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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

2018-11-14 00:35樊淑英
黃河 2018年4期
關(guān)鍵詞:民兵母親

樊淑英

“人的一生應(yīng)該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過去的碌碌無為而羞恥,這樣,他在臨死的時候就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全都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yè)——為人類的解放而斗爭?!?/p>

想起父親,我就會想起這段話。在我心里,父親就是這樣的人。

我的家里曾經(jīng)珍藏著一條皮帶,這條皮帶和現(xiàn)在市面上看到的有所不同,兩寸多寬,特別厚實,深棕色。它是父親的寶貝。

1933年的一個夜晚,父親出生了。那是冬天里最寒冷的日子,大雪紛飛,行人絕跡。奶奶用土炕上僅有的一條破棉被包裹住這個孩子,為他的明天擔憂。家里沒有隔夜的糧食,不知道能不能養(yǎng)得活。沒想到,這個瘦小的嬰兒有著野草一樣的生命力,不哭鬧,不生病,見風就長。玉米糊糊和著野菜湯,幾年里就長成了大小伙兒。

1947年初夏,解放軍某部路過這里,年僅十四歲的父親報名參了軍。父親所在的部隊屬綏遠軍區(qū),后改編為直屬豐涼大隊71團,駐扎在現(xiàn)在的內(nèi)蒙古豐鎮(zhèn)、涼城一帶,主要對國民黨傅作義部作戰(zhàn)。父親在家沒有正式的名字,因排行老四,人們都叫他小四。到部隊后沒幾天,軍區(qū)司令姚兢到豐涼大隊視察軍務(wù),偶然看到了年幼的父親。他得知父親沒有正式名字,很熱心地說:“解放軍為解放天下勞苦大眾,四海為家,小鬼,叫‘四?!??!备赣H很高興,沒進過一天學(xué)堂的他終于有了大名,而且是個響亮的名字。

父親因為姚司令的賜名,成了全大隊的名人。之后不久,在白道梁的一次戰(zhàn)役中,給了國民黨一個旅以重創(chuàng)。父親所在的1營2連9班立了頭功,受到上級嘉獎,被授予“尖刀班”的光榮稱號。父親被一顆子彈擦過肋骨,受了輕傷。他當時年齡太小,又瘦,肥大的軍褲老是系不住,隊長就把一條從國民黨軍官身上繳獲的皮帶獎給他,囑咐他系牢褲子好好革命。這條皮帶因為隊長的囑托被賦予非同一般的意義,成為他一生至高的榮譽。

從我記事起,父親一直系著這條皮帶。他常常在早晨起床的時候,摸摸這條寬寬的皮帶,獨自嘀咕幾句,像是和一個知心的老朋友說話。母親每次給他洗褲子,他都要親自把皮帶取下,從來不讓我們插手。這么多年,父親拒絕穿我們給他買的褲子,只因現(xiàn)在商店里買的褲子褲襻兒太小穿不進他的寶貝皮帶。他只穿二嫂給他做的褲子。二嫂是村里的裁縫,曾是他民兵連的部下,針線活兒好,給他把褲襻兒訂得長長的,父親很滿意。這兩年,二嫂的眼睛花了,再也做不了針線活兒,父親也終于不再固執(zhí),在我們的勸說下?lián)Q下了相伴整整60年的皮帶。60年有多長,一個甲子的輪回呵。父親把長長的皮帶細心地盤成一卷,交給我讓我放好。皮帶暖暖的,柔韌結(jié)實,浸潤著父親的體溫和歲月的光澤。我知道,在父親的眼里,它不止是一條皮帶,它是父親的信仰乃至生命!

我把皮帶放進了柜子的底層,和父親開玩笑說,以后送到殺虎口博物館吧,和那里的花轆轤車一起做個歷史的見證。去年我家買了新房子,搬家的時候,我是特意留意了的,把父親的東西另外打包裝箱,可是收拾的時候,皮帶卻不見了!我們?nèi)野阉械臇|西重新翻揀了一遍,唯獨不見了這條皮帶。情急之下,我去城西找了一個瞎眼老太太算了一卦,卦上是幾句話: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這不是白居易的詩么?我請求詳解,老太太卻閉口不言,空洞的雙眼望著窗外。小小的佛堂內(nèi)香煙繚繞,我的心緊了緊,出了一身冷汗。

皮帶最終還是沒有找見,消失得無影無蹤又莫名其妙。我們沒有和父親說起,但心卻經(jīng)常懸著。我有時想,也許某一天忽然就找見了,就在家里的某一個角落,像賈寶玉的通靈寶玉一樣,去得離奇也回得離奇??赡蔷渖衩氐脑娋烤故鞘裁匆馑寄??我百思不得其解。又一想,誰家不丟個東西,也許是那老太太故弄玄虛,胡說八道吧。

