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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仿者

2018-11-10 17:34曾海
湖南文學(xué) 2018年8期
關(guān)鍵詞:小龍軍官和平

曾海

一個雨雪交加的晚上,三皮決定去當兵。

那天晚上,吳和平對兒子說,我想和你談?wù)?。兒子三皮問,談什么。吳和平說,談你未來的前程。三皮的喉結(jié)動了兩下。要談的事太大了,他緊張。吳和平關(guān)了電視機,屋內(nèi)安靜下來。兩個人面對面坐到飯桌前,吳和平含上一支香煙,三皮幫他點上了火。煙不好,一團濃煙從吳和平的嘴里噴了出來。透過煙霧,三皮還是看清了父親臉上的皺紋。

吳和平說,再過半年,你就要參加高考了,以你現(xiàn)在的成績,能考上大學(xué)嗎 ?三皮想都沒想搖了搖頭。吳和平說,那你今后準備干什么呢?三皮又搖了搖頭。意思是不知道。吳和平吐著煙圈說,不是每個人都能考上大學(xué)的,也不能讓考不上大學(xué)的人都去死,你說是不是?三皮這次點了點頭。吳和平說,我們來分析一下,你今后干什么好呢?我總不能養(yǎng)你一輩子吧。三皮又搖頭了。吳和平說,你一會搖頭,一會點頭,就不能說句話嗎?吳和平把香煙按在了煙灰缸內(nèi)。三皮看著煙灰缸,知道父親生氣了。躺在煙灰缸內(nèi)的香煙還有一寸多長,自從兩年前父母離異后,節(jié)儉的父親就變成了吝嗇的吳和平。三皮想了下說,你喜歡說就多說點,我聽你說。

吳和平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巴掌大的白紙,對兒子說,那我就說了,你要有心理準備。三皮拿過父親手上的紙,湊到眼睛邊去看,還沒看清楚內(nèi)容,那張紙又被吳和平奪了回去。吳和平說,看清嗎?三皮說,沒看清。吳和平說,你視力差,應(yīng)該配眼鏡了。三皮說,沒必要,我成績這么差,戴眼鏡會讓別人笑話的。吳和平說,我也是這樣想的。三皮指著那張紙說,不會是判決書吧?吳和平說,不要緊張,一個發(fā)言提綱,你仔細聽一聽。

吳三皮調(diào)整了坐姿,把自己的耳朵對準了父親的嘴。

半個小時后,吳和平結(jié)束了發(fā)言。他從沒和兒子說過這么多的話,不免口干,趁他喝茶的時候,吳三皮朝陽臺走去。屋內(nèi)彌漫著濃煙,他想透透氣。隔著玻璃,三皮瞇起眼向外看。今晚的夜色并不暗,只因漫天飄舞的雪花染黑了天。平心而論,父親剛才的講話的確有水平,一個廚師能將自己的兒子看得如此透徹,出乎三皮的意料。讓他想不通的是,自己漫長的人生,居然被父親濃縮到了一張紙上,而且是那么的灰暗。他曾憧憬過自己的未來,雖然不能說是大富大貴,也算得上是精彩紛呈??涩F(xiàn)在,父親給他的職業(yè)定位是保安或快遞員,稍微有點技術(shù)含量的工作,比如說司機這類工作,吳和平都認為三皮無法勝任。吳三皮看著窗外的夜色,雨雪還在往下落,寒風(fēng)從窗縫鉆進來,他的心窩都涼了。傳來一陣腳步聲,吳和平走到了兒子身旁。他朝外望了望,對三皮說,我們可能還要談一次。三皮問,還談什么?吳和平說,和今天談的內(nèi)容一樣。三皮說,不是已經(jīng)談過了么,我不想談。吳和平說,人生大事,不宜在晚上談,黑乎乎的,讓人看不到光明。三皮說,讓你失望了。吳和平說,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什么也不會做,你別太悲觀了。三皮說,你是怎么走過來的?吳和平說,我當了幾年坦克兵,退伍后又當了廚子。三皮說,那我去當兵行不行?吳和平說,你一個近視眼怎么當兵?三皮說,做手術(shù)啊。吳和平想了一會說,你想學(xué)我?三皮說,兒子學(xué)老子不行嗎?吳和平用陌生的眼光打量著兒子,猶豫了半天才說,行。

