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有一段時間沒回故里了,夜間獨居一室的我,忽然想起老屋門前那棵老槐樹來。
小時候,我家門前有一棵老槐樹,這棵老槐樹無人知曉它的來歷,我猜測是否候鳥遷徙時銜來的一粒種子丟在這兒生根發(fā)芽、安家落戶的。我認識它時老槐樹已是根深葉茂,筆直粗壯的身軀,要兩個大人手搭手才能把它擁抱。它比樓房還要高出幾許,可謂是參天大樹,人們親切的稱它為“老祖樹?!崩匣睒浜诤稚钠?,布滿溝坎似的皺褶,有一種飽經(jīng)滄桑的粗糙,歷經(jīng)風雨數(shù)十載。
是啊,那棵老槐樹也不知道它歷經(jīng)了多少年的風風雨雨,從它枝繁葉茂中夾雜些許的枯枝,看得出是在敘述它的古老,當然這棵老槐樹下面也有我的童年故事。
又是一個槐花盛開的季節(jié),那雪白的槐花,依著一地淡淡細碎的陰涼。一個周日,睡在朦朧夢中的我,被一陣鳥鳴吵醒,抬頭仰望,盡情的欣賞,片片新綠半透著陽光,有的槐花害羞地打著朵兒,但它卻散發(fā)出馨馨的香。我再也禁不住這眼前美景的誘惑,與長我一歲的堂兄爭搶著拿起竹竿,他卻淘氣地蹭蹭爬到樹上,摘下一嘟嚕一嘟嚕的槐花,將它置滿兜囊,倚在老槐樹旁,哼著小曲,悠閑的品嘗,滿嘴甜香,那甜香的味道沒齒不忘。
槐花香引來了蝴蝶蜜蜂。要說蝴蝶嘛,它倒是對我不理不睬,可蜜蜂喜悅地圍繞我頭頂,上下、左右歡快地舞著,撫我手背,吻我額頭,給我映下一個個生動的標點,給我童年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每天晨起上學前,都忘不了和堂兄圍繞那棵老槐樹捉會兒迷藏、打秋千,總得被大人看見之后,吆喝著我們:“喂!喂——走啦!還不去上學!”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那棵老槐樹。望著白花花的槐花:“等著我??!等我放學回來有的是時間吃掉你?!?/p>
身在課堂里,心念那棵老槐樹。屁股像著了火似的怎么也是坐不?。骸翱旆艑W?。】旆艑W,這槐花快要謝幕了,過了這春就沒這個店了?!痹谖镔|(zhì)匱乏的年代,連一塊水果糖都吃不到的我,槐花對于我來說當然是一種奢侈小食品,所以,放學的第一時間還是來到老槐樹下,希望堂兄爬上樹給我摘槐花吃。
堂兄剛好也放學,在那棵老槐樹下往上正瞧著呢,我貓似的腳步湊到他跟前:“哥——哥!瞅啥呢?你爬上樹摘槐花唄?”他不情愿的瞥了我一眼,牽牽微薄的嘴角,一臉的壞笑:“過來!過來!耳朵、耳朵,把耳朵靠給我?!蔽野讯滟N近他,他賊似的眼睛環(huán)顧四周,把手指往嘴唇中間一豎:“噓!別嚷嚷,你給我一塊橡皮吧,或者一根鉛筆都行,要多少槐花哥哥都給你摘。”我摸摸母親用她舊大布衫縫制的花書包,不情愿的拿出橡皮,用削鉛筆小刀把橡皮一割兩半:“嗯!給你一半吧?!碧眯纸舆^橡皮,囑咐我別在伯父面前告他的狀,不然他要挨板子。伯父教育孩子的最有效方法大多是抽柳條。所以我必須守口如瓶,保證不泄露秘密。就這樣,半塊橡皮換來了一堆槐花,吃不了,就讓媽媽做上一些槐花饃饃。
槐花匆匆退去,碧綠的葉子由小芽一點點擴散開來,一層層鋪滿了枝椏,這也意味著夏天到了。孩子們坐在樹下有寫作業(yè)的,有講故事的,有踢毽的,有捉迷藏的。大人們坐在老槐樹下聊家常,打毛衣,磨剪子、菜刀,洗衣服,掐豆角。
一年復一年,時光荏苒。這棵老槐樹撫我頭頂、伴我慢慢長大。改革開放后的家鄉(xiāng),處處體現(xiàn)了新農(nóng)村新景象,那些大大小小的樹木都被移植綠化之用,唯獨那棵古老的大槐樹,仍然挺立那里,挺拔蒼翠。不管是夏日閃電雷鳴,還是冬天的狂風暴雪,它也巍然屹立,為鄉(xiāng)村人們遮風擋雨。
我真的很喜歡那棵古老的大槐樹,還有那潔白幽香的槐花,更喜歡它那碧綠的槐夾,就連那干癟微彎的槐籽也是我執(zhí)意最愛之一。
近日,我又回故里,又看到了門前那棵古老的大槐樹,人們依然坐在那里享受綠蔭給大家?guī)淼目鞓??!昂呛牵⊙绢^!你啥時候回來的,快!快!找塊石頭坐會兒?!弊诶匣睒湎碌拇髬屭s忙給我在周圍搬塊石頭:“坐!坐!坐!看看——看看還缺少當年的誰?”一陣爽朗的笑聲穿過那棵老槐樹,回蕩在幽靜的村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