1955年,父親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右玉縣公安局,成了一名警察。8年的部隊生活使父親真正成長起來,他不僅讀了書識了字,還練就一手好槍法。22歲的父親,個子躥得很高,瘦卻精神,腦門又寬又高,這是我們家族的特征。鄉(xiāng)親們說這種長相的人聰明,有膽識。我們家里存了很多他年輕時的照片,穿軍裝,系武裝帶,挎著沖鋒槍,高高的額頭下眼睛深邃,英氣勃勃。父親的字寫得特殊,很大,橫不平豎不直,但一筆一畫透著硬氣,像一叢閃光的刀劍。我喜歡他的字,覺得那是真正的書法,像他的為人,愛憎分明。從一字不識的放牛娃到能文能武的解放軍戰(zhàn)士,父親對黨的崇敬和熱愛是真誠的,沒有任何理由能夠動搖。父親一直喜歡看戰(zhàn)爭題材的電視節(jié)目,如今年紀大了,看到地下工作者被嚴刑拷打的鏡頭,常常心疼得不能自持,流淚不止。

從部隊轉(zhuǎn)業(yè)那年,父親成了家。母親出生在殺虎口外的一個小村子,全村幾十戶人家,都姓楊,據(jù)說是北宋楊家將的后裔。我的姥爺1935年參軍離家,當時姥姥正懷著母親,姥爺這一走再無音信。我小時候常聽母親說起,姥爺要是活著該有多大年歲了。我們兄妹幾個常常給姥爺后來的故事作續(xù),哥哥講的后續(xù)是:姥爺立了功,做了官,娶了漂亮媳婦,在大城市安了家;我講的后續(xù)是:姥爺在戰(zhàn)爭中被國民黨俘虜,去了臺灣,可能很快就會回來探親。母親說,那年月兵荒馬亂的,怕是早死了。

姥爺最終都沒有回來。母親在殺虎口的學(xué)校里一直讀到高小畢業(yè),是當時少有的文化人,還會唱好聽的內(nèi)蒙小曲。她和父親結(jié)婚后,生育了我們兄妹六人,我是老小。

1958年,為對付美國的軍事挑釁和戰(zhàn)爭威脅,毛澤東發(fā)出大辦民兵師的號召,全國從農(nóng)村到城市,普遍建立了民兵組織。面對這種形勢,父親萌生了回村組織一支民兵隊伍的想法。他一直向往那種沖鋒陷陣、金戈鐵馬的生活,喜歡和敵人面對面作戰(zhàn)。他向當時的公安局局長馮福佑同志匯報了自己的想法,得到領(lǐng)導(dǎo)的支持。這一年,父親被縣武裝部正式任命為林家堡民兵連連長,負責民兵連的組建和集訓(xùn)。

右玉縣的林家堡村是父親出生的地方,也是全縣面積較大、人口較多的村莊之一,人口最多時達一千多人。父親組建的民兵連有男女民兵二百人,分三個排。連部設(shè)在村中心的廟院。廟院是個面積很大的四合院,朝南的一排房子建在高高的石階上,叫“正殿”,殿前有一棵百年老榆樹,枝葉茂盛,樹干幾個人合抱不住。這棵老榆樹是村里的神樹,聽說在一個無月的夜晚,曾經(jīng)有人看見一個白胡子老頭從樹里走出來。誰家有了困難,如果父親和民兵連解決不了,人們就來樹下拜神,求樹神保佑他們平安無事。與“正殿”遙對的是戲臺,平時放些民兵們訓(xùn)練用的草把子、靶牌、沙袋。朝東的一排偏殿里有一間黑屋子,里面放著武器,輕重機槍、步槍、手榴彈樣樣俱全。平時有人把守著,一般人不讓靠近。

民兵們平時邊勞動邊訓(xùn)練,農(nóng)閑時去村南的一條深溝里拉練。這條溝很深,溝里有一條河,兩面懸崖高聳。他們在溝里進行實彈演習。傍晚的時候,民兵們回村了,排著隊,唱著歌,雄赳赳,氣昂昂,后面跟著七高八矮的孩子們,歡呼雀躍。

民兵連還成立了“文藝宣傳隊”,排演傳統(tǒng)節(jié)目。有《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紅燈記》等革命樣板戲,也有內(nèi)蒙二人臺的一些小曲。父親不僅參與排練,還上臺擔任主角。他演過楊子榮,演過郭建光,演過李玉和,還獨唱了《革命人永遠年輕》。那時候,國家經(jīng)濟困難,文藝隊沒有登臺服裝,他們自己染布自己做衣服;沒有樂器,他們就自己制作。他們的演出足跡遍布方圓幾十個村莊,在當?shù)赜绊懞艽蟆?/p>