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吳和平帶著三皮走進了一家著名的眼科醫(yī)院。一個年輕的女醫(yī)生接待了他們。女醫(yī)生雖然帶著眼鏡,還是很漂亮。她對三皮說,你早該來這里看看了。檢查的過程中,她把這句話說了三遍,三皮覺得特別親切。他問女醫(yī)生,是不是你給我做手術(shù)?女醫(yī)生說,不是,會有一位教授給你做手術(shù),教授的技術(shù)水平相當高,全國排第二。三皮略感遺憾。女醫(yī)生還說,做了這個手術(shù)后,你再也不用像老鼠那樣瞇著眼睛看東西,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原來很美麗。吳和平問,當神槍手不會有問題吧?女醫(yī)生說,沒問題沒問題,參加奧運會的射擊比賽都不會有問題。

給吳三皮做手術(shù)的教授是個男的,戴著一副精致的眼鏡,斯斯文文,不用問,他的醫(yī)術(shù)一定精湛。手術(shù)的確成功,吳三皮的視力恢復(fù)了正常。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天上原來還是有星星的。他還糾正了自己的一個視覺誤差,班上長得最好的女生不是小林,而是小薛。小林的臉上有雀斑,小薛的皮膚黑了點,但它細膩健康。

轉(zhuǎn)眼到了高考的時間,三皮抱著必死無疑的心態(tài)走進了考場。那些試卷如同天書,三皮答不出幾道題,有些題只能靠猜,也不知猜對沒有。他想盡量考好點,瞪大眼睛到處窺視,卻是一無所獲。過了段時間,考試成績出來了,三皮的分數(shù)慘不忍睹,連他最自信的語文成績也低得可憐,他猜測是作文沒寫好,有可能跑題了。為了求證,三皮給教語文的陳老師發(fā)了一段很長的信息。他不敢打電話,怕陳老師罵人。信息發(fā)出去不久有了回復(fù),陳老師說他是跑題了,但跑得不遠,千里之外吧,如果不受時間和字數(shù)的限制,相信你一定會跑到月球上去。陳老師擅長熱嘲冷風(fēng),這也是學(xué)生們喜歡他的原因,當然也包括吳三皮。此時的三皮欲哭無淚,還要安慰父親說,分數(shù)低了點,但比我預(yù)想的還多了幾分。搞文的我不行,搞武的應(yīng)該沒問題。等我當了兵,一定上天入地,沖鋒陷陣,當個英雄讓你看看。吳和平干笑了兩聲說,那就等吧。

沒有等多久,開始征兵了,吳三皮不用動員就報了名。

初審,三皮順利過關(guān)。接著是體檢,三皮身體好,寬肩細腰,全身無贅肉。和他一起體檢的人,要么干干瘦瘦,像個牙簽。要么肥肥胖胖,像個饅頭。一個自稱姓劉的軍官特意來到三皮身邊,用拳頭輕擊三皮的胸部,說他胸肌好,再數(shù)了數(shù)三皮的腹肌,微微一笑,又看了看三皮的背肌,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問三皮,你練過健美吧?三皮說,在家玩過啞鈴。劉軍官說,你的眼睛好明亮,不錯。吳三皮咧著嘴笑了笑。劉軍官眉毛一揚,說三皮的牙齒整齊潔白,不錯不錯。待劉軍官走開后,吳三皮急忙湊到走廊邊的消防箱前,朝著不銹鋼的箱體齜牙咧嘴。他的牙齒果然很白?;氐郊抑校び謱χR子看,那口牙齒更白了。

