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著名青年相聲演員。1982年生人,自幼酷愛曲藝,早年隨馬增昆先生學(xué)習(xí)評書。后從師于北京曲藝團快板藝術(shù)家王文長先生,學(xué)習(xí)李派快板書的演唱。
2002年轉(zhuǎn)攻相聲,受到了劉洪沂、姜昆、李金斗等多位相聲名家的悉心教導(dǎo),后拜在相聲名家孟凡貴先生門下,成為相聲第九代傳人。
李然是一名優(yōu)秀的相聲演員,同時也是一名出色的節(jié)目主持人。北京電視臺當(dāng)年的《現(xiàn)在行動》,以及后來的《拍寶》、《最北京》都是他創(chuàng)辦并主持的品牌欄目。
本期“星·美文”欄目特別編發(fā)李然寫的一篇《北京的夏天》。
北京夏天的早上,我印象中總有一股西瓜皮的味道,可能是植物混合了凌晨的露水所產(chǎn)生的。今天早上又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也想起很多小時候過暑假的情景。九十年代初,我大概八九歲。住在北京西單附近的一個大雜院里。早上是一天最舒適的幾個小時,太陽還沒有那么毒辣。蚊子也都下了夜班,趴在紗窗上休息了。起床也特別的簡單,短褲跨欄背心一套,拿著牙缸子、毛巾在院里的水管子旁刷牙洗臉。有的時候趕上人多,就先放下手頭的東西,回家撕一節(jié)衛(wèi)生紙(那會好像叫豆紙)去胡同里的廁所蹲坑兒。您可別以為,到那兒就準能蹲那兒。有時候也要排隊。因為一胡同就這一廁所,早上是它一天使用的高峰,大伙得輪著來,你蹲完了我在蹲。所以北京人也幽默的管叫它“倫敦”。因為人多坑兒少,壞小子們就想出了個壞注意叫“憋老頭”幾個人占著坑兒就是不起來,外面的大爺弄不好就得回去換褲子。引來他們的一陣壞笑。有人說北京人早上甭管在哪見著,都會問一句“您吃了嗎”。其實這是一種誤解。問這句話一定是看您剛買早點回來。雖是沒話搭拉話,但也透著一份和氣。
我那個時候早上方便完、洗漱已畢。便拿著家里大人給的錢就要去胡同口的早點攤吃早點去了。要上一碗現(xiàn)包現(xiàn)煮的餛飩,多放點冬菜。在來上兩根油條,夾點咸菜絲兒。吃飽了喝足了,家里的大人也都去上班了。脖子上掛著門鑰匙的我們這些孩子們,就要開始這一天精彩了。我有個發(fā)小兒,模樣長的特別像馮鞏先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特別喜歡和他聊天,他也特別喜歡和我聊天。聊的內(nèi)容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但我記得我們倆會經(jīng)常在一起說相聲。而且說的有模有樣,我們會拿兩把院里大媽涼的墩布戳在地上,用墩布桿當(dāng)麥克風(fēng)對著說上它幾段。當(dāng)時院里的街坊們不管大人孩子好像都特別愛聽相聲,那會的相聲也都非常的膾炙人口,每個人都能說上幾句經(jīng)典臺詞。有的時候我們倆還會為誰是捧哏誰是逗哏爭論半天。當(dāng)時的電視還是生活里的主要娛樂工具。雖然沒有現(xiàn)在的電視大,更沒有現(xiàn)在可選擇的節(jié)目多,可它一定比今天看著過癮。上午九點半電視里暑假劇場開始了,我們也就不在院里侃大山了。趕緊麻利兒的回家開電視,不是你在我家看就是我在你家家看,反正大人都不在家。一看就是一個上午。電視里的《小龍人》、《家有仙妻》、《封神榜》等都是我們80后關(guān)于夏天最美好記憶的一部分。羨慕小龍人里那些小伙伴間的友誼,期待著自己長大也能娶像何麗麗那樣的一個仙妻,做夢都夢見自己成了會飛的雷震子。至于暑假作業(yè),那是頭開學(xué)幾天的事,現(xiàn)在和我們根本就沒關(guān)系。
中午到了飯點,我一般都回家吃飯,飯是昨天晚上大人給留出來的。蒸鍋已經(jīng)架好在煤氣灶上,一層飯一層菜。點著了煤氣等個10分鐘就能吃了。家長上班前也一定干叮嚀萬囑咐你熱完飯菜關(guān)好煤氣。吃飯對我而言是味蕾的享受更是精神的享受。因為收音機就在身旁傳出了動人的評書故事。直到今天我一個人吃飯時還愛聽蜻蜓fm。當(dāng)年小桌支好嘍,把飯菜擺上桌。隔著紗門外面就是院子,我就坐在紗門的另一邊。從門口路過的街坊大爺們,總要駐足看看我吃飯,還和我逗幾句閑篇,大概的意思是說我人小胃口大之類的,我非常不樂意聽他們說這些,后來都躲到睡覺的屋里去吃飯,這也是我為數(shù)不多關(guān)于夏天不太美好的記憶。吃完了飯,聽完了書。又在院里集合了,每天的項目不一樣。但夏天里最愛玩的游戲是打水仗,一人一把滋水槍。滋水槍多是手槍的形式,有透明和不透明的兩種。在院里水管子那灌滿了水,把塑料冒一蓋就可以開練了。后來有人拿春節(jié)沒用完的歡樂球灌上水扔出去砍人,管這個叫水雷,威力可就比滋水槍大多了,在后來有人用一大截氣門芯灌水,把氣門芯撐到透明。舉著它滋人,這要讓它鑿鑿實實的滋上那準得來個透心涼。至于可以加壓的機關(guān)槍式滋水槍,出現(xiàn)的很晚了。價格也非常的高昂。夏天的中午特別的炎熱,孩子們卻全然不覺,很投入的玩著游戲,有的時候是有劇情的,故事大都是電視劇里的經(jīng)典橋段,整個中午就這樣拎著滋水槍你追我趕,從院里跑到胡同里。嘻嘻哈哈,大喊大叫。直到有街坊的爺爺被我們的歡鬧吵醒了午休,出來朝我們罵上一頓,大家才悻悻散去。