民兵連幾乎擔負了村里的所有事務(wù),旱季抗旱,雨季防汛,白天生產(chǎn),夜里巡邏。哪家有了困難,民兵們幫助解決,從不拖延。今年,我家放在樓門前的摩托車丟了。從小區(qū)的監(jiān)控設(shè)備上,清楚地看到有人剛剛騎出了大門。我打110報警,警察很不耐煩,說丟個摩托車算什么,小轎車也找不見!父親聽后很生氣,要去公安局理論。我勸他,公安局又不是你的民兵連,沒用的。父親說,要是我的民兵連還在,賊還敢這么猖獗?

北嶺梁上氣候干旱,風沙大,人畜飲水困難。父親帶領(lǐng)他的民兵們?nèi)找勾蚓?,一個月打了10眼井,不僅緩解了本村用水緊張,周邊的村民也來拉水。為了遏制風沙,美化環(huán)境,民兵們沿村四周修了四條20公里長的林帶。他們從村南的深溝里挑水,兩桶水澆一個樹坑。上世紀80年代,村子四周就已經(jīng)郁郁蔥蔥了。哪家的孩子需要娶媳婦蓋房子,隊里都批給一部分樹,打倒后作檁做椽,然后再組織人補栽。那時的林家堡村在晉蒙邊境名氣很大,村里的小伙子成了香餑餑,周邊村莊的許多姑娘都以嫁到這里為榮。

在上級領(lǐng)導(dǎo)和父親的共同努力下,林家堡民兵連迅速成長起來,成為雁北地區(qū)十桿紅旗之一。許多民兵練就了一身過硬的本領(lǐng),經(jīng)常在各種比武場合奪魁。1963年,全雁北13縣民兵大比武,父親帶領(lǐng)10名民兵參加。女民兵姚彩枝用762步槍打酒瓶,一槍一個,被譽為“神槍手”,受到軍區(qū)領(lǐng)導(dǎo)的高度稱贊。父親被評為全省勞模,多次出席各種會議,曾與大寨的陳永貴、郭鳳蓮一起交流。

鑒于民兵工作的蓬勃發(fā)展,1965年雁北軍分區(qū)準備召開民兵工作經(jīng)驗交流會。時任雁北軍區(qū)司令的馮福林同志接見了父親,讓他在會上作經(jīng)驗匯報演講。當時,父親的痔瘡又犯了,不能坐,不能行走。馮司令親自送他到解放軍三二二醫(yī)院看病。父親被安排住進高干病房,享受特級護理。為了會議能夠圓滿成功,當時是給父親準備了講稿的。父親一想到要在萬人大會上講話,有點怯場,稿子老是背不熟,馮司令很著急,把還未痊愈的父親帶到醫(yī)院后面的樹林里,說:“真刀真槍都過來了,還怕這個?記不住稿子別記了,把這些樹當作觀眾,講!”父親豪情頓生,敵人都不怕,還怕人民?他向馮司令保證,您就放心吧!

會議如期舉行,父親把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一件件講來,整整作了四個小時的報告,會場掌聲不斷。會后父親被編入講用團,在大同、天鎮(zhèn)、陽高等縣鄉(xiāng)進行巡回演講,先后作過50多次報告。后來,父親被任命為縣委委員,作為縣委領(lǐng)導(dǎo)的后備力量進行重點培養(yǎng)。不久后,“文革”開始了,當時的縣委書記馬祿元同志被打倒。父親對那個運動很不理解,他放棄了縣革委會的工作,留在村里參加生產(chǎn)。

正如《林家堡的民兵連》一文中所寫:“作為村級民兵連的典范,林家堡的民兵連在國家經(jīng)濟困難時期,無論在農(nóng)田水利基本建設(shè)、倡導(dǎo)軍民團結(jié)方面,還是在植樹造林、豐富農(nóng)村精神文化生活方面,都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尤其是他們過硬的軍事素質(zhì),推動民兵工作發(fā)展,功不可沒。”

我出生的時候,“文革”就快結(jié)束了。國家的民兵政策已經(jīng)退出歷史舞臺,父親也已轉(zhuǎn)做了多年的村黨支部書記。這一年,我們家蓋了新房子。新房子在村邊,三間土坯屋,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哥哥們已經(jīng)長大,大哥二哥參加了工作,三哥四哥在讀書,四個毛頭小子站在父親跟前,像他的一支隊伍。我的出生讓已經(jīng)有了一個女兒的父親非常高興。他帶領(lǐng)著他的隊伍在院子里植樹,慶祝全家喜遷新居,也慶祝我的順利降生。他們在屋后的大片空地上種下沙棘籽,在東院墻外種下二排白楊樹苗,還在院里的小園子里種了一棵蘋果樹。蘋果樹是專為我栽的,說等我能滿院撒歡兒的時候,蘋果樹就該掛果了。

