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堅
我小時候家里并沒有外出吃飯的習(xí)慣,只有幾樣從外面買的,我至今印象深刻:其一是萬年青餅干,是專門為爺爺準(zhǔn)備的,但我早餐時喝熱牛奶,他總會遞過來兩塊給我。其二是酒釀,那時候賣酒釀的人挑著擔(dān)子走街串巷,我們買的時候拿搪瓷杯盛,主要用來做酒釀圓子羹,但爺爺會先挖兩勺,直接給我。
當(dāng)時家里四個孩子,除了我,還有一個表哥、一個堂弟和一個表弟,大家都說老人家有點(diǎn)重男輕女,但我不覺得,我覺得爺爺最寵我。第三種是餛飩。但餛飩只在我生病的時候才出現(xiàn)。每次發(fā)燒都是半夜里,早上爺爺就會讓爸爸去買一碗熱餛飩。你知道的,人在發(fā)燒的時候吃什么都不舒服。所以長大以后,我對餛飩一直沒什么興趣。直到今年年初,我的爺爺突然過世。
事實(shí)上,最近幾年每到冬天我們就緊張:爺爺總是很容易生病。去年冬天他摔了一跤,導(dǎo)致骨折。我回去看他,他躺在病床上,伸出左手來握我的手,仍然干脆、有力,手心是暖的,握了很久都不曾松開。這是我見他的最后一面。我后來想想,他那么倔強(qiáng)的一個人,應(yīng)該是無法長久忍耐這種不能自由行動的狀態(tài)。
辦完葬禮,安排完家中的剩余事務(wù),我獨(dú)自去火車站。那時已是黃昏,天很冷。我頭腦昏沉。在巨大的、昏暗的候車大廳里轉(zhuǎn)悠,想找杯咖啡“續(xù)命”,轉(zhuǎn)了一大圈,終于聞到咖啡香,卻忽然覺得肚子餓。但是,看看金槍魚三明治,看看火腿蛋三明治,看看巧克力松餅……猶豫再三,最終,在檢票前10分鐘走進(jìn)隔壁的餛飩鋪?zhàn)?,打包一碗熱餛飩,拎著上了火車。
餛飩熱熱的,我把它們?nèi)缘袅?;餛飩湯喝到肚子里,很暖和。之前兩天一夜未睡,也幾乎沒吃東西,整個人一直緊繃著,猶如被冰凍,到那時才突然放松緩和下來。我在火車上哭到睡著?;叵肫鹦r候,每次生病,早上爺爺都會叮囑爸爸去買一碗熱餛飩。
(一米陽光摘自《中國女性·中文海外版》2018年第7期)
【素材運(yùn)用】年幼時,對每次生病爺爺都要“我”吃的熱餛飩沒什么好印象,爺爺過世后,才品出了熱餛飩的好。想必我們很多人也有過與某種食物相關(guān)的溫暖記憶,其實(shí)讓人感覺溫暖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家人的愛與叮嚀。
【適用話題】食物記憶;真情;溫暖
(特約教師 于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