幾天后,有人告訴吳三皮,他的體檢已過關(guān)。

對于征兵的流程,三皮早已爛熟于心。下一步是政治考核,簡稱政考。這項考核,吳三皮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具體考核哪些內(nèi)容他并不清楚。他也不想清楚,因為他對政治不感興趣。一個沒讀過幾本書的人去關(guān)心政治,他覺得很可笑。但他是個有底線的人,其底線就是不能背叛祖國。試舉一例為證。兩年前的一個晚上,三皮在浴室洗澡,手指尖無意觸及到后腦勺有塊凸起的骨頭,他大吃一驚,以為這就是古人所說的反骨。三皮從浴室出來后,走到父親身旁,左手摁住他的頭頂,右手摸著他的后腦勺。吳和平的頭發(fā)厚,三皮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有凸起的地方。吳和平問他干什么,三皮說,摸摸你有沒有反骨。吳和平說,你什么時候?qū)W會了摸骨?三皮不吭聲,慢騰騰地穿好衣褲,然后坐到沙發(fā)上,陪著父親看電視。電視里正在放一部抗日連續(xù)劇,這是吳和平最喜歡看的劇種。當一個漢奸出現(xiàn)在屏幕上的時候,吳三皮起身推了一下父親,大聲說道,要是日本鬼子再來打中國,你先把我殺了,我不想當漢奸。吳和平望著兒子,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三皮說,你看什么看,我頭上有反骨,容易當叛徒。吳和平扔掉手上的香煙,雙手在三皮的頭上摸了一圈。他說,我看你腦子有毛病,但沒有反骨。吳三皮說,你懂個屁??鄲灹耸嗵?,吳三皮才確信自己搞錯了。他摸了四十八個男同學(xué)的頭,這些同學(xué)和他一樣,在那個特定的部位,都有一塊凸起的骨頭。試想一下,一個沒有反骨的人,一個不想當漢奸的人,政治考核能通不過嗎?

過了幾天,有人告訴吳三皮,他的政考已過關(guān)。

三皮心里說,這還用你告訴我,多此一舉。下一步流程是走訪調(diào)查。吳三皮心里又想,調(diào)查吧,我清清白白的,從沒干過壞事。而且,我也不想干壞事。有次三皮上網(wǎng),看過一篇文章,文章說,我們生活在一個最美的時代。對此,三皮無異議,并表示支持這個觀點。所以,他沒殺個人,沒打過架,沒有偷盜記錄,更沒有侵犯過女性。不過有幾次看見了漂亮的姑娘,他還是動了親吻的念頭,卻未付諸行動??偠灾?,他沒有任何劣跡。那些鄰居中,有幾個老頭老太太喜歡發(fā)牢騷,什么事都看不順眼,三皮擔(dān)心他們說自己的壞話。這天晚上,他對父親說了自己的想法。吳和平說,這事不用擔(dān)心,那些老頭老太太不會害人的,今后你要注意點,見了他們,該喊爺爺?shù)暮盃敔敚摵澳棠痰暮澳棠?,別裝成不認識一樣。三皮點著頭,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吳和平嘆了口氣說,真正要擔(dān)心的事情是準備一個紅包。三皮問準備紅包干什么?吳和平說,有人對我講,征兵的人上門走訪時,塞個紅包才能辦成事。三皮不信,父親說他幼稚。三皮問要準備多大的紅包,父親說,前幾年兩萬就行了,現(xiàn)在行情看漲,要三萬。三皮問,你有三萬嗎?父親說,東拼西湊,還差三百才兩萬。吳三皮說,我有三百多塊錢。父親說,快拿給我。吳三皮從枕頭套里摸出一把錢,有張百元大鈔,余下的都是十元二十元的錢。吳和平把皺巴巴的錢一張張捋平,對兒子說,看你的運氣了,如果兩萬塊錢能搞定,我們就省了一萬塊錢。三皮說,換兩張一百塊的錢吧。吳和平說,不換,這樣看上去厚實些。他用報紙包好錢,長吁了一口氣。吳三皮看著父親說,要用這么多錢,我不當兵了。吳和平說,你傻呀,這次當兵回來可以分配工作的。吳三皮不再說話了。