父親一直對火熱的部隊生活充滿深厚的感情,他想讓他的兒子們都去參軍,讓他的革命信念得以延續(xù)和傳承。用他的話說,就是我的兒子不去保衛(wèi)祖國,誰的兒子去?無奈大哥二哥另有志向,早已從事別的工作。三哥初中畢業(yè)的時候,個子長到一米八,他是父親最忠實的崇拜者。1983年,三哥在父親欣慰的目光中參軍入伍。第二年,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開始,三哥所在的27軍奉命開赴老山前線,駐扎在云南省麻粟坡。我一直以三哥為驕傲,在槍林彈雨之中,他從來沒有害怕,沒有退縮過,在寄給家里的每一封信中,都充滿了戰(zhàn)斗激情。春節(jié)前夕,縣武裝部和民政局派人送來慰問品,其中有一本掛歷,掛歷上是解放軍戰(zhàn)士負傷仍然堅持戰(zhàn)斗的畫面,一個個衣衫襤褸,滿身鮮血。本來就牽腸掛肚的母親再也睡不著覺了,整夜整夜看著掛歷流淚。父親安慰母親,比起我們那時候,這算什么?有這么強大的國家,戰(zhàn)爭很快就會結(jié)束,等著三兒的好消息吧??晌野l(fā)現(xiàn),父親越來越多地逗留在屋后的沙棘地里。這些沙棘籽是當年三哥親手撒下的,沙棘已經(jīng)長到一人高了,很茂密,每年都會結(jié)出酸酸甜甜的果實,有的紅,有的黃。

不久,縣里送來了三哥榮獲二等功的喜報,得知三哥毫發(fā)未損后,父親和母親懸著的心終于放下。那時候,父親正組織村民修水庫,他和母親研究了半天喜報,喜滋滋地去了水庫工地。后來,三哥回家探親,我看了他寫的作戰(zhàn)日記,真為他捏了一把汗?,F(xiàn)摘出一篇如下:

五月十五日我們開始向位于麻粟坡縣的前線推進。到達離前沿陣地約十多公里的猛洞時,天空已經(jīng)漆黑,山林一片死寂,一聲咳嗽都能傳出很遠。戰(zhàn)爭的氣息越來越濃,前方隆隆的炮聲能清晰地聽到,我們都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我們部隊首先被安排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溝整裝待命,越軍的炮彈不斷在離我們不遠處的山頭上爆炸。十八日我們接到命令,拔營來到天寶農(nóng)場。這里離前沿陣地不過幾公里遠,被越軍炮火炸得一片凄涼。我們住進加固的場房里,到了開飯時間,正準備前往連部打飯,只聽:“嗖”一聲,一發(fā)越軍炮彈將離我們幾米外一棵大樹攔腰炸斷,嚇得我們出了一身冷汗。我們連的任務(wù)是搶救傷員,另外還擔任戰(zhàn)斗預(yù)備隊。二十日,和南京軍區(qū)換防結(jié)束后,我們的任務(wù)正式開始了。

橫亙在晉蒙邊境的古長城是干旱的,長城腳下的北嶺梁也是干旱的。在我的記憶中,每年春天,風夾著沙塵要刮好長時間,直到立夏樹葉出全了,風沙才會停止。一個1000多人口的村莊,人畜飲水是頭等大事。1984年,父親決定重修村里的水庫。這個水庫在村子中央,很大,呈半環(huán)形,“文革”前就有了規(guī)模,是父親帶領(lǐng)他的民兵連修建的。實行責任制以后,人們忙著建設(shè)自己的小家,再加上常年干旱,水庫越來越淤塞,水也越來越少,村里的牛羊眼看著沒了喝水的地方。修水庫是好事,老百姓都擁護,可和各自的責任田比起來,又有幾個人能抽出時間來。曾經(jīng)在村里一聲喊到底的父親也覺得工作處處掣肘。這時,母親站出來說話了:別再開會動員大家了,我和你去工地,還有六兒。六兒就是我,我那時小學(xué)剛畢業(yè),等著上初中,每天挎?zhèn)€籃子出去割草,喂我養(yǎng)的兩只小免子。第一天,我們?nèi)嗽谒畮爝吺柰ㄋ?。水道已被泥沙堵塞,雨水很難流入水庫。我用耙子耙出水道里的雜物,母親用鐵鍬鏟進筐內(nèi),再由父親挑到遠遠的垃圾點。沒干一會兒,我的胳膊就酸得抬不起來。父親讓我歇著,也讓體弱多病的母親歇著。他說,你們坐在樹蔭下看著我,我身上就有了三個人的力量,這事兒急不得。一天過去了,又一天過去了。這時候,夏鋤已過,秋收還沒開始,正是農(nóng)村相對清閑的時候。終于在第七天的時候,有人扛著鐵鍬來到了工地。很快,更多的人參加到勞動中來。這次修水庫,父親是下了決心的,除了疏通水道,還加固了大壩。南坡上也補栽了不少樹苗,為保持水土,涵養(yǎng)水源之用。

