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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發(fā)廊·連載四

2018-10-20 10:13張秋寒
南風(fēng) 2018年8期
關(guān)鍵詞:桑枝桑田仲夏

張秋寒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dāng)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春風(fēng)不相識,a。

前情提要:

紡織廠的女工青杏愛上了貨車司機青山,一次意外讓她得知,青山的父母都是“癮君子”。面對小鎮(zhèn)青年左小斌的死纏爛打,已經(jīng)愛上青山的青杏痛下決心割舍了這段感情,并接受了左小斌的求婚。來到白螺鎮(zhèn)上,成為年輕主婦的她開啟了貌合神離的婚后生活。和桑枝在閨閣中的密語是女孩子們的私房話,它代表著她們對過往的傷心,和對未來的全部憧憬……

秦桑低綠枝 四月廿九 陣雨

桑枝的夢境之中出現(xiàn)最多的是白螺鎮(zhèn)的路。

那些曲曲折折的長街短巷像鎮(zhèn)上的女人們委婉的心腸。鋪設(shè)長街短巷的石頭被千百年來的無數(shù)雙鞋履打磨得溜光水滑,也像是女人們梳攏齊整的發(fā)髻。石縫里生著野草閑花,是銜泥燕嘴里落下的籽,受了潮,生了根,發(fā)了芽,一天一天地長起來,如同落腳在白螺的異鄉(xiāng)人,時日一長,也忘記了故園在何方。兩側(cè)墻根下的水溝里苔蘚綠得茸抖抖的。長流水繞著鎮(zhèn)子日日夜夜地淌著,這天地人土與飲食男女就都被滋潤了一遭。

巷子里是一戶一戶比屋而居的人家。

有的人家是鏤花門,望進去,可以看到在院子里搓衣服的大姐,身后是沿著墻根擺放著的盆景。耳墜花,鳳仙花,雞冠花,夏日里都開得很好。里頭的人見了生人,看兩眼,笑一下,仍低頭洗衣裳。有的人家是大鐵門,走近了,里頭看家的狗會大叫起來,門腳高,兩只狗爪子在下面毛茸茸地刨著,主人聽見了會呵斥它句把句,狗不叫了,便能聽到半導(dǎo)體里唱戲的聲音。

桑枝就跟在母親身后朝前走。

鳳琴說:“不要不肯喊人。以后我不在這塊,姨娘就是你媽?!?/p>

很快走到了巷子另一頭,通著一條奔大街上的路,再往前是鎮(zhèn)上的鏡湖。桑枝一抬頭,看到了鐵皮招牌上寫著“仲夏發(fā)廊”。

這就到了。

桑枝先是聽到了仲夏的聲音,朝著里面喊:“媽媽,二姨娘來了?!?/p>

接著是阿夏媽的聲音:“都到啦?!?/p>

“現(xiàn)在大圩上的路修好了。車子快得很吶。”鳳琴說。

“桑枝呢?”阿夏媽問。

“桑枝??!”鳳琴朝門外看了看,見她還站在墻根下,便把她朝里面一拉,順嘴嘀咕了一句,“不上臺盤的東西!”

她第一眼看見的也是仲夏,在鏡子里頭。仲夏穿著?;晟溃瑵夂谏牟佳澴?,因為在家,就赤腳穿了拖鞋,理的是平頭,兩側(cè)能看到青白色的頭皮。阿夏媽說他都是自己給自己剪頭發(fā)。仲夏一邊給客人理發(fā),一邊微笑著在鏡子里看她:“桑枝比小時候瘦多了。小時候臉養(yǎng)得團團的?!?/p>

鳳琴預(yù)備接著這個話頭敘舊的,卻被阿夏媽打了岔:“他忙著剪頭呢,我們到里頭說話?!?/p>

發(fā)廊東北兩面是墻,西南兩面是門,一面門朝著大路,一面門朝著巷子里。東邊一面墻靠里開了一個小門是往內(nèi)院去的。里頭是窄窄的走廊和幽微的天井,方才的那一陣雨把天井里的花草淋得濕漉漉的,被罵了一頓含淚似的。一直走到里面,黑漆漆的,是往二樓的樓梯。大家在樓道口換了拖鞋往樓上走。拖鞋都是阿夏媽手編的草履,輕巧又涼快,泛著綠幽幽的色澤。木樓梯被阿夏媽常年拖洗,漆都剝了皮,像是木頭也害了蘚。

