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國騫
越過立冬 幾個
許諾過變紅的楓葉出爾反爾
這是東校區(qū) 今年最大的新聞
造物主申令 清理門戶
冬風那個吹 它們面不改色
我所能做的
是在幾聲落地響后 給這
一目了然的死亡代個筆
不出意外 衛(wèi)生紙的注辭已是烏鴉
不出意外 它尖喙在那次大材小用時
抱定殺身成仁的軟和
不出意外 止瀉藥一招制敵后
它大汗淋漓 城市的大慈悲
是一場暴雨有轉(zhuǎn)機時 允許烏鴉
出現(xiàn) 不出意外 這是只農(nóng)田的烏鴉
它用麥芒擦抹針尖 疼痛慰藉疼痛
因光陰社稷里古柏樹的獨處
香山寺始建年代不詳
它像我詩一樣單薄 父母遺孤
煙圈套不出寡言 神傷地皺眉后
隱于陋院 廟山香頭的焰火
還是燒出了暮色 逐客令未手寫成文
我已諳熟這金里發(fā)黑的啞謎
起身時疏忽 擔著膝拐上的念珠
砸地一聲 中殿那只檐上雀橫鳴起來
它紅絲絲眼球像望見久別的親人
巴巴的聲帶里 我聽見它叫著重修此寺
崇正和尚的大名 明朝那座憂郁的黃昏中
此僧為此鳥告辭遠行落下珠子
天氣晚來秋 去吧 朝西飛 安生立命
哦 我們的記性 不會遺忘古老的動容
以及那相加于命的聲音
1.
每回的波瀾,都如
擊鼓傳花,恭請出祥和的
銅牛。布滿水紋的目光,端平
白浪河這大碗兒女。波瀾們
輕墜于牛蹄,都像安適地
匍上了老母腳跟
2.
傳說中的白狼,命里
帶水,圖騰似的,司握
源頭。傳說中的白狼,舉家
動遷,決絕地海居,不再過問
昌濰事。清夜尋狼不遇,心向渤海的
白浪河,從濡養(yǎng)著月明星稀,萬家
燈火的水體,尋得沛然
3.
活成西湖模樣。白浪河濕地
燕來湖,“淡抹濃妝
總相宜”。注意聽了沒,那椏
香肩之上的棕頭鴉雀,與其他
傾慕者分野:不輕佻地開口
4.
朝北伸過去。白浪河
像左手的無名指,戴上鉑金摩天輪
信物轉(zhuǎn)啊,連理跳起了華爾茲
張燈結(jié)彩的黃昏旁,我們雙手
合十,默誦著祝辭
5.
一步一聲地,人行棧道,像敲打
木魚,白浪河正流露
推敲聲音的嚴靜。白日
被水送入空門,卻動了
托物言志的貪念。晚上,獨坐的人
像卡在木板縫隙間
修行未果的肋骨;荷花收朵了,像卡在
革新不止的水流中
的懷舊主義者
地鐵無知己 就與城區(qū)
色調(diào)最深的黑暗隔窗而坐
怔怔看 試著讓廂燈虛影含羞低頭
我想確認背后之人 如白紙鉛字般不爭
是否有石墨膚色 沃爾德曼垮掉的卷發(fā)
蠶頭雁尾濃眉 顧城尋找光明的眼睛
及傲立春城的痣 滇池西岸升起
我提速尾隨 幾度追上回頭
他又拐進另一黑穴 我聽見丑陋的嘶啞
是曾與我結(jié)怨的烏鴉 有人在虛構(gòu)熟人
來歷不明 翅膀變得沉重 喙聲漸已勒緊
終于 他為集體櫥窗里的部分乘客
停在聯(lián)大街 四下通明
在他隱遁的玻璃外 有無人類
意識到自己狹薄的投影
從黑暗中抽離 如此輕率地推開城市房門
這是我見過的斜陽,最后的遺書。最后的
跳刀形同甲板,最后的奶粉由“一條紅色斑紋的母蛇”
偷渡。碘溶液的天色消毒伊豆,戰(zhàn)后“快樂陽痿者”七寸
殘疾,罪責標注,“日本最后的一位貴婦人”和她的兒
支取最后的血本無還。攔腰摟抱山體的客廳,胸口
總有與海齊平的一己之見,穿堂風無賴,熱衷冗余的
犧牲。懷上孩子使我發(fā)昏,“我的腹中棲息了一條蝮蛇”
黑暈里誰發(fā)號施令:成為獨立的奶瓶將勝過愛一個人夫
“從年輕時就必須守護自己的名譽”,使一座
刑場放下屠刀,碼成空心山。暴君迪奧尼斯與
不誠實的心,隔著一面刀墻。梅洛斯說刀山深處
藏有寺廟,“還有人在等著我去搭救”。腦路上
一片黃昏,動搖的門牙吞下了肚里,“快跑,
梅洛斯!”攪局的激流和山賊業(yè)已偷生。俯向
以誠信打賭的當局,人質(zhì)塞里儂蒂斯如傘,盼來旱季的
綿雨。國王摟著二人,找回失散的肉身空心處隱身的神
館藏的不止于媽媽的洋傘,比如:暈血的
衛(wèi)生巾,“女人味的漂亮的包袱皮”……無人
光顧的展覽,持刀闖入,不局限在年代久遠
胸前的“一小朵白薔薇”,哪朵腰間別著
淤血。“沒有王子的灰姑娘”對水晶鞋的謗惑
已供上展臺,夾心糖亂哄哄地噴薄。訓誡
都是追殺,行吟才能自救。女生徒的青春
策展人,一紙空文門縫下語塞,你是怎樣的
太宰治,推開門,也無濟于事
識破欒樹富到滴油的騙局——“享樂主義的
冒牌貴族”。眾目睽睽,暴利的黑油買賣,地面
滿是公開的心理陰影,浮著溺死其中的詩行
他聽見葉片窸窣,雜質(zhì)瑣屑,猜測不著家的詩人大谷
何處酗酒,想起遺落大谷“那間六榻榻米”出租屋
內(nèi)的詩稿。這是去中野站某小餐館的路邊,欒樹
膝下,攜幼上班的大谷妻子將由此經(jīng)過,她手里
卷軸的詩稿,將物歸原主——凌晨輕易玷污她的
“大谷先生的詩迷”。就像大谷的父親,那個寫小說的
沒落鄉(xiāng)紳,芥川讀者,基督教徒,走向欒樹下的黑市
走向臟水潭,把命還給要光有光,說風就是雨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