那一年的老天格外照顧這個偏僻的地方,入夏的雨下了十多天,這在干旱的北方是不多見的。水庫里的水急劇上漲,多虧加固的大壩,才確保了下游人畜的安全。雨后不久,渾濁的水澄清了,微風吹拂著綠瑩瑩的水面,一層層漣漪絲綢般漾開去。水面上倒映著藍藍的天,一朵又一朵雪白的云,人們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看到這樣舒心的景致了。女人們?nèi)齻€五個結(jié)了伴來水庫邊洗衣服,岸這邊的和岸那邊的說著話,隔著寬寬的水面,大著嗓門笑著,驚起高高的白楊樹上一只只喜鵲,撲棱棱飛向遠處。傍晚的時候,成群的牛羊來飲水,牛犢子撒著歡兒,小羊羔咩咩叫,攪起滿天的塵土,混合著新鮮青草的味道,在水庫上空久久不散。

那一年的莊稼也一個勁兒瘋長。青汪汪的莜麥一片又一片,都快沒過我的頭頂了。天藍色的胡麻花、金黃的油菜花燦爛了大片田野。秋后的豆莢飽滿得咧開了嘴,山藥蛋個個碗口大。在我的記憶中,那是鄉(xiāng)親們最開心的一年,個個喜笑顏開,腳步輕快,就像當年打土豪分田地一樣。

我對土地的眷戀可能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我是個十分懷舊的人,在城里生活這么多年,每天穿著時髦的衣服,染著金黃色的頭發(fā),白天在單位里胡說,晚上在博客上胡寫,可我從未忘記過泥土的味道。土地留給我的記憶是鮮明的,多少年來,它常常在不經(jīng)意間走進我的夢鄉(xiāng),綴滿我離家的情懷。

村南的那條溝叫石淌溝,山大溝深,綿延數(shù)十里。這個名字不知道是怎么來的,有點奇怪,但那溝里確實擠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兩邊的峭壁,溝底的山腳,小河的兩岸,全都是青黑色的石頭。

改革開放后,鄉(xiāng)里辦起了亞麻廠。父親開始盤算著在村里種麻,給鄉(xiāng)親們增加點收入。這時的農(nóng)村,溫飽已經(jīng)不成問題,但總得想辦法讓全村人富裕起來吧。石淌溝的河兩邊是村里最肥沃的土地,在國家經(jīng)濟最困難的時期,父親還把這里開發(fā)成了菜園子,鄉(xiāng)親們有了填飽肚子的蘿卜、白菜、蔓菁,村里沒有餓死一個人。父親還把一部分菜地勻出來種麻。亞麻的全身都是寶,纖維是紡織品的主要原料,稈能做燃料,籽提煉的油具有保健和抗癌的功效,麻絨可造紙和炸藥。只要種好了,是不愁掙錢的。

麻的主要產(chǎn)地在東北,我們這里之前從來沒有種過。這一年的春天,人們的話題變成了“麻”。麻剛剛種下,人們就盼著它發(fā)芽,盼著它破土,盼著它帶來一沓沓票子,好起新屋娶媳婦。這么些年,父親以他的身體力行在村里樹起了絕對的權(quán)威,幾乎沒有人懷疑他決定的事情。麻很快長高了,高過了豌豆,高過了莜麥,又高過了玉米。它舒展著油綠漂亮的葉子,像亭亭玉立的姑娘;它密密地生長著,葉子和葉子交織著,藏著幽暗,也藏著神秘。孩子們喜歡到麻地玩,他們喜歡這些美麗的葉子。他們急切地把還未成熟的麻籽摘下來,小心地剝開還未長硬的殼,里面是一團柔軟的綠,這讓他們很失望。秋天到了,麻地由綠變黃,在葉子順著秋風一飄一飄往下落的時候,麻稈上結(jié)了一嘟嚕一嘟嚕白綠白綠的麻籽。隨后的日子,麻被一把一把地割倒。一堆一堆的麻們躺在地上,空曠的麻地沒了神秘,只有秋日的陽光懶懶地在麻地里遛來遛去,好像在尋找曾經(jīng)存在過的東西。

