20公里處。電力職工正在抓緊對毀損的電路進行搶修!但由于損毀嚴重,氣候惡劣,什么時候能夠通行,還無法預(yù)測!我請求廣大乘客能諒解自然災(zāi)害的突發(fā)狀況,保持鎮(zhèn)定,列車只能被延誤了!列車被延誤期間,我們一定盡全力保障各位旅客的生活!
旅客們聽了廣播消息,頓時面帶焦急、沮喪,議論紛紛。
眾旅客:這得停多久啊!什么時候能到海口阿?真是急死人了!
段陽更顯得特別焦急,他拿出手機與家里聯(lián)系:姐,雪太大了!我們被困在半路走不了了!你別急!我會盡快趕回來的!放心,我很好!手機快沒電了,不多說了!好好照顧媽媽!
乘務(wù)員紛紛走進車廂,安撫旅客情緒。
李玉正在巡視,安撫旅客,她用沙啞的聲音喊話:大家放心!我們列車上的生活物資是足夠的!我們一定能安排好大家在鐵路上滯留期間的生活!而且我們要相信,政府是不會不管我們的!所以大家情緒一定要穩(wěn)定,配合我們列車工作人員,一起共渡難關(guān)!夜深了,請大家繼續(xù)休息!
車上的乘客還在休息中,李秉鑒帶著幾個乘務(wù)員準備下車看看。
打開車門,一陣猛烈的寒風夾帶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吹了進來,幾個人頓時縮了縮脖子。
幾個人走下車,站在風雪中。前方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李秉鑒:算了,先回車上?,F(xiàn)在連路都看不見,車上的水和糧食還能撐兩天,等雪小點了,就派人到老鄉(xiāng)家里買食物和水……
一個乘務(wù)員:李叔,別擔心,也許要不了多久,電路就搶修好了呢。
李秉鑒搖搖頭:這鬼天氣……恐怕必須做好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
旅客們都逐漸醒了,人們紛紛趴在窗口向外張望,所有人的情緒都很低落。
一個乘客看看手表:都停車8個小時了!什么時候能開動???
這句話立刻引來眾多乘客的共鳴,車廂里像是炸開了鍋,眾人議論紛紛。
李秉鑒和乘務(wù)員們穿行在每一節(jié)車廂里,安撫乘客。
李秉鑒握著乘客的手,耐心地聽他們的傾訴。
乘務(wù)員紛紛為旅客們倒開水,和他們說話,幫他們哄孩子,緩解旅客心中的壓力。
這里因條件稍好,所以這里的乘客情緒還比較穩(wěn)定。
夏明輝正在看專業(yè)書籍。
李玉跑過來:明輝!明輝!
夏明輝立即放下書,迎上去:小玉?出什么事兒了?
李玉:我們車廂有人病了!
一個乘客出現(xiàn)發(fā)燒癥狀,另一個出現(xiàn)嘔吐、胸悶癥狀,幾個好心的乘客正在安慰他們。
乘客:沒事兒沒事兒,乘務(wù)員去找醫(yī)生了……醫(yī)生馬上就來……
夏明輝帶著一個裝有少量常備藥的塑料袋和李玉急匆匆趕過來。
夏明輝開始給病人治療。
李秉鑒正在安撫乘客的情緒,車廂里的乘客逐漸平靜下來。
李秉鑒站在車廂中部,對乘客講話:在這個非常時刻,我希望大家一定要相信我們列車上的全體工作人員,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一定能夠挺過去的……
一個乘務(wù)員急匆匆地走過來:列車長,6號車廂有幾個乘客生病了!
李秉鑒:對不起,乘客們,我馬上得過去了!請大家一定要鎮(zhèn)定!
李秉鑒和乘務(wù)員匆匆離開。
兩邊車廂的乘客都漸漸平靜下來。
夏明輝和李玉在這里談話。
夏明輝:病人倒不嚴重,主要是在路上滯留太久,心里焦躁,再加上外面太冷,不敢開窗,車廂內(nèi)空氣不流通引起的。主要還是因為焦躁!所以一定要想辦法平復他們的情緒!
李玉:那你給他們吃的什么藥?
夏明輝笑笑:都是一些沒什么副作用但也治不好他們的病的藥!他們這是心病,我怎么可能隨身攜帶這些藥?主要是給他們一點心理暗示,對他們的情緒會好得多。
李玉:哈!你這騙子!
夏明輝:我可沒騙過你!
李玉:哼!你不騙我,我也賴著你了!
這時,李玉的對講機響了:請所有沒照料生病乘客的乘務(wù)員馬上到餐車開會!
李玉:我走了!
夏明輝點點頭:等等!我們現(xiàn)在最好把所有的病人都集中到一個車廂,便于照料,治療!
李玉點點頭走了。
天黑了,氣壓越來越低,山林間布起雪幔,從車窗外看出去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
列車安靜地臥在鐵軌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jīng)結(jié)了冰。
大多數(shù)的乘務(wù)員都集中在這里。
李秉鑒正在神色凝重地講話:我在這條線上跑了20多年,從沒遇到過這樣大的風雪!以我的經(jīng)驗,這一次,我們要面對的不是普通的困難!大家要做好打硬仗的準備!我們的首要任務(wù)是要想盡一切辦法保證每一個乘客的安全!
所有乘務(wù)員都點頭稱是。
李秉鑒:好了,有什么好的建議,就都給我倒出來!不許說廢話!
李玉:因為滯留得太久,一些乘客都因為焦躁而出現(xiàn)了不同的癥狀,再加上本來有一些乘客可能就有病,我們最好是把這些病人都轉(zhuǎn)移到一個車廂里,也好方便觀察和治療……
李秉鑒稍稍沉思:好!就這么辦!
