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芷涵
鬧鐘劃破清晨清冷的空氣,玻璃窗外的天空還只是蒙蒙亮,我卻迫不及待地從床上彈起身來,七手八腳地套上衣服就沖出門去。父親已在門外等候多時,見我洗漱完畢,便招呼我上車。
“我們這趟是回老家,就是那個有一大片麥田的地方”。父親神色匆匆地打著方向盤說。
我急切地點點頭,眼里閃爍著期冀的光。我對此行的目的地心知肚明,那是我童年的樂園,連夢中的我都對它渴慕已久。只是當(dāng)我再次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時,卻早已時隔經(jīng)年。
現(xiàn)實
麥田如今已經(jīng)荒廢到了無人打理的程度。它們歪七扭八地蜿蜒生長著,昔日金黃一片的景象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已經(jīng)失去光澤的瘦弱的麥穗。
我含著些許悲戚,收回了目光。用李清照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來形容我現(xiàn)在的心境,可以說是恰如其分的。只見遠(yuǎn)處的村子還偶有煙霧飄散在天空,道路上散落的石子阻礙了前行的步伐,連麥田里都雜草叢生,散發(fā)著腐臭的味道。壓抑而頹廢的氣息彌漫在整個天地之間?!霸撟呃玻∵@里的人都搬走啦!”父親沉默良久后,停止吞云吐霧,默默地掐滅了煙頭,輕輕地說。1
“不,再過會兒。”我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
“好吧,五分鐘?!彼鼗貞?yīng),漆黑的瞳仁中隱隱透出緬懷的微光來。沒有時間去細(xì)細(xì)端詳父親的神情,我安靜地佇立在麥田邊,抬頭望向不復(fù)澄澈的天空。突然間,不知道誰在我的腦海里支了塊舊電影布,開始吱呀吱呀地放起電影來。電影中,我還是六七歲的模樣,那時的我在麥田里縱情地跑跳,世界五彩斑斕。
舊夢
在那豐收的季節(jié),放眼向麥田里望去,都是一片耀眼的金黃。微風(fēng)把挺拔的麥稈吹得發(fā)出沙沙的響聲,我嬉笑著從一串串圓潤飽滿的金黃麥穗下穿過,撲鼻而來的似乎永遠(yuǎn)都是麥子那清新的氣息。
童年時的村莊還稱得上繁盛。每到傍晚暮靄沉沉?xí)r,回家路上總有熱情好客的人們同我聊天笑鬧。我就這么周而復(fù)始地度過了在這里的每一天。有時我也會翹著腿坐在樹上思考:那些麥子明明纖弱得仿佛呼吸間就會被風(fēng)拂倒,但它們卻凝聚著即便是馬蹄也踩不碎的扎實。為什么呢?或許,它正如我的記憶,雖如過眼云煙般脆弱易逝,可對童年的那份情感,就像是血液流進(jìn)了土地一般,深深地扎了根。連每一根麥稈里,都充斥著我滾燙的血液,讓我無法割舍。2
耳畔猝不及防地傳來清晰的腳步聲,我的意識被急速地從回憶中抽離。我從夢境回到現(xiàn)實,模模糊糊地看見父親正一步一步向我走來,輕輕地說:“已經(jīng)到時間了。”
我的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
臨走之前,我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我努力地告訴自己,就看一眼。仿佛只是那一眼就能得償夙愿。直到這道滿溢思念的目光穿過了滾滾而下的時光洪流,那片蓬勃生長的金黃麥田又驀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它們一如既往那樣美好地微笑著。3
我關(guān)上車門,任由汽車駛向距這里遙不可及的地方。我想那片麥田,已經(jīng)在我記憶中形成了一道不可磨滅的烙印,如同我夢境中那金色的童年。
課堂內(nèi)外·創(chuàng)新作文高中版2018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