麻被賣到了亞麻廠,麻稈成了燃料,燒熱了土炕頭。整整一個冬天,女人們坐在炕頭上搓麻繩,細的納鞋底,粗的捆柴禾。還有炒熟的麻籽,飄散著香味,像越過越舒心的好日子。麻稈做了燃料,鄉(xiāng)親們不再砍樹枝燒炕做飯。那幾年植樹造林是頭等大事,村里除了耕地,幾乎都栽了樹苗。栽了樹,還要管護,上面不準濫砍濫伐,哪怕是砍幾捆沙棘條都要嚴罰。父親沒有想到,種麻取得了一舉兩得的成效。村邊的樹林子越長越茂密,尤其是當年的四條林帶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村南大路兩邊有兩排白楊樹,高大的樹冠長在了一起,灑下大片的蔭涼。炎熱的夏天,樹下聚著老人和孩子,下地的人們總要在這里停一停,說說天氣,說說收成,說說家長里短。多少年來,這兩排高大的白楊樹一直定格在我腦子里,揮之不去。我家裝修房子的時候,沒有做電視背景墻,我想把這面墻用壁紙貼一下,最好是那個白楊樹的畫面,可在市場里找了半天,未能如愿。

2007年,右玉縣委、縣政府為了總結(jié)多年來綠化造林經(jīng)驗,編寫并出版了《右玉縣綠化志》一書。我給父親帶回去一本。在綠化功臣的篇章里,父親找到了許多老熟人,卻沒有找到他自己。父親很不高興,他說咱們那么大的村,那么多樹,他們看不見?這不是遺忘歷史嗎?我說,工作量大,總得允許失誤吧。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為個人的事較真兒。之后,父親好長時間悶悶的,他一生不謀私利,卻把榮譽看得至高無上,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幾年的麻種下來,村民們大都蓋起了高大亮堂的房子,娶了漂亮的媳婦。村里一個叫李四的蔫漢子也娶了媳婦。他給父親送來一籃子雞蛋,說是沒有父親幫村里辦事,他李四無論如何也娶不上媳婦。父親當然不會收他的雞蛋,換了誰都不會。父親說,如果想為自己謀利益,還會等到今天?

村民的日子不再緊巴了,父親還有一件大事要辦。這事他考慮了好幾年,只是時機不太成熟,那就是通電。當時的電在老百姓眼里是非常神秘的,電業(yè)局的人都很牛,一般人輕易請不動。再說,通電的費用也高,除了材料費,還有人工費。一大幫工人請來了,不僅要住,要吃,還要住好吃好。父親去城里找他的老熟人。他的熟人很多,有許多還擔任著領(lǐng)導(dǎo)職務(wù)。雖說費了些周折,但通電這件事還是熱熱鬧鬧地開始了。電業(yè)局的工程車開進了村,一根又一根的水泥桿子拉進來卸下,一車又一車叫不上名字的或鐵或磁的物件也拉進了村。工人們戴著安全帽,穿著寬大的天藍色衣服,腳套進腳扣里,咔咔地上了立得高高的電桿。孩子們在下面仰著頭,看著云朵在他們的頭頂飄動。偶爾有一兩個廢棄不用的小磁壇子扔下來,哪個孩子搶著了,得意地拿回家,寶貝似的擺在窗臺上。

那天,村里的廣播通知了,各家各戶都把燈繩盤好,別讓小孩子們隨便動,今晚,電就要來了。到了晚上,全家人都不敢出門兒,也沒點起那盞昏暗的煤油燈,說話走路都輕輕的,好像一點聲響都會把電嚇跑。燈泡就擰在天花板的中間,黑暗中有一團隱隱的白霧。晚飯母親沒有做,她說要等電來了再做。我說,電來了,面條會變成炒肉?我等啊等,肚子咕咕叫了好幾遍,眼皮也沉了?!皣W”,我一骨碌驚醒的時候,電真的來了!小小的燈泡那么亮,刺得人睜不開眼,那真是滿屋生輝啊!大街上亮如白晝,人們都從各自的家里出來,聚集在街上,像過年一樣。