李玉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郭老板帶著哭腔在打電話:妹妹,這趟車,委屈我受大了!車停在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走,這幾天還不知道有沒有肉吃!我怎么能過那種盡吃素的日子?再說了,你說我這身份的人,跟一幫民工死在一起,我可怎么去見我死去的祖宗!我怎么跟他們解釋?妹妹,你可別忘了哥哥!今后每年清明,哥哥可就指望你來祭奠祭奠了……
車廂里廣播響起:各位旅客,為了列車上的醫(yī)務(wù)工作志愿者更好地治療、照料列車上的病人,請大家把你們車廂的病人都送到11號車廂進行統(tǒng)一救助。如果有病人沒有同伴的,請車上的乘客發(fā)揚人道主義精神,把他們送到11號車廂。而且11號車廂也需要一些志愿者,來幫助照料列車上的病員……
郭老板:你等一會兒……廣播說讓所有病人都去11號車廂!(捧著胸口)我得去吸點氧,吃點補藥!我不行了,我先走了……
郭老板取下自己的旅行箱,帶著包,走到過道上,和正在轉(zhuǎn)移的生病乘客一起往11號車廂走去。
車廂里的乘客都聽到了廣播。
段陽問她旁邊生病的婦女:大姐,你一個人?
婦女昏沉沉地點點頭。
段陽:大姐,廣播說讓把所有病人都轉(zhuǎn)移到11號車廂統(tǒng)一治療,我扶你過去吧?
婦女點點頭。
段陽背起自己的包,兩人起身向11號車廂走去。
李秉鑒父女正在低聲的爭吵。
李秉鑒:集中病人是那小子的主意吧?
李玉得意地說:他是醫(yī)生,當然是他的主意!你那么討厭他,可還是得聽他的!
李秉鑒氣得渾身發(fā)抖:別以為我聽了他一次,就同意了你們的事兒!聽他的,老子是為乘客著想!不同意你們的事兒,老子是為你著想!一碼歸一碼!
車廂里的乘客紛紛為病人讓出通道。
郭老板跟著一行人走到車廂中部,隊伍突然停下了。一些11號車廂的乘客正在轉(zhuǎn)移到其他車廂。
郭老板焦急地四處詢問: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一個在他前面送病人的乘客:11號車廂的人在轉(zhuǎn)移出來。乘務(wù)員在維持秩序,安排座位,等會兒就走……
郭老板:等會兒?不能再等了!我快不行了!(說著,站到一個座位上)乘務(wù)員!我快不行了!我胸口悶!頭暈!渾身無力!我要吸氧!我要進補!
眾乘客都哄笑起來。
這時,停止的隊伍又繼續(xù)向11號車廂走去,11號車廂的乘客也陸續(xù)轉(zhuǎn)移出來。
郭老板被笑得有點尷尬:笑什么!嚴肅點!我生病了!我真的需要吸氧!吃補藥!(從座位上下來,準備跟著隊伍走)
一個乘務(wù)員帶著夏明輝過來。
夏明輝:誰要吸氧?
郭老板立即大聲說:我!我!我!
夏明輝仔細打量了郭老板,疑惑地問:你病了?
郭老板:?。∥也〉煤苤匕。?/p>
夏明輝無可奈何地笑起來:先生,我負責任地告訴你,你的身體絕對很好!不需要吸氧,也不需要吃補藥,我倒是建議你節(jié)食,減肥!再說,我們車上也沒氧氣瓶!
乘客們又發(fā)出一陣哄笑。
郭老板有些惱怒,但又不能發(fā)作:連氧氣瓶都沒有,還想治病人!(說著要走,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旅行箱不見了,驚叫起來)車上有小偷!我的旅行箱不見了!
郭老板的叫聲使得車廂里一陣混亂。
人們義憤填膺:這種時候還敢渾水摸魚!把小偷揪出來!
李秉鑒和兩個乘警聞聲而來。
段陽正在安頓自己送過來的婦女,突然聽見“有小偷”的叫聲,不由得一驚。
李秉鑒、兩名乘警和郭老板走進了車廂。
李秉鑒:對不起,各位乘客,因為列車上可能有小偷,我們這位乘客的旅行箱已經(jīng)失蹤,為了保障大家的財物安全,我們馬上要挨個檢查大家的行李,請大家配合我們的工作!給大家?guī)淼牟槐?,希望你們諒解?/p>
所有乘客都點頭稱是,同意配合。
兩名乘警開始挨個搜查旅客行李。
段陽頭上開始冒汗,手也不住顫抖,但他強作鎮(zhèn)定。
婦女發(fā)現(xiàn)了段陽的異樣:小伙子,你有點冒虛汗,你也病了?
段陽斜視一眼,見乘警馬上就要檢查到自己這里,便說:沒……沒甚么……就是車廂里太悶……我去上廁所……(背著包就要離開)
郭老板見狀大聲喊起來:那個年輕人,你去哪兒!現(xiàn)在誰也不許走!
段陽強作鎮(zhèn)定:我上廁所……
李秉鑒:小伙子,如果你現(xiàn)在走了,你反而說不清了!這樣,就先檢查你,檢查完了,就讓你上廁所,好不好?
段陽已經(jīng)緊張得臉色通紅,不知說什么好。
郭老板越發(fā)亢奮起來:就檢查他!馬上檢查他!
兩名乘警走過來:對不起,同志,請打開你的包……
段陽本能地抱住了自己的包。
郭老板快步走過來:不讓檢查?我看你的嫌疑就最大!
郭老板說著和段陽抓扯起來,抓扯中,段陽的包落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滾了出來,眾人定睛一看,一個錢夾里裝著兩三千元現(xiàn)金、一個精致的女士手機還有一個首飾盒。人群發(fā)出一陣驚呼。
段陽大叫起來:我沒偷他的東西!沒偷他的旅行箱!
幾個乘客就要沖上去揍段陽,被李秉鑒呵斥住。
李秉鑒:乘客們都坐下!這件事有我們的乘警來處理,若有人對犯罪嫌疑人實施暴力,我們同樣會嚴肅處理!
乘客們安靜下來。
乘警撿起地上的贓物,對段陽說:同志,請你跟我們走!
段陽仍在大喊:我沒有偷!我沒偷他的旅行箱!
兩名乘警要用武力制服段陽。
李秉鑒走過來,他早已認出這個年輕人就是昨天夜里照料生病婦女的乘客,他相信這個年輕人是個善良的人。他對段陽說:小伙子,請你冷靜點!我相信你不是壞人!但是請你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我們一定會給以你一個公道!如果你不配合,會對你更加不利!
段陽看著李秉鑒柔和而堅定的目光,低下頭來,跟這兩名乘警離開車廂。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掌聲和叫好聲。
K512次列車停在鐵軌上,車廂里亮著昏暗的燈光。
風雪依舊,四處都已經(jīng)結(jié)上了冰。夜晚都似乎被凝結(jié)了,四下里一片靜寂。
段陽低頭坐在桌子前,他對面坐著一名乘警,桌子上擺著贓物。
段陽: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沒有偷拿個乘客的旅行箱!
