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冠任

1939年12月18日傍晚，滁縣地下黨送來一份情報：“明晨，鬼子方邊聯(lián)隊經珠龍橋、施家集，到周家崗一帶，尋找新四軍主力?！?/p>

新四軍江北指揮部副指揮兼四支隊司令員徐海東得到情報，對幾個團長說：“等鬼子們來了再說吧。”

四支隊幾位團長，見徐海東不慌不忙，一個個疑慮重重，心里掛著大悶葫蘆。

看鬼子自殘

第二天上午，徐海東命令部隊撤退，他說：“鬼子來勢兇猛，扔點爛衣服、破鞋子，趕快走?！?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10/26/qkimagesmjmwmjmw201810mjmw20181002-1-l.jpg"/>

幾個團長疑惑不解，只好遵命而去。

四支隊佯裝成丟盔棄甲逃命的樣子，撤到周家崗以南的山地里。徐海東發(fā)話了：“全部埋伏，不許一人露面，更不許隨意走動。”

傍晚，這伙鬼子到了周家崗，安營扎寨，燃起一堆一堆的大火，搞起“戰(zhàn)地娛樂會”，又是唱歌又是跳舞。

徐海東下了命令：“安心睡覺，準備明天看一場好戲?！?/p>

第三天拂曉，徐海東叫醒團長們，說：“起床了，把同志們叫醒，吃一點干糧，準備看戲。”

“真看戲呀？”團長們迷迷糊糊地問。

戰(zhàn)士們吃罷干糧，埋伏在山頭、田埂上。

不一會兒，太陽出來了，鬼子聯(lián)隊長方邊出現了，他走到一塊收割完的田里，有一個士兵交給他一張字條。

方邊暴跳如雷，一千多名鬼子、偽軍迅速排成幾排整齊的隊伍。方邊走在隊伍中間，看著手上的字條，把隊伍中的一部分人喊出來，排成“一”字形隊伍。

他一揮手，鬼子架好的機槍響起來，一排鬼子倒下去，不多不少，正好18個，全是“正牌鬼子”，漢奸和偽軍一個都沒有。不久，鬼子們從原路回撤。

新四軍戰(zhàn)士看在眼里，感到奇怪，司令員怎么知道鬼子會有一出“自己人殺自己人”的好戲呢？

原來，這都是徐海東導演的。

鬼子出來“掃蕩”時，徐海東派了懂日本話的偵察營長嚴小平帶五個偵察員，抓回來幾個“舌頭”。

這次“掃蕩”一共有500個鬼子，700個偽軍，想趁新四軍到周家崗立足未穩(wěn)，進行襲擊。

屋頂上，一個蜘蛛網，映入徐海東的眼簾。

剛開始，只有一個蜘蛛，后來，跑來一個大蜘蛛，兩個蜘蛛廝打起來，不分勝負，喘息片刻后又打起來，最后，兩敗俱傷，都從屋頂上掉下來。

徐海東雙眼一亮，萌發(fā)出一條妙計。他重新審訊“舌頭”，獲悉聯(lián)隊長方邊性情暴躁，經常無辜毆打下級，連小隊長也常挨耳光，小隊長之間“搞宗派”“鬧不團結”。

掌握了這個情況，徐海東對偵察營長嚴小平說：“你以幾個‘舌頭的名義，寫信給18名小隊長?！?/p>

嚴小平明白徐海東的意思。

信的大意是：“我們受你們委托，到新四軍聯(lián)系棄暗投明之事，現已聯(lián)系妥當。徐司令答應，只要投誠新四軍，可以發(fā)通行證，讓我們回國，同家人團聚，也可以留在新四軍內。你們如投誠過來，最好把方邊這個狗東西殺掉，替我們報仇。”