電接通了,父親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通電之后有的人家買了電視機,我家沒有買。家里的錢都花在了上學(xué)上。四哥和我先后考入縣一中,父親盼著我倆能考上大學(xué)。他知道,在和平年代得用知識建設(shè)國家。只是母親的身體更糟了,每年春冬兩季咳嗽氣短,臉色青紫,渾身浮腫。1989年,在我高考的前夕,母親去世了,年僅52歲。母親是個堅強的人,也是方圓幾十里有名的賢惠人。從我記事起,我家經(jīng)??腿瞬粩?,鄉(xiāng)里的,縣里的,還有大城市的。母親總是默默地在灶前忙碌著,燒水做飯,從無怨言。母親最喜歡看我的語文課本,在不能出地的陰雨天里,母親坐在炕頭上,一邊看,一邊輕輕哼著《走西口》。

母親去世后,父親的精神一下子垮了。他不能面對家里的清鍋冷灶,不能面對母親殘留的氣息。小園子里的蘋果樹已經(jīng)17歲了,開滿密密的花朵;東墻外的白楊樹也17歲了,喜鵲在高高的樹枝上筑了好幾個巢;雞在院子里踱著步,等著母親撒一把金燦燦的玉米粒。這個家到處都是母親的影子,在炕上,在灶前,在院里的每一個角落。父親終于受不了,他把羊呀雞呀豬呀全部賣掉,辭去村里的職務(wù),鎖上大門,扛著鐵鍬去了石淌溝。

石淌溝有水有石頭,有鮮靈靈的蔬菜和紅艷艷的山丹丹,但是樹少,只在下游的開闊地有一片杏樹。母親在世時說過,這里要是再有樹,真就是風水寶地了。父親去栽樹了,他從家里的白楊樹上、柳樹上剪下枝條,把去年從屋后打的沙棘籽帶上,他要把石淌溝變成母親心里的模樣。

父親在溝口的背風處砌了二間簡易房子,為此他第一次和哥哥嫂子起了爭執(zhí)。六個孩子都已成家,日子過得不錯,誰也不愿意讓老父親受這個罪??墒歉赣H一生倔強,他覺得自己還有力氣,不想成為家庭和社會的負擔。房子砌好后,他開始在附近的河畔種樹。那時的地下水很豐富,溝里也有小氣候,插下的楊柳枝條當年就能成活。他給自己訂了任務(wù),每天必須挖夠50個樹坑,種下50株樹苗才算完工。有時候為了趕工,連著十天半月都不回村里,鄉(xiāng)親們擔心他,去找他,給他送飯,送酒,有時也和他一起修剪樹苗,整理垅道。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父親悲傷的情緒緩解不少,他的話多了,臉上漸漸有了神采。有一次,父親來城里小住,聽說政府鼓勵個人承包荒山荒坡搞綠化,當即決定要承包村里的三百畝荒地。這片地處風口,土壤沙化嚴重,村民們不愿意耕種,已經(jīng)荒廢多年。他說,我要用十年的時間,把這里變成塞上綠洲!

那一年,“塞上綠州”還是個新詞兒。父親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后,特別高興,和我嘮叨了好幾遍。他說,這個詞多好呀,說的和你母親當年心里想的一模一樣。

他去找村長,找鄉(xiāng)長,找有關(guān)部門,找他曾經(jīng)并肩戰(zhàn)斗過的同事們。第二年,父親和他當年支部里的幾個成員共同承包了這片地,讓它不再冷清荒蕪,變成了熱熱鬧鬧的勞動場所。因為沒有資金,他們做了一個五年計劃,計劃每年綠化60畝,每60畝一個樹種。第一年種杏樹,杏樹是當?shù)貥浞N,樹苗到處都是,又好成活;第二年種沙棘,沙棘就地取籽,便于管護;第三年種柳樹,柳樹好看,柳條可以編織手頭家具、農(nóng)具,說不定以后還能搞個柳編工藝品廠;第四年種新疆楊;第五年種松樹。多少年來,父親一直尋思著改換當?shù)氐臉浞N,現(xiàn)有的小老楊已經(jīng)不再茂盛,曾經(jīng)水靈靈的樹葉變小了很多,這種現(xiàn)象不容樂觀,應(yīng)該盡早從防風固沙的遠景來謀劃。

父親重新煥發(fā)了激情,這支在當年響當當?shù)拿癖犖橥懽兂闪诵聲r期的綠化先鋒,受到媒體的廣泛關(guān)注。后來,軍旅作家陸柱國采訪了他們的事跡,并據(jù)此創(chuàng)作了電影劇本《塞上沙漠變綠州》,再現(xiàn)了當年的紅火場景。

父親一直沒有再娶,去哪里找母親那么好的人呢。2005年,父親的十年之約到期,當年制訂的五年計劃已經(jīng)過了兩個輪回。我不知道這十年怎么過得這么快,來不及回味,來不及正視。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熟睡的女兒,我常常想起老屋的土炕,上面擠著我們兄妹的一溜小腦袋。