乘警:但這些東西是怎么回事?我們希望你配合我們,如實交代!
乘警說著,拿起首飾盒,打開,取出里面的一張卡片,念道:給我最愛的寶貝小青青。小青青是誰?
段陽沉默。
乘警:這條項鏈是一根白金鑲鉆項鏈!價值在一萬塊錢左右!還有這個手機,是最新款的,而且還沒使用過,價值也在5000元以上!我們不認為你有這個能力購買這樣的東西!
段陽:反正不是那個乘客的!
車廂里已經(jīng)熄滅了大部分燈光,大多數(shù)病人也都昏沉沉地睡了,車廂里不時傳出一陣咳嗽聲。
夏明輝和李玉及其他幾個乘務(wù)員正在照料一些比較嚴重的病人。
夏明輝神色凝重:得想辦法找一些藥!
李秉鑒走進來,遞給段陽一瓶水,在段陽對面坐下:小伙子,我見過你!你今天照顧了你旁邊的一個生病的乘客……就憑這一點,我相信你!也許你有什么難言之隱,不過,我還是希望你配合我們的乘警,把事情弄清楚!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我個人會愿意幫你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秉鑒說完,拍了拍段陽的肩膀,然后又拍了一下乘警,兩個人走到車廂接頭處。
李秉鑒:就把他關(guān)在這節(jié)車廂里,好好看著他!
乘警:是!
李秉鑒:也別為難他!
乘警:是!
天蒙蒙亮了,雪似乎小一點了,但仍然是滿天飛舞。
一些乘客下車做一點簡單的放松運動。
乘務(wù)員們在挨個給乘客們發(fā)面包和礦泉水。
段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看守段陽的乘警正在抽煙提神。
李秉鑒進來,輕聲對乘警說:人手實在不夠了,你帶個人去附近老鄉(xiāng)那兒看看有沒有吃的,主要是得買一些蔬菜!出去的時候把門鎖上!
乘警點點頭。
段陽趴在桌子上,睜開了眼睛。
乘務(wù)員小趙挨個給乘客們發(fā)面包和礦泉水,突然車廂里一陣亂哄哄的。
小趙趕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名孕婦臉色難看,豆大的汗珠滑落臉頰,痛苦地呻吟著。
旁邊的一個女乘客:看這樣子,怕是快生了!
另一個乘客:得馬上找婦產(chǎn)科大夫!
孕婦的丈夫六神無主:這可怎么辦?這個時候去哪里找婦產(chǎn)科大夫?(急得快哭了)
等看守自己的乘警一走,段陽馬上站起來,想要打開窗戶。
這時,廣播響了:各位乘客,由于本次列車上有一名孕婦突然發(fā)病,急需醫(yī)生救助,請列車上從事醫(yī)務(wù)工作的乘客發(fā)揚救死扶傷的人道主義精神,馬上到23號硬臥車廂……
夏明輝和李玉急匆匆跑進車廂。
夏明輝:孕婦在哪兒?
人們紛紛為兩人讓出路來。
夏明輝走到孕婦身邊:我是大夫!你鎮(zhèn)定一點,我馬上給你檢查一下!
風雪雖然小了一點,但仍然很猛烈。村莊里一片白茫茫,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時,漫天風雪中出現(xiàn)了幾個小黑點,越走越近。
原來是出去買蔬菜的兩個乘警,帶著幾個老鄉(xiāng),挑著幾擔蔬菜,背著幾袋大米,一步一滑的朝列車走過來。
夏明輝給孕婦作了初步的檢查,所有人都盯著他,等待他的診斷結(jié)果。孕婦的丈夫更是緊張得冒汗。
夏明輝:我初步判斷,你妻子可能有早產(chǎn)的跡象!最多還能堅持幾個小時,孩子可能就會出生!必須馬上送醫(yī)院!
丈夫急了:這荒郊野外,這么大的雪,連鳥都沒一只,怎么送醫(yī)院?哪兒有醫(yī)院?你不是醫(yī)生嗎!你馬上給他治阿,還送什么醫(yī)院?
夏明輝:對不起,我不是婦產(chǎn)科醫(yī)生,我是胸外科醫(yī)生!而且車上也沒有必需的醫(yī)療設(shè)備,我的專業(yè)知識和現(xiàn)有的條件,都只允許我給您妻子做一點簡單的檢查……
丈夫聽了更加手足無措:你不是婦產(chǎn)科大夫啊!那你在這兒忽悠什么!這下可怎么辦呢!這可怎么辦呢!
乘警和老鄉(xiāng)帶著大米、蔬菜走進餐車,頓時驚呆了。
段陽早就逃走了,車廂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窗戶打開,凜冽的北風夾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刮進了車廂里,車廂里的窗簾都被吹得亂舞。
陰冷的空氣刺人骨髓,田野里一片白茫茫的,一個人影甚至一點生物活動的跡象都沒有。
段陽在原野里一瘸一拐地往前奔跑,他跑得氣喘吁吁,嘴里呼出濃重的白霧,身上也滿是雪和泥土,顯然是逃跑中摔過幾次跤。但是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放慢步伐,拼命朝公路的方向跑去。
孕婦躺在床上不停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她痛得滿頭大汗,連呻吟聲都越來越微弱了。
孕婦的丈夫緊緊握著妻子的手,焦慮不安,卻又無計可施。
夏明輝和李玉站在一旁,也不知該怎么辦。
李秉鑒沉思片刻,果斷地說:剛才收音機說,這是百年不遇的大冰雪……火車現(xiàn)在是動不了了,據(jù)說很多通訊也都中斷了!公路也結(jié)冰了,很難通行,說實在的,外面是什么情況,我們都他媽不了解!唯一的辦法只能向錫南縣城醫(yī)院求救!
眾人都看著孕婦的丈夫,等他作決定。
丈夫見眾人都盯著他,反而更加慌張:我?我……好好!我同意!請你們馬上聯(lián)系縣城醫(yī)院!