徐海東叫人抄了三份，昨夜，在大家安心睡覺時，派兩名偵察員化裝成鬼子，摸到鬼子營地，把信丟在鬼子出入的路口，順手又干掉兩個鬼子哨兵。

拂曉時，聯(lián)隊長方邊起床，不見哨兵，哇哇亂叫，整個營地熱鬧起來。此時，天色大亮，一個士兵又在路口拾到這封信，交給方邊。

聯(lián)隊長方邊本已火冒三丈，看到這封信，簡直是火上澆油，叫值班士兵吹起集合哨，于是出現“自己人殺自己人”的那場戲。

方邊雖然性情暴躁，但也不是笨蛋。他覺得有點蹊蹺，拿著信反復端詳，字跡漂亮，語句流暢，而那幾個“反水”的都是北海道的農民，都是文盲。

想到這里，他直呼上當。如果上級追查下來，錯殺18名小隊長，定要軍法制裁。方邊無心再戰(zhàn)，一揮手：“撤回滁縣去。”

廚師變內應

聯(lián)隊長方邊耷拉著腦袋，帶著部隊沒精打采地往回走。

走到池河橋邊，擔任警戒前哨的士兵報告說：“前面有兩個農民打扮的人，帶著雞蛋和魚正在趕路?！?/p>

方邊“掃蕩”一天多，走到哪殺到哪、燒到哪，老百姓全部逃到山里，沒見到一個老百姓。莫非是新四軍的探子？他叫道：“把他們押來?！?/p>

兩個“老鄉(xiāng)”一高一矮，手上拎著雞蛋和魚。

方邊已經兩天沒吃一頓好飯，口水直往肚里吞。他厲聲問道：“你的，什么的干活？”

“他是我弟弟，”高個兒說，“我倆是廚師，明天，滁縣煤油店王老板大兒子結婚，叫我倆去做菜辦酒席，要請鄉(xiāng)親吃喜酒?！?/p>

這些天，睡沒睡好，吃沒吃好，心情又郁悶，方邊就想借酒解愁，于是說：“你們馬上幫我燒菜，我要喝酒。”

“太君，”高個兒面有難色，“王老板等著我們辦大事呢?！?/p>

方邊兇相畢露，就要抽腰刀。

“太君饒命啊。”高個兒急忙拉著他的弟弟，跪在地上，“我們愿意為太君效勞。”

到了宿營地，兄弟廚子挺賣力的，晚餐很豐盛，方邊吃了兄弟倆燒的糖醋魚和韭菜炒雞蛋，喝了一瓶大曲酒，呼呼大睡。其他鬼子偽軍走了一天路，累得像狗熊一樣，仰天酣睡，營地帳篷內傳出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只有哨兵耷拉著腦袋，撐著大槍，似睡非睡地站著。

這時，從伙房內躥出兩個黑影，閃到哪兒，哪里的哨兵就倒在地上，再也沒爬起來。還是這兩個黑影，閃到鬼子的機槍班，找到兩挺機槍，搬出來，又閃到伙房，點燃早已準備好的三堆干柴。

頓時，三堆大火照得大地亮堂堂。

埋伏在四周的新四軍四支隊7團和9團團長，迅速帶領戰(zhàn)士們，將一個個帳篷包圍。

“同志們，打啊。”兩個黑影甩出手榴彈，爆炸聲、喊殺聲，震撼著山岳，方邊被突如其來的爆炸聲驚醒，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

原來，兩個廚師又是徐海東派來的偵察員。

徐海東看鬼子演完“戲”，整隊往回撤，又派偵察營長嚴小平，帶著偵察員田求雨，冒充廚師，繞道超前。夜晚，摸敵哨，找機槍，燒火堆，就是他倆的杰作。

鬼子遭遇突然襲擊，陷入混亂，抱頭鼠竄。

這些鬼子到了中國，一直過著太平日子，圖舒服，個個喜歡光身子睡覺。偽軍跟著學。槍聲、爆炸聲一響，這些赤身裸體睡覺的鬼子和偽軍，猛然間找不到衣服，摸不到槍，胡滾亂撞，大喊大叫，攪成一鍋粥，許多人還沒穿上衣服，就被新四軍打死了，幾個摸著衣褲穿上的，僥幸逃出帳篷，也被新四軍刺刀捅死。

在混亂中，方邊身中數彈，命歸西天。

天亮時，戰(zhàn)斗結束。戰(zhàn)士們打掃戰(zhàn)場，殲滅鬼子五百余名，偽軍六百，俘虜一百多。

選自《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