鳳琴和阿夏媽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說話。

“你哪里來這么些時間收拾?”鳳琴問。

“你不是白問嘛!我別的沒得,時間多的是!”阿夏媽不主動和她姐姐說話,都是鳳琴問了,她才答應(yīng)。

“我沒個好家教,桑枝以后要是把你這糟踐了怎么弄哦?”鳳琴笑呵呵地問。

“糟踐了就再收拾唄。她以后找了婆家難道不要學(xué)著收拾。”壓縮起來就是“她糟踐了她收拾”。

后來就進了阿夏媽的臥室說話。桑枝聽了半天覺得很乏味,鳳琴也看得出她坐不住,就叫她出去到走廊上玩。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她要和阿夏媽說些私房話。

桑枝在走廊上四處看了看。

一樓南邊挨著發(fā)廊是廚房,一直連著東邊的大間,很是寬敞。北邊兩間是儲藏室和阿夏媽打牌的房間。二樓南邊和發(fā)廊直上直下的是阿夏媽的房間,北邊也有兩間,靠里邊的是仲夏的房間,靠樓梯的空著,估計就是她日后的房間。仲夏房間前面連著阿夏媽這里的一大塊是曬臺。阿夏媽的特性鳳琴也曉得,就是喜歡收拾,隔三差五要洗被擦席子,這就是給她展示成果的地方,上面晃悠悠地牽著好幾根尼龍繩子,風(fēng)里蕩漾著,五線譜一般。

桑枝走到曬臺上,蹲下來,可以透過發(fā)廊通內(nèi)的門看到仲夏的兩條腿,它們圍著座椅來來回回地轉(zhuǎn)著。仲夏不知怎么覺察到她的,走過來,低下頭,對著上面的桑枝說:“先到屋里坐一坐嘛?!?/p>

桑枝嚇了一跳,貓一樣矯捷地站起來,溜走了。

“我之前已經(jīng)跟他說明了,哪怕我跟姑娘一起死,也不會向你求一口飯吃?,F(xiàn)在我再跑回去向他伸手?那我還要不要臉啊?!鄙V﹄[約聽見她母親在里面這樣說,大概免不了又是一番她拿手的聲淚俱下吧。

“那你自己馬上怎么辦?”阿夏媽問。

“鄉(xiāng)里有個魚塘要到期了,我弄過來承包兩年罷,還能怎么樣呢?!?/p>

“哪里來的錢?”

“先賒著吧。我把支部書記家的門檻都踩爛了,嘴皮子也說破了,換人家一點可憐?!?/p>

桑枝并不知道她母親要承包魚塘的事,心想,姓楊的居然給了她錢來承包魚塘?她居然沒拿這個錢去賭?她那個可真是賭,和她比起來,阿夏媽牌桌上的這種小打小鬧要文雅得多了。桑枝不知道姓楊的還有哪些花招是她不知道的。好在以后山高皇帝遠,她也不用看他們的那些污爛事了。

她又聽到阿夏媽用鑰匙開櫥門的聲音。

不一會鳳琴說:“不要,我不要。哎呀,我真不要?!?/p>

桑枝知道她最后一定還是要的。

“那我走了?。窟^了暑假我來接她。”說是這么說的,可她居然把她往這里一扔就是三年。桑枝就在發(fā)廊方圓一里的地界里打轉(zhuǎn),每日上樓下樓,進門出門,就長到十九歲,連鳳琴的樣子有時候都想不大起來了。

鳳琴壓根就已經(jīng)不在良溝了。姓楊的老頭要去草原做牛羊生意,鳳琴跟了去,老頭在草原上突發(fā)腦溢血去世了,她又回到內(nèi)地來,現(xiàn)在不知在哪,身邊有沒有個人。