段陽在原野里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公路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他一陣激動,加快了腳步向前沖去。突然,他腳下一滑,從山坡上滾下去。
兩名乘警正在打開的窗口邊向外看,窗口外的原野一片雪白,沒有任何蹤跡,連足跡都已經(jīng)被剛落下的雪填平了。
乘警甲:別看了,早他媽跑了!
乘警乙狠狠地一拳打在桌子上。
乘警甲關(guān)上窗戶:別去想了,車都在路上停了一天多了!這么多乘客還在車上,等著咱們?nèi)ジ傻氖虑檫€多得很……
這時候,有人敲門。
兩人轉(zhuǎn)頭一看,郭老板正站在門口。
郭老板走進來,臉上露出很不好意思的笑容。
郭老板拿出煙要給兩名乘警發(fā):兩位抽煙……
乘警甲:謝謝!我們不抽!有什么事,你盡管說……
郭老板尷尬地猶豫了半天:我……我……我的…旅行箱……找到……了……
兩名乘警都驚訝地看著他。
郭老板繼續(xù)嚅嚅囁囁地說:是在……轉(zhuǎn)移病人……的時候,一個……乘客拿……拿錯了箱子……我的東西……好像都……在……
乘警乙:嫌疑人都跑了!他要是出什么事兒,你得負責!
郭老板無辜地看著他們。
昏迷了的段陽感到嘴里有一股暖流,身上開始溫暖,他慢慢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輛救護車中,一個穿白大褂的大夫正在給他喂熱水。
王文靜發(fā)現(xiàn)段陽醒了,也十分興奮。
段陽:這是哪兒?我怎么在這里?
王文靜:我們是錫南縣醫(yī)院的急救車,剛才路過這里發(fā)現(xiàn)你倒在路邊,就把你帶上來了。
段陽:哦,謝謝大夫……
王文靜:你知道K512次列車現(xiàn)在停在那里嗎?車上有一個孕婦要早產(chǎn)……
段陽一驚:我不知道……我家就在附近,謝謝你們了!我得回家了……(說著就要下車)
王文靜:哎……你剛才可能受涼了!你再休息一會兒……
段陽不顧王文靜的話,下車匆匆走了。
段陽急匆匆地下了車,沿著公路一步一滑漫無目的地走著,走了一段,他回過頭看看,救護車也已經(jīng)開動了,在結(jié)冰的路面上小心翼翼地行駛著。
段陽豎起衣領(lǐng),躬起背,不時對著手掌呵氣,他在艱難地抵御著這場罕見的風雪。
而救護車也因為路面太滑,開得異常小心,但終于還是掌握不住,向路邊的護欄沖去。
突然,身后一聲巨響,把段陽嚇的呆住了。
段陽轉(zhuǎn)頭一看,公路的護欄被救護車撞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剛才的救護車側(cè)滑進了路邊的深溝里。
段陽猶豫片刻,繼續(xù)往前走去。
孕婦的反應(yīng)越來越大,呻吟聲卻越來越微弱。
孕婦的丈夫已經(jīng)控制不住,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哭了起來:怎么辦?怎么辦?你們快想辦法救命啊!
乘客們都為這位孕婦擔憂,大家紛紛提供隨身攜帶的藥品、食物,希望能有所幫助。
夏明輝陪在孕婦身邊,所能做的也只是安撫孕婦的情緒:你一定要挺??!醫(yī)生正在路上!沒關(guān)系的!你和孩子都會平平安安的!
救護車倒在路邊的溝里,醫(yī)生王文靜和兩名護士、一名司機神志還算清醒。
四個人在車里使勁拍打玻璃窗,大喊救命。
段陽迎著風雪前行,但他總是忍不住不時回頭看看。
最后,段陽終于一步一滑快步往回走去。
夏明輝在和李秉鑒說話。
夏明輝:縣城醫(yī)院還沒聯(lián)系上嗎?
李秉鑒抽著煙,神色凝重:這么大的風雪,既然鐵路的高壓電鐵塔都被壓垮了,恐怕給縣城供電的鐵塔也好不到哪兒去!縣城一直聯(lián)系不上,我估計……他們的電力、通訊也都中斷了……
夏明輝著急地問:那……縣醫(yī)院的急救人員出發(fā)沒有?。康侥膬毫??孕婦快不行了!
李秉鑒有點冒火了:我怎么知道他們出發(fā)沒有?我也完全沒有他們的消息!你說你學什么不好?非要學胸外科!為什么不直接學婦產(chǎn)科呢!看著病人救不了,你也配做醫(yī)生!
夏明輝不敢頂撞李秉鑒,也理解此時李秉鑒的心情,只是沉默。
段陽已經(jīng)打開了救護車的門窗,在他的幫助下,車里的四個人都爬出來了。
幾個人爬出來后,都向段陽道謝:謝謝您呀,小伙子!
段陽不好意思了:謝什么!你們剛才還救了我呢!
王文靜出來后剛想要站起,卻突然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段陽立即把王文靜扶了起來。
護士甲:王大夫,你怎么了?
王文靜:糟糕!我的左小腿肌腱恐怕被拉傷,走路暫時有點困難了!
在場的幾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文靜對司機說:唐師傅,您先回縣里去吧,我們?nèi)齻€還得去救病人!
司機唐師傅:這個樣子,我也沒什么用了!那好吧,王大夫,你們多保重!
司機一瘸一拐地向縣城方向走了。
王文靜對兩個護士說:咱們走!
護士乙:王大夫,您的腿已經(jīng)受傷了!
王文靜:受傷也得去!病人要緊!別多說了,帶上藥和器材,快用擔架抬著我走!
三個人提著藥和醫(yī)療器材,兩個護士抬著王文靜慢慢地向前走去。
車廂里雖然溫度很低,孕婦卻痛得滿頭大汗,身下的毯子也出現(xiàn)了大片汗?jié)n。
孕婦的丈夫強忍著悲痛,緊緊握住妻子的手,希望能給她力量。
李秉鑒靠在窗戶邊,一個勁兒地打電話,但電話那頭卻什么聲音都沒有傳出來。
夏明輝捏緊了拳頭,坐在凳子上無計可施。
整個車廂死一般的沉默。
兩個護士抬著王文靜向前走,他們極力想走得快一點,但沉重的負擔加上光滑的道路使得他們的前行速度十分緩慢。
段陽看這個場面,咬咬牙,跑了上去不由分說,背起王文靜:王大夫,來!我背你!我剛從K512次列車上下來,我知道路!我?guī)銈內(nèi)ィ?/p>
孕婦已經(jīng)痛得神志不清,開始對丈夫說胡話了。
孕婦:帶我回家……咱們的孩……子就快出生……了……我得……回去給他……織一件小……衣服……你說……這是男孩……還是女……孩?