那天晚上,吳和平從相冊里拿出幾張相片,找了一個舊相框,擦去玻璃上的灰塵,將相片放進相框里,然后掛到了客廳的墻上。相框不大,但它所處的位置顯眼,走進屋里的人都會注意到它。吳三皮看出了父親的用意。那些照片全是父親當兵時照的,相片有點褪色,吳和平英姿勃發(fā)的神態(tài)依稀可見。三皮問父親,這有用嗎?吳和平說,戰(zhàn)友見戰(zhàn)友勝過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等你當兵后會懂的。今晚我們不看電視了,做兩件事,你要認真地做。吳和平所說的兩件事不難做,一是講話,一是坐姿和站姿。吳和平假扮軍官,問了幾個問題,讓三皮來回答。三皮故作嚴肅,一字一句地回答問題。吳和平點著頭,說還可以,稍微補充了些內(nèi)容,讓三皮記下來。他對三皮說,軍人有軍人的氣勢,講話聲音大點,千萬不能忸怩。接下來,吳和平告訴三皮怎么坐怎么站。一句話,腰必須直。三皮照著父親的樣子練了一會兒,感覺尚好。吳和平趁熱打鐵,又進行了隊列訓(xùn)練。在他的口令下,三皮立正稍息,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幾個回合下來,吳和平發(fā)現(xiàn)三皮能分清前后,卻分不清左右,喊出口令后,他會停頓兩秒鐘才有動作,估計他在思考哪是左哪是右,但經(jīng)過思考后,他還是會出現(xiàn)失誤,而且失誤率達到了百分之四十。吳和平想,如果在戰(zhàn)場上,三皮這樣的戰(zhàn)士基本上是兇多吉少,一顆炮彈呼嘯而來,你必須在一瞬間選擇躲避的方向,往左是生,往右是死,容不得你有絲毫的遲疑。吳和平又示范了兩次,讓三皮照著做,他還是出錯,弄得吳和平失去了信心。

聽天由命吧。

第二天晚上,兩位軍官來到了三皮家,其中一位就是劉軍官,他一進屋便注意到了墻上的照片,特意走到照片前看了幾秒鐘,然后抓住吳和平的手用力握了握。三皮泡了兩杯茶,退到一旁坐下。他緊張。劉軍官問了他幾個問題,他每次回答的時候都站起來,雙腳并攏,結(jié)結(jié)巴巴地講不出幾個字。劉軍官微微一笑,并不計較。坐了半個小時,兩位軍官起身要走,吳和平拿出錢送給劉軍官,他解釋說,可能少了些,算是一點心意吧。劉軍官說,這錢不能要,請你收回去。吳和平紅著臉說,我不能壞了規(guī)矩。劉軍官說,你也當過兵,別把事情想得那么復(fù)雜,還沒有爛到那種程度,有人收錢,也有人不收錢。吳和平說,真的不收?劉軍官說,真的不收。吳和平把錢扔到屋角,他說,那我就不害你了。他又問,三皮能入伍嗎?劉軍官說,能。吳和平笑了。

劉軍官問,吳三皮這個名字有什么說法嗎?

吳和平說,他原先的名字叫吳波。這小子馬虎,左右結(jié)構(gòu)的字寫不好。

劉軍官明白了。他說,吳波變成了吳三皮,有點可惜。

兩位軍官走后,三皮撿起地上的錢,遞給了父親。吳和平看了兒子一眼,取出三百塊錢給三皮。三皮說少了,他想請同學(xué)吃飯。吳和平又給了七百,湊成一千塊,他問夠不夠,三皮說足夠了。吳和平說,這段時間對你來講是非常時期,千萬千萬要注意,不要跟別人吵架,不要橫穿馬路,不安全的地方不要去。樓上的那個韓小龍,入伍前上街亂跑,被汽車撞斷了腿,煮熟的鴨子飛上了天。三皮說,小龍現(xiàn)在開了間工作室,生意挺好的。吳和平瞪了兒子一眼說,我說的話,你聽進去嗎?三皮說,聽進去了。明天中午我請同學(xué)吃飯,從后天開始,我像烏龜一樣縮在家里,再也不出門了。