阿夏媽并不大提這件事,桑枝所知道的這些信息也是去年回良溝拿東西時聽街坊們說的。她回來說與阿夏媽聽,阿夏媽聽了只點點頭,哦了一聲。阿夏媽不提,她自然也不提,提了是自討沒趣。桑枝慶幸的是,阿夏媽始終認她這個外甥女,她母親這樣不成個事,阿夏媽也從沒有想過尋個由頭把她掃地出門。正因如此,阿夏媽不高興了,順嘴說她幾句,桑枝也只忍著。她也很勤快,一天的事做完了才敢略歇一歇。

東街的韓大爺在門口喊她了:“桑枝,桑枝!”仲夏也幫忙喊了一聲:“桑枝?。 ?/p>

“來了來了?!彼贿呑咭贿吔庀聡梗骸昂昧??”

“好大一個,你騎什么去?”韓大爺問。

桑枝朝對街艷丹開的照相館一指。

桑枝騎著艷丹的那輛小三輪把樹根運了回來。那是東街修大路刨出來的樹根,韓大爺記性好,記得仲夏這里成日拿火燒心爐子燒開水給客人洗頭,就叫桑枝去運來。

“回來要曬,曬了還要劈,可不是簡單的活?!表n大爺說。

“可不是么?!?/p>

“阿夏媽也是,煤也沒有幾個錢!”

“哪里?送到家的話一塊炭要三毛呢!再說了,煤聞多了也不是好事。后頭陳家不也是燒的煤?他家還養(yǎng)了一只貓,常常蹲在爐門口,叫熏死了!”

韓大爺看了她一樣:“你倒懂事呢!”意思是——還知道幫著姨娘說話。

“她也不容易?!鄙Vλ餍蕴嫠f白了。

“你姨父還沒有信?”

桑枝搖搖頭。對于阿夏媽的家事,她很有分寸,素來不在外人面前瞎嚼。

到了東街,把那半個活豬大小的樹根弄上了車,桑枝又朝家里騎。每天總有一些這樣那樣的事,像是上天和阿夏媽站到了一邊,不叫她歇著。今天張家下去釣魚送一條來給他們,她要胣魚。明天李家家里辦宴席請客,又請他們幫忙搓肉圓子。她想,忙忙也好啊,日子走得動,來不及寂寞。她心里想著這話,眼里看著前面忙碌的仲夏。

阿夏媽在樓上聽到了動靜,朝下喊:“桑枝啊,打點井水洗洗,再曬一曬,不然劈得院子里都是泥。”

“是這話呢。”

洗好了等曬干的空當(dāng)里,阿夏媽叫她:“打電話給宋老太,問她今天下午打不打。艷丹男人帶新娘子到河嬰去拍照片了,她要守著照相館,肯定是打不了的。”

“哦?!鄙VΥ虻剿渭遥骸疤m姐,我桑枝哎。喊宋老太接個電話呢,哎哎……宋老太,姨娘問你下午打不打牌……她打不了,她男人不在家,門市上沒人,她要看店呢……”桑枝捂著話筒朝樓上喊:“問你約了誰?”

“吳桂芬?!?/p>

“約了吳阿姨……她真的不行,門市上沒人……那你打個電話問問她呢……嗯,那宋老太我先掛了?!?/p>

“她說她自己打電話跟艷丹姐說,問她門市能不能關(guān)半天?!鄙Vτ殖瘶巧虾?。

這回阿夏媽下來了。人還在樓道上,嘴里就嘀嘀咕咕的:“她跟桂芬都是半斤八兩。還嫌你嫌他的呢!艷丹的生意不要做么?男人不在家,照相館雖然拍不了照片,但是人家之前拍的照片洗出來了總要來拿吧?就專門陪她打牌?艷丹平時不在店里幫忙,已經(jīng)常常聽她男人的耳朵眼子了!”