這十年,父親的林地初見成效;這十年,在縣委縣政府的大力倡導(dǎo)下,全民綠化形成高潮;這十年,更多的年輕人開始大辦苗圃,引進了許多美麗適宜的樹種,并取得了可觀的經(jīng)濟效益。曾經(jīng)繁榮的北嶺梁又一次再現(xiàn)了當年生機勃勃的景象。春夏,山青樹綠郁郁蔥蔥;秋天,胡楊林燦爛絢麗別具風韻;即使到了冬天,西北風也不再如往日凜冽。我和父親聊天時經(jīng)常問他,您的想法怎么總和縣委縣政府不謀而合?總和黨中央高度統(tǒng)一?這個時候,他往往會露出難得的笑容,說因為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這個樸素的老父親呀,這個愛吃粗糧熱愛土地的老農(nóng)民呀。難怪九歲的外孫女在作業(yè)本上造句:爸爸討厭,媽媽愛美,姥爺是最可愛的老頭。

70多歲的父親終于決定放下手里的鐵鍬了。他看了看住了大半輩子的老屋,上了我們接他的車子。那一刻,他的心里一定五味雜陳。老屋頹敗了,屋頂長滿了雜草,在周圍高大的瓦房中間顯得那么破舊,那么落寞。過去的春天,屋頂都要重抹一遍和著麥秸的黃泥,防止漏雨。如今沒人顧得上管它,父親說賣了吧,要不快塌了。一個本家的哥哥最后把老屋買走了,我知道,他是看上了那些已經(jīng)成材的樹。

老屋最后歸了別人,我的心痛了好久。不知地下的母親怎么想,她要是有一天回家了,看到院里是別人家的孩子,該難受了。

今年七月十五,我們兄妹幾個回村祭奠母親,事后去了石淌溝。溝里還是老樣子,河水很清,嘩嘩地流著。菜早就不種了,麻也不種了,河岸邊長著茂密的草,草叢中野花點點,微風送來一陣又一陣花和草的香味兒。我們找見了父親當年親手栽下的一棵棵楊樹、柳樹,一片片沙棘正結(jié)了青青的果實。草地邊的幾棵垂柳華蔭如蓋。我們在樹下歇息,頭頂?shù)奶焖{得令人心醉,成群的紅嘴鴉盤旋著。哥說,咱們把這里承包了吧。我說,再把賣掉的老屋買回來!父親說,到時候我還回來種樹!

如今父親76歲了,身體雖說沒什么大礙,但明顯不再硬朗。他們這些人是和共和國一同成長起來的,從當年穿著粗布大褂的民兵連到今天英姿颯爽的民兵方隊,從土制的手榴彈、練刺殺的草把子到今天高科技的武器裝備,沒有誰比他們更能感受到國家的變化,也沒有誰比他們更為國家的富強而高興。去年,右玉作家孫萊芙先生主編的 《典藏右玉》一書出版,里面有一篇題為《林家堡的民兵連》的文章,是寫父親的,我看后很是汗顏。許多年來父親都與我生活在一起,我是父親鐘愛的孩子,也是從事寫作的,可從未想過要把父親的事情變成文字。此后,我讓父親寫點回憶錄,準備給他整理,好在他百年以后,給兒孫們留點念想。父親很高興,拿了女兒的作業(yè)本和筆進了書房。很快的,他又出來了,神情很沮喪,和之前的興奮判若兩人。父親把筆和本兒遞給我看,上面只寫了幾行歪歪扭扭的字,很難辨認。我忽然間明白了,父親手抖的病狀加重了,已經(jīng)拿不穩(wěn)一支小小的鋼筆。我握住他的手,上面滿是老年斑,皮膚松松垮垮的,看得見粗大變形的血管,我的眼淚嘩嘩地往下掉。我不能原諒自己的疏忽,多少年來,我們朝夕相處,這件事為什么不能早一點,再早一點呢?父親的手,握過趕牛的鞭子,握過沖鋒的鋼槍,握過開山的镢頭,握過植樹的鐵鍬。曾經(jīng)充滿著力量,攥著“敢叫日月?lián)Q新天”的豪情。如今,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年人了,需要兒女們給予安慰和愛護。

歲月無情催人老。有多少像父親一樣的革命者正在一天天老去。他們不再有挺直的腰板,不再有當年矯健的步伐,但他們?nèi)杂幸活w為國為民的真誠心。正是這種一心為民、無私奉獻的精神才使我們的國家一天天強大,一天天富裕。

在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里,我寫下這些文字,祝福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城市,我們的人民,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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