丈夫強壓著心里的悲痛,忍著淚水,卻不知道如何回答妻子,只能緊緊地握著妻子的手,撫摸妻子滿是汗珠的額頭。
所有人看著這場景,都不禁默默流淚。
一個乘客突然叫起來:醫(yī)生來了!醫(yī)生來了!
所有人都跑到窗邊向外望去。
透過窗戶,人們看到段陽背著王文靜帶著兩個護士,迎著漫天風雪正在往列車趕過來。護士白大褂上的紅十字在一片白茫茫中顯得更加鮮艷奪目。乘客中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李秉鑒和兩個乘警馬上往車門跑去。
段陽背著王文靜吃力地向火車走去,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頭發(fā)、眉毛上沾著不少的雪花,已經(jīng)變白了。
李秉鑒和兩個乘警趕過來,一個乘警背起王文靜就跑。
李秉鑒和另一個乘警則接過了護士手里的醫(yī)療箱和急救箱。
段陽頓時跪在地上,劇烈地喘氣。
審問段陽的那個乘警透過玻璃窗看著段陽,微笑著嘉許地點點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王文靜給孕婦檢查,車廂里靜悄悄的。
王文靜坐在床上,指揮護士:先給產(chǎn)婦打鎮(zhèn)痛針!
護士照辦。
孕婦發(fā)出了痛苦的喊聲,一會兒,孕婦逐漸平靜下來。
王文靜對李秉鑒說:這里的空間太狹窄!空氣也差!你們馬上找個軟臥車廂!隨時準備轉(zhuǎn)移產(chǎn)婦!(開始給孕婦進行檢查)
郭老板在包間里打開旅行箱,清點自己的物品。
他把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放在床上,里面有裝滿銀行卡的錢包、數(shù)萬元現(xiàn)金、名牌服裝等東西。
郭老板喃喃自語:還真的都在!這世上還真有不愛錢的人?
李秉鑒和一個乘務(wù)員在門口敲門。
郭老板站起來:我的箱子找回來了……東西都在……
李秉鑒:請問你是一個人買了這個房間的四張車票嗎?
郭老板疑惑地點點頭。
王文靜對孕婦丈夫說:早產(chǎn)是免不了了!問題是現(xiàn)在您妻子有難產(chǎn)的跡象!必須馬上做剖腹手術(shù)!
郭老板頭搖得像撥浪鼓:讓一個快生孩子的孕婦來我這里?不行不行!
李秉鑒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先生!救人要緊!
郭老板:這太不吉利了!我的生意要是出了意外,誰來負責?
周圍的乘客都紛紛指責郭老板:救人要緊還是你的迷信要緊?你這么迷信,難道沒聽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更有旁邊包間的四個乘客提出來:列車長,他不騰,把我們的房間騰出來給那位孕婦!
郭老板面對洶涌的指責,臉上終于掛不住了:搬就搬嘛!你們吼什么嘛!我也想救人的!
夏明輝、王文靜和兩名護士在包間里照料孕婦。
王文靜:孩子快出來了!
夏明輝:可不可以先注射回胎針?
王文靜:只能這樣了!
李秉鑒、李玉和孕婦丈夫等人焦急地等待著包間里的消息。
夏明輝出來。
眾人都圍上來:怎么樣?
夏明輝:我們已經(jīng)給產(chǎn)婦注射了回胎針,產(chǎn)婦還可以支持3個小時!但現(xiàn)在必須馬上找地方給產(chǎn)婦做剖腹產(chǎn)手術(shù)!列車上的條件不允許做手術(shù)!
李秉鑒沉默片刻:錫南縣城外有一個貨運站!離這里大概20公里。我馬上走到那里聯(lián)系一下!看能不能把咱們的列車先拖過去,從那里再送到縣醫(yī)院!
夏明輝看看表:現(xiàn)在是下午4點,記住,7點之前,您必須趕回來!
李玉:爸,我和你一起去!
李秉鑒看著女兒,心頭一熱,突然看到夏明輝也在關(guān)切地看著女兒,又心里一酸。
李秉鑒冷冷地說:車上這么多乘客,你要干的事兒多得很!跟著我去算怎么檔子事兒?我又不是去闖龍?zhí)痘⒀?,上刀山火海,還得帶個幫手!留在車上,幫小夏把病人給照顧好!
夏明輝和李玉聽到李秉鑒居然提了自己的名字,都又驚又喜,兩人望了一眼,不知說什么好。
風雪漫天。
李秉鑒戴著手套、帽子,鞋子上捆了幾根布條,身上多披了一件大衣,看上去有點臃腫。
李玉、夏明輝和幾個乘警在送他。
李秉鑒朝夏明輝招招手:小子,過來!
夏明輝疑惑地走到李秉鑒身邊。
李秉鑒低聲對夏明輝說:小子,我活了60歲,這么大的雪還是頭回見到!我這趟要是出什么意外,你可得把小玉給老子照顧好了!
夏明輝心頭一緊:您可一定得回來!
李秉鑒:那得看老天給不給臉了……(說完,大聲說)東西拿來!走了!
一個乘警遞給李秉鑒一個旅行包:包里有一壺開水、幾袋餅干,還有一包煙。省著點吃,快去快回……
李秉鑒接過包,瞇縫著煙,看看陰沉沉的天空,踏上了行程,邊走邊大聲說:把車上的乘客給安頓好了!我很快就回來!
孕婦和王文靜都躺在包間里。
兩個護士在照料孕婦。
夏明輝:王大夫,我還是看看你的腿傷吧……
王文靜:不用了!多半是肌腱拉傷,加上軟組織挫傷,都這歲數(shù)的筋骨了,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不過也不會有什么大礙!
夏明輝:產(chǎn)婦暫時沒什么問題吧?