阿夏媽說著就要給宋家老太打電話,艷丹卻從街對面來了:“下午我還是打吧?!?/p>

阿夏媽豎起手勢“六”放在耳邊,示意——是不是她給你打電話了?

“差點把我磨死!”

“她就是歡喜你,不歡喜和桂芬打,有什么辦法呢!”

艷丹苦笑了笑,意思是——要不是明年帶兒子到城里上學(xué)得麻煩宋家林疏通關(guān)系改施教區(qū)的事,才不至于樣樣賠小心!

“其實桂芬的牌品也還是可以的,不過就是歡喜站起來東瞄西瞄的罷了。她呢?她是老了,骨頭硬得爬不起來了,要是爬得動,她不一樣站起來東瞄西瞄么?”阿夏媽說著把艷丹送出了門,又問:“那你下午關(guān)門啊?”

“有人要來拿照片呢,回頭請仲夏幫我瞄著點吧?!?/p>

桑枝又去忙活她的樹根了。仲夏幫忙把它抬到了街邊曬,仲夏在樹根一處畫了個圈,說:“這一塊留給我吧,我想做個根雕?!?/p>

仲夏的巧手是遠近聞名的,且這手巧不光巧在打理頭發(fā)上,他會畫畫,又寫得一手好字,還會剪紙,做麥稈畫,更加能撫笛吹曲。桑枝記得她初至家中的第一夜,仲夏就吹了很久的笛子。

那時她剛剛洗完澡,坐在床頭吹頭發(fā),電風(fēng)扇把睡衣吹得波濤一樣。忽然遠處的笛聲也如漲潮時的波濤一樣層層遞進而來。

她撩開帳子,趿著拖鞋,在黑暗中扶著墻慢慢下了樓去。月亮大的像是過重而往下沉了一些似的,觸手可及。月光梳洗著她的睫毛,讓它們絲絲分明。她在月色中循著笛聲往前走,黃昏時的一場雨在石板路上積了水洼,有時會濺濕她的腳趾頭。

她最終走到了鏡湖。

鏡湖是白螺的神。

相傳鏡湖是仙子董雙成濯洗雙足的地方,所以白螺附近的很多寺廟供奉西王母,并且西王母塑像旁一定有侍女董雙成伺奉在側(cè)。

白螺的千家萬戶就是圍著這一泊水澤過著細水長流的生活。

鏡湖之上有祖輩們修建的戲臺,逢年過節(jié)常有戲班子來唱戲。

仲夏在這戲臺一側(cè)的一塊大青石上坐著吹笛。他的笛子是竹笛,很特別,前面是青色,末尾是黃色,青黃漸染,像是帶著一種深沉的隱喻。

桑枝沒有走近,只是遠遠地看著他。夜風(fēng)吹起她的睡衣,在她的肌膚上翻滾嬉戲,一片清涼。夜色中的白螺是沉靜低迷的,偶有行人路過也并不駐足聽笛——他們聽?wèi)T了仲夏的笛聲,就像吃慣了白螺的水一樣,他們不會刻意地去聽,但是仲夏的笛聲一定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只有桑枝這樣的外來客才會好奇。

仲夏吹完了,他緩緩地站起身來。

桑枝靠近了他一點,慢慢走近他身后的影子里,于是她的影子也和他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仲夏說:“這首曲子叫《苔上溪》”《苔上溪》講述的是夏夜里森林中的場景。前面有蟬鳴,有鳥雀在叫,有走獸在行動,腳步帶動著花草樹葉,但是后來他們都睡了,沉沉的夏夜只有一條小溪在山里流淌,摩挲著石頭上茸茸的青苔,一路蕩滌,最后融入山澗。

“誰教你的?”桑枝問。

“我爸?!?/p>

“他吹得很好?”

“他前面吹得很好,后面就常常一帶而過,搪塞過去……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币馑际遣荒苌剖忌平K。仲夏的聲音說到后面如笛曲減弱。那樣說父親,也許終是不忍。

“還好姨娘看得開?!?/p>

“她不放在臉上罷了。眼淚也哭干了,天地祖宗也都罵盡了,還能怎么樣?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敝傧暮鋈话训炎由旖o她,“你想學(xué)嗎?”

