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然
在運動會前的那段時間,我?guī)缀趺刻於紩W校的操場上練習長跑。
這次運動會,我報了3000米——是因為看到了《江中的三千》紀錄片之后心中激起的感觸余波未散、還是想重拾初中的長跑技能,抑或是不愿讓自己的高中生活留下遺憾?
無論如何,我又開始跑步了。
我愛長跑遠勝于短跑。短跑是速度與激情的較量,是離弦的箭,是震人的雷。短跑的賽場,是狂怒的獅子們的捕獵活動,一瞬之間,勝利之果已被奪了去。它需要的,是瞬間的爆發(fā),肌肉的緊繃,還有來不及流下的汗水。但長跑不同,它是漫長的,它是與自己的搏斗,它是近乎麻木的一圈又一圈,它是沉穩(wěn)的呼吸、均勻的腳步。長跑是老牛耘田,堅定、緩慢而有力,需要清醒的頭腦與明智的戰(zhàn)術(shù)。且不論是否在比賽之中體驗長跑吧——平日里,花上20分鐘跑步,也是一種極好的歷練。
在天氣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冷的時候,夏末秋初之際,跑步最為愜意??梢院翢o負擔地穿著T恤跑上個七八圈,也不用擔心出汗后會著涼感冒。就算是在白天,也不會有大太陽的炙烤,沐浴在微風中,在恰到好處的光線里,一面奔跑,一面看清樹葉的每一片陰影和操場上紅色塑膠顆粒的每一絲縫隙。但對于白天沒什么閑暇的我來說,晚上跑步更是常態(tài)。頭頂著稀稀疏疏又明滅不定的大片星空,視野能從頭頂一直延伸到不遠處起伏著的隱沒在黑暗中的山巒上,或是向外發(fā)散著橙色光芒的屋頂與路燈間。偌大的操場,卻獨屬于我一人。也許只有此時,才是我能將孤獨也忘卻的時刻吧。
在長跑的時候,非常難得地,可以將大腦完全放空,什么也不想,只是任雙腳輕重如一地叩擊著地面,大口吞咽著帶著涼意與泥土氣息的空氣。我曾試著在跑步時去認真地想一些什么,比如單詞、課文、知識點,卻發(fā)現(xiàn)大腦完全無法長時間對準某一事物的焦距。在夜晚跑步時脫下眼鏡更是如此,腦中所想與視線所及之物一樣朦朧不清,如墮夢中,迷迷糊糊卻有種莫名的滿足感。有時跑著跑著,會猛然想到:原來我剛才腦子里是一片空白的!這時我的竊喜遠多于慌張,幾乎懷疑自己是和自然融為一體,進入了佛家的“入定”狀態(tài)了。這恐怕就是在大腦不停運轉(zhuǎn)了一天后的最好的禮物,是自然與長跑給予我的饋贈吧。
月明星稀的一個個夜晚,我看著那個操場邊的籃球架一次又一次地從我的身邊掠過,透明的玻璃籃板上映出月亮悠悠的一輪光。草和泥土的腥氣滲進了濕潤的初秋空氣中,一長排大葉黃楊的硬葉在風中輕輕地相互叩擊著互訴衷腸?;椟S的路燈是遺落在操場周圍的星,把自己并不算明亮的光輝盡數(shù)拋向地面,填滿了塑膠顆粒間曲曲折折的黑暗。
因為有它們的日日陪伴,我才能毫不畏懼地走向賽場。
槍響的那一刻,我會燃燒這些被深埋在身體中的夜晚,把自己燃成一顆星。
(指導(dǎo)教師:王芝芳)