散去可不是回家,我們有時會去西單購物中心閑逛,當(dāng)年在我們心里,那是比西單商場要高級很多的地方。因為那里有一個扶梯,我們會坐著它來回的上上下下,并且莫名的哈哈大笑。還能玩出各種花樣,比如從正在下行的電梯往上走。可每回玩的高興時,總會有帶著紅箍的商場管理員把我們嚇唬走。當(dāng)時購物中心里的冰激凌特別的好吃,一個冷凍玻璃柜里放著幾只鋁皮桶,桶里里放的就是五顏六色的冰激凌。經(jīng)常會看到有人手里托著個小紙碗,里面的冰激凌都是一個球一個球的。有一次我和小伙伴兒兜里揣著兩塊錢決定嘗嘗這高級冷飲,因為當(dāng)時一只冰壺才買兩毛五,我們就問售貨員阿姨多少錢,阿姨告我們兩塊。嘿,你說她怎么知道的咱兜里有兩塊錢的。兩快就兩塊吧,誰叫咱們饞呢。于是阿姨問我們要什么色的,一種色代表一種口味。我說一色一個吧。阿姨把盛的滿滿的冰激凌碗遞到了我的手里,我把兩塊錢遞到了阿姨的手里。阿姨的臉色當(dāng)時就變成了青蘋果口味冰激凌的顏色。阿姨說孩子我們是一個球兩塊,不是一大碗兩塊。因為我們實在拿不出再多的錢,也就只好給人家退回去了幾個球。回家的路上還在互相的埋怨,倆塊錢能買多少冰壺呀!
除了西單購物中心,靈境胡同也是我們下午經(jīng)常去的地方。那里有很多賣玩具和漫畫書的。當(dāng)年小叮當(dāng)還叫機器貓,大熊還叫野比康夫。兩塊五一本已經(jīng)是大價錢了??烧f來有趣兒,學(xué)校發(fā)的課外書,家長催著一學(xué)期都看不完,自己買的半天兒準翻完嘍。要想在看下一集,就只能等著攢夠錢了。為了把這本書的價值最大化,胡同里的孩子們經(jīng)常會互相串著看。好像也因為換書的事情打過架,但很快都能言歸于好。我們也會小心翼翼的把書看完,壓倒寫字臺玻璃板下面一會兒,然后去找賣書的大爺說買重了,想換一本。大爺會拿起書翻一翻。這也是我們最緊張的時刻。他看看確實沒有看過的痕跡,就允許我們換一本。聽到他同意之后心中的喜悅難以言表。有馬上能免費看新一集的高興,也有詭計成功的得意。但現(xiàn)在想來,賣書的大爺未必沒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只是看不影響下次銷售,也就不和我們計較了。
從靈境胡同回到家已近是下午六點多了,家長們也都差不多下班回來了。我們自然也要收斂些,在家玩玩小霸王游戲機??傊畷察o一會兒。夏天的晚飯,北京人愛在院里吃,有的甚至于愛在胡同里吃。我的那個像馮鞏先生的小伙伴非常的瘦。他說他的瘦全是因為我,因為據(jù)他說,我們在很小的時候,每次,當(dāng)他在家門口端著碗吃飯,我都會在家門口,坐在小尿盆上痛快。因為我們住斜對門,他一看見我,就不想吃了。久而久之就瘦的皮包骨頭了,直到今天也沒怎么胖。時間越來越晚了,晚飯后的我們又活躍了起來,好像把家長已經(jīng)下班回來的事情又給忘了。先是在胡同里打打羽毛球或乒乓球。咱國家這兩種球出成績,是有道理的,那真是全民運動。羽毛球上房了,經(jīng)常還要搬梯子往下夠。我也特別想上房看看,可大人一再囑咐我不允許我上房,怕不安全掉下來摔著,也怕把人家房踩漏了。玩捉迷藏也是那個時候夏天晚上的一件樂事,因為院里基本上沒有燈,有很多黑暗的角落可以隱藏自己。藏在一個角落,馬上就要被人找到的那一剎那,是最近張和令人興奮的。我有一次藏的太好了,以至于小伙伴們都找不到我,到后來可能就把我給忘了,我在一個旮旯躲了很久很久都沒人過來。等我自己出來時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都散場回家了。夏天是離不開水的。晚上玩回來,我會用一個紅色的塑料澡盆放上水,在放上玩具。在里面泡著,直到家大人催促幾遍后,才從水里出來。擦干身上,抹上痱子粉花露水。躺在草涼席上聽著電扇轉(zhuǎn)動時傳出的嘎啦嘎啦的聲音,一會就睡著了,夢里還在想著封神榜、小龍人、何麗麗以及冰激凌的味道。美好的一天,希望每一天都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