桑枝接過來,用手指輕輕撫摸它,竹器給人一種溫潤幽涼的質(zhì)感。

她搖搖頭?!拔疫€是喜歡聽?!彼莻€很好的聽眾,能耐心地聽所有的故事,卻并不擅長講故事。

但這又并不代表她沒有故事。

桑枝的名字很多人問過出處。她一次一次地耐心解釋,說唐朝很多詩人都以《春思》這兩個字為名寫過詩,有的很有名,有的并不出名。李白也寫過。但是他朗朗上口的名詩太多,這一首《春思》知道的人并不多。詩里說——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dāng)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春風(fēng)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別人又問:“誰幫你取的?”

“我爸?!本鸵驗檫@一點,來到白螺鎮(zhèn)之后她總有一種自發(fā)的與仲夏親近的愿望,是同病相憐的意思??墒撬赣H桑田有很多地方和仲長生是不同的。桑枝不止一次設(shè)身處地站在父親的角度為他考慮——能和她母親鳳琴把日子過下去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桑田提出離婚的時候,鳳琴剛剛從牌桌上撤下來回到家里,正準備匯報當(dāng)天的敗績:“我要知道她有兩個四筒在手,我再也不出這張牌?!兵P琴又順便舀了一勺桑田做好的青菜豆腐湯嘗嘗咸淡。

桑田說:“你進來一下?!?/p>

鳳琴把包往椅子上一扔朝臥室里走,桑田要關(guān)門,鳳琴覺察出不對,不讓他關(guān)。最后還是關(guān)上了。接著桑枝就在隔壁聽到了鳳琴的尖叫。過了不到兩分鐘,鳳琴咣啷一聲拉開臥室的門,拎上小包奪門而去。

桑田顯然躊躇了片刻才踱到桑枝的房間里來。她佯裝不知,低頭寫著字。桑田說:“我沒辦法帶你走。你跟在她身邊好一些。等我情況好一點,有條件了,會來接你的?!?/p>

桑枝仍然不說話,但是眼淚吧嗒吧嗒地往紙頁上墜。

桑田當(dāng)晚就走了,他們報社給他在城里安排了宿舍暫住。臨走時他來敲她的門。她已經(jīng)上床了,但是沒睡著。他敲了三聲她沒有答應(yīng)他,他就在門外低聲說:“碰到問題不要害怕。我走了?!?/p>

桑田走后的第五天,鳳琴和一個男人同居了。具體是不是此前他們?yōu)橹疇幊车哪俏?,桑枝不得而知?;蛘甙带P琴的特性來說,是不是也不重要了。

鳳琴白天上班,晚上到家給桑枝做飯,常常煮一大鍋粥,留著給她第二天早上再吃一頓。做完了飯她到別處去打牌,有時候回來過夜,有時候就不回來了。

新學(xué)期伊始,她問鳳琴要錢,鳳琴說手上沒有,讓她等兩天。兩天后她再問她要時,鳳琴給別人打了個電話:“你在家啊……那我管不著,我怕誰……我馬上來,拿點錢給我……放屁呢,我跟你要過幾次錢啊,手指頭扳扳也數(shù)得過來了……那怎么的,你這是逼我也按次收費啊……給我滾,不是我說你,像你這樣要能把生意做起來,我郁字倒過來寫。”她只好問牌友借了些錢給她去交學(xué)費。

連著十來天,鳳琴都是在家過夜。又過了幾日到了月中,工資下來之后,鳳琴還了錢給別人,又把以前的錢還給那男人。她說:“姑娘你將就下啊,陪媽媽啃一個月榨菜。人要有最起碼的骨氣?!?/p>

