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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養(yǎng)

2018-10-17 02:11徐樹建
故事會 2018年20期
關(guān)鍵詞:老陳老伙計代養(yǎng)

徐樹建

這天,集市上出現(xiàn)了件稀奇事:有個姓黃的老頭在賣牛,而他賣牛的方式與眾不同。

首先,黃老頭要價不高,那么高大的牛才賣2000塊錢,按市場價至少得6000塊。俗話說便宜無好貨,難道這牛有病或者老了?才不是哩,牛相當(dāng)健壯,一身黑亮短毛閃著緞子一樣的光澤,頭上兩只大角彎成月牙形,看上去既威風(fēng)又好看。有懂行的人一掰牙口,嘿,這牛正值年輕力壯。

那牛為什么這么便宜?原來 黃老頭還有一個條件:他急需錢用,所以才不得不賣牛,但說是賣,實際上只是暫時寄養(yǎng),期限三個月,到時他會原價贖回,再付600塊代養(yǎng)費(fèi);若三個月滿不贖回,牛才算是真正地賣了。

大伙聽了恍然大悟,有人說:“嗨,這不就是以前到當(dāng)鋪當(dāng)東西嗎?”

還有人一合計,直搖頭:“這買賣不劃算,三個月內(nèi)他不來贖,我算是賺了,可一旦三個月內(nèi)他有錢了贖回去,我豈不是空歡喜一場?至于600塊代養(yǎng)費(fèi),也太少了?!?/p>

這么一來,這交易是光有人看,沒人下手。黃老頭也不急,一直在牛旁邊,一遍遍摩挲著牛,過會兒添把新鮮的蒿草給牛吃,又打來干凈的水給牛喝。

天色漸晚的時候,見沒人買牛,黃老頭竟現(xiàn)出一副如釋重負(fù)的樣子,憐愛地拍拍牛轉(zhuǎn)身要走,這時,有人叫了一聲:“這牛,我要了!”

黃老頭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矮個老頭急匆匆走了過來,矮老頭說:“我一聽說這事,就趕來了。這牛我打老遠(yuǎn)一看就喜歡上了,多結(jié)實多棒的牛??!老伙計,這牛我要了,就按你的條件來?!?/p>

黃老頭瞪大眼,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說:“你聽清楚了,牛只是代養(yǎng),至多三個月,我可是要贖回去的,還有,三個月只給代養(yǎng)費(fèi)600塊……”

矮老頭一迭聲地叫起來:“隨你什么條件,我要定了。”

說著,矮老頭伸出手,在牛身上摸了又摸,嘴里贊嘆道:“多好的牛啊,我有多少年沒看過這樣的牛了,甭說你還給我代養(yǎng)費(fèi),就是一分錢不給,我也要養(yǎng)。告訴你老伙計,我從小就放牛,就是靠著放牛才養(yǎng)活一家老小的,現(xiàn)在孩子們大了,在外做生意掙到錢了,不讓我養(yǎng)了,可我一看到你這頭牛就打心眼里喜歡,就像看到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一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養(yǎng)著玩玩,多好。以前養(yǎng)牛,是為了養(yǎng)家;現(xiàn)在養(yǎng)牛,是為了回報牛。說句實在話,現(xiàn)在農(nóng)村牛也不多了?!?/p>

黃老頭一聽這話,眼神更加復(fù)雜了,看看矮老頭,又看看牛;看看牛,又看看矮老頭,他終于一跺腳,說:“成交!”

兩人當(dāng)即找來中間人立下字據(jù),黃老頭這才曉得矮老頭姓陳,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牛,成了。可是,當(dāng)老陳歡天喜地地牽走牛時,黃老頭竟流下了眼淚,然后掉頭就走,像是不敢再看牛一眼。

再說老陳,自打把牛牽回家后就忙活開了,每天牽著牛到山坡上吃最嫩的草、喝最干凈的水,還時不時自掏腰包買飼料給牛加餐,還用刷子給牛洗澡。

大伙都笑老陳,說:“你這不是買了一頭牛,你是找了一個新媳婦啊?!?/p>

這會兒正是春耕時節(jié),這天,老陳牽著牛吃飽喝足一回來,老伴就一臉喜氣地迎上來,說:“老頭子,看,這是什么?”

老陳一看,老伴手里揚(yáng)著幾張鈔票,便問道:“錢唄,什么事?”

老伴說:“你知道是什么錢嗎?是租金,明天有人要租咱家牛耕幾天田。老頭子,我現(xiàn)在才曉得你買牛的真正目的,現(xiàn)在正值春耕,誰家不耕田?就算到時候那個賣牛的人贖回牛,咱家也賺了!老頭子,你這招太高了!”