第二天中午,吳三皮請客,喊了七個同學(xué),全是男的。吳三皮點了十個菜,問大家喝什么酒,他們說喝啤酒,三皮要了三箱啤酒。兩個小時后,桌上的菜還剩了一半,箱子里的酒一掃而光。八個人似醉非醉,勾肩搭背,語無倫次。送走了同學(xué),三皮去坐公共汽車,上車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拍醒三皮,說到終點站了。吳三皮下了車,舉目四望,人煙稀少。他打了一個呵欠,酒醒了一半。他攔住一位路人,問這是什么地方,那人捂著嘴告訴了他。吳三皮一聲苦笑,坐到了路邊上。他家在城東,而他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是城西。都怪他瞌睡太重,犯了方向性的錯誤。坐了一會兒,吳三皮起身向前走,他記得前面有條很大的河。走了十多分鐘,吳三皮看見了那條河。陽光下,河水閃著迷人的波光。三皮今年還沒游過一次泳,他現(xiàn)在渾身燥熱,很想泡到水里降降溫。走下河堤,穿過一片柳樹林,吳三皮來到了水邊。見四周無人,他痛快地撒了一泡尿,然后脫得一絲不掛,跑到了水中。游了幾個來回,吳三皮清醒了許多,他突然想起了父親的話,萬一有個水鬼來拖他的腳,他再也穿不上軍裝了。

三皮連滾帶爬上了岸。穿好衣褲,吳三皮開始往回走。經(jīng)過柳樹林的時候,他聽見了鳥鳴聲,抬頭向上看,有麻雀在枝上跳躍,還有幾種鳥在樹葉中飛來飛去,他不知道這些鳥是什么鳥,但這些鳥美麗又活潑。三皮環(huán)顧四周,覺得這里是游戲的好戰(zhàn)場。他玩興來了,扯了幾根柳樹條,編成一個環(huán),套在了頭上。再找了一根粗細合適的樹枝,折成一米來長,以它當槍。地面上坑坑洼洼,有層河沙,便于匍匐前進。枝葉茂密,有利于隱藏。吳三皮靜坐片刻,調(diào)整好呼吸,他的假想敵是林中的那些鳥。當一群麻雀從吳三皮的頭頂飛奔而去時,他對自己發(fā)出了戰(zhàn)斗命令,戰(zhàn)士吳三皮進入戰(zhàn)場,前方一百米,沖鋒前進。吳三皮以一個跳躍的姿勢開始了游戲。他跑了幾步,舉起手中的槍,對著樹梢開了三槍,砰砰砰,三顆子彈飛出槍膛,敵人應(yīng)聲而落。三皮一個滾躍,躲到樹旁,發(fā)出一個精準的點射,消滅了敵人的狙擊手。前面有片開闊地,三皮貓著腰疾馳而行,右腿碰到一根殘枝,他假想這是中了敵人的流彈,不過沒問題,只是一點皮外傷,并不能阻止他繼續(xù)戰(zhàn)斗。帶著輕傷,吳三皮時而點射,時而連發(fā),子彈總是打不完,中間投了三枚手雷,炸得敵人血肉橫飛。臨近終點時,他遇到了敵人的司令。這個肥胖的家伙拿著把手槍,朝三皮連開數(shù)槍,可是槍法太差,子彈從三皮的身旁飛過。當那個司令再次扣動扳機時,沒子彈了。吳三皮仰天大笑,放下手中的槍,他要生擒敵酋。三皮先是一個掃堂腿,敵人太重,沒有倒地。三皮后退三米,縱身躍起,左腿彎曲,右腿伸直,準確擊中敵人的胸部。三皮的右腿雖有小傷,但力量不減,敵司令隨聲而倒。三皮踩住敵人的脖子,大聲問道,投降不投降?隔了一秒鐘,三皮幫敵人回答說,投降投降我投降。他抬起頭,仿佛看見我方的司令站在面前,朝他伸出了大拇指。吳三皮舉手敬禮,高聲說道,報告首長,戰(zhàn)士吳三皮歷時五十八分鐘結(jié)束戰(zhàn)斗,斃敵三十,傷敵二十二,俘虜敵方首腦一名,報告完畢。