榨菜只啃了幾天她們娘倆就又吃上葷腥了,因為姓楊的老頭出現(xiàn)了,在鳳琴身上很用了些錢。姓楊的手上已經(jīng)布滿了老人斑,是歲月的簽章。

桑枝覺得很惡心。她想不通為什么鳳琴能和他睡一床,而且還能三更半夜哼哼唧唧。

鳳琴看得出來她想什么。怎么看不出來?姓楊的用勺子舀了湯喝之后,桑枝是絕對不會再喝那個湯的。鳳琴全部看在眼里。

姓楊的出門后,鳳琴劈頭蓋臉罵了她一頓:“你是什么東西,擺的什么譜?嫌他喝了臟?你不如去喝西北風(fēng)更干凈點。你也不瞪大了眼睛望一望,你身上穿的,嘴上吃的,書包里裝的,哪一樣不是他花錢買的。不指望你嘴甜喊他一聲,你倒曉得整天甩眼色?芝麻大點的人不學(xué)學(xué)別的倒學(xué)起清高起來了,全是傳你王八老子的代。屁錢不掙一個,就會裝腔作勢。你給我聽好了,我要是再看到你白眼睛仁翻翻的話,當(dāng)著他的面就是一個嘴巴子!”

鳳琴也出門了,不是去上班。姓楊的來了之后,她再沒上過班,整日地打牌,偶爾還喝酒。姓楊的不喝酒就罷了,還能服侍她,有時候姓楊的也是應(yīng)酬過了回家來,就都醉醺醺的。桑枝拉不動他們,他們只四腳朝天和衣在地上睡一晚。

第二天起來鳳琴喊肩周疼,又罵桑枝:“連杯水也不曉得倒給我喝,養(yǎng)你干什么的!”

姓楊的脾氣倒是很好,從來沒有對桑枝指手畫腳過,還自嘲隔代親,一點也不避諱和她們母女的年齡差距。在桑枝的記憶中,姓楊的只發(fā)過一次火,那次之后不久,她就被鳳琴送到了白螺鎮(zhèn)上。那次鳳琴似乎輸大了,又喝了酒,回來半真半假地和他鬧了幾句,他一揚手給了她一巴掌。鳳琴登時醒了,又見桑枝旁觀著,便朝地上一賴,哭嚎了一陣子。姓楊的把她拖進了房間。至此,鳳琴消停了幾天,深居簡出收拾家務(wù),應(yīng)該是姓楊的收緊了她的財路??渗P琴卻不這么想,她把罪名扣在了桑枝身上,認為是她惹得他不快了,或者,她的存在讓他對自己不夠重視。風(fēng)琴自然不希望是后一種,但絕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她這就決定把她托給白螺的妹妹一陣子。

這里頭不光彩的枝枝節(jié)節(jié)太多了,桑枝不好向人說,也只有仲夏讓她信任,勉強能說上幾句。仲夏問:“你還想姨娘?。俊?/p>

桑枝搖搖頭,撲朔迷離所以似是而非。怎么會不想?骨肉相連的至親,她再不好她也還是想的。就像這老樹根,沒有它也就沒有枝椏沒有花。

到了下午的光景,樹根曬干了,又抬回院子里劈。

阿夏媽在房里朝她喊:“明早再收拾吧,這么劈著吵死人?!?/p>

“哦?!?/p>

“桑枝啊,幫我看看門市上來人沒?”艷丹囑咐她。

“我去看看瞧?!?/p>

仲夏在前面又喊了一聲:“我盯住呢,有人我叫她?!?/p>

“哦?!鄙Vφf。

桑枝上樓去了。仲夏發(fā)廊里用廢的洗頭毛巾她收集了起來,預(yù)備拼接起來縫成一個大的踏腳墊。

她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二樓走廊上,腳畔放著針線籃子。忽然下了一陣小雨,砸得花葉啪啪作響。世界被雨水清洗成了一個琉璃制的世界。就在這雨聲中,她還能聽清樓下宋家老太干涸的嗓子:“印家老太婆托我給她孫子做媒,我左望望右望望,沒個合適的人,就桑枝還與他般配?!?/p>

“她才十九,早著呢?!?/p>

“早什么早,我十九的時候都生老二了?!?/p>

“等她媽媽回來吧,我拿不了主張。”

“她能回來么?不回來你就養(yǎng)著她?”