王文靜:只能支持3個小時!這3個小時里,咱們?yōu)榱熊囬L祈禱吧……希望他能走快點……
天開始黑了,越發(fā)陰沉,風雪仍然沒有減小的樣子。鐵路兩邊靜悄悄的,連一點生命的跡象都沒有。
大雪把鐵軌都幾乎淹沒了,李秉鑒沿著鐵軌一步一滑,快步向前走去。
王文靜靠在床上休息,夏明輝暫時負責對孕婦的護理。
夏明輝:產(chǎn)婦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護士甲:各項生理指標暫時正常!
孕婦的丈夫看看表,帶著哭腔對李玉說:現(xiàn)在都過了快一個小時了……
李玉強作冷靜:先生,您放心,我們列車長在鐵路工作40年了,在這條線上也跑了20多年了,經(jīng)驗十分豐富!他一定能趕到的!您一定要有信心!
李秉鑒在鐵軌上一個不慎,腳下一滑,重重地摔了一跤,他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點淤青和擦傷。
他努力站起來,點燃一支煙,攏攏衣領(lǐng),繼續(xù)向前走。
孕婦的丈夫在過道上不停地搓著手來回踱步,看手表,頭上已經(jīng)冒出了汗水。
過道上的乘客都同情地看著他。
一旁的郭老板實在看不下去了,大吼一聲:你像個爺們點,好不好!你急成這樣子,有什么用?大老爺們兒,這種時候要鎮(zhèn)定!鎮(zhèn)定!你懂不懂?你老婆要是見了你這副熊樣,就更沒主心骨了!她們娘倆就完了!
郭老板的一聲怒吼,讓眾人都驚呆了,過道里一陣安靜。
好一會兒,人們才回過神來。
李玉對孕婦丈夫說:對!這位先生說得對!現(xiàn)在這個時候,你要是亂了,可就糟了!
眾人也都紛紛安慰孕婦丈夫:對對對!現(xiàn)在你尤其需要鎮(zhèn)定!
郭老板也溫和地對孕婦丈夫說:兄弟,不好意思,剛才我看你那樣子,我是著急?。℃?zhèn)定一點!像個男人一樣,進去陪你老婆!
李秉鑒在風雪中艱難地前行,終于看見了前方的貨車站。他看看表,已經(jīng)5點半了。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李秉鑒邊走邊從旅行包里掏出一根紅手帕,揮舞起來。
孕婦丈夫坐在床邊,握著妻子的手,輕輕地給妻子擦去額頭的汗水,柔聲安慰著妻子。
丈夫騙妻子:剛才列車長打電話回來了,他說他在車站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車頭,馬上就回來,把咱們運到車站去,然后你就可以到縣醫(yī)院去做手術(shù)了!你一定要堅持?。?/p>
孕婦聲音微弱:嗯,我還沒見到咱們孩子呢,我會堅持下去的……列車長是我們娘倆的救命恩人,等孩子出世了,咱們就請列車長給他取個名字,好不好?
丈夫忍淚點點頭。
貨運站上停著一輛老式的蒸汽機車頭,李秉鑒站在車頭的門邊。貨運站站長站在月臺上。
貨運站站長:真是運氣好??!前幾天還說準備把這老掉牙的東西給處理了,送到博物館去呢!
李秉鑒:關(guān)鍵時刻還是老東西管用呀!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貨運站站長:都是為乘客!趕緊走!兩條人命在等著你呢!
李秉鑒看看天,天色已經(jīng)發(fā)暗,大雪中,四周都朦朦朧朧的了。
李秉鑒:天馬上就要黑了,這信號燈……
貨運站站長擺擺手:我也是老鐵路了!我會安排好的!你快走!這邊一切有我!
多數(shù)乘客都不說話,只是忍不住不停地看時間,都趴在窗口,希望能看到對面開過來一輛火車頭。
王文靜在車廂里休息,夏明輝暫時負責這個臨時的診所。
孕婦又昏沉沉地睡過去了,她的丈夫坐在床沿上,輕輕地握著她的手。
夏明輝看看表,距離注射回胎針已經(jīng)快兩個鐘頭了。
夏明輝走過去,給產(chǎn)婦把了把脈。
夏明輝指揮兩個護士:快兩個鐘頭了,產(chǎn)婦現(xiàn)在很虛弱,給她輸一點葡萄糖。
兩個護士開始忙活。
老李的蒸汽機車頭正在鐵軌上迎著風雪飛奔。
司機在駕駛車頭,李秉鑒只穿著一件單衣在鍋爐邊,奮力揮鏟往鍋爐里送煤。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啪啪地落在煤堆里。
天越來越黑。
一些人已經(jīng)等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們紛紛走下車去,風雪中翹首眺望。
一抹雪亮的燈柱撕破了夜幕和漫天風雪,蒸汽機車頭由遠而近,K512沸騰了。人們紛紛鼓掌,擁抱。
K512掛在了蒸汽機車頭后面,K512準備全力向貨運站進發(fā)。
人們紛紛奔走相告,車廂里一片慶祝聲。
這時,廣播響了:乘客朋友們,由于本次列車現(xiàn)在使用的是一輛老式蒸汽機車頭,所以需要兩個小伙子幫助到車頭鏟煤,希望乘客中身體健康的年輕人志愿為大家服務(wù)……
李秉鑒擦擦頭上的汗珠,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鏟煤,但很明顯,他已經(jīng)有些體力不支了。
列車汽笛發(fā)出一陣長鳴,車輪開始緩緩轉(zhuǎn)動,K512再次上路了。
這時,段陽和另一個年輕人從車下跳上車頭。
年輕人操起一把鐵鍬就開始鏟煤。
段陽走到李秉鑒跟前,捏住了李秉鑒手里的鐵鍬:列車長,您歇會兒吧,車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您……
李秉鑒看著這個年輕人,嘉許地點點頭,將手里的鐵鍬交給了他。
段陽立即干了起來。
K512在鐵路上飛馳,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火車的燈光照耀中飛舞。
列車緩緩駛進了小站,鐵軌兩旁每隔十米就是一個舉著信號燈的工作人員,大家都被這一幕感動了。人們紛紛向工作人員鼓掌,伸出大拇指。
列車停靠進站。
一輛面包車停在月臺上。
夏明輝、孕婦丈夫、李玉和一個護士抬著孕婦,另一個護士高高地舉著輸液瓶,段陽則攙扶著王文靜,幾個人從列車上下來匆匆往面包車上趕。
旁邊跟著李秉鑒、貨運站站長等鐵路工作人員。
孕婦發(fā)出一陣陣痛苦的呻吟。
剛走出沒幾步,孕婦丈夫驚叫起來:擔架上怎么這么多水?