話音未落,卻見老陳臉紅脖子粗地嚷起來:“高個屁!誰讓你答應(yīng)人家的?我說過這牛是耕田的嗎?這牛,咱家只是代養(yǎng),能出租嗎?”

老伴一聽,蒙了:“死老頭子,你是不是瘋了?牛不耕田干什么用?再說賣牛的人也沒有說不允許用他的牛啊,咱干啥不用?”

老陳一梗脖子:“我說不租就不租!人家為啥賣牛?價格為啥這么低?肯定是家里遇到困難了,咱能趁火打劫嗎?咱得代人家養(yǎng)好牛,再說,這牛我還真舍不得讓它吃苦哩。”

老伴太了解老陳的為人了,現(xiàn)在一聽這話就知道到手的錢注定要飛了,一時心疼得大罵:“倔老頭、活死人,一輩子不開竅!”

三個月一晃就要到了,老陳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該干啥還是干啥,老伴可把心一直懸著,嘴里還不住禱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但愿那人不要來贖牛,但愿、但愿……”

嗨,三個月到了,老伴的禱告還真的靈驗了:姓黃的老頭沒有來贖牛。也就是說,這牛屬于老陳了,老陳賺大發(fā)了!

大伙紛紛向老陳道喜,嚷著要香煙抽,說這是喜事,必須散喜煙。雖然老陳發(fā)了香煙,可并沒有咧開嘴笑,而是不住地說:“人家肯定是有急事分不開身,或者是一時半會兒還沒湊夠錢,我是代養(yǎng),繼續(xù)代養(yǎng),哪能真要人家的牛?牛是農(nóng)家寶,這么好的一頭牛賤賣了,誰不心疼?我得等人家來贖。”

又過了幾天,家里來人了,不是別人,正是黃老頭。

見黃老頭來,左鄰右舍都知道有戲看,便紛紛圍攏過來,老陳老伴更是一副躍躍欲試、隨時準(zhǔn)備開火的樣子,因為她占理啊,三個月期限已經(jīng)過了。

不出所料,黃老頭神情尷尬地說:“這個,陳大哥,我來遲了,都是因為錢一時不湊手……這個,陳大哥你看,這?!?/p>

老陳老伴憋了一肚子話正要開火,老陳不急不慢地先開口了:“老伙計,字據(jù)是死的,人是活的,這牛,當(dāng)然得還給你了?!?/p>

老伴萬萬沒想到老頭子竟一口答應(yīng)了,氣得差點沒昏過去,眾人也都驚呆了,再看黃老頭,更是一臉的驚訝,似乎不敢相信自個兒的耳朵,說:“啊呀呀,這可怎么好?這可怎么好?太感謝老哥了,要不,我再加點代養(yǎng)費(fèi),老哥,你說多少就是多少!”

老陳嘆了口氣,搖搖頭說:“什么代養(yǎng)費(fèi)不代養(yǎng)費(fèi)的,我一分錢也不要,我只是陪著它喝喝水吃吃草而已,水和草也不要錢,我能跟你要錢嗎?再說,這三個月來,說起來是我代養(yǎng)它,可實際上是它在陪我哩,我兒女全在外打拼,一年到頭也不回來,我跟牛在一塊兒時,迷迷糊糊地覺得它就是我兒子哩,小時候我兒子最愛跟我一起放牛了……”

老伴一聽不吱聲了,眾人也沉默下來了。

這時有人小聲哭了起來,大伙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黃老頭。只見黃老頭抹了一把眼淚,說:“各位,其實我不要牛了,因為沒法養(yǎng)了。我們村整體拆遷,我沒處去了,只得跟兒子進(jìn)城,我可以走,牛怎么辦?它是我的心肝寶貝?。∷栽谶M(jìn)城之前我得把這件大事給辦了,我一定要給它找個最好的下家,這下家必須跟我一樣喜愛牛,左思右想之下,我就弄了這么一出。陳大哥,我看出來了,你心腸好,你是真喜歡牛,這牛,就留在你家了。給它找到這么一個好去處,我也放心了?!?/p>

大伙全愣住了,黃老頭接著又說道:“老伙計,我只有一個要求,以后請允許我時?;貋砜纯此脝??”

老陳一把拽住黃老頭的手,大聲說:“老伙計,我和大伙,還有牛,歡迎你經(jīng)?;剞r(nóng)村,我們都等著你!”

(發(fā)稿編輯:朱 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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