好像有人說,干得漂亮,休息休息。

吳三皮靠著樹坐下,摘掉頭上的偽裝帽,一串汗水流了下來。他疲憊不堪,小憩片刻,在群鳥的歡送聲中,吳三皮走出了樹林。到了馬路上,正巧有輛出租車,三皮趕忙坐了進去。車內(nèi)開了空調(diào),三皮連說舒服。司機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看眼神不像個正經(jīng)人。他不急著開車,怪聲怪氣地問三皮,是不是到樹林里鬼混去了。三皮說沒有。司機指了指三皮的脖子,像是找出了證據(jù)。三皮用手去摸,一層細沙沾到了手掌上,他不想解釋,嘿嘿嘿,笑了三聲。這個城市越來越大,汽車如蝗蟲一樣多,等三皮看見了他熟悉的街區(qū)時,汽車又被堵住了。吳三皮下了車,剛走了幾步,有人喊他,扭頭一看,是韓小龍。染了一縷金發(fā)的小龍打了三皮一掌,笑著說,聽說你當兵了,我請你吃個飯吧。三皮說,不喝酒我就去。小龍說,兩個人喝一瓶啤酒,行不行?三皮點頭同意。飯店就在附近,三皮不敢快走,小龍的左腿短了一寸。喝酒時,小龍脫了襯衣,赤膊著上身。他胸肌發(fā)達,右乳的上方文了條鱷魚,三皮盯著鱷魚看,心想,如果小龍掉水里,這魚一定會游起來。小龍說,好看吧,給你文一條?三皮笑而不語。酒喝到一半時,小龍說,我那年要是當了兵,現(xiàn)在可能是排長了。三皮安慰道,你這么聰明,應(yīng)該當連長了。那些招兵的不講理,腿不齊算不上大問題,你說是不是?韓小龍以手掩口,神秘地對三皮說,我現(xiàn)在都沒想明白,大白天的,那個妖里妖氣的女人把車開到人行道上,硬是把我的腿撞斷了,我懷疑是不是某個國家的間諜機關(guān)在暗害我。吳三皮想了想說,真有這種可能,他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你能找到那個司機嗎?小龍說,失蹤了,一個中年婦女。三皮說,那更值得懷疑了。

從飯店出來,三皮跟著小龍去了他的工作室。韓小龍經(jīng)營的項目多,其中一項是文身。他問三皮,給你文個虎頭好不好?三皮說,痛不痛?小龍說,不痛。三皮說,虎頭復(fù)雜了,文個簡單的。小龍說,那文四個字吧,精忠報國。三皮說,這個好,文哪里呢?小龍說,文手臂上吧。三皮說,左邊右邊?小龍說,右邊好些,光滑,沒有疤。你喜歡繁體字還是簡體字?三皮說,你還會寫繁體字啊,那就選繁體吧。小龍一邊工作一邊說,如果條件放寬點,我也算個藝術(shù)工作者。文好身,小龍讓三皮對著鏡子看了看,問他是否滿意,三皮連聲稱贊,他問小龍多少錢。韓小龍說,你是個豬吧,免費。三皮還想客氣一下,見小龍的眼圈淚光閃閃,忙把鈔票塞到了褲兜里。臨走時,三皮問小龍,我文的是右邊吧?小龍點點頭。

晚上十點,吳和平回到家中,三皮站到屋中間,讓父親喊口令,他依令而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十多次,左是左,右是右,無一錯誤。吳和平一臉茫然,不得其解。吳三皮得意地說,我有參照物啦。累了一天的吳和平想睡覺,沒有過多地追問。

吳三皮的入伍通知書來了。

去領(lǐng)軍裝的那天上午,三皮特意洗了澡。出門前,他對著鏡子照了三分鐘。上唇有一線才生出的茸毛,他想把它刮掉,又舍不得,猶豫了一陣子還是沒刮。三皮走到大街上,心情格外好,天上的太陽比平時大了一圈。當他領(lǐng)到嶄新的軍裝時,心在體內(nèi)撲通撲通地跳,他聞了聞新軍裝,覺得有股香味。他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身邊的人。幾個正在換裝的人聞了聞軍裝,都說沒聞到什么味道。其中一個人對他說,你有鼻炎。三皮想反駁,看見劉軍官正在望著他。三皮閉上了嘴,趕緊脫衣脫褲換穿軍裝,這時,劉軍官走了過來,他盯著三皮的右臂,伸手摸摸那處文身。吳三皮說,還好看吧?劉軍官臉色一變,問三皮,能洗掉嗎?三皮搖搖頭,他萬萬沒想到,劉軍官突然舉起了拳頭。三皮感覺到劉軍官憤怒到了極點,他的拳頭碩大結(jié)實,一拳沖過來,他肯定會貼到墻壁上。吳三皮運了運氣,鼓起身上的肌肉,等著挨打。可是劉軍官收起了拳頭。他問三皮,誰讓你文身?三皮被嚇得說不出話。劉軍官對三皮說,你被淘汰了,回家去吧。三皮小聲說,你開玩笑吧?劉軍官沒有理他,表情十分難看。三皮穿上自己的衣服,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出了房間。走廊有二十多米長,三皮回了兩次頭,沒人喊他回去。三皮有點不高興,這個劉軍官太能開玩笑了。他走下一層樓梯,停在了轉(zhuǎn)彎處,大腦出現(xiàn)了一個影視畫面,一位首長拍著他的胸脯,用四川話或者是湖南話對他說,小同志啊,你是哪里人呀?還沒等他回答,首長發(fā)出了一陣朗朗的笑聲。三皮暗想,當兵的怎么都喜歡開玩笑呢。三皮慢慢地向前走,他又回了三次頭,劉軍官還是沒出現(xiàn),不知不覺中他就走出了大門口。