“哪個應(yīng)家?”

“阿夏媽,補花啊?!标滩覆辶艘痪?。

“印道仁家?!彼渭依咸f。

“印家?我當(dāng)是那個‘應(yīng)呢。他兒子不是在外頭當(dāng)兵么?”阿夏媽問。

“家來了啊,在派出所里頭做事。”

“印道仁這下子身邊還有人???”

“劉瞎子給他算的,說他克老婆,他也懶得找。哎喲,你倒想這么長遠了?印小林這么在派出所里鍍金罷了,他大爺總要找關(guān)系給他弄到河嬰公安局里頭的。不要在上面買房子么,小兩口哪里跟他一個老光棍住?!?/p>

“再看吧,機會合適再說?!?/p>

“你這下怎么不說她年紀小了?”宋家老太的聲音里頭帶著笑意,“你還不放心我,大浪淘沙,走我這關(guān)細篩子眼兒里選過一趟的人你還怕不好?”

“可是桑枝是小了點?!逼G丹說,像是真心疼她。

“過了年就二十了,兩個人處一處還要些時間,到那時還小么?”宋家老太說:“我是心疼鳳珠,仲夏也到了年齡了,馬上帶媳婦哪一樣不要用錢?長生這個東西死在外頭也不見個人影,她又哪一樣不要煩神?”

“別說了吧宋老太啊?!卑⑾膵屨f。

“……”

桑枝的踏腳墊在這一言一語之中縫好了,雨也停了。她鋪到樓道口試著踏了兩下,很是合適。阿夏媽她們聽到了她的動靜,聲音變細了。阿夏媽又突然喊她:“再去幫你曹大姐瞄兩眼啊?!?/p>

“哦?!笔裁炊紱]聽見一般的木訥,藏得好好的。

仲夏在前頭喊:“有人來了,恐怕是拿照片?!?/p>

“我去去就來?!逼G丹起身,見桑枝在這里,就說:“不然你幫我墊兩把?”

“我不會。”

“這有什么的?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吧。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p>

桑枝就坐了下來。她的余光里,宋家老太慢悠悠地朝阿夏媽遞了眼色,阿夏媽也慢悠悠地搖了搖頭。

桑枝的心放了下來。

桑枝透過窗子看到了露臺上飄搖的衣服,仲夏的汗背心在風(fēng)里馳蕩著。

她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阿夏媽。她哪兒也不想去,誰也不想嫁,她就想留在這個家里,做一輩子雜事,給仲夏燒開水,給阿夏媽洗菜洗碗。

她心里對仲夏那種不一般的感情在她剛剛發(fā)覺的時候嚇了她一跳。緩了一陣子,她倒也不害怕了,只是有些哀傷。仿佛生不逢時。

阿夏媽歪過頭來看一眼她的牌,驚呼:“傻了啊,胡了。”阿夏媽把她面前的牌對呼呼啦啦地放倒:“望望瞧,二十四番清一色啊!再不胡艷丹的虧吃大了!”

“什么虧?”艷丹笑著進來了。

“打得頭昏,給你吧!”桑枝急忙站了起來。

“所以的呢!打牌是三分技七分氣,運氣好了,也能歪打正著?!卑⑾膵屝χ鴮ζG丹說。

嬉笑里,桑枝靜靜走出去,著手準備這一日的晚飯。

下期預(yù)告:

作為保姆的潘桃在白螺鎮(zhèn)上有另一個名字——蟠桃嫂。她最新的雇主是隱居到鎮(zhèn)上的畫家陸先生。陸先生深居簡出,鎮(zhèn)上的人對他的事只有一星半點的耳聞。猜不透他的造訪到底是看中了白螺的清靜安寧,還是他已經(jīng)人到中年卻依然保持單身,想避免過多的流言蜚語。蟠桃嫂兢兢業(yè)業(yè)地照顧著陸先生的起居,卻沒有想到自己能目睹他的一段短暫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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