段陽背著王文靜一陣小跑趕到擔架邊一看,王文靜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王文靜:糟糕!羊水破了!必須馬上手術(shù)!
一臺小型發(fā)電機正在隆隆作響地工作,倉庫正中用塑料布圍了十個平方左右的空間出來。空間里擺了一張單人床,上面吊著幾個功率比較大的日光燈,把這十個平方照得通亮。
幾個人抬著孕婦匆匆趕到了倉庫,空曠的倉庫里,發(fā)出一陣回聲。
貨運站站長對李秉鑒說:聽說是孕婦早產(chǎn)加難產(chǎn),我就估計這事兒麻煩!你一走,我就安排人布置了這么個臨時手術(shù)室,也有個備用!那塑料布里面,我也叫人用消毒水消了毒了。王大夫您看合適不合適?還有什么需要盡管說!我們一定想辦法解決!
王文靜:站長!謝謝您!您想得太周到了!
孕婦的丈夫也不停地鞠躬道謝:謝謝大家!謝謝大家!你們真是這孩子的再生父母啊!
一些乘客都按捺不住自己的緊張心情,冒著大雪,圍在倉庫周圍,等待手術(shù)的結(jié)果,人群議論紛紛。
乘客:在這兒手術(shù)?條件能達到要求嗎?
乘客:唉!沒辦法了!救命要緊!湊合著做唄!
乘客:這哪里是做手術(shù)!這明明是賭博!
乘客:都怪這鬼天氣!讓孩子還沒出世,就遭這么大罪!
眾人一邊議論,一邊嘆息。一些乘客還雙手合十,為母子兩祈禱。
眾人把孕婦放在單人床上,留下王文靜、夏明輝和兩個護士在塑料手術(shù)室里,大家隔著塑料布堅定沉默地點點頭,余下的人都準備出去。
突然,眾人聽見一聲悶響。繼而一個護士發(fā)出一聲驚呼:王大夫!
眾人轉(zhuǎn)頭看去,原來是王文靜癱倒在地上,眾人都走到了臨時手術(shù)室外。
一個護士扶起王文靜。
王文靜面露苦笑:真沒想到我的拉傷這么嚴重!我站不穩(wěn)了!我不能手術(shù)!
孕婦丈夫癱倒在地上:這可怎么辦?
李玉猛地轉(zhuǎn)頭,堅定地看著夏明輝。
夏明輝看著李玉堅定的眼神,頓時面帶惶恐,嚇的退了幾步,不住搖頭嘴里喃喃有詞:不行!我不行!你知道我不能上手術(shù)臺的……不……不……
眾人也都頓時想起這里還有一個外科醫(yī)生,于是都看著夏明輝。
李玉:明輝,這里只有你能做!你能行的!
夏明輝:不!你知道,我不是婦產(chǎn)科大夫!我是學胸外科的……
王文靜不知原委:夏大夫,你能行,我在旁邊指導你!你盡管放心作!
夏明輝緊張異常,說出了實情:不!我三年都不敢上手術(shù)臺了!我不能做手術(shù)了!我的手會發(fā)抖!我的眼會發(fā)花!我救不了病人的!
孕婦的呻吟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痛苦。
孕婦的丈夫一下跪在夏明輝面前:夏大夫!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和我孩子!求求你了!
李玉:明輝!這里的所有人都相信你!你能行的!
夏明輝全身緊張,一言不發(fā),只是不住地搖頭。
李秉鑒:小子!我早就聽小玉說你是個好醫(yī)生!不止因為你的醫(yī)術(shù)高,而且因為你的醫(yī)德好!這母子兩就在你面前,他們的生死可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能讓他們母子平安!是男人,你就把手術(shù)刀拿起來!今天不僅是你給這對母子治病,也是治你自己的心病!
夏明輝捏緊拳頭,雙眼緊閉,三年前的一幕幕又在他腦海里滑過。
(閃回)
幾個護士推著夏明輝前妻在醫(yī)院的走廊上往手術(shù)室跑去。
手術(shù)室里,夏明輝正在緊張地給前妻做手術(shù),他緊張的滿頭大汗。
心電圖發(fā)出報警聲,心跳停止。
夏明輝電擊,盡一切辦法想把妻子從死神手上搶回來。
護士蒙上夏明輝前妻的臉,推走遺體。
夏明輝穿著手術(shù)服,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地上痛哭。(閃回完)
夏明輝滿頭大汗,緊閉雙眼,垂著頭,站在手術(shù)室里,沉默不語。
孕婦的呻吟聲越來越痛苦。
眾人都關(guān)切地盯著他。
突然,夏明輝睜開雙眼,抬起頭來,看著眾人:給我穿手術(shù)服,準備手術(shù)!
眾人欣慰地互相對視,臉上流露出喜悅的笑容。
兩個護士開始著手準備手術(shù)。
雪漸漸小了點。
在倉庫外圍了幾十個乘客,幾個乘客手持蠟燭,人們焦急地等著手術(shù)室里傳來的消息。李秉鑒、段陽、李玉也在人群中焦急地等待。
夏明輝正在緊張地手術(shù)。
王文靜坐在孕婦的身邊指揮夏明輝。
孕婦的丈夫則站在孕婦的另一邊握著妻子的手,給妻子打氣。
兩個護士不斷地按夏明輝的要求遞上剪刀、手術(shù)刀。
王文靜:對!在子宮底部輕輕加壓,將胎兒推出來……
夏明輝屏住呼吸,按照王文靜所說的做。
倉庫外焦急等待的人們,隱約聽到倉庫里傳來一陣清脆的嬰兒啼哭。
人們臉上的表情輕松了許多,人群里有一陣小騷動,有人已經(jīng)開始擊掌慶祝。
繼而大家都安靜下來,等著母子平安的消息。
夏明輝在給孕婦縫傷口。
護士抱著孩子,送到孕婦夫婦面前:恭喜你!是個大小子!