街上人來人往,三皮突然想哭。

晚上,吳和平看著愁眉苦臉的兒子說,我真想不明白,為什么煮熟的鴨子能飛走。吳三皮說,你不能換個比喻嗎?鴨子鴨子,一聽就是個廚子。話一說出口,三皮就后悔了,這個廚子養(yǎng)了他十八年。但此刻,三皮的心情太糟了,他看著滿頭汗水的父親說,你是不是病了,開著空調(diào)還出汗,我怎么一身冰涼冰涼的?他聽見父親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一年后,吳三皮當上了一名保安。

和別的同齡人不一樣,吳三皮的娛樂活動不是玩電游,也不是唱歌看電影,他有特殊的嗜好。一個烈日炎炎的下午,吳三皮又來到了那片柳樹林。他身穿迷彩服,腳穿戰(zhàn)地靴,肩上挎著一個帆布包。他站在樹林邊,大聲說道,哈哈,我又回來了。他這是對林子里的鳥說話。有幾只鳥聽到了他的聲音,驚慌失措地飛進了密林中。三皮放下帆布包,從中取出一支槍。是支仿真步槍,按一比一的比例做成的,遠看真假難辨。吳三皮一步一步地走進了樹林,他現(xiàn)在把自己臆想成第三十八集團軍的一名戰(zhàn)士。他查過資料,三十八集團軍是王牌軍,戰(zhàn)無不勝,所向無敵。站在林中的吳三皮,熱血沸騰,他閉上眼睛,默默地給自己發(fā)出了戰(zhàn)斗指令。和一年前相比,吳三皮這一次的戰(zhàn)術(shù)動作更加兇猛靈活,仿真槍比樹棍更得心應(yīng)手。三皮彈無虛發(fā),樹上的鳥東藏西躲,卻難逃厄運。戰(zhàn)斗持續(xù)了半個小時,吳三皮大汗淋漓。在他休息的時候,頭頂上集結(jié)了數(shù)十只鳥,它們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不過是一場游戲,不值得害怕。有只老麻雀,快成精了,在吳三皮眼前跳來跳去,三皮看了它一眼,舉起手中的槍開始瞄準。那只老麻雀望著黑洞洞的槍口,不慌不忙,等到槍聲響過,老麻雀頭一歪,翅膀撲騰幾下,趴到地上一動不動。三皮對著槍口吹了一口氣,走到老麻雀的邊上說道,起來吧,裝什么死。老麻雀隨聲飛走了。從樹林里出來后,吳三皮收好槍,坐到沙灘上,脫掉了濕漉漉的汗衫,左手抓起一把沙子,放到右臂的文身處,用力搓起來。經(jīng)過反復(fù)摩擦,手掌里的沙子有了溫度,手臂處產(chǎn)生了火辣辣的痛感,由點到面,呈放射狀蔓延開來。

王牌軍的戰(zhàn)士不怕死,吳三皮還在繼續(xù)搓,過了一會兒,黃沙變成了紅沙。

責(zé)任編輯:趙燕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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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和平
小龍星
中學(xué)生英語·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2008年8期)2008-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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