孕婦虛弱地睜開眼睛,憐愛地看著剛剛出生的孩子,又與丈夫?qū)σ?,兩人都充滿了初為人父母的幸福和喜悅。
孕婦虛弱地對丈夫說:把孩子抱出去給大家看看,感謝大家……沒有大家的幫助,我和孩子……
人群焦急地等待著倉庫里傳來的消息。
這時,倉庫的門突然打開,孕婦的丈夫抱著孩子出來了,眾人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孕婦的丈夫喜極而泣:謝謝大家!是個男孩!謝謝大家!
孕婦的丈夫邊說邊給眾人鞠躬。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陣歡呼,人們擊掌,擁抱慶祝新生命的誕生。
李秉鑒的眼睛濕潤了,他微笑著走到孕婦丈夫跟前,疼愛地看著這個柔弱、可愛的小生命。
夏明輝正在給孕婦作最后的處理,此時的他已經(jīng)不再緊張,從前的技藝完全回到了他那雙靈巧的手上,他熟練的操作著,顯得游刃有余。他做完最后的處理,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擦干了額頭的汗珠,眼神顯得堅定而自信,他知道自己將會重新回到至愛的手術(shù)臺上。
突然,王文靜驚呼起來:糟糕!孕婦大出血了!
夏明輝連忙看了看孕婦,發(fā)現(xiàn)孕婦身下的床單已經(jīng)被鮮血完全染紅,血漬的痕跡還在不斷擴散,孕婦的臉色蒼白得讓人害怕。
夏明輝再次陷入緊張:必須馬上輸血!
倉庫外的人群正在為孩子的順利誕生歡呼雀躍。
倉庫的大門突然又打開了,一個護士沖了出來。
護士沖著人群高聲喊道:產(chǎn)婦大出血!請大家獻血!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馬上,無數(shù)只手臂伸到了護士面前。
護士卻不理睬人群,問孕婦丈夫:你愛人是什么血型?
孕婦丈夫看著要踴躍鮮血的人群,卻更加焦躁了。
孕婦丈夫:糟糕!她……她……是RH陰性A型血!這種血型在我國只有千分之三的人有!
人群聽了孕婦丈夫的話,伸出的手臂又都縮了回去,他們都知道自己的血型根本不符合。
這時一只手臂伸到了護士面前:我是RH陰性A型血!抽我的!
眾人一看,原來就是那個小偷段陽。
K512次列車停在貨運站上,雪明顯的小了些。幾個工人在站臺上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天已經(jīng)蒙蒙亮,雪也明顯的小了。
孕婦安靜的躺在床上,輸過血,此時她的臉色漸漸地恢復了紅潤,丈夫坐在床沿,握著她的手,兩人眼眶濕潤,眼里滿是幸福。
護士正抱著嬰兒給大家欣賞,人們紛紛圍上來,祝福這幼小的生命。
孕婦丈夫從包間里走出來,走到李秉鑒身邊:列車長,他們母子要不是您……
李秉鑒微微一笑:別說謝!別說謝!你們一家三口好好過,別出什么妖蛾子,這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
丈夫:我一定記住您的話!列車長,我們還有個不情之請……是您讓孩子順利出生,我們想請您給孩子起個名字……
乘客中也爆發(fā)出一陣叫好聲:對對對!讓列車長給孩子起名字!
李秉鑒抱過孩子,慈愛地看著孩子紅撲撲的小臉,沉吟片刻:這孩子是在這場百年不遇的雪災(zāi)中出生的,還沒出生就經(jīng)歷了這么多磨難!真是不易??!這孩子是我們k512次全體乘客戰(zhàn)冰斗雪結(jié)出的最好的碩果,就叫他“冰戰(zhàn)”吧!
眾人又齊聲叫好:好好!這個名字好!有紀念意義!
眾人七嘴八舌地叫這孩子的名字:冰戰(zhàn)!冰戰(zhàn)!
乘客們都爭相過來想抱一抱小冰戰(zhàn),為孩子祝福。
李秉鑒轉(zhuǎn)過身,偷偷地抹了抹眼淚,默默地向列車長辦公室走去。
人群還在狂歡著。
郭老板也忍不住走過來,抱起孩子,親親孩子的額頭。
夏明輝摟著李玉的肩膀,兩人依偎在一起,內(nèi)心充滿了甜蜜。
這時廣播響了:各位乘客,大家好,我是本次列車的列車長李秉鑒!通知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剛剛接到調(diào)度室通知,電力已經(jīng)恢復,K512馬上將繼續(xù)前進!
所有的乘客都歡呼起來,大家相互擁抱。
李秉鑒在廣播里繼續(xù)說:這次行車中,我們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冰雪災(zāi)害,由于乘客朋友們的全力支持配合,我們才勝利地戰(zhàn)勝了這次災(zāi)難!在這里,我代表本次列車全體乘務(wù)員、乘警向大家表示真誠的謝意!謝謝大家!
所有的車廂都陷入了狂歡之中。
列車汽笛發(fā)出一聲長鳴,車輪開始轉(zhuǎn)動,列車發(fā)出了隆隆的行進聲。K512列車再次啟動,向著目的地前行。
過道上擠滿了慶祝列車再次通行的乘客。
李秉鑒打開廣播室的門,披著一件大衣走了出來,他沿著過道向11號車廂走去。
李秉鑒找到那位生病的婦女。
婦女休息了兩天,病情明顯地好轉(zhuǎn),精神好多了。
李秉鑒脫下大衣:妹子,你披這件大衣好不好?把羽絨服還給我,這羽絨服是我未來的女婿送給我的……
婦女趕忙把羽絨服還給了李秉鑒:謝謝您,列車長!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大衣我也不用了!
李秉鑒執(zhí)意要把大衣給婦女披上:這么冷的天!還是多注意點!到了??谠龠€我不遲!
李秉鑒穿上羽絨服,往回走,卻突然看見夏明輝、李玉站在車廂門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李秉鑒也忍不住燦爛地笑起來。
李秉鑒微笑著迎上去,三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段陽給家里打電話:姐,車又開動了!我明天就到家了!咱媽怎么樣了?哦,穩(wěn)定就好!你好好照顧她老人家,告訴她不要擔心!我明天就到家!
段陽透過車窗看著窗外,雪基本停了。村莊里,人們紛紛出來,打掃門前、屋頂?shù)姆e雪。幾個孩子在田野里快活地嬉戲,堆雪人、打雪仗,田野里又充滿了生機。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